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逝 第一部分——遗珠 为什么呢?记忆......总是觉得很奇怪,仿佛是一觉醒来,有很多很重要的记忆 都消散掉,变成支离破碎的梦了. "上母,上母,"我忧郁地问上母,"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上母?" "是的,我的王,您是忘记了一些事,"上母温柔而坚定地回答,"但是,有些事,忘了 会比较好,您懂吗?" 完全不懂.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每天晚上都做梦,梦中总是有个仿佛是很熟悉,又仿佛是很陌 生的人反复地告诉我说,爱我,永不背叛我,然而每当我问他,他是谁的时候,他就会消 逝,只对我说: 忘了我! 那声音会一直缠绕着我,直到我醒来,那梦中心痛的感觉依然不会离开我. 是谁?究竟是谁? 爱我,却又离开我. (心,很疼.) 寝宫中弥漫着某种浓浓的气息,似是有某人在这里停留过许久的气息——我熟悉, 又不熟悉的,温柔的气息. (心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跳一跳地,疼得身体都抽搐了) "我想暂时离开这里,上母."我说. "国不可一日无君,"上母的眼中闪烁着悲哀的光,"请您仔细想想看吧." 我知道上母在担心什么,上母的丈夫,我的哥哥,我上一任的君王,为了自己所爱 的人,丢下上母和上嗣(兄君之子),然后再也没有回头,如果我也走上相同的路的话, 上母她...... "我一定回来,"我向她保证,"在此之前,请您亲自摄政,若回不来......若回不来...... 请立上嗣为王吧!" "若您去了没有一定回来的决心,那么您还是不要去的好,"上母垂下了眼帘,"上 嗣生性寒酷,绝不可继承王位,若您一去不返,上母就只有带上嗣去死这一条路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 "一定回来."我只能如此保证了. 寒冷,空旷的宫殿,沉闷,压抑的空气,呆在那里,总觉得会想起什么,却又痛苦地 什么也想不起来. 好痛苦,好痛苦,如果再呆下去,我一定会疯狂的,一定会的! ——但是为什么,我不记得我过去有那种感觉呢? 我究竟忘记了什么呢? 逃也似地离开那个地方,在黑暗的夜幕中借着暗淡的星光疯狂地奔跑无名的痛楚 却更加,更加沉重地压上了我的心头. 如果忘,就让我完全忘掉,一点点残渣也不要剩,把一切都从我的心中抹掉,不要 让我什么都忘了,只有痛鲜明地记忆着,丢也丢不掉,甩也甩不掉.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终于累了,跪伏在原野深深的绿草之中,让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原野上静静的,只有风沙沙地吹着,冷冷的,无情的. 不知何时,风渐渐的变了,似乎不那么冷,也不那么无情了. 某中柔和的波动温暖地想我包围过来,熟悉,又不熟悉. 我猛地太起头,一个高高的黑影正缓慢地向我走来. 熟悉,又不熟悉,熟悉,又不熟悉...... "你是谁?"我大声问. 心脏就像回应我的话,急速的,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 "你是谁?"我又问. 那个人一定听到了我的心跳吧,那声音甚至盖过了风声,连我的身体也微微地振 动起来. 他走到我的面前蹲了下来. "我是保护你的人."他说. 失望弥漫了我的全身,他的声音我完全没有听过,更不是总在我梦中对我倾诉的 那个声音. "我不需人保护."我冷冷地说. "你需要."那个人的脸埋在河南中,只有明亮如星的眸子一闪一闪地嵌在他的脸 上. "你知道我是谁!居然敢如此同我讲话!" ——我们是不是,曾经有过这样的对话? 他山上的气息,让我有种非常浮燥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想要发怒. "我当然知道,上母派我来的时候,说得很清楚." 是上母吗?是上母派他来的吗?总觉得很怪异,似乎有哪里不对...... "你的手很凉,"他忽然执起我的手,"我就知道,你总是这么不回照顾自己."他的 手很热,很大,很安全,一死死的熟悉感从他碰触我的地方很舒服地传了出来. "你是谁?"我直视他,"你并不尊敬我,你是谁?" 他绝对不是上母派来的人,否则他绝对不敢如此对我. 可是,他是谁呢? 