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蛾 作者:隐紫 夜色清凉,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点缀在这座高高低低的城市间,象夜的眼睛。 玻璃窗上的那只大飞蛾,一直在漫无目的急速行走,忽上忽下;间或扑愣着翅 膀飞到另一格窗棂,继续它凌乱的步子,徒劳地想在这个全封闭的窗上找一个逃遁 的出口。 窗外愈加璀灿的光源是个致命的诱惑,它开始急不可待的撞击窗户,发出轻微 的声响。一次一次,不屈不挠,即使有短暂停顿,也是为了接下来加倍的疯狂。 我拿不准是否打开窗,让焦急的飞蛾投入自由的世界----它应该是拥有这个权 利。屋里的灯全关着,没有能足够令它起舞的光明。 我看着这只固执的飞蛾,也许它正感到迷惑:为什么可以看到的,却无法触及 ;近在咫尺的一切,原来已被隔绝得远在天涯。 我放下搁在铁花栏杆上的双腿----我用这个姿势坐得太久了,在伸直身体的好 一阵子,我都无法稳稳的站立住。 太多的咖啡,让嘴里淡淡的苦涩着。但我还是走到厨房里,又冲了一杯。 我不爱喝速溶咖啡。 我喜欢煮的咖啡。用粉碎机将咖啡豆细细的碾碎了,放在壶里,慢慢煮出味道, 再过滤到杯子里,加很少一点糖和奶,用小勺搅搅,看袅袅的轻烟在杯面散开。 弥漫在房间每一个角落的浓香,让人联想起一些温馨柔软的字眼。 有时候,也象做实验一样,加些想当然的东西进去。 加可乐、加融化了的德芙黑巧力、加白兰地。 乐此不疲的尝试过很多,每一种味道的感受都很奇妙。 但是,我现在只能喝速溶咖啡,我已经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切变得很简单了。那种产自泰国的小包装咖啡,撕开包装,倒在杯中,沸水 一冲,完成了。 过程快捷得不会超过一分钟。 捧着咖啡,站在落地窗前。 摇椅的阴影被窗外的闪烁的霓虹投在地上,变幻种种形状。 在这里,看斜阳往西边沉沉的落下;看街上行人的脚步从归家时的匆匆到饭后 散步时的悠闲;看行道树在晚风的抚弄下摇摆,看那只飞蛾的忙碌和无助。 我几乎有些沉迷于这种状态,越来越多的陷入其间。如同被装上了加好油的轮 子,放在斜坡上,猛然间就向下滑去。 好象什么都在想,又好象什么都没想。我不让自己思考,听说那样会令上帝发 笑。 只是久久的看着某处,偶尔有一些光怪陆离的片段在脑中闪过,却无法组织成 完整的片段;更多的时候是无边的空白----象大海般广阔的空白在所有的时间和空 间中无限扩大。 一时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方。 阿润最爱在这种时候悄无声息的靠近我,耳语般的轻轻说:“你又在想什么?” 我说:“什么也没想,只是在发呆。” 很显然,她不相信。 但她不再问,只是用略带一点疑问的神情看着我的眼睛,想从中找出点什么。 微微噘起的唇象艳丽的婴栗花,让我禁不住的想吻下去。 阿润离开有多久了?一个星期?一个月? 我的记忆好象停滞在以前的某个阶段。 一些非常久远、被我忽略的小细节越来越鲜明,另一部分我努力存贮起来的记 忆,却在脑海中日渐模糊。 偶尔会有一片小碎片蹦出来,提醒我它们曾经的存在,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快 的遗忘。 今天或者应该去PUB 喝两杯。 当冰块浮在加了苏打水的vodka 中轻轻的撞击着杯壁,带着一点辛辣的液体顺 着喉咙进入胃中,我通常会变得有些饶舌。 陌生的人很快熟悉起来,象交往多年的知心老友。 漂亮的女孩子乐意欣赏我的幽默,会一直笑到眼角出现细细的笑纹。 但是,我不抽烟。 在我残存的记忆中,阿润说,她讨厌和一个类似烟囱的男人接吻。 我记不清阿润走后,我从PUB 带走女孩子有几次。 每次在头痛欲裂的宿醉中醒来,看着枕边陌生的脸,失去了在黑夜中的灵动眼 神,灰黯的皮肤,颓然的妆,零乱的发丝四散。 触目惊心。 她们在夜里幻化为女巫。在PUB 暧昧的灯光下妩媚,浅浅不绝的香味,各种不 安份的心纷纷被捉住。 我不能道貌岸然地否定那些温暖的身体带给我的快乐,虽然在夜逝去、天渐明 的时候,我总是无法面对暴露在阳光下的自己。而反之,我甚至是佩服她们的那一 些近乎于纯洁的坦然。 这个时代,女人有与男人一样追寻快乐的权利。 一夜过后,她们又是精致的妆容,简洁的套装,在工作中忙碌而自信的女人。 越堕落,越快乐? 也许应该是越不快乐。 阿润的离去让我堕落。 我为自己找到这个并不算牵强的借口。 谁知道呢?也许欲望的种子早已静静隐藏在心的一角,蠢蠢而动。 阿润的离去只是让它得以伺机冒了出来,如此而已。 夜的眼睛逐渐在困倦中闭上,剩下的稀稀落落,有些寂寥。 在什么书上看到过,一只飞蛾是一颗不安的灵魂。 那么,是谁把自己的灵魂遗失在此,一次一次叩着那扇紧闭的窗。 恍惚中,飞蛾不再扑腾,安静的附着在窗帘上。 那毛绒绒的灰色翅膀,好象深蓝色窗帘的一个破洞。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