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一对看上去很老实的中年中国夫妇带我们看了房子。房子还挺宽敞的,价钱也 还便宜,但就是地毯旧了些,还有墙的颜色涂得难看了些。 Brittany去看另一边的房间时,那对夫妇神神秘秘地问我,“你娶了个白人姑 娘做老婆?”“不是的,我们只是一起找房子而已。”我忙解释道。 “哦。”那对夫妇做心领神会状道:“也是,现在的年青人没有那么早结婚的, 都是先谈好久的朋友再说。”我被弄得哭笑不得,解释吧,只怕越抹越黑,不解释 吧,又……,只能没奈何地笑了笑。那两口子也挤眉弄眼地笑了笑,看样子是更说 不清楚了。 我和Brittany商量了下,决定再看两处,如果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就回来。于是 我们跟房东道了谢,说我们才从外州搬来,还不知道这里的房子如何,想再看一两 家再定。房东笑眯眯地对我用中文说:“好的,好的,我们挺喜欢你们两个的,你 看上去挺好挺斯文讨人喜欢的样子,你女朋友也很可爱,很不错的一对,我们也想 找个好房客呢,你快点就是了。” 出了门Brittany问我:“刚才你们在那里唧唧咕咕地用中文说什么,还有那个 房东最后对我们笑什么?”我笑道:“他先以为我们是夫妻,后以为我们在同居, 说挺喜欢我们两口子的呢。”“哈,看来真要弄假成真了呢。”然后我们两个笑了 一路。 我笑得太疯一不小心踏进了路边的一汪积水,溅得我们两个衣服上都是水,又 笑了好半天。 我们在路边的咖啡店里小歇了会打了几个电话,又走了半天路后看了两个地方, 比刚才那个都差多了。 我边看不禁边皱眉道:“这么个地方怎么还那么贵。”房东不屑地道:“这还 贵,告诉你吧,在纽约什么样的房子都会在登报当天租出去,现在房荒很厉害,你 不知道吗。找房子比找工作还难呢,将就点吧。”出来后我对Brittany说:“看样 子纽约真的是很难找房子,我们还是赶快打电话把我们最开始看的那个地方搞掂吧。 刚才看的那个房子简直没法住人,又破又脏社区也不好。” 但是我们还是晚了一步,电话那头说半小时前又来了对夫妇,看了两眼就立马 签了租约。我和Brittany只有对视着没奈何地摊了摊手。又打了半天电话,坐地铁 坐了一个多小时,下车后走了好久找到个地方,敲开门却被告知房子十分钟前已经 租出去了。 天已经黑了,我们也都走得非常累了。跑了一天一无所成,两人都有些沮丧。 商量了下决定今天就到此结束明天再继续找。我们又坐上地铁朝世贸中心去,星期 天又加上是节假日,地铁车厢里空空的没有几个人,车在黑洞洞的地道里穿行着 ,破旧肮脏车厢里照着昏暗的灯光。可能是因为走累了也因为觉得比较丧气, 我们两个好一阵都没有说话,只有车轮撞击铁轨的单调的声音在回响。好久后我打 破了沉默道:“你看过昨天的报纸吗,有个女的在等地铁的时候被人推下了站台, 进站的车煞不及把她给撞死了。看照片好年青的跟我们差不多的岁数。”听到我说 的事,Brittany打了个冷战抬起头道:“快不要说那个事情,那天我就在那辆车上, 车停了好一会不走,后来来了好些人,我亲眼看见那个女的尸体蒙着块布被抬走了。 现在想起来真害怕,那女的好可怜,和我们一样才搬来纽约没多久。想想我们……” 说到这里她止住了话,眼里很有些害怕和伤感。 我忙安慰她道:“不要胡思乱想,我们不会有事的,你会在纽约过得很快乐的。 “”但是想起昨晚上的事我现在都还有些害怕,才来纽约就出了这种事情,以 后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发生。“”不会的了,你放心了,那只是个意外,以后小心点 对纽约熟点了就不会有事情了。“我虽然这么安慰她,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底,我自 己不知该怎么解决的麻烦事还有一大堆呢,只不过是我现在还不愿去想那些东西。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变得有些为前途担忧了。 