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 作者:叶逸 1 巫小翻一个下午心绪不宁。 快下班了,客人渐少。她一手撑着收银台,缓解一下麻木的双脚,两眼发直 地看着外面的街道,心里念叨着,快下班吧,快下班吧…… 化妆品专柜的吴美佳趁值班经理去卫生间的当儿,见她望着大门口出神,就 串岗到她面前,低声问,小翻,想什么呢?! 巫小翻惊跳着回过神来,随口答道,没什么,我饿了。 吴美佳听了,指着街道口那一个鼓着气弯在那里的红色拱形大气模说,呵呵, 看着它象一根巨形火腿肠吧? 巫小翻也颇觉她的比喻很形象,接下去调侃道,哦!你去吃吧,可以抱着它 啃呢! 呵呵,小翻,下班后,去逛夜市,我请你吃台湾香肠。 不,我想回家,累死了。巫小翻拿着扫描抢,摇了摇头说。 哎呀,去吧,陪我去选两双鞋子。 鞋子?巫小翻纳闷地问,商场里不多了嘛,还可以打对折,干嘛跑外面买。 求你了,小翻。我再请你吃火锅,去“老蜀川”。听说新联锁店开张,优惠 酬宾呢! 我……。 巫小翻刚要推辞,值班经理背着手作古正经的往这边走过来,美佳赶忙丢了 一个眼色,下班后不见不散啊! 被吴美佳这一相约,巫小翻更加烦躁了。她不由自主地又陷入沉思,就象刚 才,她哪是饿了,脑子里一直在上演下午的一出情景剧。 大概是在两点半左右,商场里回荡着一首经典老歌《昨日重现》。这是巫小 翻最喜欢的一首外国歌曲。 一位先生买了一架松下GS70的摄像机,来到收银台交款,要求刷卡。她只看 了他一眼,就慌忙低下头,手足无措,拿着张银联卡却又去拿扫描抢。 后来她想,如果那真是一把枪多好。 那人问:可以了吗? 她才丢下手中的扫描枪,按了一下银联刷卡机。 需要顾客输入密码。 她机械地说了两个字,密码。 那个男人也象认出了她,开始不安地朝她的工作牌看去,象是要证实什么, 巫小翻把胳膊很自然地往胸前一抬,就把工作牌给挡住了。 刷完卡一直到那男人在小票上签字,巫小翻没看他第二眼。 但她知道那个人一直在看着她。 你很象一个人。他在临走时说。 小翻的手在发颤,没有答讪,脸绷得紧紧的,一语不发。那人象是没感觉自 己讨了个没趣,你的名字很特别,巫小翻,他忽然低下嗓音说,我记得你! 巫小翻等他离开收银台,手里拿着那张信用卡签名的小票,差点虚脱,没错, 是他,是他,纪明天。这个纪明天象个魔影一样,活在巫小翻昨天的记忆里。 巫小翻又开始气父母给自己起的这个名字了,几乎让人过目不忘。这名字听 起来有些风骚。她想给自己改个名字叫巫小凡,但是她没那个改身份证户口本的 本事。 2 清场过后,巫小翻拿起钱袋交到保卫科,就到停车场找自己的自行车,想避 开吴美佳。可是吴美佳已经坐在电单车上等她了。 巫小翻暗叹一声,心里骂道,这个差心眼的女人。 两个女人熟练地直奔步行街上的达芙妮鞋店。 挑了半天,选了一双白色的,一双本色的。巫小翻也试了试,好鞋子养脚, 整个人也觉得轻飘起来,脚上那双劣质的鞋子让站了一天的双脚肿痛得受罪。 小翻,看中你就挑一双吧,反正我买两双呢!吴美佳说。 我?哦,不,就这两双吧,你穿挺合适。 好吧!吴美佳冲小姐喊,把这两双鞋子包起来。然后递给小姐一张付了款的 购物券。 巫小翻看在眼里,心里很明白。 美佳这段时间象过年似的,头发烫完后拉直,拉直了又烫,尽是瞎折腾。手 机换了彩屏,自行车也换了电单车。今天又来买品牌鞋,这对于每天站八小时一 个月累死累活挣几百块钱,只能保持温饱生活底线的营业员来说,很奢侈了。 美佳换上新鞋子,走路的姿态好象都改变了,小翻跟在后面,脚下还真有些 自卑。 巫小翻说,鞋子买好了,我先走了? 不行!小翻,我请你吃火锅去。美佳硬是拉着她去了老蜀川火锅城。新开的 火锅城里一片云烟缭绕,味香弥散。 两个很标致的少妇一坐下来就惹了不少男人挑剔的目光。 