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我想他应该给我送花了。果然,第二天中午时分,我还在梦中就听见有人敲门, 打开一看,是一位花店的小姐,送了一束玫瑰。我数了数,一共九支。 “这家伙,还没说爱我呢,就想跟我天长地久……”我嘟嘟囔囔地找了一个易 拉罐,接了点水把花散开插上。 不一会儿拷机响了,我一看是他打来的,是一句好酸好酸的话,酸得我都不好 意思在这里写出来的一句话。 他是不是爱上我了? 我立刻想打电话给他,就拨了他的拷机。 “国信126 台155 号,请问你呼几号?” “1699986.” “请问你贵姓?……” “许。许可的许。” “……对不起,机主因欠费停机了,请用方法联系,再见!” “停机了?……” 寻呼小姐把电话挂断了,我闷闷地抱着听筒坐了一会儿。我想也许有一天,当 我真的需要他在我身过时,我却呼不到他了。 就像这样。 我梳洗完下楼,骑上单车去找他的“阳光飞鸟”,没想到木门紧锁;我问旁边 的店老板,他们说上周就关门了。 我坐在台阶上,呆呆地望着那半页写着他拷机的菜单:“红枣小米粥”,“鱼 香银耳粥”,“八宝麦仁粥”……然后一个一个回忆它们的价格,想起来就添在后 面,最后都记清楚了,我站起身来骑着单车走了。 快到街口的时候拷机又响了,我想一定是他打来的。 果然是。 他约我在“风铃”见面,6 点一刻,不见就散。 嗬,我要在6 点一刻赶到“风铃”,我必须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蹬车才行! 加油啊,小可,我对自己说。然后风驰电掣地往大同路方向骑。 到了能看到“风铃”那别具一格的大仓库门时,我停下来看了看时间。 6 点14分。 一群比我更年轻的少男少女从我身旁呼啸而过,他们穿着更加怪异的服饰,极 力渲染自己身上那尚未发育成熟的第二性征。 我在路旁站了很久,温柔的灯光从酒吧低垂的窗帘下面泻出来,粗砺的原木和 石块砌成的墙体被装饰的灯光打得更加狰狞可怖。 我叹了口气,走进“风铃”,酒吧里已经有好多人;我张望了一下,看见郑治 在一支点燃的蜡烛后面朝我微笑。 我要了一杯红酒。 “你怎么没有走?不是说好不见就散么?” “因为你迟到了。” “今天我给你打传呼,小姐说你停机了;又去找你的‘阳光飞鸟’,也关门了。” “我送的玫瑰漂亮吗?” “为什么要送花给我?” “因为我的钱只够买九支玫瑰。” “你破产了?” “今天晚上买单可能得AA制了。” “我也从来不曾欠你什么。” 说完我俩都沉默了。 好像起风了。我有些瑟缩地耸了耸肩膀,他脱下西装外套给我披上。 我俩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小可,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寒流将至,你要多加点衣服。” 我突然有了一种要流泪的感觉。 “我想哭。”我说。 “小可……” “刚才在‘风铃’里我觉得有句话你想讲而没有讲出来。” “……” “你现在告诉我吧。” “我爱你。” “……大声点。” “我——爱——你——”他的声音在纵横交错的立交桥下的人行道里久久回荡, 显得翁声翁气。 “我不让你送我了。”我们走到十字路口,我说。 “我送你到楼下。” “不用。” 他的手轻轻地扶着我的肩膀,我低下头,闭上眼睛。 他温柔地把我搂在怀里,吻我。 我也吻他。 四面八方的汽车鸣着喇叭打着雪亮的车灯从我们身旁疾驰而过。 我的泪终于无声地滚出眼眶。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