车到了世贸中心,我们该在这里分手了。我把Brittany一直送到她要换的R 线 地铁站台台,看着她的车开动后向她挥了挥首,做了个安慰鼓励的笑容。车远去消 失了,我的笑容也消失在阴郁的灯光下。情绪不知怎么搞的有些低落,唉,怎么搞 的,才来第一天就这样,该打。我轻轻扇了自己的一下,不觉又有了笑容。 以后的几天我们是真正体会到纽约找房子难了,几天跑下来一无所获。要么太 贵,要么太远,或是社区也不好,要么就是刚租出去。倒是有几个合适的,但是房 东又不愿意租给我这种即没有工作、也没有多长的信用历史的人,多半的情况下就 是怀疑地看看我们后随便扔张纸叫留下电话姓名,如果行的话通知我们。每去看一 处地方也都要先坐个把小时的地铁,再晕头转向地拿着地图找半天,最后再无功而 返。没想到到纽约第一件事情就那么不顺。想象中纽约的繁华美丽和精彩没有体会 到,看到的倒都是些破旧的社区,狭窄拥挤而肮脏的街道,粗鲁无礼而且冷冰冰的 New Yorker,曼哈顿以外的地区不象是美国,倒更象是发展中国家杂乱无章的小城 市。跟以前那个整洁漂亮人民极度友好的西部小镇简直是天上地下。纽约的天气也 糟糕,老是下雨,冷得我每天都是抖抖缩缩的。风也大得要死,刮的我脑袋发疼, 却又囊中羞涩舍不得花钱去买顶帽子。我的钱只够用到三月底,现在前途未卜可不 敢随便乱用。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却都是越来越丧气没劲了,弄得我都开始有点 后悔来纽约了。在朋友家住得双方都非常不方便,多么希望有个自己的家。星期五 的时候还是终于找到了地方,房东开始不愿意租给我们,后来我们答应一次付清三 个月的房租后才勉强让我们签了约。现在不管什么破地方我都愿意了,只要能住人, 什么社区,交通便利根本考虑不了,再也没有精力象最开始那么挑挑拣拣的了。签 了约,房东给了钥匙走了后,我全身力气一下子都消失了,瘫倒在前一个房客扔下 的破沙发上再也动不了了。 房子是在一个爱尔兰社区,虽然算不上非常好的区,倒也还算整洁安全。是栋 比较旧的房子,下面是个小杂货店,楼上住人。推开门,顺着一条阴暗的散发着霉 味的楼梯往上就到我们的房间了,里面虽然显得比较旧倒还算干净整齐,也没有什 么破烂的地方。地板是木的,墙和地板的颜色都显得比较旧,房间倒是很宽敞,空 空荡荡的,只有前面的房客扔下的两个破单人沙发和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在里面。 客厅里的窗户蛮大的,窗前是一排暖气管,窗外是一颗掉光了叶子的樱树,过了树 就又是另一栋旧房子灰蒙蒙的窗户了。虽然不能跟以前那个西部小镇的房子比,但 是在纽约应该也还算是可以的了。 我是一点劲都没有了,Brittany倒是到处蹦蹦跳跳欣赏我们的这个新家。 “我真高兴,终于有个我们自己的地方了,你知道睡人家的沙发多不方便,每 回化装梳头都要到箱子里翻来倒去找东西,弄完还又要放回去,想找件漂亮点的衣 服出来穿也难得要死。”Brittany到处看了看又叹道:“我从来没有住过这种大街 边商店上面的房子,觉得这挺有情调的。以前看那些在纽约拍的浪漫电影,好多主 人公就是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我躺在破沙发上道:“嗯,这屋子很宽敞,底子不 错,我们好好打整一下应该能够弄得很象样的。”Brittany又到处量了量尺寸后说: “我寄放在西雅图的那套家具放在这里一定非常合适,我们可以放张桌子在这扇窗 子前面,哈哈,上面可以再放上你未来男朋友的照片。等我工作一个月有了些钱以 后就马上把家具弄过来。”我慢慢被她说起了劲头,起来四处看了看又盘算了盘算 道:“我们可以在你家具运到以前先把屋子刷一刷,正好趁现在有空,我们好好把 这个屋子收拾收拾。哦,还可以去买幅鹅黄色的窗帘,春天得时候配上窗外的樱花 会非常漂亮的。”“对,对,我们可以把墙和门刷成白色,窗子刷成黄色,地板就 涂成红色。”“嘻嘻,我们应该把屋子涂成粉红这一类的浪漫颜色,那么你的辛迪 在这里会很快进入状态被你俘虏的。”