巫小翻看着打扮一新的美佳,从心底里有些看不起,她意味深长地问道,新 鞋子穿着舒服吗? 吴美佳是一个没有大脑的女人,她不知道是相信女人之间的友谊,还是想在 比她漂亮却穷酸的女人面前显摆什么似的,笑着说,当然,很舒服的…想吃什么, 尽管点。 你中彩票了呀?巫小翻边看菜单边笑着问。 非要中彩票吗?吴美佳暧昧地朝她笑笑,小翻,只要愿意,女人可以天天中 奖券,你信吗? 我不信。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 哼,我就知道你下一句是贪小便宜吃大亏!美佳不以为然的说,小翻,现在 人都这样地,就象今天,有个老男人到我面前买了一个化妆品礼盒,他还有些拘 谨呢,我心知肚明地给他推荐了一套适合年轻女人使用的化妆品,他很满意。你 知道吗,那老头半了白边的头发,还开着白色的保时捷跑车,真是骚包。 可是男人的钱不是白花的,美佳。 一个有本事的男人,是不会让喜欢的女人受苦的,喜欢才会乐意送礼物给她。 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喜欢男人送礼物给自己。你知道我一天要卖多少化妆品礼 盒吗? 小翻摇摇头,他是干什么的? 一个酒业代理商。 哦!小翻不语了,开始充饥。 美佳根本无心吃东西,不是短信就是电话,一个接一个地。 火锅城门口忽然热闹起来,听见有人在说,那就是老蜀川的老板。在许多人 啧啧羡慕中,她们两个人也看向门口。 有几个男人在那握着手寒暄,巫小翻的面色突然象鲜红的羊肉往锅里一放, 一下子涮白了。她感到一阵反胃,象是火锅的辣味直冲到心底里。没想到这个老 蜀川火锅城的老板竟然是纪明天。 她看了一眼美佳,后者也有心事,有些坐不住。 我得回去了,美佳,石良出差说不定回来了。 你再点呀,小翻。 吃好了,我们走吧。 哦,那好吧,小姐,买单。 两个人一起走出火锅城,找到自己的车子时,美佳忽然说,小翻,如果…… 什么…? 如果,如果,我老公明天问起来,你就说,我们吃到很晚,行吗?美佳的脸 上有一丝羞惭。她老公是商场工程部的电工,彼此都很熟识。 巫小翻明白了,她刚才还怎么说来着?哦,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 3 回到租来的一室一厅的房子里,冷锅冷灶地,石良还没回来。他在一家纸业 公司跑业务,生意一直半死不活的,老板是一个很抠的人,薪水发得也不及时。 幸亏还没有孩子。 巫小翻一头栽到床上。泪水在黑暗中,汹涌而出,她没有理会,一任它们流 淌着。 巫小翻到今天还没有完全后悔嫁给石良。 因为选择嫁给了石良,巫小翻从此没有了娘家。 想当初,家里人嫌石良穷,母亲以死相逼,父亲以断绝父女关系来威胁她, 反对这门亲事。但是她居然弃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不顾,毅然跟着石良跑了,来 到城里。她梦想着有一天,跟石良荣归故里,跪求父母的原谅。 现在的巫小翻想想,觉得做父母的也真是矛盾。从小就教育她做一个传统的 女子,可是当她选中了老实专情的石良时,他们灌输她嫌贫爱富的思想,怕她受 苦。 她已经流了两次产了,生活的压力让她实在没勇气养孩子。 巫小翻又想起纪明天,那个应该遭猪瘟鸡瘟的男人,怎么那么巧一天在她眼 前出现两次呢。象是做梦一样,一晃三年了。 三年前,巫小翻做保险。 那时候,她跟石良两个人刚进城谋生,正艰苦着,石良生性淳厚,中专毕业, 也没有什么手艺,只能跟在人家后面跑业务。东一榔头西一棒的,也属不易。小 翻找工作倒是比较顺利,第一次在人才市场就被保险公司录用了。她巧嘴鹦舌地, 深得公司领导的看好。 工作没多久,认识了“明朝酒店”的老板纪明天。那时候他的儿子才一岁左 右,正适合投保。 