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从枕边吹过 作者:lynnwp 一、引子 九月的烈日正精力充沛的投射着火热,人们都疲备的漠视着时光流过,包括 这节蒸笼似的车厢上的男人们和女人们。汗臭、脚臭,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异味, 全都愉快的充斥弥漫了列车的各个角落。 剑坐的是靠窗口的位子,他一直望着窗外出神。呼啸而过的山丘林木使他产 生一种冲动,他想立刻飞出去,去拥抱那些绿色的精灵。而路边闪现的一些陌生 的人影,在他看来是奇怪的,他想问他们来自何处,将去何方,世界是不是因他 们而拥挤。 许是坐的太久,剑的身子有些麻了。在轻挪了一下腿后,他又站了起来,转 身望了望身后的半节车厢的拥挤的横七竖八的人们。那些人表情是倦乏极了的。 几秒种后,剑又坐下,喝了口乐百氏牌的纯净水,继续望向窗外,就像继续观看 一幕只因他一个人暂停过的戏一样。 还有二小时就要到目的地了,他忽然想到了母亲,特别是临行前母亲的泪眼。 但他是想像不出的,因为他没有去看过,他根本就不敢去看!清晰记得的只是父 亲半白的花发,姐姐殷切的眼神。而母亲,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去看过,一眼都没 有!他怕自己看过后无法承受,他更不相信母亲比自己可以承受更多!他只听到 母亲细致温暖的嘱咐,以致后来剑有些激动。他终于控制住了一触即发的情感。 列车到来时,他逃似的第一个奔上列车…… 那时的心情他不想再去回忆。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享受着窗外疾速的风。 有风吹面,剑的心就很快会静下来。风不仅可以吹散尘尘埃,也能吹散愁闷吧。 这一点剑是深信不疑的。 “下一战,本次列车的终点站重庆……”剑摹的回过神来,又想:要是能一 直像现在这样坐下去该多好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去做自己讨厌的事,没有 人会来管你在这样一个陌生而熟悉的环境中,没有朋友与亲人,却有一个完整的 自我。 人们已匆匆准备好行李,一位肥胖矮小的列车员小姐正拿着拖把,粗鲁的拖 过人们的鞋面,作最后的清扫。忽而有腰挎手机,身份不俗的先生便念念有词, 使得车厢中一阵高潮,气温便起哄似的升更高,汗粒从每个人的脸侧滚落下来。 剑心里讨厌那种厌恶自己工作的人,他冷笑了一声,接着便起身挎了包。 猛的刹车使本就拥挤的车厢又一次的怨声载道,便又有人用剑似懂非懂的方 言骂起娘来。 剑背着沉重的挎包,走得很慢,他却丝毫没有去注意车站的繁华。很快他便 到“重庆工学院”的横幅。当他正准备加快脚步时,使觉得肩膀一阵酸痛,原来 是与一位中年男子撞到了一起。剑的脚步停了,他望了望被辰断的挎包带,又呆 望了这名男子片刻。男子弯腰试着将包找起。这时一年轻姑娘走了过来,轻声问 道:“请问你是重庆工学院的新生吗?”剑先是一惊,又缓缓答疲乏:“是的。” 剑并不觉奇怪,他可以猜出这位姑娘的来意。 一、第一次班会 初到校的几天是很繁乱的,领用具、开学典礼、体验、领新书、缴纳学费… …但剑心里却始终很平静,剑一直在麻木的随着时间安排表打发着这几日,没有 人注意他,他也未发现值得自己注意的人。 开学后第一件事使得大家都很兴奋在班会上作自我介绍。剑却认为很糟糕, 就如同伪装着笑脸同年轻的班主任打招呼一样。 班会是在晚上举行的,地点是一教的六楼。剑讨厌爬楼梯,- 自从到重庆后 是的他的宿舍也在六楼。于是他又想起了自家的平屋和小院,以及母亲每日浇灌 的一小片菜地。到会的除四十名同学外,有班主任和系学生会主席。目的便是相 互认识一下,同时选举出第一届的班委干部。 班会开了将近十分钟,剑只记得有多数同学坦言自己想做班干部的意愿以及 班主任的除对他以外所有同学都起了作用的发言。而当有所谓亮女上台时,男生 们的或大胆或掩饰的“注目礼”,使剑觉得总算班会中还有一次现实存在。当时 剑的发言是很短的:“我叫萧秋剑,希望今后不会有人记得我。”过了一会儿, 他才低声说“谢谢”,走下讲台。演讲的简短与莫名的语气便引来许多诧异的目 光…… 班委名单当场宣布,当然没有剑,剑很庆幸。班长是个女的,团支出同剑是 一个寝室的。其他的事剑丝毫没有印象。 当晚寝室的六名同僚便熟了起来。大家互相讨论着一些有趣的话题,诸如家 乡的脏话,班中的美女等。剑只侧耳听着,以致离家后第一次有了笑容。最后六 人干脆将蚊帐打开,起身围坐、嬉笑怒骂一通。其中一人劲头十足的说: “喂!我出个好主意,咱们给每人送一个外号怎么样?” “好!” “行!没问题。” 剑看了一眼提建议的同学,正是被选为团支书的甘肃学子杨志。 “我看你就叫' 帅男' 吧!”一身材较矮的肥仔急着道,说着拿纸扇扇几个。 (剑记得此人确实是较胖的,腰间似充过气,走动时光着膀子,其余人便骂 咒道地球要塌了。) “帅男”故意用手抹一把头发,然后轻松的甩一下,仰头道:“O-K !”其 余五人便伙作呕吐状,继而狂笑。 余下来有一辽宁粗壮的同学被取作“大山”,只因其“侃”功深厚,稍有余 暇便强拉同僚志士盘膝而坐,道:“来来来,陪弟兄侃大山。”说话时东北口音 浓,语速快,古训还未侃便先乐一把。其“侃”功加体型便成此雅号。 也有取作“秀才”者,缘其高考分数最高且精通古代“秀才四艺”;也有取 作“铁人”者,缘其近日每日最多食两餐,其余时间埋头钻研“古金”之小说精 华;至于被取作“胖牛”者,自是理足情通了。只是谁都难以给剑一个外号,认 为他太难以让人理解,五人便决定以后再补上。 六人兴致正高时,灯熄了,整座寝室楼便被一片叹息声漫过。