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那天早上我一回到家就关上门拉上窗帘瘫倒在我那地铺上睡着了,房里好久没 有收拾了,东西摊得乱七八糟的跟个垃圾堆一样。就那么一睡睡了一整天,以后两 天仍然是关在屋里从早睡到晚,再从晚睡到早。什么都不愿去想。Brittany这个时 候辞工了,好象是跟老板吵了一架。也和我一样天天关着门拉着窗帘睡觉。两个人 都好几天没有说话。 又是星期五,我一直睡到天黑才起来,走出卧室看见Brittany也才蓬着头起来。 我懒懒地问:“Brittany, 今天晚上要去哪里玩吗?”Brittany没精打采地 回答道:“我在纽约什么人都不认识,什么朋友都没有,没有地方可去,今天还是 呆在家里睡觉吧,明天我去图书馆借点书来看好把这个周末打发掉,到星期一再出 去找工作吧。”“唉。”我不禁叹道:“这么年青的时光就在家里闷闷地过太浪费 自己的青春了,我今晚上准备一个人再去58街那个BAR 一次,你也出去走走吧,不 管怎么样找些事情做,不要把自己闷坏了。”Brittany没有说话,但是那天晚上后 来我看见她先开了瓶酒喝了几口闷酒,然后就换了衣服出门了,出门时说是想了想 还是听我说的话,一个人到附近的IrishPub逛逛,明天白天也许一个人再去逛逛街。 五十八街那个BAR 里面依然是震耳的音乐,昏暗闪耀的灯光,一双双古怪暧昧 的眼光四处游荡。我要了杯酒,靠在栏杆上边喝边望这下面扭动的人群。 “How are you doing ?”一个声音走近在我身边停了下来,也靠在了栏杆上。 “哦,not so good.”我随便哼了一声嘴角做个笑容答了他,我酒量很小,已 经有点醉意了。 他声音里有些关心地问道:“怎么了?你好象有什么心事。”我这时才转过头 去看了看他,是个三十多点的白人,看上去倒还斯文体面,象个蛮有教养的gentleman 的样子。 我拿着酒杯挥了挥不在乎地说:“哦,没有什么,就是我到下星期就一无所有、 彻底破产了。”他有些不太相信,“Are you kidding ?”“呵呵,开这个玩笑多 无聊。”我说完又喝了一口酒,眼睛仍望着下面扭动的那群人。 他很和气很耐心地问道:“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好吗?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些 什么。”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一怔,侧头打量了他一下,他看上去倒是象个好人, 不过对这里的人我倒从来不报什么指望,不管是好是坏。 他又说道:“这里太吵,我们到那边坐着说话好吗?”说就说吧,我走路有些 不稳当,他伸出一只手扶住我,我就把大半身重量搭在他身上仍然拿着酒歪歪倒倒 地一起走到了后面一张沙发上坐下了。 “不要再喝了吧,就究竟怎么回事?”我举杯道:“没关系地,喝完这杯就不 喝了。”然后把剩下的酒一口喝干了。 “你心情好象很不好,不要难过,会好起来的。讲讲是怎么一回事吧。”他试 图劝我。 我笑了起来,头一下子倒在他肩上靠在他身上笑了好一会。 “好吧,多谢你了,你挺nice的,我就给你说吧。”然后我就借着酒兴毫无条 理东拉西扯地把我的情况给他说了。 “啊,是这样,不要难过,困难会过去的。”他边安慰我边抚摸着我的头发和 肩膀。不知道怎么搞的,我一下子伏在他肩上轻轻地哭了出来,那么多年了,我原 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哭了呢。那个人一边轻拍我的后背一边安慰我。 “我认识好些做这行的朋友,我尽量帮你介绍个工作吧。”我止住泪抬起身子 摇摇头说:“不用了。”“我看你情绪不好,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去吧。”我仍然是 摇摇头:“真的是很谢谢了,我还想多待一会。”“那么我陪你,我们一起到下面 跳跳舞吧,你会感觉好些的。”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温和体贴,我的情绪稍稍好了 一些。 