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缘去 窗外下着小雨,雨丝随风轻轻飘着,晓星的思绪也飘着,绕着一把雨伞轻轻地 飘着。那是一把很普通的折叠雨伞,已经有些褪色了,却装在一个漂亮的礼品盒里, 摆在桌子上,摆在晓星的眼皮底下。晓星坐在桌子前用手轻轻地抚摩着,好象是在 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又象是对着一位好朋友,就那样无言地坐着。 “你又在摆弄它了。”灵儿走过来拍了拍晓星的肩膀。晓星抓住灵儿的手在自 己的脸上轻轻摩擦着,“灵儿,你相信缘份吗?”他说。“明天就是我们结婚周年 纪念日了,你还问我信不信缘份,不是缘份我们能在一起吗?”灵儿从后面抱着晓 星,头靠在晓星的肩膀上。“是啊,我们是上天注定要在一起的。”晓星紧紧握着 灵儿的双手,闭上了眼睛—— 那也是一个雨天,一个下雨的傍晚,绒毛小雨随 风飘摇,海鸥式的路灯透着朦朦的光,闪烁的霓虹在雨中变换着离奇古怪的形状, 路上依旧车水马龙,道旁零星的小贩依然大声地吆喝着。晓星悠闲地散着步,柔柔 的风雨凭添了一份情趣。 斜风细雨,灯影朦胧,晓星没撑伞也一样的从容,他似乎品着雨天的味道,一 种孤独的味道。 他象往常一样路过同一家鲜花店,他看到了依旧摆在门口的红玫瑰,他看到花 丛中依旧期盼的服务员,他看到行人依旧匆匆地路过,然后他感到身边飘来了一片 红云,头上的雨不见了,只有微风拂过脸庞,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是茉莉花的 清香,他转身,眼前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孩,一位漂亮得倍感亲切的女孩,她微笑 着,撑着一把粉红的雨伞站在他身旁。她笑得很甜,就象茉莉花一样甜,而且身上 散发着茉莉花的清香。 他愕然地屏住了呼吸,接着手上被塞了一件东西,他感觉到那是一把折叠雨伞。 “这把伞拿去用吧,雨就要下大了。”这恐怕是他印象中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了。 “这怎么好意思。”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没关系,反正我有两把伞。” 她笑得很自然,一滴雨水象晶莹的露珠从她那花瓣般的脸颊滑落。“那太感谢 你了,这样吧,留个地址给我,改天我还给你。”他已不知所措。“不用了,一把 伞不值多少钱。”“不行,我一定要还给你的。”“好吧,那就看缘份吧,我赶时 间,先走了,再见。”还没等他再说一句话,她已经转身快步走了,长发一甩,也 象雨丝一样随着她仓促的身影飘去。晓星久久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竟不记得打开 雨伞。 从此,晓星的生活多了茉莉花的清香,甜甜的微笑和那飘扬的长发。每天的散 步成了他的一种任务,一种责任,无论晴天雨天,他都会拿着那把雨伞在那条街道 上走来走去,或坐或站,总希望有一天等到她出现。渐渐地他养成了一种习惯,只 要走在街上总会在人群中寻寻觅觅,好像是寻找失散的亲人。然而,她似乎也跟那 天的雨一样消散地无影无踪。 晓星期待着,焦虑着,看着花店门口的鲜花换了又换,看着同样期盼的服务员, 看着依旧匆匆的行人。那把雨伞似乎也开始一天天地褪色。然而心中那个身影却一 天比一天深刻,那迷人的微笑,那飘扬的长发,那茉莉花的清香,他唯有默默地回 味。 又是一个下雨天,同样的路灯,同样的车水马龙,晓星已经在花店门口徘徊了 很久。雨一样地飘,风一样轻拂,却依旧不见长发飘飘。他撑着伞徘徊着,张望着, 没放过任何一个身影。 这时,从小店的屋檐下冲出一位女孩,没打伞,手上拿报纸遮着头从他身边匆 匆走过。他忽然心中一动,赶上两步,“你好,这把伞拿去用吧。”说着把手里的 折叠雨伞塞给了那个女孩。