…… 剑“大”字型躺在床上,脑中浮现着这几日的许多琐事。幸而总体是顺利的, 剑很同意这一点。其中有些景象是较深刻的,如班主任的耐人琢磨的眼神,班会 的杂乱,缴费时的一名大汗淋漓的家长,以及胖子腰间的肥肉……最后,他又忽 然想起了车站帮他提包的女生。剑觉得那名女生的背景像他高中的一名女同学。 二、平静的邂逅 第二天秋剑起的特别早,直到吃过饭后,早间广播声才响起,其他人也陆续 起床。起的最晚的是才子,是帅男叫醒的。 上午正式上课,剑和大山结伴。秋剑感觉大山走的太慢,便自己有几分压抑。 但他还是努力走完最后一截路,约好二人共进午饭。 进教室后,剑才知道是三个班的合班课,教室是大型的阶梯教室。剑选了一 个后排的座位,这符合剑中学时的习惯。 喊起立的是另一个班的班长。剑想又是大个子。 上课的老师均未做自我介绍便正式授课。剑认为这是不尊重他们,包括剑自 己在内。 不时有提问,剑庆幸自己未被提问过,独自一个简单的记着笔记。 四节课的时间过的很慢,至少剑认为是这样。 放学后,剑没有起身。待同学们都走出去后,剑还是一个人坐在后排,望着 前面空荡的座位出神。剑又下意识望了一下四周,确定无人后,大声喊道:“我 - 是- 萧- 秋- 剑。”很喜欢此刻这种感觉,但他说不准是什么原因。 当剑记起与大山的午饭时,便收拾了书本,快步向教室外走去。出门时,一 位身着天蓝色T 恤衫、乳白牛仔裤的女生与剑撞到一起,书掉了一地。剑还未来 得及道歉,对方却主动开口了:“对不起,我忘拿雨伞了,所以有点急……真的 很对不起……”女生声音有些怯,表情神态却是很大方的。 “没关系,”剑将自己洒落的书本捡起,“你是说……外面下雨了?” 剑没带伞,这是他更关心的话题。那名女生兴许看出点什么,便爽快说道: “你等一下,我去拿伞,我们一起走。” 剑还没回答,对方便跑进了教室。那轻快的身影令剑着速。 “我叫文青,周文青。”文青说话时微笑着,有节骤的摆动着黑亮的短发。 “萧秋剑,你可以叫我秋剑。”剑到是有些不自然了,和一位陌生的女孩在 一把伞下面作介绍,本就有些新鲜。 “萧- 秋- 剑,”文青微笑道,“好熟的名字啊!你是哪个班的?” “二班,你呢?”剑转过头来凝视着文青明亮深遂的眼睛。 “一样!”文青有些兴奋了。 接下来二人谈的很投机,秋剑得知文青是天津人,年龄与秋剑同岁,18,独 生子女。 剑需要左拐时说有机会答谢好。 到寝室楼下,大山正东张西望的立着。剑迎上去,说对不起,午饭我请。大 山这可是你讲的,走! 打饭时,大山没有让剑请,反而帮剑打了一份米饭。剑很过意不去,便买来 两瓶可乐。 大山又是胡侃一气,咒骂食堂的菜是价贵量少,班中女生质量太低。剑附和 着基本同意,有时也望着并不承认。 下午没课,午休后,剑和大山一齐去超市逛了一趟。大山说太热便在大街上 脱了上衣裳,露出他那特有的黑长的汗毛。剑说是返祖现象,二人便放声大笑。 接下来的几日,剑的心情是较为舒畅的,其它同学则因为闷热的天气显得有 些不快。剑仿佛总在别人高兴时独自有些愁郁,而别人都兴致低落时一个人出奇 的精力充沛。剑就是这样一个性格丰富多变的人。他有时不喜欢这个评价,但他 却逐渐为有这样的性格而庆幸。 三、转眼过去一月有余,临近中秋,班委决定开一次班会来庆祝节日,促进 同学感情交流。说这些话的是班长王怡。由于班长神情较一般同学多几分成熟又 是本地人,所以选她做头儿。但也偶有志士仁人们嫌她太过老到,干脆唤作“王 阿姨”或“王姨”。王怡也并不矫作生气状,只是大声应答,乘机抬高辈份。直 到仁人们都觉吃亏时,方作罢。 中秋前几天,班委着实忙了一阵。买道具、借音箱、筹划节目。不过这一切 都与剑无关,在别人眼里,他是可有可无之辈。但这样,剑却有几分欢喜,他不 高兴太引起别人注意。 晚会那天晚上,剑到的比较晚。剑坐了角落一个位子。使剑感到意外的是: 女主持人竟是文青。当然比意外更多的是激动。其间,文青唱过一着歌。剑确定 文唱歌时有冲他笑过。 晚会结束,剑没有同文青打招呼。他去找何俊。其实他不知道对方是何俊。 只是剑听帅男讲你们老乡会长找你有事。 剑找到何俊后说我姓萧。剑相信何俊可以记起他。 何俊猜出来了。何俊热情的很,甚至递烟,剑说不抽。 何俊找剑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开老乡会时剑未能应邀,所以特地认识一下, 有机会“醉一场”。 剑很高兴。他觉得会长人挺好。 回寝室时已较晚,剑粗略洗漱过后,便倒在床上,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很想 给文青打电话。剑是一向很尊重自己决定的,为了不影响其它可们儿睡觉,他便 将电话抱到床上,蒙了被子。拨通时剑很自然的说找文青,对方说我就是。 “我是剑,”剑一向是很主动的介绍自己,他听不惯别人让听声音来判断。 也许是怕使双方都尴尬吧,这是剑最好的解释。 “你好,有事吗?” “你主持得真棒。”剑忘了更多的准备好的话题。 “谢谢。” 剑一时语塞,又忙问:“周六有空吗?”此时连剑自己都对自己的胆量而感 到意外。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好吧。” 互问再见后两人挂了电话,是秋剑要求后文青先挂的。剑只觉自己霎时变的 很不健谈。背后寝室楼传出震耳的摇滚《无地自容》,秋剑颇感不快,因为这首 歌的基调与自己此时的心情大相径庭。剑便又蒙了头睡觉。 他做梦梦到文青,好像还有何俊。 昏昏沉沉的一夜,剑感觉倦意未减半分。这天他最后一人起床,喊他的是胖 子。胖子说我拷,不想活了,还睡。剑说真恶心,什么大学,连旷课都查,差高 中远多了。回头时,胖子已没了人影,剑便没有洗漱,也蹬蹬下了楼。 进教室坐的位子还是后排,巧的是前面一个是文青。文青主动打了招呼,剑 只笑笑说你好。