第四十一章 青山市足球场项目经过多次公开招标,落到了一个年轻的文身靓妹手上,在 所有参与竞标的公司中引起哗然,但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敢说什么,大家不得不佩 服,这个文身靓妹有足够的资金作为前期工程垫资,又有必须的一些建筑行业的 支持,看来也符合招标条件。但人们仍然发出了疑问,省城来的这么一个二十几 岁的女子,如何能承担起修建一个投资2500万元的足球场,她虽然是一个大学生, 但她不是学建筑专业的,在接工程之前,她没有任何修建工程的历史,她能吃得 下这个青山市50多万市民关注的建设项目吗?不管人们猜测再多,但足球场按期 破土动工了,电视新闻画面上有市委书记刘世君亲自拿着铲子为奠基铲土的镜头。 在足球场修建过程中,香雪不时出现在工地上,因为她的心不只是一个工地, 这里有具体的分包单位施工,她只是做为总承包商的形象出现。现在,她的兴趣 是如何花钱,首先利用政府划拨的第一笔款在青山市杏花苑买了一套别墅,把孩 子从省城那个下岗女工家里接了过来,她的家象所有富人的家庭那样,分别请了 做家务的保姆和带孩子的保姆,还请了一个老实的园丁为她培植保养各种室内外 绿化植物。省城的那套房子她回去住的时间不多,郭耀军也是个大忙人,一般是 在两人约定的时间她才回到情人房,大多数时间她都在青山市与一帮子上流社会 人物混在一起,并且学会了打麻将。她本来想把父母同时接来的,但怕他们看见 自己现在的生活方式大惊小怪,所以给了他们一些钱。另外,她把哥哥和嫂子接 来了,在公司里安排了重要职务,一个财务主管,一个人事主管,另外还给了他 们一套90多平方米的房子,把郭耀军给她买的富康轿车也拿给哥哥去开了。有车 是一种身份和实力的象征,人们有语言描述:大富婆,开雅阁;小富婆,开奥托; 渣渣婆,开摩托。香雪为了显示自己大富婆的身份,特意买了一辆原装白色本田 雅阁自动挡带气囊的高级轿车,当她的坐骑穿梭在青山市大街小巷的时候,人们 自然要说:“看,蜂妞来了,青山市好闪眼的一道风景线!” 一年以后,一座简易的但却比较美观的足球场矗立在了青山市郊外。为了庆 贺,政府决定在竣工剪彩那天举行一场足球比赛,邀请参加过全国甲级联赛的两 支省内外劲旅献技。 香雪走在看台上,感觉这么大个足球场居然是在自己的运筹帷幄中诞生的, 心里很是飘飘然,想到曾经在欣欣家里做的那次生日,同学们都说她只是一个公 关人才,不是一个当老板的人才,她得意地微笑着,现在她不光是一个出色的公 关人才,还是这座旅游城市的一个角色,并且已经实现诺言,有自己的公司,有 自己的别墅和高级房车。她决定邀请所有要好的同学和朋友来参加足球场的竣工 典礼,并参加她的生日派对。 这是一个大周末,同学朋友们纷纷从各地赶到青山市杏花苑香雪别墅。香雪 对欣欣也发出了邀请,怕她不来,特意叫蒲馨帮助把她押来。不管欣欣曾经怎样 误会自己,但香雪认为她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自己的同学,今天自己得意了, 不能忘记老朋友。玉梅头两天就从攀枝花市赶来了,香雪特意开车到火车站去接 她。一上香雪的轿车,玉梅就抚摸着轿车里精美的内装饰,激动地说:“你小姐 居然这么快就发大财了,这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我和胡乃强,起早贪黑一 年下来才十多万,听说你一次下来就上百万,说说你是耍了什么高招,竟然挣这 么多钱?” “你听谁瞎吹的?”香雪戴上墨镜启动汽车。 “你打电话给我后,我就给欣欣打了个电话,她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这个多嘴的女人,一定在背后说了很多吓死人的话。” “她其它倒没说什么,反正你让我吃惊。” 玉梅见香雪严肃起来,于是转了话题:“石良骏一直没认你儿子?” “他怎么会呢?人家是什么人,我们是什么人,他躲都躲不及,还认什么儿 子。” “香雪,现在你说话跟以前不一样了,充满了讽刺意味。” “我敢讽刺谁?我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人!” 香雪将汽车上的点烟器按下去,然后从烟盒里抽出一支中华牌香烟,点烟器 弹了出来,她取出点燃香烟。