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洒天堂 “瀛瀛,今晚聚聚,和她们约好了,你带张嘴来就行了。” “聚会?” 清晨,阳光还未照进我的房间,红轩的声音顺着电话线就传了进来。 “今天?” 按了门铃,里面传来了欢快的应答声。门开了,是晓晓。 走进屋子,我呆了。前些日子只听说她们在帮红轩收拾房子,却不知竟闹了这 么大的动静。我打量着,欣赏着,忽然有些失望,有些怀疑,有些憎恨。 晓晓她们来的早,正在忙着,红轩优待我,开了电视要我看。透过客厅的玻璃 门,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听着她们的说笑,莫名其妙地有些伤感。虽然我们几个 是十几年的朋友,一直以来她们给我的看似随意却是用心良苦的支持、信任,甚至 是简单的、没有任何用意的快乐大笑都是牵引我走出低谷的绳索;虽然我常因友情 惬意的睡觉都带着笑;虽然我珍惜友情、珍惜她们,可是今天,所有的笑声却是如 何刺耳。我连同我受了伤的心被遗弃在了一个黑暗、阴冷的角落。 “跟往事干杯”,每次聚会我们都会在第一次举杯时说这句话,可是此时,举 起酒杯,我却没有了以往的轻松和潇洒。这一刻,分明感到有太多的往事积压在心 底,不小心地碰触都会感觉到疼,一种来自心灵深处、时时颤栗着的疼。我突然想 绕个圈子,躲开。 “今晚允许我自私一次好吗?”我低下头回避着八只善良的眼,“你们玩吧, 我累了。” 我不知道还能再说出些什么,委屈地想掉泪,始终摆脱不开那点点滴滴、闪闪 烁烁的疼。 拿了烟和啤酒,我一个人去了阳台。 让目光投向空旷的深处,夜是如此美丽,尽管没有星星点缀,它仍那么迷人, 充满诱惑。 很多日子以前,每当满天繁星,子晨都会陪着我看星星,我喜欢闻他身上淡淡 的、象舒肤佳一样健康的味道。对,是子晨,这么久了,他还是喜欢偷偷地溜进我 的记忆,惹我不开心。 每当闻到那种清新、自然的香味总感觉那是子晨的味道,一种幻觉让我经常不 知自己身在何处。人间,或是天堂? 今天是子晨的祭日,可她们忘记了,令我伤心。也许,一个人静静地想子晨, 正是我想要的吧。一年前的今天,子晨也是一大早打电话给我,那声音如同今天红 轩的一样,兴奋又张扬。他说有一份礼物送给我,他差几分钟就要到了。我快乐地 在睡意朦胧收拾房间、收拾自己,我不要子晨看见我乱糟糟的模样。后来,接下去 的几个小时里,为了得到那份礼物,为了看他脸上得意的笑,我疯了一般地寻找他, 直到……。总不相信他真的不再逗我笑,不再陪我聊天,不再拥着我看星星。我不 断地写信给子晨,可他没有一点回应,就连在梦中也吝啬地不愿光顾。是的,我会 在每晚入睡前,祈祷子晨回来看我,也是每次醒来,一个人呆呆地回想子晨微笑时 的模样。也许成了习惯,我的眼泪一次比一次少,我知道,今生再也无法碰触到那 张溢满青春、朝气的脸庞了。 每次想起子晨,都会觉得世界变得很温馨,到处都会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只是,当回忆接近尾声,世界又变得如此狰狞,我只能思念,只能承受因思念而来 的无法言传的痛。 她们都不明白我对子晨的感情,所以在最初不见了子晨的日子里,她们会因我 的伤心和颓废而心疼地骂我。她们总会说子晨是去了美丽的天国,善良的人不会在 天国受苦受累,她们又说子晨会嘲笑我满脸泪水的丑样子。她们不知道,子晨离开 的前一天晚上,还对我说等天晴了陪我看星星;她们也不知道,从那个飘着细雨的 清晨开始,子晨就欠了我的一份礼物,而我今生无处索要。子晨对我的那些简单的 许诺让我心痛,约定是如此容易,可我,哪里去寻。 怕她们心疼,怕她们担心,我才收起原本可以堂而皇之表露的痛苦,思念子晨 的苦让我开始肆无忌弹地吸烟、喝酒。她们不明白,我又何必再说起。一年了,我 压抑着对子晨的思念,其实,也习惯了如此,体会这种涩涩的苦痛竟也会上了瘾。 看着深远、空洞的夜,我努力地寻找星星,哪怕是微弱的、细小的一颗也好。 我爱看星,子晨也是。多想重返一年前的时光,尽管相爱的日子短暂,可子晨一直 在我心底,只是他不再象从前总微笑着看我,而是带着痛苦一起来。 红轩推开了玻璃门,邀我去唱歌,我摇头。