跳舞的时候他亲吻了我的额头和眼睛,我第一次在这里没有拒绝别人这么做。 “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他嘴唇凑在我耳边轻轻地问我。 “今天很谢谢你了,但是我想我还是一个人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冷静冷静。” 他仍然关切地望着我说:“但是你有些醉了,一个人能赶地铁走夜路回家吗?” “没关系的,我知道我不会有事情。”他拗不过我,最后说:“好吧,你给我留个 电话好吗,下星期我帮你想想办法介绍个工作。这里是我的名片,你可以随时找我。” 我看了看他的名片,倒是不由一怔,原来他还是个挺不错的博物馆的馆长。 他找了纸和笔,“留个电话和给我吧。”“好吧。”我拿过了笔,写下我的电 话号码,写到最后两位数的时候,我有些迟疑地慢了下来,心中飞快地想了一想, 最后两位写了两个错误的数字。 我轻叹了下诚心说道:“今晚真的是非常感谢你,我走了。”“好的,你小心 点啊。”然后他一直目送我到街角转了弯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我转弯前回头望了望, 他向我鼓励地笑了笑挥挥手,我也有些费力地笑了笑对他挥了挥手。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Brittany还没有回来,我疲倦地和衣倒在我那东扭西 歪,被地上的一大堆脏衣服和废纸垃圾围绕的地铺上,一倒下立即就睡着了。第二 天下午才醒过来,头还因为昨晚上的酒胀痛得不行,全身仍然很疲倦。我勉强起来 吃了点东西,Brittany不在家,又出去了,我吃完了东西又倒在床上睡到了第二天 早上天大亮。 Brittany在外面叫道:“SAM ,我们今天来打扫下房间好吗,好久没有打扫脏 得要死,你看你的房间里跟个垃圾堆一样,我的房间里也好不了多少,我们打扫打 扫吧。”我虽然一点兴致都没有,全身懒懒的没有一点劲,但是看看自己房里那么 乱七八糟的样子,想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勉强提起精神答道:“好吧,我马 上起来一起弄吧。” Brittany今天情绪好象颇佳,边打扫还边唱歌,我陪着一起打扫,听她指挥如 何弄。做了一会Brittany突然停下来道:“原先我们买了好多涂料油漆准备刷房子 的,但是后来一直要么忙要么心情不好没有弄,干脆趁着今天有空一起弄了吧,把 房子弄好点心情会舒畅些的,也许会振作些精神,带点好运来。”我本是没有劲弄 的,但是看见Brittany那么好的兴头又不好扫她的兴,想想新气象也许真能带来好 运吧,于是就努力提起精神说了声“好吧,那就开始弄吧。” Brittany拉开了关闭已久的窗帘和窗户,外面早晨的阳光正是十分的灿烂,新 鲜空气随着轻柔的风吹了进来,让我觉得身心不由一爽。我们立马动起手来。我边 做边问Brittany道:“你前晚上和昨天去哪里了,怎么都没有见到你。”她停下活 笑了笑,然后接着边做边说道:“那晚上我听了你的话去街那头的Irish Pub 玩了 一晚上,遇见好些挺有趣的爱尔兰人,跟他们喝酒说笑了一晚上挺高兴的。”“那 昨天呢?”“昨天白天我一个人去科尼岛玩去了,那个地方夏天很热闹,但是冬天 没有什么人,所有的商店游乐场都关门了,我一个人在海滩上走了走就回来了。” “好玩吗?”说到这里Brittany不禁笑了,“我一个人走在那里,觉得就象一些music viedo 里面常见的那种非常忧伤的镜头一样,天气恰恰也是阴阴沉沉的,弄得我心 情也好难过。”我停住活转向她问道:“那后来呢。”“后来我想了想,突然觉得 自己这么难过挺好笑的,哪有什么大不了得事情,于是我就会来了,顺便在图书馆 里借了几本极其愚蠢的爱情小说,看了一个晚上,被那些小说逗得差点笑死。”我 光顾着听她说话一不小心被刷子弄了一手的涂料,忙乱地擦拭双手的时候又一不小 心打翻了放在窗台上的垃圾铲,弄得我一身灰。