纪明天这个客户,是她做的第一份保单。他人很热情,而且大度好说话,令 小翻信心百增。 一直缠着人家一个多月,小翻还记得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雪夜。 那天,主任催得急,她一天连续几次打电话给纪明天,问什么时候能签单。 直到晚上最后打了一次,他说,要不你现在到我酒店里来签吧。 小翻就到了他的明朝酒楼。 酒楼不是太大,但生意还不错,他还很殷勤地带着小翻参观了二楼新装修的 包间雅座,然后非要请她吃夜宵。小翻不好意思推辞,想着包里揣着的保单,想 想石良该添件棉衣了,她坐了下来。 她还记得那天吃的是明炉花椒狗肉,很土味。小翻的记忆里那是一顿很令人 垂涎的美味。 纪明天开了一瓶酒,是五粮液。 巫小翻说自己从来就没喝过白酒。 但是他很会说话,他说,对酒当歌,对美人当得有酒了。巫小翻,这名字很 有意思,让人叫过不忘。 巫小翻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一口,一口辛辣的气流直穿身体。 后来,不胜酒力的巫小翻被纪明天硬是灌醉了。 她记不起是怎么出酒店的,迷糊中被一个男人带上了车,又带进了一个房间, 然后就滚到了一张床上。感觉到处都是酒的气味,不知道是男人嘴里的还是她嘴 里的,当她闻到另一股男人的气息时,她觉得浑身发热。 一个压抑住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巫小翻,哦,小翻,我见到你第一眼就喜 欢,我想要你… 他玩味的一直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 她觉得全身软软得,没有任何的气力,任由着他摆布,在一阵狂猛的撞击中 迷乱和失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 发现这是一个宾馆的房间。 床上已经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心往下一沉,精神有些塌掉的感觉,搜寻了一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 却只见自己的包下压着那份保单。他签上了纪明天这三个字,灼痛了小翻的眼睛。 她目无表情地拿起那两张纸,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下身,然后扔进废纸篓。 那天,回到家她给自己一夜未归,编了一个临时到乡下跑单的理由,石良也 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或许他大意或许是太信任她。 巫小翻也不允许自己有什么异样,想太多也于事无补,还不如什么也不想。 事情过后,巫小翻当即辞了保险公司的那份工作。 她尽量避免自己回想那一切,甚至避免走那条街道,直到有一天,那条街道 修了一次路,路修好时,那间明朝酒店也换了招牌,巫小翻那时候才彻底地放松 神经。 可是命运并不因为你有意遗忘,就能放过你。 三年后的今天,居然在很短的时间内,见到他两次,人生真是无常事。 巫小翻考虑着是不是要辞掉目前的这份收银员的工作。 4 几天后石良出差回来,巫小翻想跟他商量辞职的事情。没等她说出来,石良 倒先给她来个措手不及。 小翻,我炒老板鱿鱼了。 巫小翻心一紧,他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好不容易才跑出些头绪来,现在不干, 又得从头再来。他们没有任何的积蓄,还欠着一些外债,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石良,你太冲动了吧,找到别的工作了? 