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 (浙江丽水,这个地方已经渐渐成为一个旅游城市,这里有“秀山丽水”之称, 而且绝非空穴来风。但是城市的街道又有什么异样的风味呢?读了此篇,希望你会 有所了解。) 这条街,比较任何一个城市的商业街,都会黯然,宛如现在很多闭月羞花但至 今未处的大姑娘一样羞愧。可它还是热热闹闹,人拥得只能让车给人让路,当然我 指的是节假日,平时人还是收敛点,那车可没长眼睛。 这街名字却响当当,就如一个女子大名曰“阿狗”,乍听就会让你为之一震。 街名叫“中山街”,沾惹了孙文先生的光,也倒神采奕奕,成为丽水最大商业街。 这街有两种走法:一种从下往上;一种从上到下。这不废话,哪条街无两个端 头。其实你若稍稍咬文嚼字,便发现只分上下而不谓东西南北。这条街的剖面如直 角三角形的斜边,但斜率低等,让人踏街时无俯冲和攀援之忧。也同时打消了人的 非礼之念,让靓妹师哥能安心走路。仅受注目,不受胴体之礼。 现在将街走一遍。我选择了自下而上。一来是为来本市旅游的客人们指导指导, 免了直接问丽水人。丽水人虽纯朴,不像上海人那样指个路也要问你讨足小费。但 有时纯朴地如白开水。一问一个不知道,付钱也没用。二来,有句话叫“人往高处 走”,只要你不是水,走此法不存在大问题,另外亦能从此反映社会的欣欣向荣, 芝麻开花,扶摇直上。 走在街的下端。是江滨,乱石矗立。想纳闷?不用。江滨尚未建好,过时再来。 这里是冷清的一段。一种世界将要幻灭的前一秒感觉——世物寂无语。 再走一点。就发现廉价的饭馆子。不妨走进,花不了太多银子。你只要别操一 口乱七八糟的普通话和丽水以外的“乡话”,一般老实巴交的丽水人宰不了客—— 或至多宰你五毛钱——只需用人民币支付。不过环境差一些,只要眼不瞎就时时看 见那一地垃圾污水加烂菜叶子还有几只仅那蓬头垢面的低级乞丐才会垂青的塑料桶 ——里面漫着进餐的人们漏食厌食不食的食物。 其实,仅是小食档而已。老板笑盈盈地端着盘恭候客人点那食物。手乌黑的。 也许会在菜里头挑出几根头发丝。这里学生挺多,放学后出来;手也懒于洗,径直 走向——可说是跑向小食档——争食。男生问女生:“吃什么?”女生,盯着一摊 鸡肠、猪肠,胃顿缩了一半,小声说:“随便。”点了菜,把灰绵绵的豆腐、肉丸, 放到口中认真咀嚼,“吧嗒,吧嗒”——咽下——“咕嘟”。小食档空间小,食客 们佝偻着吃。这些小食档的斜对面是医院,很方便。但医院打着中医招牌,恐怕开 了药仍得到小食档里煮。 又走。这段均是小型商店杂居。店主不叫卖,静候着顾客来。除了理发店里的 电吹风“嗡嗡”响个不停,恐怕难找第二种声音。这里有自行车甩卖。只要花一百 五十块便可拉一辆走,更省心是不用缴自行车税,免除为自行车上报户口的麻烦— —因为在丽水行车,车被偷太平常,都散出家常豆腐的味儿来。常有甚者,大多男 士,在电话亭边煲电话粥——当然是给女友太太情人,说完挂机便会发现车子不翼 而飞,不顾礼节破口大骂,毫不害臊地涉及生殖器官。 这里售男衣女衣男内衣女内衣的店多。不必担心会花很多钱,价钱只管对半砍 ——如果店主反击你可以妥协一点;如若店主妥协你就再反击一点。这些衣服只能 算普通,可在丽水已属豪门礼服,身份象征。这里房租也贵,已有多家店因维持不 了日常生计而关门大吉,倒“以马内利”。别去信什么名牌鳄鱼七匹狼报喜鸟,很 可能它们的生产地就在丽水——注:丽水未有此些厂家的生产部。这地段少有乞丐, 逛累了可以进影院看场大片,票价仅十元——你长相若不算老成,可告之你是一介 学生,囊中羞涩,就有半价优惠——当然如若和你女朋友同至理应买全票。 往前行,终于爬坡开始。立于坡下,右方亦是一条商业街。全街几乎均乃假货, 可人群所向。而那些摆地摊的,似受了传染,羞于叫卖。不过有个别者,提着衬衫 裤子,再挂几块“倒闭大甩卖”、“清仓结业”的牌子,喊着:“便宜!便宜!衬 衫十三!西裤三十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另一些羞于叫卖者,摆张如豆的凳 子,坐下观看“十元五本”的杂志,或卖假名牌真恤衫,或卖“卡”带——十元三 盒。