心里却想了很多,至少相信了缘份。上午剑没有听进课去因为文 青始终在他前面,但二人并未说话。剑知道怪自己,作为男生却不主动。剑又想 是不是太自作多情。 中午刚吃过饭,剑趴到床上。终于可以美美睡一觉,下午没课。醒来已是晚 上六点多。只有他一人,他很诧异怎么没人在,继而想是不是班里有事,直至有 些担心。几分钟后大山回来了,端着几个油煎的大饼晃悠进来。剑起身问大山其 他人呢?大山说胖牛和才子上街了。帅男被女生约出去了。铁人租书去了。我嘛 刚才打饭去了。说着向剑递一块大饼,剑说不饿。大山说拉倒,剑又倒身伸了个 懒腰。 这时何俊来了,很兴奋。剑也很高兴说坐。 何俊问吃晚饭没? 秋剑说没有。 何俊说走,吃火锅去。 二人去了一家低档火锅店,何俊说这几日有经济危机,将就一下,剑说这是 明显让自己过不去说着响起了啤酒碰杯声。 接下来二人很是愉快,剑第一次吃到重庆火锅,觉得太辣,但剑感到人性味 很甜。他已将何俊看作是很好的朋友。 回寝室时楼门已紧锁,幸亏何俊与门卫较熟,免遭臭骂。胖子与铁人还没睡, 每人手捧一本小说。铁人说你有酒味,剑嗯了一声。 下午的长觉和晚上辣透嘴的火锅使剑有点兴奋,他计划到水房冲个凉水澡, 感沉那种从头到脚的独特的凉爽。这种感受可以使他彻底陶醉,忘记身在天地之 间。这么昂贵的享受却只有很廉价的付出拿一个空脸盘再走二十步路。 麻利的脱掉单衣后,使只剩结实白净的躯体了。盛满满一盆水临空倒下,便 就似“身藏青山中,心卧白云巅”了,心海的思潮完全被一种狂野而逍遥的激情 所左右,就连冲泻浇溅的水声,也似他生来灵魂便具备的一样。如果剑自来重庆 有回归自我的时候,那此时此刻便榜上有名了。其余还有二次,一次是何俊的款 待,另一次便是在教室后排“我是萧秋剑”的千真万确的宣言。 至于文青,他不想去思念的太多,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剑又觉得自己太阿Q 了,又一盆水浇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呼出。 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浇下凉水,一次又一次的愉悦而平静的享受,直至最后动 作略带几分机械,引来一名萍水相逢的同胞开始将他看作悬念电影主角一样的目 光时,剑才止了手,冷笑一声,潇洒的离开。 四、江风载愁空余醉 时间总是一件法宝,可以使人淡忘很多,包括天长地久的爱情。但到了秋剑 的手里,时间却成为一块愚钝的朽木,不仅未将秋剑的愁决闷减缓半分,反而使 得日益加深,渐渐化为一尊巨石,沉重的压着秋剑,压着他平时的学习和生活。 周末很快便到了,秋剑是一分一秒倒计时熬过来的。他需要一段真实的感情, 不喜欢这样若即若离的距离;他很崇尚真心的爱情,讨厌爱情边缘那种蹉跎的盲 目感。因此,秋剑便又有了最为实际的决定:他计划在周末与文青在一起时表白 自己的爱慕。 文青没有推辞,欣然应邀,说正好有时间。当电话挂断时秋剑便觉有点紧张。 十九年来,他第一次约会。但他自己都没想到竟如此大方的提出了请求,正如电 视电影里演的那样顺理成章。与电视电影里情节不同的是,他并未专门去穿很流 行、很酷款式的衣服,而是随便找了一件并不算脏的T 恤便遛出寝室。他认为没 必要太注重这一点,不就是女人嘛,他又这样想。 剑与文青约好是晚饭后七点钟西侧校门口见。 剑是提前到的,等待的感觉令剑几乎窒息。他的目光一直顺着女生寝室的方 向。文青来时身影是极活泼的,一袭无袖的天蓝色连衣裙,黑色的双肩背包,白 色厚底休闲鞋。头发还是那样的黑亮,随文青脚步的节骤左右摇摆。脸上的笑容 自然是少女特有的甜美。 剑终于看得有些呆了,这时的文青是自他们认识以来印象中最美丽的一次。 “嗨!”文青自然的跟剑打过招呼。 剑也回过神来,微笑道:“你……你今晚很漂亮。”剑开始语音的停顿并不 是紧张所致,只是略带几分欣赏的意味罢了。 “谢谢!”文青始终是很礼貌的。这使剑有几分手足无措,一时语塞。 最后二人决定去朝天门,那里是嘉陵江与长江的交汇处。车票是剑付的,文 青只稍作客气了一番。 漫长的路途使文青有些倦,但并未有丝毫合眼之意。而剑一直默默的凝视着 窗外,凝视着窗外闪过的灯红与酒绿。他此时表情和在列车上时是完全一样的, 他并没有因为景色的不同而有任何神色的变化。除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绝猜不 出他此时的心境,是忧伤?是欢喜?是茫然?是愉悦?是深沉?还是什么都没有?! 这一切的疑问只有他自己知道,全世界只有他一人能作回答! 总之,连文青都有几分莫名,她歪着头,黑亮的短发垂在耳际,甜甜的问道: “想什么?” “嗯?”剑的思绪又一下被强拉了回来,“哦,没有。” “唉!多愁善感。”文青说“唉”时故意将声音拉的老长,而后面四个字又 铿锵有声。 剑便觉得像被判了重刑一样。他并未说什么,只是冷笑了一声,这一笑后面 隐藏着什么?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江风确实是温柔而凉爽的,带来跟江水一样缠绵的感觉,而将人的思潮渲染 为如江流一样悠远。剑与文青的各人以前的故事便由此有了开聊的动机。剑讲到 以前是幸福的,缘于父母与姐姐的关心。曾有青春驿动的花季使他暗恋过一名有 着瀑布般长发的同班女生。而文青讲独生子女是很无聊的,但自己是很现实的, 末了加一句“大学期间不想谈恋爱”。 这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话,使剑打了个冷颤。剑的话匣子也忽而变得空 空如也,刚才蕴酿好的气氛与语调霎时无影无踪。他此时的感觉就如同由繁华的 闹市瞬间转移到荒无人烟的沙漠中一样。