惝恍 这些年,秋文感觉到,自己像一只倦鸟,羽毛堆积了岁月的灰尘,双翼上有着 飞翔后的疮痍。岁月磋砣,东奔西走,大江南北,为追求名利而劳碌着。 停在这个城市,这个仅作为驿站存在的城市——杭州,一个带有与生俱来气质 的城市。西湖的湖光,照不亮秋文的心;灵隐寺的飞来峰上,佛家的佛禅理论也充 斥不了秋文的脑。 一切还是像往常一样。雷峰塔倒塌,六和塔还在,如果有月光,西湖仍会让人 朦胧,一阵迷丽的病态。城市中,像蚂蚁一样匆忙的人和像老鼠一样穿行着的车。 钱塘江急急忙忙地奔腾着,而它的上面,火车也正奔腾着穿过大桥。生活是多么地 照旧啊。 秋文在这里作短暂的停留,走在都市人暧昧着的街道上,没有月亮,只有一盏 盏路灯,像萤火虫很有纪律地排列着。一场下得淅淅沥沥的雨,和城市的夜生活作 了一次不完美的邂逅。 这些年,秋文的事业江河日下。这次,他南下的目的,也是为了重整旗鼓,到 中流击水。秋文纳闷:涵养了多年的生意经,竟被萧条世态所伸出的一根小小的姆 指掀翻。 随意走在这个城市。城市的空气并未因湖光山色而具迥异的味道,而会使人品 味到甘甜和鲜活。它不会因地而异,仍旧散发着辛辣的藏红花味,一如既往,一如 既往。 四通八达的街道上林立着形色的广告牌,闪着斑斓的霓虹灯,像桌上的麻将牌, 行人忽快忽慢地,似乎在躲避它们。它们并不是魔鬼,只恰像喝醉了酒,摇摇晃晃 地,倒下的危机随时存在着。行人们由此而惊恐,便闪闪躲躲。 秋文走过家家酒楼,见到一群群醉鬼,膘肥体壮,一副斯文的装束,扶着透亮 的玻璃墙,对着角落呕吐,渍物洒了一地,就像杀鸡时留下的一地鸡毛。他们是受 了不少苦,因为秋文也被迫尝过花天酒地的苦,高浓度的酒精混合了你的胃,来鉴 证医学事业的发达。 秋文知道应酬必不可少,与生意密不可分,但他厌恶。他厌恶那种雾气绵绵的 场合,讨厌那种虚幻飘无的知觉。他退了出来,他的生意退了下来。 蹦迪里传出刺耳的音乐。它渗入到人的每一个毛孔里,会让人冲动地发烫。疯 狂大师们的灵感之作并未刺激人们的每一寸神经,人们总需借助粒粒小药丸,使自 己变得更加疯狂。 一阵恍然的灯红酒绿后,是一条僻静的小巷,秋文觉得这里才是一个温存的地 带。“嗖”地闪过一道微弱的身影,跑得很急远去。借着荧弱的巷灯,秋文发现了 一辆自行车,它的锁已破烂不堪,却显然是人为的,车轮底下安放着一把银亮的钢 锉。 当然,他也是为了生活啊。三年前的秋文是绝对不会理解那个黑影的。那时, 他认为,人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地活,人应该靠自己——自己的智慧、自己的双臂 使自己端正地生存在这个社会。三年过去了,他理解了。三年,可以改变一个人。 有时三天也可以,而有时,三十年,仍然改变不了。 带着失意的心情,秋文蹒跚到了武林广场的中心公园,绕着它,旋转着,随着 城市旋转。 秋文发现,广场像一条盘着的卧蛇,一条无头无尾的蛇,让人寻不见、摸不着, 空留一片怅然。 黑暗的深处,有一个性感的小姐,裸露着两条美腿,腿光滑地可以的反射灯光。 她放出妩媚的眼光,很能蛊惑想入非非的男士。秋文对于这,已透露出不在意的颜 情。 秋文站在广场的中央,朝着南方。两所建筑,两座五星级宾馆。它们像门神一 样,守在两侧。 秋文摸摸口袋,袋子里的“社会身份证证明”已只够在两位“门神”的其中一 位肚里住上半夜;下半夜,只能和着冷冷的风安眠。 喧闹的城市,把人群淹没有里边。风吹过来,带来了春的消息,也给秋文带来 了寒意。 这股使人震慑的风。秋文不禁抽紧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