他看清了那个女孩,一张俏皮的脸,一双会说话的大眼 睛,一头秀发简单的用发夹在夹在脑后,两撮头发随便地散落在脸旁。她有点莫名 其妙,但还是微笑着,古怪地笑着,“这怎么好意思啊!”“没什么,反正我有两 把伞。”她歪着头,笑着直直地盯住晓星,“你不会是想追我吧?这方法可有些老 土喔。”晓星嘿嘿地笑了笑,“放心,我跑得很慢,不会去追你的。” “那我怎么还你啊?不用了,这把伞也是以前别人送给我的。”“那好吧,谢 谢你,看来今天我可以去买彩票啦。”“什么?难得撞上个好人,看来我今天运气 不错嘛。”“那就祝你中个头奖吧。”“好吧,谢谢你,好人,再见。”“再见。” 看着那女孩远去的背影,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正当晓星准备离去的时候,他不经意地看到马路对面“天使”咖啡厅门口有一 个熟悉的身影,是她!他刚要冲过马路对面去,却看到她和一男一女走进了咖啡厅, 他们说说笑笑,看来是朋友聚会。这样过去有些冒昧了,晓星退到屋檐下,透过咖 啡厅的玻璃看着他们坐下来。他等了很久,他们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雨越下越大了, 天色越来越暗。他转身走进了花店。想了想便买了十一支玫瑰花,并附上了一张贺 卡,谢谢你的雨伞,愿好人一生平安!一个你帮助过的路人。然后吩咐了花店工作 人员送给那个女孩,便满怀惆怅地回家去了。 第二天,晓星依旧象往常一样出来散步,依旧走过同样的街道,他又见到了那 个女孩,她一个人站在花店门口,不停地抚弄着她那乌黑的长发,两眼望来望去, 似乎是在等人。晓星压着心头的欢喜,快步走了过去。“你好,还记得我吗,那把 雨伞。”“是你啊,你好!”他又闻到了茉莉花的清香。“不好意思,有一天刚好 下雨,我把那把伞送给别人了,之前我找了你很久。”“没关系,没想到一把小伞 还帮到那么多人。”“这样吧,为了表示对你的感谢,我请你到对面喝杯咖啡吧。” 他恳切的乞求着。“这样啊——”她眼珠转来转去,不知在想什么。“怎么,没空?” 他开始有点失望。“怎么会,走吧。”她一招手,好象其他事情她已经不在乎了。 两人走进了天使咖啡厅。那里播放着晓星喜欢听的RIGHT HERE WAITING. 他们 一边听着悦耳的音乐,一边品着可口的咖啡,两人似乎都有好多话要说,但却不知 从何说起。“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小莉,茉莉花的莉,你呢?” “我叫晓星,满天星光的星,我挺喜欢茉莉花的,喝茉莉花茶,颊齿留香。” “我也喜欢,我喜欢它的清香陪伴着我。” “嗯,昨天的花是你送的吧,谢谢你。”她早就猜到那束花是他送的。“应该 的,伞还不了,感谢还是要的,礼尚往来嘛。”“看来我的伞还真没送错人啊。” “其实我找了你很久,怎么那么长时间见不到你?”“我前段时间调到分公司 去工作,刚回来不久,其实你又何必为一把伞那么执着呢。”“不光是为一把伞, 我希望还能见到你。这样说可能有点老套,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象,嗯,就 好象看到了很久不见的好朋友,就好象我们早已认识,你能相信这种感觉?” 他深情地望了她一眼。她垂下了眼睛,不停地搅动着咖啡。“是吗,其实,其 实我之前经常见到你的,我就在对面楼上上班,加班的时候总能看到你,那天你救 那个小孩真英勇,我们同事都夸你。”她说得有点陶醉,似乎那天被救的是她。 “那是小孩运气好,如果面包车再快一些,我也跟他一起受伤了。”他想起那 件事还觉得后怕。那天,一辆面包车在快速倒车,并没有注意到后面蹲着玩泥沙的 小孩,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多想便扑上去抱走了那个小孩。 “这么说我的感觉还是正确的,起码你是见过我的,说不定你看着我的时候已 经把的形象也通过你的目光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只是我不知道而已,算是,磁场效 应吧,哈哈。”晓星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哪有那么玄,你象是在说特异功能似的, 不过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离开以后我也想 过你,回来后我也试过在花店门口等你。”她抬起头,望着他。他手中的汤匙从手 中滑落,喉咙哽咽着,微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相信缘份吗?”他喝了一口咖啡后问她。“我相信缘是天定,份乃人为。” “拿着伞找你那么久都找不到你,我几乎放弃了,可现在我相信了,缘份是存 在的,就在我们身边。”“我一直都相信我们会再见的,有缘的人一定会再见的, 我甚至曾经想过我们重逢的方式。”“一定有好多方式吧?”“我甚至曾想过我们 都站在海边看海,站了很久,互相都没看到对方,然后我一转身,你也转身,我们 就那样相遇了。”“这种方式倒不错,我们明天就到海边试一下如何?”“那太好 了。” 晓星叫过服务员悄悄说了几句。不一会儿萨克斯音乐缓缓响起。“茉莉花!” 小莉高兴地叫了起来。“CHEERS!为久别重逢。”晓星端起了咖啡。“好!咖 啡代酒,CHEERS!”小莉也端起了咖啡。 两人沉浸在缠绵的萨克斯音乐声中,临走的时候也是那样依依不舍,晓星写了 自己的手机号码交给小莉,“明天下午六点,海滨沙滩不见不散,如何?。” 小莉也把手机号码交给了晓星,“好,不见不散!” 第二天下午,晓星等不到下班时间便请了个假早早来到了海边。海边有些游客 在观光,沙滩比节假日洁净许多,清静许多,海上有几只渔船来往穿梭,渡客快艇 拖着白色的大尾巴快速地驶向远方。海浪唱着歌不断地向他涌来,海风轻轻地拂过 脸庞,这一切让晓星感到心旷神怡。 太阳象一个巨大的蛋黄慢慢沉落海底,游客渐渐离去,小莉还没有出现。晓星 拨了几次小莉的手机都被告知已关机。没办法他只好在沙滩上走过来走过去,沙滩 上三三两两地人慢慢多了起来,然而始终看不到熟悉的身影。他不断地拨着小莉的 电话,看着天空由几颗星慢慢变成满天星光,看着月儿慢慢地升上来,看着沙滩上 来来往往的人群。一直到深夜,小莉也没有来。 晓星依旧每天都走过同样的街道,依旧路过同一家花店,依旧在天使咖啡厅喝 茶听音乐,有时他也会去海边吹吹风,然而,小莉没有再出现,好象她从来也没有 出现过,他们的相识只是一场梦,一场不着边际的梦。一个多月过去了,小莉始终 没有出现过,手机也一直是关机。 这天,晓星在花店门口欣赏着各种各样的鲜花,辨别着不同的香味。“你不是 在等我吧?”似曾相识的女孩的声音。小莉!他高兴地转过身来。然而却是一位似 曾相识的女孩。他往两边望了望确信她是在跟他说话,却也只能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怎么?不认识我啦?你送过伞给我的。”“哦,你好,你好。”晓星终于想起来 了。“我好几次见到你在这儿走来走去了,想跟你打招呼,却想到你该不是等我还 伞吧,这不,今天我把伞带来了,还给你。”她说着把手里的伞塞给了晓星。“看 你想到哪儿去了,怎么会等你还伞呢。”晓星嘴里说着,眼睛却象看到宝贝一样打 量着那把伞,伞已有些褪色了,然而它却明白地证实了小莉确实出现过,她并不是 一场梦。 “谢谢你!”晓星有些激动,忘了是她还伞给他。那女孩有点摸不着头脑, “应该是我谢你啊,这样吧,我请你喝杯咖啡吧,以示感谢。”晓星一直打量着那 把伞,没有多想便和她进了天使咖啡厅。“还说不是等我还伞,看你拿着它跟拿着 什么宝贝似的。”他们坐下以后,晓星也没有把伞放下来。“我也没想到我还会再 见到它,它现在对我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什么重要意义?