紧接而来的风景使他难以呼吸睁眼,但 强烈的表白欲望还是使他振作了精神,重新接触着文青的目光。 文青是一个不错的女孩,迷人的外表加上她温柔而活泼的性格以及刚才二人 真挚的谈话,使得剑有些慌乱了。他怕说出来,会破坏二人已形成的相当不错的 感情,他怕万一捅硬这层纸,那头不是自己渴望的爱情的原野,而是另一个有百 分之五十希望的结果一无所有的真空。 那么,他不仅得不到,反而要失去,接下来的时间,剑一直是烦乱不助的, 步行送文青时,二人身体间总存在相当的距离。 剑失眠了平生第一性失眠了。高考都心若止水的走了过来,反而为了一个文 青一个女人,而失眠,剑有些不能容忍自己了。他又重新开始考虑二人之间的感 情问题。当他想到文青是女人时,很自然想到自己是一个男人。那么他就想是男 人就应爽快一点,不要为这些事而影响自己。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剑便有了主意, 他决定马上打电话高喊文青我喜欢你。这个决定形成的太仓促,使剑都有几分杯 疑。他甚至怨恨自己太痴情而荒废几周以来的大好时光。于是那些茶饭不思的场 面又历历在目了。现在他将自己看作是幸运儿了,无论文青是同意是拒绝都已不 重要,重要的是不管他打过电话以后是否会拥有这份爱情,他都将会彻底的解放 自己,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属于他自己的生活。确切一点“萧秋剑”的生活。想 到这里,他开始默念了一遍:“我是萧秋剑!”五个字都是重音。剑的夜光表显 示已是深夜二点钟。剑轻松的拿起电话,抱进了被窝,摘机拨号,一切都那么轻 松……但结局是出乎意料的,对剑来说是异常惨痛的。 文青睡意十足的声音传过来后,剑表白自己的爱意。 先是沉默,显然文青有一些感动了,几秒钟后,文青压低了声音:“我会考 虑的,不过你暂不会得到答案的……”接下来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剑的脑袋 似被重物狠砸了一下,“嗡”的一声,一夜之间连着两次本不应出现的转折竟会 就降临到剑的身上。他连放电话的气也没有了,口中愤愤极低的念道:“我拷!” 五 剑找何俊时,何俊学生会挥笔泼墨。原来何俊是宣传部部长。俊说:“坐。” 剑说:“怎么不早说?” 俊问:什么? 剑说:何大部长啊! 俊说:别!出力不讨好的事,我早就不想干了。 剑说:不会吧?!第一把交椅,好风光嘛! 俊说:拷!累的时候你就不会羡慕了。 剑说:对了,这几天干些什么来着? 俊说:还不是整天泡在这里,出什么海报,你呢? 剑说:没干什么。吃饭了吗? 俊说:没有,哪有功夫! 剑说:走,去chess (干)。 俊看了一下未写完的半张海报,将笔一扔:去,走走走! 二人吃的是极爽的,要了三盘菜,四瓶啤酒,拿瓶作杯。有一阵功夫剑只一 口掠一口的喝,俊看出剑脸上写着的淡淡的忧伤,便举杯问道:出什么事了嘛? 剑说:没什么,还不是“为情所困”。 俊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如果剑愿意说会自己说的。但剑最终并没有说,因 此俊也没有追问。四瓶喝空后,二人都觉得有些头晕。剑又要了二瓶啤酒,显然 是不醉不归。俊没有阻止,他不敢不情愿阻止一个人发泄自己的愁闷。就这样, 剑一口一口的喝,俊则默默的陪着他。世上只怕再没有这样的关怀与慰藉了。剑 每喝一口,俊都是与他共同承受痛楚的。二人都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 剑又不经意的想起了文青,想起了和文青在一起的时光,他本不该陷这么深 的。他与文青只共同打一次伞逛一次街而已。而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将文青摆在追 求对象的位置上。他不想再逼问文青的答案了,他也许冥冥中已感觉到了。既然 如此,他还有什么好牵挂的呢?这顿饭真是给了剑莫大的启发,他也真的好感谢 何俊,有这样的朋友,不定期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如果让剑在何俊与文青 间只选一个的话,剑肯定要茫然了。“谢”字终未说出口,真正的友情根本是一 个“谢”字无法解释的。完毕后,俊抢着付了款,扶着半醉的剑回寝室。 剑躺在床上,借着微醉的酒意,很快便睡着了,很死。 “刚九点,真毛病。”帅男摘下随身听的耳机,看着剑。 “享受完就睡,多爽!”胖牛冲下铺后帅男喊道。 “哪像你呀!每次那么晚上床,把我摇个魂飞魄散。” “都闭嘴,看人家铁人,就你们烦。”秀才忙着查起了词典。 “整天看小说,什么也不干,不浪费青春么?”大山接过茬,翻身下床。 “大山,去哪儿?”铁人敏感的盯着大山。 “逛街,干嘛?” “给给给,替我买块面包,外加一杯汽水,谢谢!”说着铁人递过2 元钱来, 陪着一副笑脸。 “说好啊!最后一次啦。” “好好好!谢谢,谢谢。”铁人又趴下看起了小说,只不过不看“古金”, 改董易了。 “哎!弟兄们,你们说秋剑怎么了?”帅男一副好奇的表情。 “是呀!这几天这么酷。”胖牛扇着一本《星际合攻略》。 “指定是失恋了……”就连铁人也感起了兴趣。 “还没谈上,就失恋。小心吹牛掉舌头!”秀才将书本一合,大功告成。 “谁说没谈,我都看到过了。”铁人不耐烦的说。 “看到什么?说出来共享资源呀。”帅男冲铁人喊道。 “别听他,十句话有九句假,剩一句还没讲。”胖牛将腿一跷。 “拷,敢不敢打赌?”铁人坐直了身子,显然胜券在握。 “先说出来呀……”胖牛又有些怯了。 接下来,铁人便从“那周六晚我去借书”开始,直至将三人都说得如痴如醉, 腾云驾雾。 “唉,幸福啊。”帅男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 “高手,高手……”胖牛一个劲的点头。 “大山太没福气,这么样的罗曼史都没听到。”秀才补充道。 “只可惜秋剑现在看起来不怎么样。”铁人伸了个懒腰。 “怪他。谁让他有美事不同咱们讲。”秀才撇嘴。 “算了,各人隐私嘛,况且只是小儿科。”帅男得意的将头一扬。意思指自 己真人不露相。 “拷!' 小儿科' ?!不过你那个王怡啊,跟姨一样,确实是' 中年科' 啦!” 铁人打趣道。 “真落后,人家早换了,是吧' 帅男' ?”胖牛从上面探出脑袋,冲帅男一 笑。 “换谁啦?啊?” “够意思,说吧!自己人嘛!” “当然是寡人最新' 美眉排行榜' 冠军啦!” “到底是谁嘛?少来这一套!”铁人对帅男的抬扛有些生气了。 “三班,自己猜。” “哦,对了!就是上课和你经常同桌的亮妹许月,是不是?”铁人若有所悟 了。 帅男故意提高八度,咳嗽一声表示默认。 “可以,不错。”铁人细想了一下,点点头。 “废话,也不看谁选的。” “哎,成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是将- 来- 时。” “嗨!” “我拷!” “你换不换啊!” 一阵怨怒声便将帅男淹没了。 只是这些话语秋剑一句也未听到。大山此时则享受晚风轻送润春心的温馨, 在他身边的是一名身材不错的女生,也是黑亮的短发,和文青一样的打扮。走近 了,竟真是秋剑日思夜想剪不断理还乱的文青。 六 剑与同学的联系多了起来,特别是近几天,几乎每晚都有找剑的长途,帅男 调侃剑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有剑的“老战友”说起E-mail,剑便有些外行,于是 决定上网。剑说原来这么简单,拷,还以为什么神秘的地带呢。剑的邮件地址名 字叫做WoCao@163.net ,我拷! 后来不时有电邮收到,剑的上网时间也增多了。剑到网易,顺便打开聊天室, 到他方聊天室,再到山城故事,便一聊不可收拾。取网名作冰剑。 有美眉名为紫心者敲入字幕问好。 二人互作寒喧后,便将话题深入一步。 紫心说:你相信缘份吗? 冰剑说:你相信网恋吗? 紫心说:有一点。 冰剑说:一样。 当冰剑得知紫心与他同步后,又问及身高。 紫心说:这是隐私。 冰剑说:重要吗? 紫心说:也许。 剑说:拜托,给点面子吧。 心:1 米67,你呢? 剑:1 米76,哈哈。 剑又说:你有男友吗? 紫:快有了,我正在选择。 剑:不会包括我吧? 紫:不一定。 剑:Sorry ,开玩笑的,别当真。 紫:算了,看来美女要守寡了。 剑:拷,原来你姓王。 紫:什么意思? 剑:“王婆卖瓜”呀! 紫:你敢欺负我。 剑:对不起,我最爱逗美眉生气了。 紫:无聊至极。 剑:你好令我伤心,其实只有你才能有些殊荣。 紫:我很幸运罗? 剑:主要我觉得你是一个好姑娘真心的。 紫:我也认为你人不错,只不过是个情场老手。 剑:拜托,我经不起夸,充其量是个爱情大骗子罢了。 紫:少臭美,谁说做你女朋友了。 剑:自作多情,不过你别后悔,我身后有一个连。 紫:是男兵连吧,我和你一样。 剑:别提我啦,好了,你在哪儿? 紫:重庆。 剑:这次我定了。 紫:什么? 剑:我也是!又要被宰了。 紫:谁宰你?请我都不眨一下眼。 剑:小姐,我只不过是一睹芳容而已。 紫:别异想天开了,除非有一枝和路雪才可以考虑。 …… 二人最终互留了电话,通了姓名。 剑觉得在网上健谈多了,再来位聊友没问题,轻松应付。 回来碰到大山,大山说陪我买磁带去,顺便说一桩美事。大山便说到与文青 约过两次会,通过几次电话,距离成功仅半步之遥。剑说恭喜。剑沉默了。剑想 的最多的便是又一个自作多情的人要受伤了。剑对大山说,其实你还早着呢,周 文青不好追。剑又说加紧点追上,给咱寝室增光。 大山买一盘山鹰乐队的专辑,剑买王杰的精选辑。二种风格,一种豪放雄近, 一种悲凉凄楚,但剑认为两种风格有统一的地方,比如都有超脱俗世的情感,展 望自我的境界,两种风格的相溶,就好像剑与大山一样,二人都耿直大方,不拘 小节,骨子里边都有一种豪爽的成份存在。他喜欢这种成份,尤其喜欢与有这种 成份的人相处。因此一开始,他便在寝室里看中了大山,与大山在一起是高兴的, 即使大山说出了与文青的事以后。 剑始终没有意识到“情敌”二字。他只悲愤是否像他与大山一样处境的感受 的男生还有许多,还有许多围在文青或其他女生的周围。归根结底,他讨厌女生 们的来者不拒的态度,他讨厌她们用自己的青春作招牌浪费别人的青春。 剑与文青的距离运了,二人见面也只淡淡一声招呼。有时剑干脆快步抢到文 青前面走去。关于他们的传言便还未盛行又消失将尽。 七 剑总觉得多半个学期以来发生了太多事。其实事并不多,剑又自己解释,只 是事变化太多、太复杂,无法让人看透。剑总想将自己满腹情感可以一一诉出, 最好成册。剑说买个日记本最好,周记本也行。 日记本是在附近一家超市买的,不带锁的那种。大山在柜台边建议,说剑你 别上锁,我看也方便点。剑说你如果脑袋只有一个就别看,除非money 多。剑从 在床上细看日记本的硬皮,一枝微吐幽香的玉壮摆在窗前,有轻纱吹拂空中,窗 外皎月当空,似深遂的目光。在日记的第一言,剑写下一首短诗。 百个日夜 一个思念 倚着你的影 伴着漫长的无眠 如天与地 本就不会有交点 在你转身的一瞬间 独自沉沉的醉 无月的夜幕下 看烟蒂成灰 随风飞 写完搁笔,剑有点后悔,诗像是写给文青的,他恨自己无聊的痴恋空情。三 思后题目命为《孤夜》,剑说不出理由。 没几日剑便不时听到帅男的战略计划,打趣问道,搞定那天,别忘让她在3 班给我介绍一个。帅男说拷,你都有班花了还想什么,想一只脚踩两只船呀?