老板太抠,这活没法干,车费都不报销,我哪有钱往上贴呀?我就不相信, 找不到份好工作。 巫小翻软软的往墙壁上一靠,觉得自己象是一叶快离了土岸的浮萍。 已经这样了,再慢慢找吧。小翻对石良一直能容忍,从不逼他做不想做的事 情。她本来不想再去上班的,现在看看时间,再不走快要迟到了,迟到要扣钱的。 她顾不得再和石良说什么了,连忙拿起手袋离家而去。 过了多少天,纪明天也没有来骚扰她,巫小翻一颗吊起来的心,才算放下来, 她告诉自己就当认错了人。 这天美佳告诉小翻说,你家石良挺自在嘛,还到茶楼喝茶呢。 喝茶?不可能的,他身上连包烟的钱都没有,喝什么茶呀! 我今天亲眼看到的,不信你休班的时候,去找找看。 巫小翻略有疑惑,因为石良已经一个多月没找到工作了。在家也嫌闷得慌, 每天都会出去转转,看有没有工作机会。 听美佳这一说,她留了个心眼,那天他又出去,半天未回,她想起美佳说的 那个茶楼,就找了过去。 下午的茶楼跟本没有什么人喝茶,都是一些小老板闲着没事,在那打牌聊发 时间。 石良也还真坐在牌桌上。 小翻一句话也没说,回头就走。 石良也没追出来,他这人面子重。 晚上两个人开始拌嘴。 你正事不找,去学人家赌博,你有多少钱借呀你? 我闲着难受啊,工作又不好找,借点小本说不定能赢点呢。 石良,你不知道赌钱是赌身家的吗?你穷光蛋一个,揪心赌只会越赌越输。 你现在嫌我穷了,早干嘛去呢? 你!巫小翻委屈极了,你说话可真凭良心!你看看这个家都有什么,我们离 开这间房子,走出这个大门,都不用找三轮车来搬东西。我图你什么?我不就是 牵挂着那一份感情嘛。我不怕苦也不怕穷,但我不能忍受甘心受穷,或者堕落, 要堕落,你也狠着心点,站高一点往下跳,别跌个半死不活的,坑人。 好,那我不去赌,我去抢,抢钱给你花,我坐牢你享受啊!? 你去死,去死吧! 巫不翻气晕了,那个委屈啊,就一直在那哭,呜呜啕啕地想到哪哭到哪。眼 泪硬是把男人的心泡软了。石良想来是有些内疚,一个大男人,让自己的女人穿 不好吃不好,还跟有理似的。不由得想起小翻平日里的千般好来,人总是身在福 中不知福的。 他伸过手去,想搂过她。 谁知她偏不转过身子。 试了几次,都不让他碰。巫小翻对石良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地,没有拗过一回。 这一次,她使起了小性子,不觉得令石良蠢蠢欲动,感觉上也新鲜了不少。 巫小翻最终也没有掉过头来,但是她最后还是让他从背后弄了,自己则假寐。 夫妻的吵闹和讲和,都离不开个床。 也不能全怪石良,他也闷得慌,按他的本性也不会犯什么大错。 小翻和吴美佳聊起家常来如是说。 美佳嗤之以鼻,你对一个男人就这么最低要求? 不是,人生都有低谷的嘛,最低的时候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呀,不是吗? 小翻觉得美佳说得不对。 我说,小翻,自古红颜都象你这样薄命的!如花似玉的一个女人,为什么要 过得不如别人呀!我要是你,早就另择他人了。 美佳,话不能这么说,除了没钱,石良对我不错的。他很专一,又很善良。 唉,你的好男人观念也太落伍了吧。现在的新好男人不是那样的。象石良那 种男人,穿龙袍也不象太子。 我不同意,美佳,你想想,结婚的时候,正如那圣经上所言,不论她(他) 是贫穷还是富有,不论他健康还是疾病,我们都要彼此相守的,不是吗? 唉,“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家文人都这么说,你太不开 窍了,小翻。 好了,美佳,我也不想与你争论这些。我今天是想请你帮个忙,你认识的人 多,能不能帮石良找份工作? 