“哈哈,你也可以把男人带回来进入下状态。 哦,对了,说不定我们两个以后会为同一个男人争风吃醋,那才有趣呢。”“嘿嘿, 说不定我们两个日久生情,我被你变直也不定。”就这么越说越高兴,一直不停地 说了好久。 “我们赶快去买涂料去吧,现在就去。”Brittany说罢拿了伞就要走。 看她那付马上就要刷房子的急样,我不禁笑了,“慌什么,现在最紧要的是先 把电、煤气和电话通上,然后买些生活必须品,搬东西,最后才轮得到那些呢。” 说得Brittany也笑了,“我高兴得昏了头了。今天不能弄太多,我要马上去搬东西, 然后好好梳洗化装,好多天都不能舒舒坦坦地做这些了。弄完了就该出门了。”我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今晚有约是不是,是不是辛迪?”“嘿嘿。”她不置可否 故做神秘地一笑。 商量完毕她就回去搬东西,我则是到楼下路边的公用电话去给电灯、煤气和电 话公司打电话。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街上一片白茫茫的。我裹紧衣服捧着冷冰 冰的话筒一家家公司地打电话。我们前面的那个房客什么账单都没有付,这给我造 成了很大的麻烦,煤气公司要我带ID和租约去验明正身,电话公司要我房东打电话 证明我们是新住户,电灯公司也是费了半天口舌。一个多小时后等一个个都打完的 时候,我的手脚已经全部冻僵了,脸上也冻得红一块青一块的。放下电话我赶忙跑 道家在暖气边上不停地活动手脚,好半天才暖和过来。虽然冻得够呛,却挺高兴地 颇觉得有些成就感。休息不到两分钟,又赶快拿上东西赶去煤气公司。走得急了些 在雪地里摔了个好狼狈的仰巴叉,好半天才爬起来,一路走一路格格地笑了自己半 天。终于在下班前把煤气公司也搞掂了。 然后我马上赶去了机场取存在机场locker里的几件简单的行李,舍不得花钱叫 车就费力地拖着几个包坐公车转地铁又再转公车,天黑时才满头大汗地搬到家里。 刚放下东西就立马出门赶地铁去曼哈顿朋友家取东西,告诉他们说我决定去DC 玩去了,回来再路过的时候就不再打扰他们了。回到家又马上开始做清洁。 象打仗一样地弄了半天终于在十点多的时候一切弄停当了,Brittany早就出去 和辛迪约会去了。电、煤气还有电话都要等到明天才能通,屋里黑漆漆空荡荡的。 虽然累得要死,我倒是忙得蛮高兴的,边忙还边哼着你爱我、我爱你的小调。 我在楼下小店里买了好多蜡烛在我的房间里顺着墙点了一屋,中间铺上个睡袋,上 面垫上床单,铺上被子,用两件厚衣服叠起来铺上枕巾权做枕头,小小的屋子里倒 是一下子显得别有一番情调。颇为得意地欣赏了半天自己的杰作,肚子咕咕地叫了 起来,这才想起来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一想起来没吃东西就立即觉得饿得不行了。 附近的餐馆商店多半都关门了,好不容易找了个商店买了块硬得跟石头一样的面包。 我是真饿了,没有喝水的杯子。就凑着自来水管喝水稀里呼噜地吃完了面包。舒舒 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把暖气调的足足的后,我就关上门就钻进了被窝。这个简易 的地铺居然还很舒适,被单来纽约前才洗过,还散发着清香。 四周一片柔暗的烛光在墙上摇曳,我的脸也被烛光映得红红的。很新鲜的感觉。 自己的家,自己的“床”,自己的被子,自己一个人的感觉真好。又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地落在窗外,很轻柔,很安抚的声音,象小时候妈妈轻拍哄我睡觉的手。 哦,我亲爱的妈妈,真想念她,小时候妈妈就在这样的烛光下给我讲故事,讲一讲 的我就睡着了。现在先不慌告诉她我来了纽约,等一切安定下来了、在纽约有个比 较好的着落后再给她讲我大胆闯纽约的故事。我就这么在一片烛光围绕和细雨声中 睡着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