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酒吧 作者:江南渣子 此刻我坐在这间阴郁的酒吧里,我不知道我从什么地方来,我只能说,从来的 地方来。时间可能快接近是黄昏了,我不能确定,我到底在酒吧里坐了多久,我也 不知道,我只知道坐了很久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总是很容易想到死了很久。 酒吧出其的深邃,一眼望不到终点,隔三扇窗户就有一道拱门,拱门的颜色是 桔红色的,上面绘着浮雕,每一桢都是一个遥远的故事......无限的拱门就这样伸 展的出去,让人感觉到肉体的快感。我根本看不到酒吧的尽头,只是感觉有一阵风 从深处的某个角落里吹过来,吹动着蓝白相间的桌布上放着的一本发黄的书,没有 封面也没有封底,而且我也看不懂上面的字。宽大的落地窗,挂着暗红的帘子,缝 隙里是白茫茫的雨丝。 雨下着,很大,凉丝丝的气味从门缝里飘进来,我打了一个响指,我想应该有 服务生过来,可是我只听到我的声音,象一枚银戒指一样,沉入无限深的水底,没 有人回答我。我的目光在酒吧里游移,没有人,除了我,没有一个人。橙汁般的光 线照在我的脸上,发出往事的声音和光芒。角落里壁炉在燃烧,发出幽蓝的喧哗。 没有人。 我好象是被世界遗忘的人,我努力地想,到底是谁在和我开玩笑,还是因为我 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人。雨越下越大,天也越来越黑,时间好象又回到了童年, 我开始对周围的一切茫然起来。远处的那一抹黛色消失了。 我听见空空的山谷里传来脚步声,虽然很模糊,但是我愿意相信那是某个人的 声音,声音急促如雨点,一点点靠近我,我听到了她的喘息声,和银饰的声音。我 喝了一口杜松子酒,闭上眼睛等待她的出现,可是,一切没有了动静,只有雨还噼 啪噼啪地响。当我以为她向我走来的时候,其实她己经离我而去,一如多年以前, 转瞬即逝的爱情。 我手边有一张旧报纸,发黄,霉迹斑斑,如同一头死去多年的豹子。在报纸的 角落里,我看到了我的消息。不是名字,不是肖像,我根本记不清自己的名字和肖 像了,我是看到了唇角的那颗痣,我好象被这颗痣灼痛了。这种感觉告诉我那就是 我。那个我,跟现在的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试图想起,我如 何抵达这个酒吧的,但是越想越困顿。我试图移动身体,一切熟悉而又陌生,但我 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钟敲响了,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时间。我听见钟敲响和钟敲响是两回事。我依旧 试图移动身体,酒吧更象是一个迷宫。我对它一无所知。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个 国度,或许我己经不再这个世界上了,我这想想的时候,仿佛我真的看到了天国的 沼泽,闻到了硫磺火的气息,自己也真的变成了一只小羊。我听见银叉掉在地上, 发出清脆的声音。 雨。我期待雨之外的任何声音。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当我抬起头,再低下 头,发现桌子放着我最爱吃的炖米兰式小牛腿肉,和一撂比萨饼,并且冒着热气。 我环顾四周,还是没有人,钟发出混浊的喘息声,酒吧依旧空洞,所有的椅子都在 睡眠,我不知道谁在跟我开玩笑。我很不高兴地叫道:你是谁,再跟我开这种玩笑, 小心老子劈死你。声音在酒吧里回荡,然后一点点,一点点消失在某一个角落。 雨还在下,夜依然深不可测。我觉得我应该流泪,我知道这个酒吧很快就会消 失。酒吧消失以后,又会去向哪里,没有人告诉我。我这样想着,发现雨停了。天 还是黑漆漆,一如我出生以前的样子。我起身。椅子就倒了。 我在酒吧里寻找出口,可是没有门,有走了很久,很久,还是能看到门。我用 一把椅子砸碎了玻璃。然后走了出去。我刚走出酒吧,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声 音,回头一看,原来酒吧消失了。 雨又下了起来。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空空如也。我象是沉睡了一千年。我的脑子 己经成了石头。我不知道要走向哪里,我朝着黑暗深处走去。我知道,这是谁跟我 开的玩笑,我要做的就是让这个玩笑继续开下去。我也要跟着笑。 我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