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石良骏自从到青山市看守所与赵香雪见面以后,他就下决心一定要找到那个 孩子,这是他对昔日爱过的女人的一种补偿,也是对这个无辜的孩子尽到他所应 该承担的责任,他必须这样去做,不管有多大的危险,否则他的良心一辈子也不 得安宁。他从香雪那里得知,这个孩子寄养在一个偏僻乡镇的农户家里,离省城 不是很远。那个农民是香雪以前雇佣过的一个打工崽,名叫黄小贵,据香雪说, 很忠心她的,因为去年发洪水他家的房子给冲毁了,香雪救济他一笔钱新建了一 所房子,他对香雪一直有种知恩图报的强烈愿望。 由于这次是私人的事,石良骏不好向报社要采访车,他从一个做生意的朋友 那里借了一辆小车,驶上找孩子的路程。 他要去的这个镇相当偏僻,解放前是个烟匪之地,改革开放以来,虽说有些 变化,但仍然相当落后。进镇的公路须得翻过一座大山,尽管只有30多公里,但 路况很差,又是雨夹雪的天,石良骏驾车艰难地行驶了三个多小时,才看到一个 四面环山的小镇。他把车子直接开进镇政府大院。政府里的人听说他是省报的记 者,赶忙引他见了镇长。他向镇长说明来意,镇长便叫来派出所的所长,请他们 帮助记者查找。所长很快就查到了黄小贵所在的村社,说他家住在山上,离镇有 10多公里,但是小路,车子开不上去。镇长又派这位所长陪他去见黄小贵。 两人沿着河滩走了两公里,然后顺着一条山沟往上走。山上雪花飘飘,空气 冷飕。走了两个多小时,他们终于看到一个山村,进村一打听,黄小贵在家,但 他住的地方离村子还有三公里多路。天气开始转晴,两人继续顺着小路往上走, 中途看到山沟里一间被洪水冲垮的房子,他想这恐怕就是黄小贵以前住的,拿起 照相机顺便拍了一张,然后继续跟所长往上走。半个小时以后,他们总算看到半 山腰一所新建的房子。 两人走到房子前,见门关着,敲了敲,没有声音。门没锁,所长推开门进去 看了看,没有人。石良骏站在屋檐下向山上看,发现山沟那里有一条小路伸进林 子。他叫所长在这里歇着,自己去看看。 他踩过沟里的石头,顺着小路走进林子,翻过一道冈,看见山下面是一片枯 黄的草地,星星点点地铺着碎雪,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坐在石头上织毛衣, 旁边不远有个男孩在放羊,但不见有他想找的那个打工崽。他往下走,决定去向 那农妇打听。 那女人一直诧异地看着他。石良骏心想:这一定是黄小贵的老婆了。 “大嫂,看见黄小贵了吗?” 女人用嘴向那牧羊人指了一下。石良骏向牧羊人看去,原来那不是一个男孩, 而是一个个子比侏儒大不了多少的大男人。石良骏向他走过去。 黄小贵警惕地看着走过来的陌生人,手中的鞭子握得紧紧的。 “老乡,你就是黄小贵吧?” “什么事?” 石良骏作了一番自我介绍,然后说明自己是为了赵香雪的孩子来的。 “我不认识你说的人,我这里也没有你说的孩子。”对方仍然警惕地看着他。 石良骏只得把自己的记者证掏出来递给对方。黄小贵看了看他的证件,然后 还给他。 “你找这个孩子干什么?” “我是来接他走的。他在哪里?” “你就是抛弃她的那个人?” 石良骏羞愧地低下头。 “我的老板太苦了,”黄小贵说,“她有你这样的男人,我真替她难受。” “我对不起她,”石良骏抬起头说,“我走了几十公里的路,就是要见那个 孩子,请把他给我吧。”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骏儿?”牧羊人说着眼睛就红了,显得很激动。 “这都是我的错,我现在要弥补,”石良骏恳切地说。 “已经晚了,骏儿被人带走了。”