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下午的片段 作者:茶树 一个朋友约我出来,因为我们很久没有见面。 我像以往一样迟到了,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骂骂我。奇怪的是他没有。他骑车 来的,他让我不要骑车来。他说:“我答应过她,再不带其他女孩的,可是现在可 以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分手了。” “不可能!”我几乎跳起来。昨天他还跟我讨论我们谁更幸福。 “你看我的眼睛。” 我不说话了。因为我看到了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显然刚刚哭过。 麦当劳餐厅的大玻璃窗把下午打扮得很明媚。夏天毒辣的阳光被窗外高大的梧 桐树过滤得很温柔。我一直以为它们都是法国梧桐的。你却跟我说,这个城市只有 一株法国梧桐,这些都是英国梧桐。我觉得你说的话有点奇怪,可是我宁愿相信你。 我让法国梧桐在这个城市,在我心里消失了。你来了,我的过去彻底结束了。 “都是我的错,我真是……” “她给过我一次又一次机会,可我总希望有下一次。为什么人都这么不知足呢?” 他捶桌子。 “我现在总算知道了,世界上最难受的是后悔。有些错是可以挽回的,而有些 是不能。她拿这些错说你一千遍,她仍然是对的。因为是你错了,因为你的确错了。” “是我太急了,是我太争强好胜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从前那样多好。 她是我心目中的神,是我亲手把她打破了!“ “我说,我还没有错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她说,其实一开始就是错,为什么一 定要到了不可挽回才肯承认?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 他不停地说,很激动。好几次眼泪挂在睫毛上,我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动于衷 的样子。我什么也不说,只递给他纸巾,等他擦完眼泪,继续说下去。 餐厅里不停地播着张学友的那首《心如刀割》,让我哭了很多遍的情歌。小提 琴的声音拨着我心底最痛苦的那根弦。你说你对这首歌最有感觉。我知道为什么。 我没有告诉过你,你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在流血。我们的记忆都无法彻底 的清除干净。这是我无法超越的一道伤痕,你心中的,也是我心中的。 我突然很希望眼前这个人是你,说这些话的人是你。如果你对我说这些话,如 果你在我面前哭,我会为你奋不顾身的。 他说完了,心里好受了很多,开始问我们。我很想告诉他一些我的不快乐,可 是我没有。我不想让这个刚受了打击的可怜人认识到所有看似幸福的爱情都有一个 不可碰触的致命的死结。更何况我刚刚劝他要看到希望,要相信生活的真善美。其 实我又到哪里去看到希望,我是最没有自信和勇气的人了,我更倾向于把生活看成 残酷。两个相爱的人被生活这把刀磨啊磨啊,磨到感情全无面目可憎。 原来的浪漫原来的海誓山盟全当是表演是废话。有时候我真想过一种没有未来 的生活。 可是我不能。我还是心甘情愿地被你俘获。飞蛾爱扑火,因为飞蛾总是妄想得 到光明;人爱做明知是很傻的事情,因为人总是妄想从傻事中获得幸福。 我还是对他讲了我们,轻描淡写。我要给他造成一种错觉,让他觉得我们也经 历了磨难遭受了挫折然后又重归于好。我知道这是我的善良在作怪。我又哪里知道 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想得开?可是说着说着突然发现我们的爱情好像真的很伟大、 很美丽。是我把自己也骗了么?当我说到我们怎么“重归于好”的时候,他很重的 叹了一口气:“唉,她的性格要是像你就好了。” 我真的忍不住想告诉他我其实很失败,我的这个破性格就是提不起放不下啊。 可是我还是没有这样做。原来人都是相互羡慕的,还是不要去打破别人的清梦 罢! 我们痛苦地在一起聊了一个下午。他痛苦是因为他在后悔,而我痛苦是因为我 说了违心的话心里憋的慌。太阳在我们都很痛苦的叙述中悄悄回家了,留下梧桐很 孤独地守侯夜幕的降临。 你在哪里呢?我又情不自禁地开始想你了。 我活该! 走的时候,他很感激地说:“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我笑了笑,说:“祝你幸福!” 然后我在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