转过脸,看见晓晓、慧慧、梅梅她 们只是在听音乐,没有人唱歌,看着,不由一阵心酸。 一年前的许多日子,正是在这所房间里,她们三个都会抢着和子晨对唱。可如 今,音乐依旧,人,少了一个。 红轩要我小心着凉,我笑着点了头,看着红轩轻轻地关上门,然后拿了麦克风 开始胡乱地唱歌,另外三个也装模作样的拍手应合,偶尔传出几声快乐的笑声。 透过她们,我终于开始仔细地打量红轩的居室。墙壁不再是渗淡的白,而是粉 嫩的红,挂在电视机正上方的一幅“玫瑰”不见了,那是子晨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画成的,我们几个都喜欢,子晨是那么骄傲地亲手将它挂在了一个属于我们共同的 位置。我不知道她们把它放到了哪里,没有问谁,也不想,只希望子晨不要回来, 否则他会伤心,会难过。房间里少了很多东西,留下的几乎都是非用不可的家具, 整间屋子变得很利落,也很陌生。熟悉的只有那四张快乐的脸,她们也许是努力地 用各种方式去掩盖子晨的痕迹吧。我嘲笑,何必如此刻意? 子晨已经从她们的生活中消失了,可在我心里却越来越重了。曾经的快乐、忧 伤、沉思、微笑是那么精细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我不忘,也不愿忘。每次触动,都 是笑与泪的交织。 一盒烟变成了一堆烟头。以前,子晨爱吸烟,我便跟着学,后来子晨不吸了, 我却上了瘾。一晚一颗变成了一晚一盒,有时会头疼,可我喜欢那感觉,她们因此 都说我有自虐的倾向,却不知道,我常常能从那浓密的、淡淡的烟雾背后看见子晨 吸烟时那张深沉、帅气的脸。 今晚也许就这样了,聚会选错了日子。我想。 喝完了最后一口啤酒,我想我应该去睡了。她们正在听些清淡的音乐。 穿过客厅,想悄悄溜出去却被红轩看见了。不知道是晓晓还是惠惠那么配合地 关掉了音响,整个房间突然变得严肃,让人有些拘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瀛瀛,原谅我们今天的故意。这盒磁带是子晨走时要我转交给你的。他说他 很想亲自交给你,可他不愿意让你看见他的样子。他说一定要在一年之后再聚会, 如果你仍记着他就把磁带给你。”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红轩从书橱的最顶层拿出一盒 磁带,“瞒了你这么久,非常抱歉。瀛瀛,以前你伤心、难过,我们责怪你是因为 我们心疼你。也许,是我们错了。子晨说你们之间有很多快乐、幸福的时光可以回 忆,他相信你会自己慢慢走出来,想你时他会回来看你。我真的找不到什么话来劝 你,看你不开心,我们都很担心,可是,你知道吗,子晨不担心,他说你会再重新 快乐起来,他说在他离开一年的时候,瀛瀛会把痛苦变成幸福。” 子晨?她们竟然全部知道我的痛苦根源? 接过磁带,手有些抖,我不知道那里面藏着什么? “TEAR IN HEAVER”——泪洒天堂?我听着听着越来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竟 然会有满满一盒带的“泪洒天堂”?这是子晨在那个清晨说要送我的礼物?我以为 我再也得不到了,没想到一年以后,我竟会如愿。 惊喜替代了思念子晨的痛,突然间感觉子晨并未走远。我笑了,虽然止不住流 泪。 “瀛瀛,我想你。”子晨的声音突然从音箱里传了出来,是那么熟悉,却又陌 生。子晨说想我?是的,我明白了子晨在第一次说爱我时怪怪的表情,他那晚竟会 说起如果分开了,即使仍爱都不会再说,因为那时再爱就是负担,他说他会用“我 想你”来代替。 红轩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悄悄地说:“瀛瀛,不要让子晨失望,他正在天堂 看你呢!” 天堂?夜空?星星?子晨一直在看着我,真的吗? 好多日子的忧郁,伴着歌声一点一点地飞离了我的心,只是心里装着的那些数 不清的相思和怀念,感觉不再沉重,突然似乎只有幸福。 的确,是幸福。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