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弹弓(4) 一名老生摸着胡子,提起那女子写的字幅读道:“为利为官终幻客,能诗能 酒总神仙。世间万物俱增价,老去文章不值钱。” 老生读完,竖起拇指赞道:“好一句‘老去文章不值钱’,常言道,功名迟 速,莫逃乎命,早成者未必有成,晚达者未必不达,故不可以年少而自恃,不可 以年老而自弃,古人云:东园桃李花,早发还先萎,迟迟涧畔松,郁郁含晚翠, 正是此意,妙极,妙极。” 这老生满口之乎者也,听得聂小一头大如斗,他原本就不学无术,连成语都 不会用几个,刚才同刘勋对答几句文绉绉的话还是从武侠电影中学来的,现在到 了这文士汇集的地方,想必要大大出丑,心中忍不住想跑。 但刘勋已抚掌大笑走上去:“诗是妙极,评也是妙极,鲜于老师果然名不虚 传。” 众人一见刘勋,纷纷起身行礼:“将军有礼。” “不必不必,各位请坐。”刘勋道,“今日我向大家引见一位朋友。”他向 聂小一道:“聂兄弟,还不过来见过各位大儒。” “是人!”众妖怪吃了一惊,刘勋道:“各位不必惊慌,聂兄弟有胆有识, 胸襟广阔,非凡夫俗子可比,今日正是得见他,才让我了却那桩平生憾事。” “哦?”那老生道,“难不成他就是……” “不错,他就是谢家后人,不过如今已改名换姓,姓聂,名小一,这都是被 我逼迫所至,但聂兄弟说了,这段怨仇就此揭过,哈哈……”刘勋兴高采烈,把 适才他与聂小一的对话说了一遍,周围的妖怪一听,纷纷向刘勋道贺,又称赞聂 小一年纪小小有大丈夫胸襟,难得难得。 “来来来,聂兄弟我向你介绍。”刘勋拉着聂小一,“这里诸位,可都是胸 中藏锦绣,妙手著文章的前朝名儒,像这位……”他指着那位老生,“鲜于仲通 老先生,明朝万历年间可是连中三元,一时无两,这位……”他又指指旁边一个 年轻一点的,“李堂李子楷,曾于凉州一带有‘小太白’之称,这位……陈子高, 就算你不曾听过他的名字,也该听过《寒食》,寄调《谒金门》一词吧,那一句 ‘檀炷绕窗背壁,杏花残玉滴’千古流传……” 刘勋向聂小一介绍一番,这些人个个都是大文豪,有些甚至在文坛上还是流 芳百世的大儒,但聂小一平日少读书,更不要说读古书,自然是一个不识,也没 什么反应,只是抱拳行礼,以示敬意。 最后刘勋指着那名女子:“这位不让须眉的名媛仕女李碧蓉,不但才貌双全, 还是唐皇李家的后人,出身名门,其才情智慧,历朝历代,均属罕见。” 李碧蓉向聂小一施了盈盈一礼,这样细看,聂小一果然发现这李碧蓉样貌清 丽脱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画中仙子,连忙道:“幸会幸会。” 李碧蓉看看聂小一道:“聂公子,既然前世怨仇今已揭过,何不认祖归宗, 改回谢姓,再带将军向先人坟头凭吊一番。” 刘勋一听道:“此言甚是,聂兄弟当改回谢姓,我也自当往先人坟前谢罪。” 聂小一道:“这就不必了,姓了几百年的聂了,这一下突然改过来很不习惯, 何况我要是一改,我爸爸,爷爷,三叔公四姨妈都得跟着改,还是算了吧。” 那李碧蓉面上微微泛出愠色:“聂公子怎可口出如此无君无父之言,认祖归 宗,本是人生大事,岂可马虎,小女现在怀疑,聂公子到底是不计前仇,还是生 性懒惰?”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众人的气氛一时尴尬起来,古人对孝悌二字历来看得极 重,听李碧蓉这么一说,也觉得聂小一刚才的话有些对祖上不敬,心里对聂小一 的好感少了几分,虽然他们在新时代生活已久,但古人一些习性也不是说改能改 得了的,当下全望着聂小一,看他如何应对。 聂小一哈哈一笑:“不知各位可知道,若要认祖归宗,我们这些人可都是猿 猴所变,若是个个执著于孝道,那我们岂不应全都改姓猴?” 妖怪一听不由全哑了口,他们也都知道十九世纪达尔文的新发现,人的祖宗 的确是猴子,起初知道这个道理,俱是震惊,这些妖怪一般都是大有见识的,除 了有顽固不化的愤愤不平,拒不承认,但有识之士知道《物种起源》已得到世所 公认,由不得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