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刀 这一剑出的快,来的急,攻的猛,舞的劲。 剑花抖开犹如天女散花,倏密倏严,陡欺陡凌,不给花中鸣一丝反击的余地。 剑光如练,剑网如虹,坠分劈合中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体系。这一系剑式已不 仅仅是完美、漂亮;而是更加的化境、玄奇。 “白鹭山庄”的庄主花中鸣,怎么也不会想到,怎么也不可能猜到,这个武林 后起之秀,凌霄霄,剑法竟是如此霸道、诡谲。 汗流羽背,汗浮表肌,汗沁掌心。 花中鸣以往那傲世群芳,目空群豪的“白鹭剑法”一十三式,如今却是连一式 都使不出来。 不是他不欲使,而是凌霄霄根本不给花中鸣出招的机会。 凌霄霄攻;花中鸣只有退。 凌霄霄潇洒荡剑;花中鸣龌龊挡搁。 霍然间,凌霄霄左腿踝处意外一个斜拐,轻微的扭动了一下。 霎时间,花中鸣揪准良机,反客为攻。 平胸浪剑,一气刺出“白鹭平沙”、“白鹭秋风”、“白鹭弥星”三式共十二 剑,尽数奔凌霄霄的下三路而去。 紧凑着的是一招“白鹭驾宾”,将剑锋旋如十字风车,牢实的护住了罩门。 这四式“白鹭剑法”的递出,不可谓不老道,也不可谓不深邃。 可却在冥冥中犯了两个错误。 第一个错误,凌霄霄攻势本盛,怎会突然拐腿卖乖,需知生死决战中最不容出 现丝毫的差池与分踪,看来其中或有诈计。 不冷静思索,就兴冲冲急惶惶的去吃凌霄霄故意卖的破绽,怎能得逞? 所以那一气刺出的十二剑一经递出,便有如石投大海叶飘山群,虚无飘渺,寻 不得半点来踪去这,觅不到半分油水蜜饯。 那边凌霄霄在拐腿同时,伴已隐用剑锋扫荡出一条光道,这一条光道,看似仅 在护着自己的躬身立形,其实却含蓄着随时可能涌动澎湃的剑潮。 这也正是在花中鸣刺出白鹭剑招的当儿,凌霄霄早已凌空横身处于腾悬状态, 所以花中鸣才会扑了个空。 第二个错误,花中鸣料及凌霄霄凌身之际,惟可攻己的上中二路,是以抵出 “白鹭驾宾”,务求守住门户,尽管在“白鹭驾宾”的展开下,剑体舞起来好似蟠 龙翻飞,灵凤卷天,力道、速度、准头、手法、火候都堪上乘,却是只能封住他的 正面。 花中鸣的背后,则全是空门。 两个错误的结合导致第三个致命错误的来临:凌霄霄以凤舞九天龙腾四海之势, 晃疾晃驰的飞身闪至花中鸣的身后,‘呲啦’一声,剑划破裳,一剑抵在了花中鸣 的后心上。 此时花中鸣全身都已麻木僵硬,脸皮因抽搐变形仿佛苍老了许多,瞳孔陡然收 缩,又陡然扩张,惶恐惊惧、懊恼泄愤、羞惭悔愧的感觉,瞬息间皆油然而生。 “你败了。”从凌霄霄嘴中吐出的这三个字,仿佛一只判笔,已然给花中鸣宣 了死刑。 “我败了?”花中鸣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花中鸣自我安慰的觉得这也许不 过是一场噩梦,噩梦而已。 “既然你已落败,就该兑现战书中的承诺——白鹭山庄里的所有物事,全部归 我所有。”凌霄霄冷冷的道。 这时花中鸣大概已近清醒:“完了,全完了;没了,全没了。” 在场的见证人士全都哗然,时则唏嘘时则慨叹,议论频频,交接窃窃。 “算了,倩倩,我们走吧。”花中鸣将目光流离向人群中的焦点:一袭低胸露 肩薄纱缕衣,秀发飘逸修长及腰,冰雪肌肤,弯柳月眉,灵媚纯瞳,俏人可鼻,樱 芳鲜唇,粉黛柔颈,酥挺丰胸,静婉靥腰,裹水滑臀,悠长细腿,冻芷蛮靴,倩倩, 他的妻子。 世界上绝没有一个男人,在看见了倩倩后,能不为所动的。 她的美丽,她的漂亮,已经超越了凡尘间的定数,好似天女下凡,足以勾走任 何男人的魂魄。 她的浅笑微颦,莲动影步,都能引发他身边男人内心的阵阵撩拨,这样的玉身 胴体,岂不危险的很? 可倩倩曾就是花中鸣的骄傲,无论走到哪儿,无论游到何处,人前人后,人左 人右,只要身边带着倩倩,花中鸣总能从旁人的隐忍表情中看出对他的羡慕与嫉妒、 钦赞与埋怨。 总之,有这么个绝代佳人伴在身边,绝对是件很丰采很体面很荣耀很自豪的事。 倘若能和这样的佳人同床共枕,耳斯鬓磨,龙飞凤舞,欢来喜去,世间又有哪 个男人是不愿意的? 可是现在,当花中鸣招呼倩倩离开时,倩倩却仿似没听见一样,甚至还有意没 意的白了花中鸣一眼。 一种闪雷劈心的感觉顿时涌了上来,花中鸣的胃部开始痉挛,想吐,想泄,想 骂,就是想不通。 “倩倩,我们走吧,这里已是人家的地盘了。”花中鸣已经开始苦苦哀求,他 觉得现在倩倩是她的惟一救命稻草了。 对一个成功的男人来说,有两样事情是必然需要征服的:一是他的事业;一是 他的女人。 现在的花中鸣,已然在江湖中名誉扫地,声明全无。