玉梅看着她的这一动作,感觉她确实在自己的眼睛 中变得陌生了,一副女老板的派头,特别是她胳膊上纹的那只金色小蜜蜂,让她 看了很不顺眼。见玉梅半天不说话,香雪问:“怎么,你也看不起我?” “我不是看不起你,你太让人吃惊了。从上次你去攀枝花市到现在,才短短 三年多时间,在我眼里,你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香雪了。” “怎么,你也说这种话?玉梅,我们是同学,你说实话,我现在这样子,到 底好还是不好?” “这怎么评价呢,只要你没有出事,我就替你感到安慰。” “哟,瞧你说得好吓人,好象我是在犯罪似的。” “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我也不清楚。其它我不说什么,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你 跟石良骏的事,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那样的结果。” “这事不能怪我,有错有罪,那也是他。” “我记得在攀枝花市你们相遇的情景,每次一跟人提到你,我都会向他们讲, 你们当时是如何奇迹般地相爱,你们当时的爱情有多浪漫。” “是很美好,我也承认,但美好的事情对我太少了,太短暂了,我看到和遇 到的尽是丑恶的。社会不是人们希望的那么美好,我以前就是带着一种善良和单 纯的眼光来看社会,但处处碰壁。一个人总是这样下去,一辈子就完了。” “算了吧,不跟你争论这些,我们老同学见面,总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你 儿子有两岁半了吧?” 香雪心里算了算说:“到今天,两岁七个月零两天。” “你记得这么清楚?” “你忘啦,在班里我记性最好。” “孩子你从新疆接来了吗?” 提到孩子,香雪的脸上有了笑容,她说:“他快满一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 我怕他再出什么事,就把他接来了,叫一个下岗女工给我带。我到了青山市不久, 就把他接到这里来和我一起住了。到了家里,你就能见到的。他会说话了,成天 咿哩哇啦的,还能叫阿姨。” “长得象你?” “长相嘛,象他爸。” “还是你妈妈在给你带?” “我没让他们来,怕他们不习惯我现在的生活方式,我爸爸是个老传统,废 话多得很。我请了一个中年保姆,专门带孩子,请了一个小保姆,专门做家务。” “哟,你玩的还是双保姆呀。” “不只是双保姆呢,还有一个园丁,最早在我美容店里当清洁工,后来我见 他把美容店里的花盆培育得很好,就叫他到家里来为我搞绿化。” “看来你是过上了神仙的日子。” 香雪兴致来了,也不在乎玉梅说话的语气,她说:“家里多了几个佣人,你 就会发现,人都是喜欢搞斗争的,我在他们中间,随时可以听到小报告,为了制 约他们,防备他们联合起来做些对我家里不利的事,我用了毛泽东的策略,挑起 群众斗群众,想起来真好玩。” “你呀,干脆搞阶级斗争算了。” “搞阶级斗争是有些残忍,但你要自己活得好,就不得不搞阶级斗争,这也 是我这几年在社会大学里学到的。”香雪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香雪变了,这是玉梅一路上的强烈印象。她对香雪的所作所为了解太少,不 能断定她的变是好事还是坏事。她从欣欣那里了解的情况还不能作为评判一个老 同学的充分理由,欣欣对她讲的情况,多少都有些变形的成分。要对香雪评判, 只有听香雪自己说,但是今天在车里,香雪说的话让她听了不敢跟她深入下去, 怕引起同学间的不愉快。 轿车快进入青山市的时候,香雪说:“你看那边就是足球场,怎么样,外观 看上去还不错吧?” 玉梅向离公路100 米远的那座崭新的建筑物看去。 “你真了不起,这么大的工程你都做出来了。以后,不知道你还会干出什么 惊天动地的事来。” “别的我倒不想干了,太伤神也太累人了,我就守着我省城的美容中心,顶 多再搞几个连锁店,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就足够了,没有必要雄心勃勃发扬光大, 那是永远也干不完的事情。” 