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经过黄慧芹的一番努力,石良骏与她一起来到青山市看守所。当被告女囚看 见自己曾委身的男人突然站在面前,内心一阵激动,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见到他, 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她不知是悲还是喜,只感到眼睛一黑,头脑发晕, 支持不住,一下栽倒在地上。石良骏赶忙上前去将她搂在自己怀里。“香雪!香 雪!”他用力摇着她,只见她嘴闭得紧紧的,脸色苍白。黄慧芹见情况不妙,赶 忙倒了一碗水。石良骏扳开她的嘴,黄慧芹将水倒进她嘴里。过了片刻,被告女 囚嘴里吐了口气,苏醒过来,望着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目光充满了陌生,她似 乎仍然不相信眼前的情景,希望从女法官那里得到证实。 “你知道他是谁吗?”黄慧芹问。 被告女囚把目光又移回到石良骏的脸上,努力想使这张脸和她生命中的那个 人的脸吻合。 “香雪,是我,我是良骏,”石良骏说。 “良骏?”被告女囚眼睛里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你真是良骏?” “是我,香雪。” 被告女囚已经清醒地认识到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幻,一阵无法忍受的悲和恨涌 上心头,她猛地将他推开,憎恶地嚷道:“你来干吗?你不是说我们早就没有关 系了吗?” “香雪……” “你居然还认得我?你居然还来看我?我现在好看吗?我现在是你想要的人 吗?” “我知道你恨我,我现在对你说任何话都是多余的。”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把什么都给了你,我就那么脏吗?你居然不要我! 今天我落到这种地步,你该满意了吧!” 被告女囚大哭起来,那悲切的哭声震动着石良骏的心,当他的目光触到她那 带着镣铐的抽动着的双脚和双手,他感到一种力量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心,他向 后退着,身子靠在墙上。 被告女囚那突然爆发的感情慢慢减弱了,她的哭声也变得没有开始那样凄惨 了。 黄慧芹也被眼前的情形感动了,当她平静下来,便向傻呆呆的石良骏眼示了 一下。石良骏理解了她的意思,然后走过去。 “香雪,别哭了,”他说。“我知道你的处境很恶劣,黄大姐都对我说了。 我感到很难受,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没有珍惜你的感情, 我是个混帐东西,不是男子汉。” “是我命不好,我该倒霉!”被告女囚哭着说。 “香雪,过去的事情我该承担,”石良骏说。“我来是要帮助你的,帮助你 摆脱现在的处境。我认为你还有一线希望的,只要你好好配合黄大姐把案子彻底 搞清楚,法律会公正对待你的。” 被告女囚用力摇着头,仍然哭着。 石良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看着黄慧芹,希望得到她的指点,后者眼示他 跟她谈儿子的事情。 “香雪,”他坐到她身边,抚摸着她,“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说,你是为了那 个孩子。能告诉我他在哪儿吗?我想去看看。” 被告女囚让开他的手,坐起来,揩了一把眼泪,将带着镣铐的双脚拉了一下, 用手揉着疼痛的地方。 “能告诉我吗?”石良骏问。 “你看他干什么?他又不是你的孩子。” “我知道,你为孩子的事情恨我,因为他身上有我的血。” “他没有你的血!”被告女囚瞪着他嚷道。 “香雪,”石良骏低着头说,“我承认我对不起你,知道对你的伤害有多严 重。” “你有什么错呢?”被告女囚冷笑了一下。“你是大记者,又有自己温暖的 家庭,温柔理性的老婆,你怎么会跟我这个死刑犯有关系呢?滚吧,别让我玷污 了你!你这个假装正神的臭东西,你给我滚开!我不想看到你!” 石良骏被她双手用力推着,他惭愧地躲开了,站在离她一公尺远的地方,狼 狈地看着黄慧芹,希望她能来打破这僵持的局面。 “赵香雪,”黄慧芹说,“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你应该原谅一个知错的人, 你不是在心里仍然爱着他吗?” 被告女囚不吱声了,但心里的愤怒仍然不能平息,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别再埋怨自己心爱的男人,每个人都会有错的,做女人的都痴心。男人嘛, 跟女人不一样,既然他来看你了,就别再不饶人了,你说是吗?”黄慧芹递了一 张纸巾给她。“来,别哭了,把眼泪擦了。” 被告女囚止住哭,用纸巾擦了眼泪,低头问道:“他是你叫来的?” “我对他讲了你的情况,也对他讲了那个无辜的孩子,我认为他对那个孩子 是有责任的。他认识到自己错了,承认那孩子是他的,现在是来帮助你的。他想 见到那个孩子,他有责任来保护他。” 被告女囚听到这里,忍不住又哭出声来。 “香雪,”石良骏走到她身边,哀求道,“他在哪儿,我要见到他,我不许 任何人去伤害他!” “赵香雪,”黄慧芹说,“你应该相信他。” 石良骏上前抱住她,被告女囚扑向一边更加悲伤地哭着。 “这都是我造成的,”石良骏流着眼泪说,“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死心地爱 我,硬是把孩子生下来了,我应该承担这样的后果。”他弯下身抱起她,托起她 那被泪水打湿的脸。“香雪,我现在什么也不顾了,我只要你和孩子活在这个世 上,我要和你一道把那帮坏东西送上法庭!该死的不是你,是他们!” “不行!”香雪哭着摇头说。“你不可能什么都不要,不可能的!” “香雪,相信我,为了那个孩子,请相信我吧,我一定要帮助你和孩子。我 知道那帮坏蛋是如何对待你的,你别上他们的当,他们连你的命都不顾,你还为 他们隐瞒什么?” “不行!”被告女囚大声嚷道。“他们会杀了我儿子!” “香雪,别太傻了!”石良骏恳求道。 “我一个人死算不了什么,”被告女囚惨然地笑着说,“我本身就是有罪的, 我不能让我儿子和我一起死,他是无辜的,我不能让他们杀了他。我要让他知道, 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他的妈妈是怎样落到被砍头的地步的,我要他知道 这一切!” “可是你就没有想到你死了,他们同样不会放过那个孩子的,你对这个不能 太抱幻想了!” “他们跟我有约定,他们是不会违约的。” “他们不会象你这样重义气的,”黄慧芹说,“在我所接触的案件中,不管 他们是有权势的人还是没有权势的人,只要他们敢触犯国家法律,他们就不是一 个讲道义的人,他们头脑里根本就没有人的理性。” 被告女囚那漂浮不定的眼光望着女法官,显然她的意志已经被女法官的话有 所动摇。 “你这辈子倒霉就倒霉在你会相信这种人,”黄慧芹说,“你现在应该醒悟 了,他们让你来承担全部的责任,你死了不会说话,所以他们的罪行就永远没人 知道,他们打的就是这个如意算盘,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你怎么能这样糊涂呢? 你以为可以用你的死来换取你孩子的生?你太天真了!你要想你孩子的生命真正 有所保障,只有一条路,勇敢地向司法机关揭发他们的罪行,用法律的武器将他 们绳之以法,你的孩子的生命才算真正的有了保障,而你所犯下的罪才有可能得 到政府的宽大处理。” “香雪,请相信黄大姐说的话吧,这是唯一的出路。” 被告女囚埋头沉思良久,然后抬起红肿的眼帘,对黄慧芹说道:“你的意思 我懂,我已经很难再相信人了,但为了我儿子,我再相信一次。不过有个前提, 我必须先见到他,让我知道他确实平安无事了,我才能回答你想知道的。” 黄慧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