熟悉,又不熟悉,熟悉,又不熟悉...... "你没有必要知道我是谁,"他淡淡地说,"我的任务只是保护你,直到你安全回去 为止." 我抽回手:"我不相信你,连名字也不说,我怎么相信你."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脱下外衣,轻轻地裹住我,说:"我的名字是,然." 然. 然! 然!! 对就是这个名字,然! 我曾经爱过永恒的名字,为他而哭到天明的名字,然! "我爱你,然." 如梦呓般,这句话自然而然地就冲口而出. 然的身躯猛震一下:"你说什么?" 什么? 我说了什么吗? 只是一个念头,一句话而已. 但是,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我见过你吗?"我问他,"我爱过你吗?" "不,"他又恢复了那冷淡的样子,扶我站起来,"没有." "我记得你,"我故事地说,"却不完全记得,你是谁?" "我是然,你记得着个就好了."他说. 然,对,是然,我曾经深爱的那个人,就是然,但,是他吗?完全想不起来,他的脸...... "我想看你的脸,"我说. 他走在我的前面,听到这句话,停了下来. "看到又怎样,等到日出,你还不是又会忘掉." 日出? "你说什么?"我拉住了他. 他转过身,瞬间星光仿佛亮彻了天地,明亮地勾勒出他坚毅的脸. 我最爱的那个人的脸,以及我最爱的拿个人的声音: "我是说,我爱你." 我扑进了他的怀里. 什么样的记忆都能消逝,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忘记,只有"最爱"会被深深地刻在身 体的每一个部位,就算心忘记了,也一样会记得所爱的那个人,完全丢弃不掉. "是谁封锁了我的记忆?是谁这么1狠心让我忘了你!" 究竟是谁,如此过分地让我晚间了我最不该忘记的东西. "是我,"他扭过头去不看我,"封锁你的记忆的人,是我." "不可能......"我勉强微笑着,"绝不可能——你明明爱我......" "我爱你,"他依然不看我,"所以才让你忘了我." "我流泪了:"为什么,然,为什么,然!你怎么能!然!" 我信任你,所以把心给你,可你为什么利用我的信任,让我忘记你! 他的手轻请扶上我的肩头,我挣开了. "我恨你!"我对他大叫. 他的手空空的扶在空气中,看起来好冷,好冷. 他就那样站着,悲伤地看这我哭,却不再碰我,也不再解释什么. 我哭了很久,哭到眼泪都干了,声音也哑了,他才带着那种哭不出来的悲伤表情, 低低地说:"别哭了,你恨我的话,我不在你面前出现就是了." "你敢!"我哭着对他叫:"你敢走,我杀了你!" "......对不起."他说. 夜幕渐渐地淡了,阳光隐约地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 天,就要亮了. "天就要亮了,"他轻声地说,"等到太阳完全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你的记忆封 印将再次启动,你又会忘记所有关于我的一切." "为什么!" "你很快就湖会痛苦了." "为什么!然!" "忘掉我,什么苦都没了." "你说呀!为什么,你告诉我呀!" "我爱你." 然后,他开始拥抱我,吻我. 你根本就不爱我.我痛苦地想,爱我的话,你绝对不会让我忘记你!毕竟,看着深在 的人与自己形同陌路,是一件多么痛苦,又多么残忍的事啊! 可是......可是如果,当所爱忘记自己就会得到幸福时,是不是任凭自己痛苦也 要如此做呢? ——即使,那是错误的? "有些事,忘记会比较好."上母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回响. 究竟是为什么呢?然? 究竟是谁,让你下了如此之大的决心呢?然? "我爱你."我说. 记忆,再次随风远去—— 第二部分——夜惊 是夜,轻轻地起身,小心翼翼地,怕惊扰了他酣甜的梦。 下得床来,确认他依然睡着,才执起微弱的烛光,走向漆黑的走廊。 走廊的尽头,便是上母的寝殿,暗红色的,厚实的门虚掩着,我侧了一下身体, 便无声无息地从缝隙中一穿而过。 寝殿里那高高的落地窗开着,有风拂过,长长的纱曼飞舞而起,像梦一般,上 母穿着白色的衣服,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 此时的她,完全不像一个可以指挥整个国家的国母,而只是一个女人,丢失了 宝贵东西的女人。 “你在哭吗?上母?”我遥远地问。 “不,没有。”她的声音很冷静,也很威严,“你终于来了,他睡了吗?” “是的,”我说。 上母沉默了。 一丝说不出来的不安静静地爬上我的胸口,但我没有开口,只等着她告诉我一 切。 “然,你爱他吗?”就在我几乎要忍不住时,上母开口了。 我愣了一下。 “是的,当然。”我回答。 上母又沉默了。 “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上母?” “我要你离开他。”上母说。 我呆住了。 并不是没有料到过这样的结果,只是,还是太快了,让我有些倅不及防。 “我知道这不应该,”上母用毫无变化的平淡的语调说,“这是王自己的选择, 是他爱上了你——而你也爱上了他,与此同时,你还为他夺回了王位。但是,那都 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他是我们的王,他将成为一个贤明的君主,一个伟大的人, 你认为,你配得上他吗?” “我们不会在意这些。”我说。 “是的,你们不会在意的,”在黑暗中,上母似乎冷笑了,“但是别的人呢? 大臣呢?民众呢?史官呢?你要记住,他是王啊!” 他是王啊! 是的,我早就知道了,当初在保护着他,尽力帮他坐上王位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他是王,万民之上的王,所有人的王——也是我的王。 我爱他,爱得过分,以至于忘记了,我与他之间的鸿沟究竟有多宽。 “那么,你要我怎么做呢?” 上母不说话。 好久之后,她站起来,缓缓地走向那扇又高,又大,又冰冷的落地窗,风吹起 了她及地的长裙,像蝴蝶似的,似乎下一个瞬间她就会随风飞走了。 “我曾经失去过我的所爱,”她说,“可他并不爱我,”她顿了一下,“是的, 一点也不爱,甚至,连碰我一下也不愿意。” 她回头看我,头发飘呀飘的,遮掩住了她的表情:“奇怪吗?是啊,上嗣是哪 里来的呢?” 我不说话,也对此没有兴趣。 上母回过头去,不管我的反应,自顾地说道:“他,是我与别人的孩子——为 了报复不爱我的先君,我与别人有了这个孩子。” “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有何用意?” 上母背对着我坐了下来,淡淡道:“记得吧?当初追杀王的人。” “是的。”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因为那些人的追杀,我才一步一步地得到了我 想要的人。 “但是,先君根本就对王位毫无兴趣,所以根本就没有派出过任何追杀的部队。” 不是先君? 不是他的话,那会是谁?他如果死了,除了先君之外,还会有谁从中得到好处? “追杀他的人,实际上是先君的长兄,陇。” “怎么会?” 陇当时不是也是王位候选人之一吗?为什么要去追杀一个已经被放逐的王子? 如果是为了王位的话,为何不先除去先君呢?还有,先君既然连自己最小的弟弟都 可以放逐了,为何会独独留下对于自己来说,是王位最大威胁的陇呢? “很奇怪对吧?”上母低下头,又蜷缩了起来,“我曾经也很奇怪,不管是他 们之间的态度也好,还是陇大人对我不同寻常的敌意也好,我都很奇怪,很奇怪……” 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最后一句几乎是耳语那样的淡,但是我还是听清了: “原来,他爱他……” 他爱他? 谁爱谁? “你说……先君……与陇?” “先君曾经拼命的想要得到王位,为了什么?我那时完全不知道,我还以为他 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可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妄想而已,,先君的心里,根本 就没有我的影子。” 上母已经不像是在与我说话了,抱着膝仿佛自言般地低语,"他想得到王位,事 实上只是想要陇多关注他一些,可是陇是那样一个受无数教条束缚的人啊,怎么可 能就依照他的想法去呢?于是他就对先君说了一些天命啊,人怒啊,民俗啊之类的 话,然后先君就出走了,他走的那天晚上,是一个刮着好大风的夜呢,我一觉睡醒, 他就不见了,一句话也没留,就这么不见了," "知道他不见的当天,陇大人也离开了王宫,临走之际,他对我说了一切,然 后告诉我说,'我会找到他的,但是我想我们是永远不会回来了,我知道这对你是 非常不公平的,但是我们也完全没有办法,我想,就是我说一千,一万次抱歉也是 没有用的,所以,我们走后,王位的继承人由你选择,不管是上嗣也好,谁也好, 甚至你自己也好―――这个国家,全部给你.'" "你没有选择上嗣." "是的,"上母头垂得很低,长长的头发虚掩住了她瘦小的躯体,"上嗣并不 是他的孩子.