它是朋友送的,现在 朋友离开了,我看到它就跟看到我的朋友一样。” “哦,一定是很重要的朋友吧?”“是的。”“恋人?”“嗯。”“失恋了?” “算是吧。”“算是吧,有意思,这种事还有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也不知 道。”“还很爱她?”“嗯。”“痴情的男生不多见喔。喝什么咖啡? 今天我请客。“”要杯茉莉花茶吧。“”你不喝咖啡?“”我喜欢喝茉莉花茶。 “”那就给你茉莉花茶吧。想开点喔,天涯何处无芳草。“”象你一样?“ “我?”“还没请问芳名呢?”“我叫灵儿,你呢?”“我叫晓星。” “轻轻地她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她走的时候没跟你解释?”她笑着问他。 “很复杂,我也说不清楚。”他叹了一口气。“看你的眉头也知真够复杂的! 来,把所有的不开心象茶一样喝下去吧。“她举起了咖啡杯。他举起茶杯碰了 碰,一口喝去大半杯茶。”好样的,喝点啤酒如何?我不开心的时候,喜欢喝点酒, 很快就把不开心忘了。“她搓了搓手掌,问他。”好啊,谢谢你肯这样陪我。“” 我也好久没喝酒了,今天是个好机会。就喝喜力吧?“”好啊!“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几瓶酒就喝下去了。“跟你喝酒真痛快。”她眯着 眼跟他说。“你的酒量不错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不开心的是你呢。哈哈。” “咦,会开玩笑了,有效果了吧。开心吗?”“开心!太开心了。再喝!”他 举起了酒杯。“好,开心就好,以后还能再跟你喝酒?”她举起酒杯,一口喝了个 底朝天。“还怕请你不来呢。很久没喝得这样痛快了。”“好,以后我就这样喝酒。” 从那以后,晓星和灵儿常在一起喝酒,他们也会走过同一条街道,经过同一个 花店,同去天使咖啡厅,同去海边看海。晓星觉得,小莉带给他的是一场美丽的梦 幻,而灵儿却给了他实实在在的欢乐。只是一个人的时候,他也会想起小莉,她的 倩影会在他脑海里悄然升起。 一年过去了,小莉再也没有出现过。晓星有时觉得是老天跟了开了个玩笑。 他怕灵儿也会象梦一样,在某一天悄然而逝。于是他在灵儿生日的那天向她求 了婚。 结婚那天他们在一家酒店宴请亲朋好友,来的人很多,他们很高兴,客人们也 很高兴。就要开席的时候,酒店服务员拿着一张贺卡交到晓星的手里,晓星闻到一 股熟悉的香味,茉莉花的香味! 听酒店的朋友说今天是你结婚,我很高兴,因为我的祝福终得以实现,我心可 安矣。我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来看看你,我想你的婚礼我不能不参加,但我怕你会看 到我,请原谅我只能悄悄地来了,透过车窗玻璃,看到你们如此般配,我心里高兴。 在此衷心向你祝贺新婚大喜,也想告诉你并不是我狠心将你忘记,只是我不能见你, 也不想你见到我,我能做的只是每天祝福你,就跟你也会祝福我一样。祝你一生幸 福!祝你和新娘永结同心,比翼双飞!小莉。(请你不要找我,就跟我不去找你一 样!) 晓星合上贺卡问服务员,“谁送来的?”“一个坐轮椅的漂亮女孩。”“现在 人在哪里?”“有人开车送她来的,交了贺卡以后就坐车走了。”晓星冲出酒店门 口,已是人影全无。晓星靠在门口的石柱上久久地站着。灵儿和伴郎、伴娘出来找 他,看见他眼里闪着泪花。“怎么了?”灵儿问。“没什么,今天太高兴了,高兴 得快要流泪了。”晓星擦了擦眼睛,拥着灵儿回到了酒席上。 “明天我们怎么庆祝结婚周年啊?”灵儿问。晓星睁开眼睛,拍了拍灵儿的脸, “去海边吧,我们好久没去海边了。”“上星期不是才去过吗?”“海边空气好啊, 我们找个露天餐厅吃海鲜庆祝好不好?”“好吧,反正比天使咖啡厅好,跟你去得 多,你不腻我都腻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