剑 先一恼,一想帅男消息真灵,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嘛,我回心转意了。 剑便去找何俊。依旧在宣传部,依旧挥毫拨墨。只不过身边有美女搭配。剑 一推门便说,俊,你可是“工作不累”呀。俊说,她叫许月,宣传部得力干将。 许月说你好,你是萧秋剑吧?剑表示吃惊,一是因为她便是帅男的猎物,地 理竟然知道自己名字。剑说:你好,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帅哥嘛,很正常。” “过奖了,我快要跳楼了。” 何俊说:“不送了。” 许月说:你们2 班的篮球公害吗?你不参加了吗,输? 剑说:怎么了? 许月说:要和我们班比赛。 剑:当然不。以免你们输太惨。 许月:我们小心吹牛大风扇歪嘴。 剑说:实事求是。 许说:好吧,打赌好吗? 剑说:随便你赌什么。 许月说:一碗包冰好了,便宜你。 剑细想起许月来,苗条的身材,明亮的眼睛,最引人的也许是他那极淡极细 的眉了,盖过高挺的胸部。 剑记得许月走后,何俊说是他的搭档,身后追求者一个连,可惜自己现在大 三了。剑问大三怎么了?俊说我到现在已经比较现实了,不像你们。剑似懂非懂。 回宿舍后正热闹,说要篮球比赛。帅男对剑细讲了一遍。剑说已知晓了。 帅男说: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让你参加,打前锋。 剑说:不会吧,和直接投降有什么区别,还打前锋! 帅男说:我拷,别谦虚了,体育课上打的挺好,上吧!还有美女战呢! 剑说:OK,看在有女生助威的份上,就打肿脸充胖子啦。 篮球赛是在两天后的下午举行的,攻到上半场时,剑一眼便看出人群中的他 要找的目光。剑下意识的看的看了几眼后,又进入状态。整场比赛以胜利告终, 剑表现极佳,是功臣。比赛刚完后,他连女生们准备的水也没喝,将背心往肩上 一搭,便回宿舍。剑只想着凉水澡的感觉。 晚上紫心忽然来电话了,二人照样胡吹一气。末了紫心加一句:别做对不起 我的事。剑挂电话后补上说:拷,我又没卖给你。 剑去找何俊,还是老地方。剑把打赢比赛这份喜悦与何俊共同分享。何俊却 不在,只许月一人在画一只白鸽。剑走进去时许月没有发觉。剑在许月身后定定 看了半天,说:喂,你好。 许月哆嗦了一下,以致着点抖落她的标志细淡的眉。剑想美眉是不是从这里 来的。 剑说:欣赏一下艺术,给个机会嘛。 许月:好吧,算我宽宏大量。……对了,有事嘛? 剑说:本来只是看望你,现在我有笔帐想清一下,希望许小姐配合一下。 许月说:啊?!还记得?!算我倒霉,大不了我饿三天。走啦!萧先生。 说完许月将水彩笔洗净放好,擒了包蹦跳着出来。 二人去了离学校较近的一家刨冰摊处。两人都喝的很慢,喝的津津有味。 许月一直边喝边兴致勃勃的讲自己和与自己有关的一些事。剑只聚精会神的 听着。剑一向都是一位好听众。许月讲到一些伤心事时,眼中会浸满些水一样的 东西,讲到一些兴奋的事时,也是欣于言表的。剑想许月有点幼稚,有点敏感, 容易受伤。剑说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别把男朋友太累着。许月说我才没有什么男 朋友,多乏味,到是你该考虑一下。 分手时,二人都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许月说和你聊天很开心,剑说我也是, 或许比你更开心,许月说但愿。 剑确定是极开心的,他虽然并未讲太多,但他所感受到的心与心之间闭塞语 的释放以及默契的信任是他上大学以来第一次得到的。他与何俊在一起,是一种 无言的“有福有享、有难同当”的朋友间坚实的情感,而剑与大山在一起,是一 种二人相互解放,属于原始的感情的召换与解脱过程。但当他与许月在一起,仅 仅一个晚上,他便感觉到了。那是一种心灵的相容,或叫心灵的相碰,是两颗沉 寂许久,滤过沧桑后的真心的交汇。剑不知道是不是异性的友情才有如此真切深 刻的痕迹,剑马上确定了。 听着后面窗外传来的刘德华的《相思成灾》,剑想自己是不是越来越天真了, 只一碗刨冰便确认了一位朋友。但他更相信,他就是这样长大的,从未后悔过, 目前还没有。 再见到俊时,剑并未提那晚的事,他不想别人将他看得复杂多变。而见到帅 男时,剑则无半分掩饰,他与许月本就很清白。 紫心又来电话了,说,没良心的把我忘了。 剑说:拜托拜托,不要每次都把我看作犯人随你骂。 紫心说:好吧,最近忙什么。 剑说:忙着想你,行不行? 紫心说:我想吐了,肉麻! 剑说:比你强,一句好的都不说。 剑又说:你叫什么来着?我指真名。 紫说:“尹芝”啊,把我大名都忘了。 剑说:“尹芝同志,对不起。 紫说:好了,不跟你聊了,有男生等我。 剑说:臭美,哪个瞎了眼的。 紫说:萧秋剑,我跟你没完。 剑说:别把火气用错地方,还好好保护自己青春,好对得起我。 紫说:去死啊! 紫心“啪”的一声挂断电话,剑想这种感觉真好,心情沉闷时有人相陪,可 以幽幽默,寻开心。至于相见还是早着呢。现在紫心的形象在他心里就挺好。距 离产生美,有人说。 是叫尹芝,对了,剑想。 剑又和许月喝过几次刨冰,许月问剑有哪些爱好。 剑说:文武双全。 许月说:臭美。 剑说:信息系着名诗人,国家四级运动员就是我了。 其实剑本不写诗,高中写过,上大学后就写了一首,是在日记本上那一首。 后来许月建议剑去院刊投稿,剑说那是去垫底牌。许月说随你,我们班有院 刊记者,需要投时找我,帮你介绍。 与许月在一起次数较多,便被大山撞过几次。回寝室大山问:哥们儿,那个 亮妹是谁? 剑说:普通朋友,别瞎猜。 大山说:正好,介绍给我了。 剑说:滚,鲜花芑能乱插。 大山说:拷,不够意思。 剑说:好吧,你主动一点,顺便问一下帅男是否同意。 大山缓了一下神:“问帅男,什么意思?” “她叫许月,咱书记的人!” 