那书诱人,路人大多会盯着那杂志的封面看——几个“三点式”和胴体半曝的 美女。往往路人的伫足会引发他们的注意:“买什么?”路人一愣,说:“不买。 看看。”他们倒也会放下手中的杂志,不顾路人目光的下垂,继续介绍:“正宗李 宁衫,十五元一件。” 下偏道而上行。这里终现书店,可以补充精神食粮。原本这书店下仅供人精神, 顺便供应运动衫和鞋子,还有五元一双的袜子——这些是陈年往事。走进书店,便 发觉物价狂涨,刚相中一本,摸了半透,瞟见价格,手抖书落。做贼似的环顾,见 多人驻足,观而不买,便觉有理,驻足而观。也有少儿漫画,已近泛滥,猖而不绝, 苦煞天下父母。偶去翻一本,见书名曰:《孙悟空大战黑猫警长》。里面颠倒是非, 一派猫猴大战。但为教育未来的花朵正义行事,结局是:孙悟空和黑猫警长一齐打 死了白骨精。这也为西天取经写下新的而又光辉的一页。此谓大书店,有二楼。上 楼,便闻笔墨清香,原来到此可购狼豪或是大白云一圆书法家梦;或是若干号数的 画笔,可圆画家梦。当然,最热门的却是辅导用书。其中“高考用书”、“中考用 书”居多。滥杂。让莘莘学子无从下手。只好观出版社的大名而购。可中国的出版 社也滥杂,那打着清华、北大、交大、复旦、浙大、华师旗号的就不下数十家。再 看价格,不菲也。商人老奸巨猾,专勒学生和学生家长们的裤腰带。无怪于学生普 遍偏瘦,呈现恶性成长。也稍看几本,忽见一本《人体描摩大全》,顺手拈来,不 尽赞叹书商注重劳逸结合。学生阅赏大批辅导书后身心疲弊,用此调节精神,令之 亢奋后再投书海。出书店,对面有一超值店。店内夹杂着名牌运动系列,让耐克和 阿迪达斯在店里亲密无间。另外,衣衫褴褛着万万使不得进入。店内那些衣着性感, 身材极佳的导购小姐们会不时瞄你的衣鞋。 如若不及普通行路者 ,那你只能从她 们眼中看到鄙视,也不论你是李嘉诚的儿子。 再逡巡而上。忽闻一股浓臭。此臭聚此已久,非一时半会。定睛一眺,乃臭豆 腐也。买些品尝,发觉并不臭,甚至不如一些糟蹋卫生者的嘴臭。便四下张望,探 巡真正臭源,现一厕所,光天化日,暗暗逸臭。 在些不必受那豆腐影响。你尽可食真牌新疆羊肉串、上海喱脊肉。附近就存本 市最大的百货商场,有数电梯升降。里面的货物比超市已显价格差距,与批发市场 比之更是险象环生。这里冬暖夏凉,是驱寒避暑的胜地,为市井小民所青睐。特别 是盛夏,就可见多数裸上膀,手持蒲扇的人,脱了凉鞋,坐地商场内的水池边愉快 地斗嘴。甚至不买两元一杯的饮料。 出商场,见多人排排坐,擦皮鞋。这些都是外乡人,你可以欺侮他们,也可以 可怜他们。等你享受完他们周到的服务,让你的皮鞋擦亮之后,你可以扔给他们一 个子,也可以递给他们十块钱。另外,还有一堆有组织的小孩,拿着小碗,匡扶路 人的股部行讨。这些孩子贼心眼,专向情侣行讨——女方一般遇此情况会尖叫,男 方义不容辞拔出皮包破财消灾——但总事得其反——行讨的孩子们越积越多,蜂拥 而来,把这对苦命鸳鸯围得密不透风。听说这种行讨方式又源于上海——当年那上 海滩上的“小瘪三”、“小赤佬”。真可谓越富的地方也越穷。《北京人在纽约》 已播出多载,那开篇词仍念念不忘:如果你爱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去,因为那里是 天堂;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去,因为那里是地狱。 继续跋涉,越过一条康庄大道——一国道线,便到街之尽头。这里车水马龙, 虽与其异端同似城乡结合部,但热闹非常。这里有片地带类似于国外一些卫星城, 专住富人。此地带真住着许多富人——先富起来的人。坡爬到了?不准确,还未爬 到。但续之就乃一望无垠的稻田夹路于中。所以休止。 呆在公车站牌,明知去哪,仍要好奇似地看看,坐上公车。车往下开着,顺着 街道。就这么靠着玻璃不当心瞟它一眼,真如三毛所瞟忠孝西路时的感受——心里 马上几十团乱毛线打结。 来。去。无聊。又无聊。 车闪过百货商场。这楼被几支粗壮而又光滑的大理石柱子支撑牢。人群穿梭, 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