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 作者:ivy 作者邮箱(mailto:ivybu@yeah.net) 人总需要有朋友,或用来倚靠,或拿来比较,好让一颗随世蒸腾逐上的心有所 安顿。女人据说是一种最匪夷所思的生物,所幸仍成其为人,自然也需要有朋友。 一切为二来说,总逃不过男朋友与女朋友。女人与男朋友的关系似乎总会含含糊糊 暧昧不清,与此相比,女人与女朋友的关系要来得简单得多,一分投机,二分投缘, 三分投合,相见之后轻轻松松能聊上十来分钟,上街买衣能有商有量互参互谋,就 可算得是朋友了。若是八字合恰,偶而还能谈些心事秘语,则当仁不让可算密友, 其热烈程度,除了恋人实是无人能及。 我当然也有女朋友。其实上面拉拉杂杂的一大篇话,也只不过想这句来承上而 已: 我有一个女朋友,一个密友级的女友,名讳唤作顾凌。女人的友谊一般都是源 远流长,顾凌早在我不堪回首的初中时代即已出现。那时年纪幼小,男朋友是断然 没本事更没胆子有的,女朋友有着一堆,每日咭咭呱呱说笑不停,尤以顾凌为个中 翘楚。课余自是不必说,顾凌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少了她几不能开话局,就连上课 写写纸条,她也能让人把持不住地当堂笑出声来,逢到班级活动更是少不了她活跃 气氛。她就是这样一个精彩无比的人,我在旁看她一路精彩,直至走出大学校园投 身社会,顾凌精彩依旧。 按说有个太过精彩的女友,对己威胁甚大。星辰之所以明亮是因了暗黑夜空的 衬托,一堆放在一起,注定只有最亮的一颗才能得成正果。世人皆知北极北斗,那 同胞的其余的星辰,又有几人知得?但我虽做人不及顾凌那般精彩,幸而父母所遗 甚厚,一副堪堪好皮相,也足够与顾凌相匹。所以我们做朋友才做得十数年之久, 几乎是半辈子了。论起同窗之谊,我们仅有三年,从懵懂少年开始一齐熬,在重重 功课底下讨活路,躲躲闪闪看亦舒看三毛,一忽儿做梦做到外太空一忽儿又现实到 死。升入高中,我们不幸不得同班,却又万幸只隔着一堵墙。三年间,倒也能鸡犬 相闻,不时还能在作文课上听到各自的文章被示众,彼此心知肚明着写这种文章时 的百般不奈。闲闲散散做着朋友,高兴时一天一个电话,各自忙时几个月不通音讯, 转眼,居然过了十数年。 哈,这十数年我们之间的伟大友谊,被我说来如此冗长,如若换顾凌来讲,大 抵就会如此: “不过就是两个女小人相伴着长成小女人,多说何益?” 她现在任职某报社,日日写稿审稿,几与文字成敌,故此寻常不轻易多说一字。 夏末时分,天气如现代女性般永不言老,依旧是盛夏的燥热。我约了顾凌去赶 商场打折的场子。除了恋爱,小女人最喜欢的大概就是打折。同样地花钱出去,平 时犹如壮士断腕般悲壮,打折时一样地断,却断地欢天喜地,真是匪夷所思。 当然不会再象小女生时代那样约在大门口等,我坐在商场的咖啡座,慢慢地等 她。捧着热热的据说是蓝山咖啡的液体,习惯性地开始发呆。活到这个不上不下的 年纪,有两三件心事已是幸运,还能有发呆的空暇心情更是可喜可贺值得庆祝吧。 “魂兮归来呦!”顾凌伸出右手在我眼前晃。 顿觉光芒闪耀,我眼尖,看到她手上戴着的戒指,于是作势以手掩目,“哎呦 好亮好亮!” “我们的白领丽人小姐几时看得上这种小戒指了?”顾凌坐下来,交叠着双手, 我看清了戒指,并自动折算出了价码。我在广告公司混饭吃,对于商品的价值尤其 敏感。 “四千?” “三千六。” “饭票预定下了?” “一期已经交付。” “质量如何?” “尚算合格。” “什么时候给我过目?” “正日子那天自会站在饭店门口示众。” 我急急喝下一口咖啡,正待再问。顾凌把手机上的时间现给我看,“再不去的 话就要挑不到好衣服了。” 不用多言,我马上起身,与她一同奔赴战场。 物质无虞的状况下,华衣对于女人而言,永远比男人更有吸引力。 一日顾凌打电话来约我去挑窗帘款式,恰逢我正处于低潮,于是一通电话讲掉 了一个半小时。 “就是这样,他并没有什么不好,可我就是没有安稳的感觉。”我诉说完毕, 自觉这番诉说足以媲美情感实录,居然还觉洋洋得意。 “男人,归根结底分两种:合适的,属于实惠型,就好比折价花车里的商品, 不合时尚潮流,但绝对经济超值,谦虚地说小女子的这位正是这一类的;另一种是 不合适的,属于观赏型,就好比狐白裘长大衣,只能作为一种梦想,没有足够的身 价就不要去碰,不巧,你那位划入这类刚刚好。” 我耳朵也来不及洗地恭敬听完,“所以?” “所以,不如就此作罢。”顾凌平静轻松地说出。 “人家都劝好不劝散,独你有性格。” “我是真理的芳邻,虽不相等,但已接近。” 我又想了想,一个时不时一掷千金就为了买一本古版线装书的丈夫,凭我的月 入恐怕真的消受不起。轻叹一口气,“你对。” 周末,我提着栗子蛋糕去顾凌那里。没想到看到了她的那位超值先生。果然不 入时尚,但他有种红木般的安稳气质。我向他友好地笑笑,他回以一笑,很有风度 地退场。 待他离去,我向顾凌抱怨,“早知他会在这里我就不来了,免得做了杀风景的 棒子打散了鸳鸯。” 顾凌已经打开蛋糕盒子,美美咬上一大口,“他临时过来的,给我送本书来。” 我从她魔掌中抢过一块来,“所幸世上还有美食,可以抚慰人心。” 顾凌又咬了一大口,才转眼看我,“怎么了,又生风波?” “我向他说再见,他说那只送你的景泰蓝镯子还请不吝送还。” “哈,精彩!”顾凌悠闲地喝一口红茶,“然后?” “我拿包装纸包了还给他。” “祝贺你逃脱生天。”她已经瞄上第三块。 我忍不住笑,“你这种吃法居然还不胖,真是天工造化。” “对了,下个月17号,来做伴娘哦。” “怎么不是18号?”我不解。 “那天太多人喜欢,我们不去凑这种热闹。” 我忽然心中一动,“昨天我遇到了何宇,他回来了。他还问我你好不好。” 顾凌第三块蛋糕入肚,边找着纸巾边回我,“他倒还记着我。” 我等了一会,“没了?” “那我还该说什么?都过去了的,就此而已。”顾凌细细地擦着手。 我无言,捧着红茶慢慢地喝。想到太多的东西,她的,还有我自己的,曾经, 过往,那时还是青春年少,一颗被柔情浸透的心,终究,都成为了遥不可及的旧梦。 “你说,我是不是该哭一场啊。”我轻轻问道。 顾凌看看我,很轻柔地笑,“哭过了,又能如何?第二天都要上班的,肿着眼 睛,成什么话?” 我低头,原来做现代女性的代价,是不得哭泣。 欢欢喜喜聚了一场,我告辞回寒舍。顾凌叮嘱着,“别忘了,是17号。” “怎么敢忘啊,有红包要送的哪。”我笑,向她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地离 去。 我慢慢地走,走在夜色里。新的一页即将翻开,是好是坏,冷暖自知。 月亮已经升起,在亲爱都市的大气中朦昧不清。月华如水,夜色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