牧羊人哭了起来。 “你说什么?”石良骏吃惊地问。 “我对不起老板,”牧羊人打着自己的耳光,“没有把骏儿给她看好。我对 不起老板!我真没用!” 那女人走了过来。 “前天,”她说,“来了两个人,硬把骏儿带走了,我们小贵没有追回来。 那两个人高高大大的,很吓人,我们小贵还挨了他们一顿打,他哪里是他们的对 手。” 石良骏徒然坐在地上发愣。牧羊人止住哭,然后向他述说了那天发生的事。 那是两个彪形大汉,来的时候,手里拿出照片核对了一下孩子,二话没说就强行 把孩子带走了,他一直追到镇上,看见他们带着孩子上了一辆三菱越野车,然后 就飞快开走了,他无法继续追赶,但眼力好的他总算把车牌号记下了,那是“□ -888518 ”,由于他不认识英文,所以没记住数字前的字母。不管怎样说,石良 骏认为这总是一条线索。从车牌照的数字来看,那是一个特号,按现代人的求财 观念分析,号码的谐音是“发发发我要发”,他带着这条唯一的线索离开了这个 地方。 他下山回到镇上打听,人们说那天确实看见来了一辆深灰色的三菱越野车停 在镇西头,很多人都上前看过,有人还说出了车牌号上的那个英文字母是“G ”, 也证实了后来确实有两个高大的男人抱着孩子坐这辆车走了。G 是青山市的编码, 香雪承包的工程足球场就在青山市,显然是跟案件有牵连的那伙人把孩子劫持了, 以便作为手中的保护伞,随时拿出来威胁香雪,不准她把与案子有关的人供出来, 他们劫持这个孩子的目的昭然若揭,他决定到那里去查找这辆三菱越野车。 石良骏通过车管所的熟人在电脑网络上查找到了“G-888518”牌照车的车主 是(青山市)名士客家度假村的,度假村的老板是当地市委书记的公子刘耀武, 提到这个名字,谁都说不敢惹。想到事情与当初自己的判断如此接近,石良骏感 觉问题相当严重,他们不但控制了香雪,还控制了她的孩子,而香雪却一点都不 知道,竟然还以江湖义气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了。他开车到了名士客家度 假村,假装下来吃饭,到里面转了一圈,发现那辆车牌号为G —888518的三菱越 野车停在度假村管理楼房的后面,见四周没有人,他掏出照相机偷拍了一张照。 他想找到那个孩子,可是整个度假村逛遍了,都没有发现孩子的踪影。他想:他 们肯定把孩子藏了起来。为了取得他们劫持孩子的有力罪证,他想看看能不能发 现黄小贵说的那两个彪形大汉。于是,他到大厅服务台问:“小姐,你们刘老板 在不在?” “你找他干什么?” “我是报社记者,想跟他联系度假村宣传的事,这是我的记者证,”石良骏 掏出自己的记者证给对方看。 小姐看了他的记者证,态度友好地说:“他在厨房。” “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总台服务小姐招呼路过大厅的一个小姐,请她带记者去见刘老板。 石良骏在小姐的带领下来到厨房,正碰见刘耀武训斥厨师长,说他厨房卫生 搞得太差了。见有记者来访,他暂时放弃对他的训斥,邀请记者到他办公室谈话。 “唉,让你见笑了,大记者,”刘耀武边走边说。“搞餐饮,卫生太重要了, 他们那帮子人,素质太差,再这样下去,我只好另聘高手了。” “搞你这行,卫生确实很重要,你的招牌又是名士客家,到这里来度假的不 是普通人,否则你的生意就难做了。” “你说得太对了,我一直在下大力气抓这项工作,是该换一些人了。” 刘耀武带记者走进他的办公室,叫小姐给记者倒茶。请记者坐下后,他说: “石记者,我最喜欢新闻界的朋友了,你是初次来,今天就在我这里吃饭。” “吃饭怎么好意思呢?