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老鼠夫妇的死 作者:饮风一笑 0 老鼠世界的组织是松散的,在那个世界里它们没有领导人,没有政府,没有 阶级,没有社会,没有艺术,没有货币,没有……有的只是生与死,吸入和排泄, 发情和繁殖,相遇和分离。我无法想像它们是如何茫茫然然地生存然后又懵懵懂 懂地消失,也许是我缺乏对生物界的了解,也许除了人类我对其它生物一直抱有 一种冷漠的态度。 但这一对老鼠夫妇在它们的生命中给我的生活带来小小的影响,它们的死给 我精神上也带来了些许冲击,所以在我吃饱之余,在我在舒适的教室里无所事事、 空虚、忧郁的时候,我愿意给它们赋予人性色彩以满足我的想像,消磨我多余的 生命。 1 雄老鼠A 踏进这所校园时,应该能赶上第八节自习课。虽然它听不懂人类的 语言,但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有食物。夕阳中高大的教学楼使这个一直以积极心态 生活的A 心中充满了憧憬。这时,它回眸望了望妻子B ——B 的身后是铺满了红 沙的空旷寂寥的操场,红沙在阳光下发出金子般的光辉。B 的微笑在这样的背景 下灿烂、朴素、清纯、美丽,像乡间滚动的秋麦。这幅画面深深印刻在A 的心中 成了它一生最美丽的记忆。 它俩最先到的地方是楼里的灰道,那里剩了很多同学们丢弃的食品。于是, 它们在那里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几天没吃到什么好的了,这顿饭吃得真香。A 在 饱餐过后,色迷迷地望着俊美的B.那美丽的红豆眼,亮丽的灰色皮毛,还有那调 皮的尾巴。A 不由得想起那年全亚洲鼠类选美大赛上,B 勇夺季军的那一刻。在 才艺表演上,B 写了一首诗《我不知道人是在哪一个方向追》,一下子征服了全 场观众,也一下子敲开了它小公鼠的心扉。而这首诗至今它仍记忆犹新。 “我不知道人是在哪一个方向追” 我不知道人 是在哪一个方向追—— 我是在街中, 在街的胡同里徘徊 我不知道人 是在哪一个方向追—— 我是在街中, 人的喧哗,我的害怕 我不知道人 是在哪一个方向追—— 我是在街中, 屁滚尿流我也没有办法 我不知道人 是在哪一个方向追—— 我是在街中, 人的追逐,我的痛楚 我不知道人 是在哪一个方向追—— 我是在街中, 如今我已伤痕累累 我不知道人 是在哪一个方向追—— 我是在街中, 为了一口大米我被这么毒打 我操他妈 “温饱思淫欲”A 没等妻子吃完就一把将它搂在怀里□□□□□□□□□□ □□□□□□□(此处删去500 字)这次做爱A 很亢奋,也很卖力。但A 不停的 打隔搅得B 一点情绪也没有,当A 发泄完,B 若无其事地继续吃东西,让A 也感 到很失落。 2 在灰道里呆久了,它们开始感到厌倦。 它们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它们的第一次出动,由于A 的不小心,一个女生看 到了A 露在外面的尾巴,吓了一跳。这个长舌婆添油加醋地向同学们述说她的经 历,不久全校都知道了楼里有老鼠。不过由于这么大个楼有老鼠也不是什么新鲜 事,所以同学们也没怎么在意。只有那个长舌婆,一下午还心神不安。 但此后的几天,他们意识到了老鼠的猖獗。好多同学昨天剩的食品被嗑的七 零八落,不得不心疼地将它们扔掉。有的同学的书包、书都被老鼠嗑坏了。老鼠 这个灰色的名词在我们班级的空气中膨胀,成了每个人心头的一块阴霾。随之, 大家开始想对策。一个善良的老师建议他们不要把食品放在教室,饿老鼠几天, 它们会自动离去。 耗子药在晚自习买来,洒在面包上,在黑色的地面上像一朵怒放的罂粟花。 放学时,在苍白的日光灯下,当同学们带着一丝希望的微笑在黑色的门口鱼贯而 出,当最后出来的我关掉灯,黑暗像个嗜血的魔鬼冲到我的面前,空荡的教室中 带毒的面包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3 那天深夜,无尽的夜色中悬着颗颗蓝宝石般璀璨、晶莹的星星,如舟的弯月 浸在繁星闪闪的黑色的海洋里,地面上有一层蒙蒙的如雾的光晕。这让A 和B 有 一种浪漫的感觉。 “我有点冷。”B 在寂静中喃喃地说。 “冷么?快点走,一会儿进去多吃点就好了。”说完,留给B 一个傻傻的笑。 A 的这个笑带给B 一些怀旧情绪。充满诗人气质的B ,红色的眼中总带着一 种忧郁的暗淡。B 想到周围的同伴或死或离,或已杳无音讯。唯有它俩还相依濡 沫地在生命之旅上坚持,这使B 心中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一阵风从世界某个未知的角落涌过来,A 和B 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我们会死么?”B 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问这个?你怕死么?”A 望着肚子微微隆起的B 问。 “怕!”B 怯懦地偎在A 的身旁,闪着黑亮的眸子无助地遥望面前黑漆漆的 楼道。它像个等待它们的魔鬼,令B 的心中感到恐惧。 “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的。”A 忽然感到一种神圣的责任感。但望 着苍茫的夜色又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卑微。自己真的有能力保护它么? A 想到自己的生活状态。日日夜夜为生存而奔波,每天都在一种提心吊胆的 状态下生存,这实在使他有些厌烦,但他又能怎样呢?他是老鼠只能按照这种生 存方式生存下去,这就是命运的残忍,生而注定。想到这,A 内心发出无尽的惆 怅。 风更大了,无头无绪的风在走廊里滚动着,像一头咆哮着肆虐的猛兽,这使 走廊里充满了阴森的氛围。A 和B 走到教室门口时,它俩同时闻到一股诱人的香 味,彼此相视一笑。 4 当A 再次见到光明的时候,头上的箱子被人挪走,刺眼的阳光倾泻到A 的身 上,没有温暖,反而像万千支箭刺入A 的眼中。A 猩红的双眼怔怔地呆望着面前, 直到几个带着狞笑的人脸出现在它眼前才使它本已颤栗不停的身体更加抽搐,但 此时A 无任何力气逃窜抑或反抗,体内的毒性已使它毫无力量,它只能像一个旁 观者似的目视它的命运发展。无助。绝望。 A 蜷伏在墙角,看到刚才不失所措的人们重又聚拢,更夸张的笑在他们的脸 上绽放,不断变换的人脸让它有些眼晕。这时,它看见一杯冒着热气的水出现在 人脸中间。然后,它感到后背如扎进万千火针,又热又痛,热痛融合在一起深入 骨髓,A 感到体内的血液都沸腾了。 A 疯狂地冲出墙角,躲在暖气片下。周围铁锹撞击墙壁嘭彭的巨响,这使A 更加惊恐拼命地朝前跑。A 头昏和身上的巨痛使得A 快要麻木了,头脑已陷入混 乱的状态。它感觉自己不是在跑,好像在满是五彩祥云的天堂中飞翔。天堂那么 美,没有纷争,没有烦恼,没有痛楚,没有恐惧,那是一个遍地花开的地方,安 静,祥和,只有美丽的天使在自己身前左右轻歌曼舞。 忽然,A 感到一个坚硬、冰冷的金属重重地撞击到自己身上。他仿佛听到自 己骨骼断裂的脆响,它觉得下半身失去了知觉,它的后腿失去了控制,一种更大 的痛楚在它的腹中燃烧仿佛血液已化为气体要从体内膨胀出去。铁锹一下下重重 地撞在A 的身上,A 已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比以往拥有一个更清醒的头脑。A 在一瞬间忽然想:为什么人类从自然中索取那么堂而皇之,而老鼠却要苟且偷生。 在感叹弱肉强食世界的残酷,一种极大的不平在体内膨胀,蓦地A 传出一声凄厉 的叫声在教室中回荡。人们颤身一惊。大家一看:老鼠已经死了。一个勇敢的男 同学把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从教室中铲走了。这时,忽然有人嚷:“看外面怎么 了?”大家透过窗户远望,只见一个老鼠在操场上慌乱地跑,一群男生正把一块 块砖头往老鼠身上掷。很快,老鼠B 也被砸成了肉泥。在人们兴奋的笑声里,在 偌大的朱红色的操场上,在无比灿烂的阳光里,在四周垂柳的舞动中,血肉模糊 地点缀着这个正大光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