帅男辨道:“其实我们话都没讲过,只不过瞎起哄,是开玩笑的……” 剑说:拷,我们等着喝酒庆祝呢,你别装蒜。 帅男说:真没什么,不信问去。 剑没有问,他对这个不感兴趣,跟他也没关系。只是大山老缠着让剑引见。 剑说:你不是有咱班花吗? 大山说:换了,不行啊! 剑说:怎么我换谁你换谁? 大山说:谁让你那么前卫。 剑说:好吧,写封情书,我帮你给。 大山说:够哥们,不过不用你给,你写就行。 大山不是开玩笑,剑无奈,说先请我搓一顿再说。 八 剑将日记本上的诗重抄了一遍,末尾加上班级,要求署名为“冰剑”交给许 月。 许月说:可以看吗? 剑说:随便。 没几日一位女生找剑,自我介绍说叫肖雪,院刊记者。 肖雪说:恭喜你,你的作品编辑通过了。 剑说:不会吧,蒙这么准。 肖雪说:别谦虚了,我看过,写的很不错,有种凄美的情愫,风格别树一帜。 剑说:算了,我受不起。 肖雪又说:真的,整天看他们那些稿件都看腻了。对了,过几天你去领稿费, 还有,祝您考试顺利。 说完话肖雪便走了,剑看着肖雪背影,披肩长发,真的是一身白裙似雪。 最后一期院刊发下来了,剑的诗在《青春驿站》一栏里,大山凑过来问:你 写的。 剑说:犯法吗? 大山说:看不出来,我请定你了! 剑说:干什么? 大山说:给哥们也来一首,派派用场。 剑说:三行一只鸡腿,快考试了,我得搭命。 大山说:一言为定。 剑想不知文青看到那首《孤夜》后会想些什么。 当晚剑便又作一首短诗交给大山,说这是X 只鸡腿,折合一顿火锅。 学校按着固定的程式进行着教学,同学们循着自己的作风安排着生活。时间 过得飞快,考试的时间似利刃,逼近同学们呼吸都困难。 “就一周时间了,拷!” “比高考压力都大,真霉。” “算了,实惠一点抓紧复习吧。” 考试 经历完浑浑噩噩的考试洗涤后,同学们都彻底解放了,有人当天便背起包直 奔火车站。帅男、铁人就是当天走的。剑没买到票,他原本就没有买。他想过几 日再走,轻松一下。 晚上有许月电话,说剑你还没走啊! 剑说:是的,有事吗? 许月便约剑逛街。 许月走在剑的右边,他们靠马路右走。许月一直很拘束,刚才一直很拘束, 跟以前不一样。许月说:剑,你认为我们现在很好吗? 剑说:什么? 许月说:我们之间的……距离。 剑说:很好啊,你是我最好的异性朋友。 许月说:我很高兴你这么说,我想问你…… 剑说:你今天好怪,到底什么事? 许月说:我想问你……我们之间……,我指可以升华一下吗? 剑有些莫名其妙。 许月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凝望着剑,她脸有些微红,但神情是很坚定的。 剑说:怎么了! 许月说:我想做你女朋友,欢迎吗? 剑被这句话一下惊呆了,此时的空气似凝固了一般,二人的目光许久的交织 在一起。剑重复的品味着“女朋友”这三个子。在剑的爱情思索里,曾多少次的 渴望着这三个字,渴望着一份纯洁高尚的爱情。但现在,一位眉头细淡的公认的 佳人在向他示爱,他该作何反应呢?空气的温度似同二人的脚上学的停顿降到了 凝点。剑的思潮却热情的翻涌着,他甚至有些紧张,额头有细小的汗粒湛出。如 果有其它女生示爱,他肯定不会这样。剑最多表示惊讶,然后便会婉言拒绝。而 现在,他们二人是有如此好的感情基础,许月也确实是一位温柔大方的好姑娘, 是系里不折不扣的公认美眉。剑在心里一千次的告诉自己:欢迎、欢迎、欢迎… … 但现实总是残酷的,尤其对于剑这种“重友轻色”的人来说,他更希望许月 做他的朋友而不是恋人。比如现在他可以无话不谈,而一旦做恋人,剑则可以异 常敏感的预想到他将来有所隐瞒。剑无法遵从恋人们的“常教守则”,他生来似 有些叛逆的性格,不允许他那样做。剑不希望自己错过这样一位恋人,更不允许 自己失去这样一位知己。 剑调整了一下情绪,转过头看着远处闪动的车灯,神情中有一丝惆帐。说: 对不起…… 没有说完,许月已打断了他的话。 许月说:你不用讲了。 说完头也不回消失在暮色中。 剑又呆立了许久。 何俊要走了,向剑打了招呼。剑坚决要去送何俊,他们很时间没见面了。 火车晚点十分钟,剑想就算晚点十个小时,他也会继续陪何俊等的。何俊曾 在愁绪缠绕的夜里陪过剑,即使是一杯淡淡的啤酒。但在剑的印象里,创并未帮 过何俊什么。他有些欠何俊的,剑想。 大山已等了二个多小时,大山在宿舍里等。大山将烟接着吸,一根接一根。 剑进来,大山说喝酒去。 剑的酒量陡增,最后喝晕了。晃着身子,指着大山。 “你知道我唯一喜欢过的一个人吗?” 剑没让大山回答。 剑手肘撑着桌子,端起一杯酒。 “她是文青,我一直以来深深喜欢着的。现在,现在她肯定要……回家了, 我都没有去个电话……” 大山脸色露出几分惊讶,眼睛睁得很大,身体前倾,看着剑一身酒气,问问 道:“秋剑,你是说你一直深爱着文青。” 剑没有反应。没有反应表示没有否认。 “我操!你怎么不早说,我……我是说,我把你写的诗给她了。” “无所谓,你搞定是你的,我不闲话你半个字。至于诗,”冷笑一声,“院 刊上的或许也是写给她的,不怕多一首。” “对不起,秋剑,弟兄我不知道你……我临时给她的,我觉得还是她适合我, 许月我一点都不热。” “少废话,喝酒!” …… 再见到许月是在病房。那天胖牛跟剑讲,说咱们书记夫人吃了安眠药品,想 不开。剑一听知道跟自己肯定有关系,便飞奔到医院。 剑的第一句话便是:“对不起。” 许月又抢过话来:“我不怪你。” 病房只剩下二人了,剑便握着许月的手,说:“我不希望我最好的异性朋友 这么脆弱。” 许月淡淡一笑:“或许我父亲的活是对的,' 太自信的人总是经不起打击'.” 剑说:“你不仅经不起,而且是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许月的眼睛有些潮湿,最后终忍不住感情的冷水。眼泪夺眶而出。 