小翻,帮忙没什么,不是我说你,你别把老公惯坏了,会犯贱的。 巫小翻没有吱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美佳看不得女人叹气,她从不同情那 些所谓贤妻良母的女人的叹息。 几天后,美佳告诉巫小翻,她帮石良找了一份搞促销酒的工作。 业务员啊?有没有底新啊?都没有底薪,他就不太有兴趣干了。巫小翻有些 迟疑。 放心吧,就让他管一下各酒店的促销小姐,你叫他去,一个月五百元底薪, 多劳多得,应该不错。 巫小翻打电话跟石良商量,他同意了,两个人当天晚上终于看出城里的夜也 星光烁烁了。 石良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重头再来,。自从印了一盒业务经理头街的名片以 后,石良工作卖力了许多,巫小翻放心了。 5 如果不是发生那场意外,生活或许就一直这么过下去了。 那天,巫小翻从新铺就的一条街市上横穿过去,离家较近。新街口很热闹, 正在举办一场陶瓷展销会,她骑着车,一边前行,一边欣赏那些琳琅满目的瓷器。 巫小翻!嗨,巫不翻! 她听到有人叫她,一回头,竟然看见纪明天在一辆车里,探出头跟她打招呼。 她心神一散,车笼头一拐,不偏不倚地撞上了一个瓷器摊,只听哗啦一声,一个 古色古香的花瓶从展架上被撞了一来,发出清脆得令人绝望的破碎声。 巫小翻懵了。 那小贩冲过来就抓住了她的胳膊,要她赔钱。 多少钱?小翻苦着脸问。 六千块钱,给你个对折,三千块,够意思了。 三千块?巫小翻觉得眼前一黑,她四五个月的工资啊。她上哪偷这个钱!她 在那个时候,居然没想到石良,因为他几乎也是身无分文。 我没钱。 没钱?回家拿去呀。 我没钱。 妈的,你这女人怎么不讲理呀!小贩有些急了,嘴里也不干不净起来,围观 的人越来越多。 巫小翻的头也越来越低,她没哭,哭丢人。 正在这时候,纪明天挤了进来,对小贩说,多少钱? 三千块。 给你,结了吧?他掏出一沓钱给了小贩。 行,你可以带她走了。那小贩一句话让巫小翻觉得自己被贱卖了一样。 纪明天把她带上一辆黑色的轿车。 他开着车,穿过了城市,来到了一片农庄,农庄的路修得倒是很宽阔,象是 一片开发区,他停了下来。 小翻,对不起。 都怪你!你这个魔鬼,你干嘛叫我,要不是你叫我,我也不会闯祸!巫小翻 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几乎是怒吼着对纪明天叫。 你别激动。小翻,是我不好,我不该叫你,可是我看到你,我忍不住就叫你 了。你看我也没敢去商场打扰你吧,虽然我好几次远远的在商场里看着你,但我 并没有打扰你啊。 你想干什么?送我回去,听到没有!巫小翻气急败坏。 因为是夜晚,边上有不少行人看着他们的车,在那指指点点。 好,好,我送你回去,你别激动,别激动啊。 车往回开,纪明天对她说,小翻,说实话,我是想跟你好好谈谈,这段日子, 我观察了你几次,发现你过得并不好。 巫小翻觉得他是黄鼠狼,根本不理睬他。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会再来找我,可是你没有。 所以,你有些失望是吗?她的嘴角露出不屑的讥讽。 倒不是,只是觉得我愧对你了。 …… … 回到市区,车选了个地方停下后,巫小翻说:把你的名片给我一张。 好的,好的,小翻,只要你高兴,你随时可以打我的电话。 你的钱我会还给你的,我每个月还你五百,半年还清。 哎,你…… 看着头也不回的巫小翻,纪明天觉得这女人真是倔强得要命。 回到家里,巫小翻没敢告诉石良自己闯祸的事,她开始整天盘算着如何省吃 俭用还上这笔钱。 6 第三个月,巫小翻就支持不住了。不巧的是她又怀孕了,才60多天,这孩子 就开始折腾她,吐得她胃抽痛。石良说,不要它了,我们养不起,等过两年好一 些再要吧。 