我是路过此地被你的招牌吸引了,以前还不知道青山 市有这么好的一个地方,看来你不是很注意宣传的人。” “宣传我还是想搞的,就是太忙了,没时间来做这件事,既然石记者主动上 门了,我乐意跟你好好谈谈。” “能不能带我先参观参观你的名士客家?” “好啊,记者参观不比一般人,一个人的眼睛等于千个人的眼睛。走吧,我 先带你参观,随后我们再到餐厅,边吃饭边谈宣传的事情。” 参观中,石良骏所到之处,都要进屋看看,刘耀武显然并不在意,他是竹筒 倒豆子恨不得将度假村所有的地方都让这位省报大记者了解。参观完后,石良骏 仍然没有发现有小孩的踪影,也没看见那两个彪形大汉。到餐厅包间吃饭的时候, 刘耀武打了个电话,叫他的助手一起来研究宣传的事。过了一会,进来几个男女, 其中有两个男人个子高大,刘耀武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副总经理王大力。这位 是我的公关部经理彭华英。这位是我的策划部主任高学文。这位是我的保安队长 鲁勇。他们都是我高薪聘请的管理人员,大记者来了嘛,我肯定要把他们叫来给 你敬杯酒的。” “你组织这么强大的力量,我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我早被你吓死了,这酒 我不敢喝了。” “哈哈,我只是开开玩笑,哪里敢把石记者灌醉,我是想表示一点心意。” “刘老板这样宽厚待我,看来你的宣传不搞好,我是交不了差的。” “哈哈,你说这话我听了很高兴。叫他们赶快上菜来!” 很快,菜上满了一桌子。 “我今天太有口福了,刘老板上的菜很漂亮。”石良骏说着,从新闻包里掏 出照相机递给旁边的服务小姐。“小姐,麻烦你帮我拍张照,我要作个记念。” “我不会,”小姐说。 “你是见了记者怕没他拍得好,是不是?”刘耀武笑着问。 “没关系,”石良骏对小姐说,“我给你弄好,你把我们所有的人和菜全装 进去就行了。” 小姐等他们站在一堆了,咔嚓拍了一张。石良骏叫她再拍一张。小姐又拍了 一张。石良骏收拾好照相机,对刘耀武说:“回去我把洗好的照片给你寄一张过 来。” “行,能认识你这位痛快的记者太高兴了。来,大家先敬石记者一杯。” 离开名士客家后,石良骏赶回省城,到报社把照片冲洗放大出来,然后马不 停蹄地又开车连夜赶到黄小贵住的地方,把照片给他看,请他认识中间有没有那 天劫持小孩的两个彪形大汉。黄小贵认出来了,石良骏一看,他手指的一个是刘 耀武的副总经理,一个是保安队长。他向黄小贵嘱咐道:“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我到这里来过,这涉及到你们一家人的安全,请千万千万记住。” 黄小贵向他发誓,绝不会对任何人讲。石良骏这才离开,可是走到半路上, 他仍然不放心,又回到黄小贵的家对他说:“黄小贵,你想不想帮助你的老板?” “只要能救我的老板,我可以为她上刀山下火海。” “很好。你是一个很有力的证人,我怕他们再回来把你杀了。你继续住在这 里很不安全,必须换一个地方。你有别的地方可以躲吗?” “所有亲戚都在这个镇上。” “这不行,他们会找到你的。这样吧,你们夫妻俩赶快收拾一下,带着女儿 跟我立刻走,我给你们找个地方。” “要我们搬家?不行不行!”黄小贵的女人恐慌地叫道。 “臭女人!听石记者的!”黄小贵骂道。 他媳妇不敢开腔了。黄小贵和老婆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必用的东西,然后跟石 良骏连夜离开了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