Brittany看着我那狼狈样子不停地 笑了起来,弄得我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太阳光照进了屋里,阴暗了好久的屋子一 下明亮了好多,我的心情也变明亮了好多。边刷边打定主意明天就去找个事情做去。 又一想,唉,把钱赌光了也好,好让自己下定决心不再混日子。想到这里不禁又觉 得好笑,精神慢慢地好了起来,做事情也比刚才有劲认真得多,仔仔细细认认真真 地刷好了我们客厅里那大窗户。 屋子刷过以后一下子焕然一新,虽然还是空荡荡的只有两张地铺,却觉着好整 齐舒适宽敞明亮的感觉。窗外阳光明媚,从我们的窗户望出去,好蓝的天空,真是 冬日里非常难得的好天气。我们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由相对击掌一笑,看见 对方蓬头垢面满身是灰的样子,又笑了好半天。 “啊,我知道了为什么我们运气不顺了。”Brittany做恍然大悟状说。 我不禁好奇地问:“为什么?”Brittany故做正经道:“因为我们没有按照老 规矩行事。按老规矩新婚夫妇第一次进门的时候应该由新郎报着新娘进门的。但是 我们忘记这么做了。”说得我笑了,“那么我们现在补做,来吧,我们先一起走出 门。”Brittany还真笑哈哈地跟我走到门外,我笑着抱着她进了门。她本来就比较 重,我又累了一天,手臂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勉强抱到我们那个破沙发那里就在也 支持不住了,一起栽到那个沙发上,笑得我们两个要死,半天爬不起来。 Brittany边笑边费力地要坐起来,“咦,这沙发垫子缝里有什么东西?”我顺 着Brittany的眼睛看见她一只手从沙发和座垫的夹缝里摸出一封信。 “哦,还是给你的信呢,怎么跑这里来了。”Brittany奇怪地说。 我拿过信拆开,里面写道:“亲爱的XXX 先生,你的信用卡申请已经被批准了, 随信是你的信用卡,有limit 若干……”拿着那张信用卡,我呆呆地愣在那里一下 子没有回过神来。 Brittany看我那怪样子关心地问道:“是很重要的信件吗,真对不起,我想起 来了,我经常取了信就随手往沙发上一扔,多半不小心让它给滑进去了所以一直到 现在才发现。”我这才一下回过神来,连忙忍不住地笑着说道:“没有,没有,就 是耽误了几天才好呢,还要多谢你呢。”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对她说:“哦,我先出 去一下。”弄得Brittany莫名其妙地望着我跑出了门。 我一冲到街上立即高兴地大喊一声“Yes.”没想到这个难关就这么过去了。我 边走边笑,学色情片里那种欲仙欲死的声音叫道:“Yes , yes, yes. ”叫完了 自己觉得好笑,又笑了好半天。好在前两天没有看见,要不肯定也拿到大西洋城输 光了。我当即去买了好多好吃的,这一阵子穷困潦倒实在太亏待自己的肚皮了,回 到家我舒舒服服地大吃了一顿,又洗了个热水澡后好好地睡了一觉。 刷了房子以后运气好象确实好了不少,Brittany在曼哈顿一家挺不错的餐馆找 到个Waitress的工作,小费收入颇多,她也挺喜欢那个工作的。每天下班回来就坐 在我们那破沙发上边叫着脚站得酸边高兴地数着钱,边数边说:“啊,照这个速度, 我下个月就可以有足够的钱把我的家具弄过来了,我太想念我那些家具了,太想念 睡我在我那铺宽敞舒服的床上的感觉了,我不要再睡地铺了,现在我们家里这么简 陋的样子,一点家的感觉都没有,我连带个朋友回来都不好意思。”数完钱就开始 计划未来的开销了,“嗯,春天来了,我该买几件新衣服了,哦,鞋子也旧了,还 该买些……”我每天都看见她在那里算来算去的,虽然离挣够需要的钱还要等两个 多月,但她仍然算得很兴奋不已。我的运气好象也开始好转了,有个公司叫我去interview 了两次,虽然最后没有录用我,但是也很鼓励我的信心,我想我慢慢找肯定能够找 到的。更关键的是一个熟人帮我弄的身份申请看样子是大有希望,能够把身份这个 大问题解决那其它的事情都好说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