杏花苑在一个依山旁水的高档住宅区,院区正面是一条进城的水泥公路,沿 公路是一条常年流水不断的大河,后面是蜿蜒的山丘。雅阁轿车进了院区,拐了 几个弯,便到了一片别墅群,车子停在栅栏外,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出来开门, 车子进去后,中年男人赶忙上来为客人打开车门。 “这是园丁黄小贵,”香雪介绍。“这是我老同学玉梅。” “欢迎远方来的贵宾!”黄小贵礼貌地说。 “这都是你训练的?”玉梅问。 “哈哈哈!”香雪笑了起来。“他在美容店里,就是这样迎接客人的。” 黄小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动到车后打开后厢盖,取出客人的行李提进屋 里去了。 玉梅下车后,只见香雪熟练地将轿车慢慢倒进车房,然后停好后才走出来。 小保姆牵着孩子的手从屋里地出来,见主人回来了,便松了手推着他叫他喊 妈咪,那孩子于是喊着妈咪向香雪跑过来,香雪将他抱起来亲了一下,然后叫他 喊玉梅阿姨。 “玉梅阿姨!”孩子叫得很响亮。 “乖乖,”玉梅高兴地抱过孩子,“亲阿姨一下。” 孩子“剥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香雪和小保姆以及那个园丁都笑了起来。 玉梅抱着孩子与香雪一起进了屋,然后坐到沙发上,把孩子放在旁边,打开 行李箱,拿出给孩子的礼物——她亲手给孩子织的一套毛衣毛裤,象是对孩子说 又象是对香雪说:“你妈咪现在很有钱了,我买的礼物她一般都看不起,我就只 好亲自给你织了一套毛衣,乖乖,你看好不好看?” “骏儿,说好看,”小保姆教孩子说。 “好看!”孩子说。 “说谢谢玉梅阿姨,我就喜欢你织的毛衣,”香雪也教孩子。 孩子说了半天说不好,只说出“玉梅阿姨,我喜欢毛衣”,又逗得大家笑。 “你房子布置得好气派,”玉梅望了一眼室内说,“我参观参观。” 香雪带着玉梅参观了楼下的厨房、卫生间、保姆房以及园丁房,然后又领她 上楼去看几间客房,最后打开一间说:“这间是为你准备的,不知道你满意不满 意。” “布置得都跟星级饭店没有两样,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哈哈哈!”香雪笑了起来。“平时这些房间没有人住,我闻到都有霉气味 了,你最好在我这里多住几天,帮我把霉气住驱散。” “房子里满是香味,我怎么没有闻到霉气呢?” 香雪哈哈笑着出门,走到楼梯口向下喊道:“黄小贵,把客人的东西拿上来。” 黄小贵把玉梅的行李全拿上来,放进她的房间。黄小贵下去后,玉梅问: “你的房间,是不是搞得跟女皇一样?” “哈哈哈!”香雪又笑了起来。“我再富,也没有做过女皇梦,走吧。” 玉梅跟她到了主人卧房。房间很大,布置得也够高档的,墙壁上有香雪的巨 幅画像和照片,但玉梅想看的男人的东西却没有发现。 “怎么,这房间平时就你一个人住?” “我不一个人住跟谁住?” “你不是有个郭耀军吗?” “他,我才不会让他到这里来住,这是我一个人的天地,没有男人住得进来。” “你真的没有别的男人啦?”玉梅神秘地问。 “你瞎猜什么呀?”香雪叫道。“是不是在你眼里,我香雪也是个喜欢玩儿 男人的女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你至少总该有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吧。” “算了,你真白跟我当了多年的好同学。” “看来你还想着那个石记者?” “他在我心中早就死了。” “你骗我。” “好,我骗你,你总该满意了吧。” “女人就是命苦,偏偏喜欢的人会出问题。” 香雪那无所谓的样子没有了,她走到沙发坐下,拿起茶几上的中华牌香烟抽 出一只点燃。玉梅走过来坐到她身旁,目不转睛地审视着她,香雪躲开她的眼光。 “你怎么总是用这种眼光看我?好吓人哟!” “香雪,”玉梅真切地说,“既然你爱得那么深,为什么就不想办法叫他回 到你身旁?” “不可能。”香雪猛地吸了一口烟。 “可是没有一个你喜欢的男人在你身旁,你过得再富贵又怎样呢?” 这句话点到了香雪的伤心处,她含着泪花,埋下头说:“你说得太准确了。 玉梅,其实你才是最富有的女人。