巫小翻虽然舍不得,但一想到生存的艰辛,她也不敢硬气。于是,她又到医 院做了一次流产手术。 休了几天后,就又坚持上班。 这个月的开支太大,她只能向美佳开口借钱。她深切的体会到了没钱的压力, 这世上可能只有钱压不死人了。 吴美佳知道她流产需要滋补身体,借给了她两千块钱。 巫小翻没有告诉石良,她打算一下子把纪明天的钱给还了。 吴美佳那天送钱给她的时候,神态有些失常。 小翻一问,原来是跟那个情人闹崩了。 吴美佳跟她描述分手的那一段时,是咬牙切齿的。其实旁观者听起来觉得根 本不算个事。就是两人在床上进入某种状态,男人在她身上玩耍嘻闹,小荡妇, 小骚货地乱叫,女人听着不舒服,但觉得是在床上,也就由着他喜欢了,她也以 牙还牙开玩笑的骂他大流氓,小骚棍儿。后来那个男人叫滑嘴了,喊她小婊子。 女人不让了,说,不许叫我小婊子!然后赌气地从他身下爬起来,我不是小婊子。 男人正在兴头上,当然不让她离开,女人偏较真起来,你干嘛叫我小婊子? 是我用了你的钱吗?哼! 男人急了说,忪女人,犯什么贱,知道我花钱还不让我开心。 吴美佳气得破口大骂,要玩你回家玩去,我是小婊子,你老婆是大婊子,她 不也花你的钱你还没兴趣玩吗! 女人总喜欢逞口舌之风,往往吃亏,那男人伸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吴美佳说完泪水涟涟,象只失意的小猫,小翻,小翻,你说这男人怎么这么 没良心,我把自己都给了他,他居然说我不是他的女人,那我算是什么?难道只 有那一张纸能说明谁是谁的女人吗,妈的。 你不是说有点感情的嘛,就这么说分就分了? 小翻,男人打完女人后或许会心疼,但女人的心会被打碎的,吴美佳说完故 作潇洒地说,这世上两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男人多着呢,稀罕! 美佳说过,她绝不同情传统女人的叹息。 巫小翻此时心里也有一种想法,她绝不同情吴佳这种女人的泪水。 两个女人心里同时发出感慨,不论如何,都是自找的。 巫小翻被吴美佳这事一搅活,更想一下子跟纪明天断了瓜葛,不留隐患。 但这次纪明天没让她先挂掉电话,说要请她吃最后一顿饭,从此以后在她的 生命中消失,无论是老天爷安排好的还是无意中邂逅。 巫不翻想了想,同意了。她拎着包到了指定的酒店,纪明天要了个包间,只 有他们两个人。桌上还是明炉花椒狗肉,只是他这回没敢要酒,还问她,小翻, 喝点什么? 巫小翻乜斜着看他一眼,你不记得吗?好象是五粮液吧? 纪明天听着面上一红。 还是来杯奶吧,你不能喝酒。 我想重温一下被骗的感受不可以吗?巫小翻成心奚落他。 纪明天尴尬地看了一眼边上的促销小姐,来听妙士奶吧。 不,来瓶五粮液。 有开瓶费可赚的促销小姐很是殷勤地给他们拿来酒。 倒好酒,巫小翻又要了半杯白开水。 纪明天朝着服务生挥了挥手,那女孩子就退出了包间,轻轻地带上了门。 巫小翻心里是带着怨恨的,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还能再玩出什么花样。 小翻,这杯酒,我赔罪。 我毫不掩饰我对你是有想法,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过得真的让我很心疼。你 要是愿意,我可以给你一切,好好的补偿你,你还过你自己的日子,只不过多一 个我。但是我看出来你很讨厌我,这令我很难受,你也别还我钱了,让我心安些。 这杯酒,我想告诉你,你跟这酒一样令人心醉,小翻。那天晚上,我这么多 年也没忘掉,你真的太好太好了,在潜意识里,我一直在寻找你。 巫小翻不说话,她闷气地把酒喝了。纪明天看她喝掉了,心中莫名的高兴, 以为巫小翻或许被他说动了心。