我不想看一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登上王位......" 我不说话,等着她说下去,我隐约感到,她将说出重点了. "每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真正的爱情,为了它,先君走了,陇大人走了,丢 下这个国家,丢下所有的人民给我这个女人――与皇家毫无关系的女人,即使是亡 了这个民族,我想他们也是不会回头看一眼的.现在,新的王即了位,国家刚刚安 定,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必须要与先君走同一条路――选妃,立后,生子,这些 你能给他么?不能!当然不能,然后,他要么由于无后而被大臣废黜,要么就与先 君一般,丢下王位,一走了之,这个国家就又丢回个我们.可我已经受够了,我只 想安安静静地度过我的后半生,如果一定要我再受那样的打击的话,我一定会疯掉, 然后大权旁落,先君的国家将再也不存在....这样的事,你想看到吗?" 我同情她,也体谅她的苦处,但是,凭什么我们的幸福就要因为"别人"的阻 碍而丢到一边? "我知道,你是在迫我离开,但这样一来的话,他就不会走上与先君相同的道 路了吗?就算他会留下,他这一生会不痛苦吗?不哭泣吗?我离开的话,就不像陇, 能暗中保护他了,我将回到我的故乡,我们再也不能见面,就算他哭到心碎,我也 不会知道,这样一来,你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忽然就起大风了,上母的头发像一场纠缠的恶梦, 绞扭着飞扬起来,"忘记,只有这一个办法." "我不允许!" "为了他的一生,由不得你允不允许!" 落地的窗户在风的撞击下,疯狂地开合,上母的身体,似乎就要在风中消失了 . "你爱他....我知道你爱他,但你爱他爱到什么程度呢?你能为他做到什 么呢?你留在他的身边吧,你就看着,他是如何成为这个国家史上最大的笑柄的吧! " 上母的声音本是很细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的关系,她的话声变得更加的尖 利,像刀一样,让我进退不能. "那么,你要我怎么做?"忘记....也许忘记真的会比较好,痛苦的只有 我一个,他将甩脱我自己走到应该属于他的幸福中去. "我要你......亲自给他施加记忆封印." "为什么!!"不止要他忘记我,还要我亲自对他施术,上母啊,你不觉得, 你实在是太残忍了吗? "没有完全的信赖的话,封印会失去效力,你是最适合的人选,这也是没办法 的事,你明白吧?这样一来子对他才是最好的,我们,以及这个国家都会感激你, 不论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我要他."我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但是,挚友他,你们绝对不会给我. 转过身,我向门口走去. "忘记,痛苦的只有你一个人,不忘,痛苦的将是我们所有的人,你应该明白 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对吧?" 我没有答话,径自拉开那扇厚重得可怕的门走了出去. 第三部分——非难 我真的不是想要为难谁,也从来没有想过去伤害谁,可是在不可避免的不经意 间,他们还是被我伤害了。 我也曾经爱过,爱到心也碎了,我所爱的人还是走了。 我并不想让任何人再去重蹈我的覆辙,尤其是蓝——我所爱的那个人的弟弟, 我不想让他哭,但是,但是,为什么他是王呢?——即使,那是我的选择? 这是一个可怕的错误,他们——蓝和然,绝对不能厮守,这件事早已注定了, 在蓝决定登基之时,结局就已经摆在那里了。 失去然的蓝一夜之间仿佛变成了小孩子,有然在身边时的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 层阴影,就像失去了陇的关注的先君一样——真的,一模一样。 然没到月圆的时候便穿过空间的缝隙侵入王宫蓝看蓝。 只在夜里,蓝睡着的时候。 他会一直守着蓝的睡颜发呆,直到天明才离开。 “封印启动的关键在太阳,只要有太阳光的话,他的封印就不可能解开。”他 对我这么说。 然曾经意气风发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萧杀的悲凉与苦楚,看上去, 整个人都已经空了。 我不禁开始怀疑我的做法是否正确,我的确用最好的方法维护住了王家的面子, 但是这个最好的办法却毁掉了两个人的幸福,那么,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大家都 幸福呢? 