每次我一个人在这个房间的时候,就会想起你 跟胡乃强在一起的情景,尽管你们成天忙得不可开交,做得很累,好象没有时间 亲热,但我觉得你们是最幸福的人,我好羡慕,真的好羡慕。” “我没想到,”玉梅忍不住跟着流起泪来,“你的命运是这样残酷。” 香雪揩了泪,苦笑了一下。 “很多人都不理解我为什么硬要把孩子生下来,其实我并不是傻子,没有结 婚就生孩子的女人会有一种什么结果,我很清楚,我就是不服这口气。爱,好痛 苦的一个字,怎么就偏偏让我来嚼,让我来咽。郭耀军,他害了我,让我人生的 损失太惨重了,尽管他不停地弥补我的损失,可是这种损失弥补得起来吗?最让 我痛心的是,我怎么也弄不明白,石良骏凭什么要那样对待我!”香雪伤心地哭 了起来。“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算了,别哭了,”玉梅劝慰道。“你不是已经成功了吗?后天足球场就要 投入使用了,事业也是人生的一部分,作为一个女人,二十几岁就干出了这么大 的成绩,也是一种满足呀。” 香雪揩了泪,自嘲地一笑。 “事业,是一种很有魅力的人生,可是足球场建好了,我才发现女人的价值 不在这里。再伟大的女人,要是爱的问题都弄不好,什么都没有意义了。难道你 不这样认为吗?” “你说的这些,我没有体验过,无法说好还是不好。” “你心里是踏实的,我心里是空虚的,永远都是空虚的。” 玉梅见她疲惫地倒在沙发上,眼角似乎有了鱼尾纹,给人以未老先衰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现在比她还难受。 竣工典礼头一天,香雪的所有同学和朋友都到了,欣欣开着自己的小公主微 型轿车跟蒲馨也来了。大家聚集在香雪别墅,但香雪因为竣工典礼前有很多繁杂 的事务脱不开身,叫玉梅在家里帮她接待来宾,直到深夜她才回来。见大家都没 休息,仍然等着她,香雪很激动。这一天是她满26岁的生日,玉梅早已为她准备 好了生日蛋糕,女人们全都不说话,笑嘻嘻地围着她。玉梅递来火柴,香雪抽出 一根,嚓地划燃。园丁黄小贵关了电灯。燃着的火柴头将26跟小蜡烛一一点燃, 香雪丢了火柴,将被烧着的手指放进嘴里咀着,大家哈哈笑。儿子挤到她身前, 手指不痛了,她从嘴里拿出来,弯下身子,亲了一下儿子,高高地翘起屁股,就 要吹蜡烛。欣欣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笑着说:“又在显示你的美臀!” 香雪拧了她一把。“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来了,”她说,“讨厌!”欣欣嘻嘻 笑着。香雪又拧了她一把,然后笑着,翘起厚嘴唇,呼地一口气吹完所有的蜡烛。 一阵掌声中电灯亮了。 大家唱着《生日快乐》歌,香雪在歌声中先切了一小块蛋糕塞在儿子嘴里, 然后切好蛋糕,放进七八个盘子里,等到大家唱完歌,便一一分给她们。香雪说: “今天在座的都是我的同学和好朋友,大家眼睛里还有我香雪这个朋友,我很高 兴。我要求你们答应我一件事,大家来一趟很不容易,就在我这里多玩几天,好 不好?” “在座的,”欣欣说,“恐怕除了玉梅,我们大家都应该算是单身贵族。要 留我们玩几天,没有男人,怎么玩?” 女人们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难的?”香雪说。“真想玩男人,青山市有的是鸭子,等我明天 竣工典礼忙完了,就带你们去找,保证每个人都有,而且每个人的都是小酷哥, 怎样?”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呀?”玉梅喂着骏儿蛋糕说。“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这你就土了,”香雪说,“在你攀枝花市那个偏远的地方,是没有这些的, 青山市虽然城市小,可也是个旅游城市,凡是大城市有的,这里都有。你想不想 潇洒走一回?” “香雪,你学坏了!”玉梅给了她一下。 “小姐们,她怕啦!我们就偏偏给她安排一个,好不好?” “好!” 一片欢呼声中,玉梅脸蛋绯红,丢下骏儿,分开人群跑到楼上去了。 大家又是一阵开心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