喝起那个酒来,真有些感情深一口吞的干脆。 巫小翻喝完酒后连忙喝了一口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酒吐进水里。等小姐上 菜或进来的机会,她说茶凉了,倒了去。 就这样,纪明天表白一次,喝一杯酒,直喝得越来越眼花,巫小翻吐酒的花 样也越来越多。 到最后,纪明天舌头说话都开始打结了,他歪歪地走出去,半天回来后,对 巫小翻说他开了个房间,一会去坐坐。 狗改不了吃屎,巫小翻在心里冷笑,但是买完单后,她还真跟着他去了客房, 没想到把随身的包忘在了椅子上。 进了房间,一开始坐在那里,他没敢轻易造次,只是在那胡言乱语地说着些 酒话。后来他借着酒劲,朝着她扑了几下,嘴里叫着,小翻,小翻,过来,你这 个小妖精,别折磨我了,过来,只要你听话,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巫小翻很冷静的避开了,或许酒喝得太多了,纪明天左晃右晃地,没有如愿 以偿,他索性趴在床上,就那么看着她,满眼的祈求,看着看着,居然睡着了。 巫小翻冷眼的看着床上的男人,她本来想把这么多年的怨恨统统发泄出来, 痛快一下,从此决然,两不相欠。她现在又觉得不值了,正当她要离开房间的时 候,有电话打了进来,她接过来一听,是有小姐询问要不要服务的。 她忽然心血来潮地说,要。 不一会儿,一个妖艳的女郎就走进了房间。 把这位先生侍候好,钱我来付。 那女郎一看也是一个没心肝的,说先付钱。 小翻这才想起自己的包丢了,她说了一句,你等一下,我包忘在下面了,我 去取。那女郎到床边拔拉了一下纪明天的头发,说了一句,不错嘛,你干嘛不做? 巫不翻没有理会她,径直跑了出去。 到那个餐厅的包间,里面有小姐在收拾桌子。她问有没有看见她的包,小姐 说没看见。她说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服务的,她应该看见的。那女孩说,那 不是服务员,是酒厂的促销小姐,已经下班了。 巫小翻很着急,那两千块钱对她很重要。她不依不饶地一定要酒店把包找出 来。 酒店的经理问清了详细的情形,她说,还是请楼上的那位先生下来一起问个 清楚吧,您到底带包来了没有? 巫小翻一怔,想起纪明天房间里小姐的事,她忽然生出一种报复的心理,想 要让纪明天丢人现眼一回。 她很气愤地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明明是把包忘在这个包间的,楼上 那位先生还在房间里,我带你们去问个清楚。 经理跟着巫小翻一起来到纪明天住的房间,门居然没锁,敲了一下,进去时 巫小翻没看见那位三陪小姐,纪明天象是清醒了一点,手捂着脑袋正在到处找着 什么。 看到她便问道,小翻,你看见我钱包了吗? 酒店的经理一听,很鄙夷地看着巫小翻说,这位小姐说她的包在我们餐厅丢 了,没想到您的钱包也丢了呀? 啊?巫小翻说起刚才那位三陪小姐来,可是没有人会相信她所说的。纪明天 也坚持说没看见什么小姐。 这时候,有服务生说,厂家的促销小姐被找回来了,同时跟来的还有他们专 管这些促销小姐的业务经理。 巫小翻抬眼的时候,对上的是石良不明所以的猜测的眼神。 后来,在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时,石良拿出了中国男人遇上妻子偷人时的 举动来,他到处找不着棍子,伸手从房间的酒柜里拿出一个酒瓶,人们一下子没 拉住,酒瓶子狠狠地砸在了纪明天的头上…… 十分钟后,110 就到了。 在派出所,巫小翻什么也不想说,她想起父母,想起美佳,想起几次没保住 的孩子,觉得生活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