不想再看任何人痛苦了,尤其是先君和陇那样的痛苦。 更不想看任何人像我这样痛苦,那种苦我也受够了。 若果让蓝恢复记忆的话,他一定不会同意与别人成婚,然后那些迂腐的老大臣 便会想方设法为他强立一位妃子,接着,然会走,蓝却不会碰那妃子一下,……最 后,就会出现又一个先君,又一个陇,以及又一个我。 但若不让蓝恢复进一步的话呢? 一个深爱着,却又遗忘了某个人的人,爱之一字,那么容易就随着记忆被深埋 了吗? “我好象在深爱着什么人,”蓝困惑地问我,“但我完全想不起来他是谁,只 有胸口很痛——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上母?” 幸福的记忆不会长久,但痛苦的记忆却是甩也甩不掉的一辈子的痛。 遗忘了爱,却忘不了爱带来的痛。 我对然说:“也许,你可以忘记蓝。” 忘记蓝的然再也不会出现在蓝的面前,即使他们想重逢也再没有了机会,时光 流转,再痛的伤也是可以慢慢愈合的。 “那么,你为什么不忘记先君呢?”他冷冷地反问我。 我一惊。 不是忘不掉,而是不想忘,与先君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是我的珍宝。即使他不 爱我,即使他不看我。 “你不想忘的话,就算了。”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像一个走进充满岔道的迷宫的人,一步错,步步 错,如今的我,用什么方法才能走回正确的道路呢? “如果您不再是王的话,”我问蓝,“如果失去王位您可以得到您所爱的人的 话,您愿意吗?” 蓝看了我很久,说:“如果我不再是王了,你会如何?国会如何?” 我会如何? 国会如何? 即使我能摄政,即使上嗣以无王家血统的王族身份坐上王位,又能如何? 上嗣是一个冷酷的孩子,除了自己他什么也不在乎,如果由他执掌权位的话, 本国必灭,可是能控制他的我,又能再活几年? 蓝若走,上嗣不即位,国便无君,本过,又会变成怎样? 我不敢再想。 守护着所有国民的王,只有自己的幸福守不住。 既然如此,还是忘掉吧!就算有痛,也是体内看不见的隐痛,总比一生锥心的 剧痛要好。 “我想暂时离开这里,上母。”某一天,蓝这样对我说。 蓝想要逃避现实。 这座宫殿里躲着他和然像一生那么长的爱与被爱的记忆,稍一不小心,被掩藏 得深深的影子就会一丝一丝地飘散出来,弥漫四周,不明所以的痛与苦就这样一滴, 一滴地渗进身体的每个角落,那么苦,那么苦,连看的人,都觉得苦。 “但,一定回来。”他向我保证。 让他别再回来的冲动被我生生吞了回去,看他逃也似的飞奔而去我更是一句话 也说不出来。 眼前逐渐模糊了,我伏在自己的手臂上,痛哭失声。 我以为我能改变什么,但事实上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不管是他们谁要走,我都无法阻止,将要发生的事,我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它 发生。 所有的人都看我似是非常幸福,我是上母,执掌着整个国家,但我是个人,更 是个女人,我不要权,不要势,我只想要一个我爱,也爱我的人,为何我就是找不 到呢? 我想要幸福,想要我所爱的人幸福,可是为什么,在我身边的人都如此的痛苦。 “他去了那里?”一个声音蓦地出现在我的身后。 是然。 离开王宫的蓝触动了他的结界。 “他走了。”我说,“去到没有你的地方,去把包着你的记忆扔掉去了。” 他似乎愣了一下。 “是吗?”他淡淡地说,“他去了哪?” “我说了,他去丢弃记忆去了,你何苦还要追问他!” “我再问你。”他蹲下来,结冰的眼盯着我,“他到底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我大叫,“我不知道!” “哦,”他站起来,“是吗?” 他向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我问。 “去找他。” “你找不到的!” “我找得到,我一定找得到。” ——我一定找得到。 一瞬间,我在然的脸上看到了陇的灵魂。 然大步走了出去。 ——究竟我要怎样,才能不重蹈覆辙呢?—— 细微的自问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一遍,一遍地…… ——重蹈覆辙呢——………… ——————《风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