剑就一直这样默默的陪着许月,紧握着许月的手。 剑走时许月还有些抽泣,说:我很傻,对不起。 剑说:没关系,我还是很珍惜你,再见。 说完二人对视一笑。还用说什么呢,这一天就已足够,所有的情与愁便都被 无声的稀释与化解。走在路上,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新感觉。是的,新感沉。空 气、微风、声音,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新的。即使在这重庆山城这样长年浓雾 阴闷的空气里,他也仿佛看到了明朗的阳光。不光看到了,也嗅到了、触到了、 听到了。 剑踏着轻快但沉稳的步代,哼着音像店里传出的《单身情歌》,他喜欢这个 题目。 剑到校门口,文青在那儿。 “我是在等你。”说话时文青声音有些羞涩,目光中含一丝剑看不透的东西。 剑怎么也想不到文青还没有走,更令剑吃惊的是,文青竟然说是在等他。不 管做什么,有一位异性亲口说等你总是可以令人有些感动的。更何况是钟爱的异 性。 “你的诗写的很棒。”文青说的第二句话时有些脸红。 “我投稿是闹着玩的,……” 文青打断剑的话:“两首都很好。” “你都知道了?”迟疑一会后,剑问道。 “大山都跟我说了,我当时有些……激动。” “他还说你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喜欢着我,他又讲……” “对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剑想很快结束这种令人尴尬的气氛。 “我是说我可以重新考虑。”文青忽然将微低的头抬起,注视着剑。 “考虑什么?”不过这句话剑没有问出,他可以猜到了。他对文青的感情终 究是深切痛楚的。此时剑还是有些紧张了,他避开了文青的目光,问道: “你同意我做你男友了么?” “或许是吧。”文青的话总不是那么明确,虽然文青已同意,但还是在给自 己留有几分余地的。这种说话方式剑不喜欢。 百分之二百肯定的是,剑的封闭的思想似被打开匣门一般,几股无形的力量 在推动着他回忆起以前的时光。回忆起他们最初的相遇,最初的约会,到剑的示 爱及文青的笼统答复。回忆起在以后空虚充满忧郁的日子里,回忆起在剑每一次 乘汽车的不经意的想起文青的旅程里,回忆起每一次深夜漫长的无眠里,每一个 梦中的熟悉而陌生的身影里,回忆起每一次见到文青时灼灼而慌乱的目光里,回 忆起为文青而作痛痛落笔的诗行里,回忆起每一次或公或私的电话中那蕴藏许多 热情与压抑的声音里,剑的每一条被爱情牵动着的思绪。 而如今,剑的最爱亲口向他表白叙述了一份已被承认的爱意,对于那几句简 短却饱含了多少无奈的缠绵与感动的话语,剑能说什么呢? 除了承认,他能怎样呢?! 几百个日夜,一个思念啊! 剑却有几分迟缓,他犹豫了。 眼前的人,是他的最爱,却也是令他深深的最痛,痛的最深的人啊!他敢接 受吗?他允许自己接受吗? …… 寝室门已锁了,大家都走了。剑取出钥匙,开了门。他想如果世界上任何一 件事都像这个门一样,有一把极配套的钥匙就好了,像现在这样,没有思索,没 有任何的无奈,只是顺其自然的完成。 剑取出日记本,他细详的端祥着这本只写过一着短诗的崭新的日记本。但真 的只写过一着短诗吗?剑想着,他不承认。在以往的时候,剑的所有的欢喜与伤 心就全都有过要写在日记上的欲望,只不过最后又都由于某种莫可名状的冲动所 制止,他怕写出来就会失去一些东西。但在剑记忆的痕迹里,这本日记是剑的名 符其实的感情的栖巢。 剑没有翻开。剑没有去看那着短诗,那着写给文青的诗。剑将日记摔在桌子 上,他又不自觉的默念起了那着诗。“几百……一个……” 剑取出火机,将日记本点燃,每一面都点着。连同那着诗,那所有的空白的 页都点燃。 在忽明忽亮的火光里,剑又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文表,看到了刚才的自己和 文青…… “我……我也想……重新考虑一下。”剑从浑浊的回忆的时光中逃了出来, 模仿着文青的说话方式。这种方式或本身就似一种讽刺。 “你不喜欢我了呢?”文青带出一丝笑腔。她有些不明白剑了。 “这并不说明什么问题,”剑顿了一下,“我有事,咱们以后再谈吧。” 剑没有回头,“以后”意味着什么呢?剑在心里替文青寻找着答案,虽然他 知道终找不到。 “哼”剑冷笑了一声。是在笑自己吗?还是笑什么? ……日记本已被烧焦,只留一条黑黄的玉兰,一朵原来雪白的玉兰,在黑透 的硬皮上孤独的绽放。但发生的所有刻骨铭心的事都能彻底烧尽吗,是不是也想 现在一样,有一朵执着的玉壮在岁月中永久的徘徊。 剑给尹芝打电话,他至少还有这么一位极好对付的朋友。他是怎么想到给尹 芝打电话的,自己也说不清。总之是第一次电话那端响着急促无奈的铃声。风声 过后,剑知道尹芝已回家了。但剑没有挂,任凭电话疯狂竭力的响着,剑而心的 听着,这是一种新的感觉吗?剑想。 何俊、许月、文青、大山、帅男、尹芝,这些奇怪的人啊!都使剑来到这个 学校认识他们以后,没有一丝后悔,但在他们与剑之间发生的一切,却都像早注 定好了的,那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将冥冥的空间与时间渲染的是如此的神秘。 是啊!谁又能说剑最后拒绝文青和他们哪一个人没有关系呢?! 重庆夜晚的钟声敲过,带来阵阵微风。 剑朝天躺着,今夜的风异常的凉。 枕边有凉风吹过,剑觉得好似带走了什么,带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风很凉,就在山城夜晚零点的钟声敲点过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