但他还拥有倩倩,他还拥 有一个绝色美女。 可是花中鸣想错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对他效忠殷勤百依百顺了七年的妻子, 居然说出了冷冰冰寒心心的话来:“你,你自己走吧;我,我不走。” 这种打击不啻于名利场的挫折与困顿,反忧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名利可以重 拾,女人的心若是变了,是无法挽回的。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待你不薄,倩倩,你怎么能在我最痛苦最伤心的时 候来打击我?”花中鸣开始咆哮。 凌霄霄淡淡一笑:“因为她已爱上了我。她跟着我,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可以 吃尽山珍海味,可以继续每天用羊奶洗面,用玉露扶身,吃三十两银子的名贵珍珠, 抹四十两银子的馨香脂粉,这一切,我能给他,你却已不能了。而且,你已老了, 你已不能满足她的需要了,你得每天吃鹿鞭来滋补阳气,呵呵,我却不用。” “倩倩,回答我,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意跟这个毛头小子?”花中鸣觉得他 的妻子不应该变的如此之快,如此之迅。 一个月前,也就是七月初七,凌霄霄突然邀请了形意派的掌门娄松风来白鹭山 庄下了战帖:予与君决于下月初七,君败,庄内一切物事尽归予所有;予败,奉上 黄金十万两,项上人头一颗,“凌霄剑谱”一本。 凌霄霄笔这一个月来,花中鸣就一直处于浮躁与不安的心态当中,他也在江湖 中略有耳闻:那个凌霄霄先后下战帖铲平了“扬州金玲门”、“无锡博法庄”、 “镇江火剑阁”、“宜兴梅花拳”、“芜湖三较堂”、“滁洲醉翁亭”六大门派。 花中鸣绝没想到凌霄霄敢来金陵白鹭山庄动他。 可他的确也心有顾忌。 这些年随着扬名立万日子的逝去,更有佳人天陪夜伴,花中鸣在武功上多少荒 废了些许。 花中鸣本来想拒绝对方的挑战,却被那前来拜帖的形意派掌门娄松风递的明了: “花大侠你若再不肯出手,我江东一带恐怕就无人能制住这个嚣张跋扈的年轻人了。” 花中鸣被娄松风这三两句话一捧,来了劲,得了意,忘了形,当即允诺。他料 想这年轻人无非就是仗了那本“凌霄剑谱”的凌厉招式,真论剑法,未必就能比的 上他所修炼的“白鹭剑谱”,何况论阅历论功底,花中鸣认定凌霄霄都是要逊他一 筹的。 但是花中鸣也没敢大意,为了备战,他隐往密室闭关苦练了二十余日,前天才 刚刚出关,而且自出关后便是得意洋洋,仿佛已是拥有了二十分的自信。 所以花空鸣更为这一败而感到耻辱。 他现在才晓得一个人光有自信还是不行的,实力的强弱才是能否主宰江湖博得 芳心的最坚实牢靠的砝码。 “倩倩,看着我,你回答我,这是不是你自愿的?”花中鸣仍在苦苦乞问。 倩倩抹了抹红唇,似笑非笑的道:“花郎,我的确是自愿的,凌哥并没有逼我。 我觉得:他、比、你、更、像、男、人!“说完,转身拂袖,飘然而退。 他、比、你、更、像、男、人! 这七个字有如七把尖刀,深深的刺在了花空鸣的心畔。一个男人可以容忍别人 对他的漫骂对他的嘲讽对他的戏谑对他的辱没,但却无法承受他心爱的女人对他的 背叛。 这种打击,有时比痛失亲人、悲泣苦命的痛楚来的还要深,还要刻,还要铭, 还要渊。 但无论如何,这已是事实。 事实已是如此,抱怨是没用的。 现在,“白鹭山庄”已然更换了主人。 从明天起,“白鹭山庄”也将更名为“凌霄山庄。” 当然,惟一不变的是,山庄的庄主夫人,倩倩。 深夜,有雾,浓雾。 小道上,一个衣裳褴褛,蓬头垢面的白衣人,左手提了个破酒壶,右手搭拉着 松纹剑,一边唱着,一边喝着。 他喝一口酒,叹六口气。 他唱两首歌,骂十二句。 没有人会想到,这人就是曾扬名江东十余载的“白鹭山庄”的庄主花中鸣。 这个昨日还住在辉楼阔宇,睡在玉枕秀被,吃在金盘银杯,泡在糖水蜜饯的翩 翩庄主,如今却是看上去比叫花子还要低人一等。 可又有谁能理解,在花中鸣的内心,正酝酿着多么深的痛苦与仇恨啊。 他要报仇,他一定要报仇,他要夺回他的山庄,他的倩倩。 可他该如何报仇呢? 他的武功与凌霄霄居然隔阂着天壤的差距。 他也惊异凌霄霄源何如此年轻就能将功力剑气臻至太虚境界。 可他没再敢多想下去,他怕自己这样困窘颓唐弥馅下去会发疯的。 他怕自己发疯。 他不想疯。 他仍想过好日子,拥靓佳人。 他需要冷静。 他得要思考。 因为他清楚无论用何种方式来麻醉自己,最终还得要硬着头皮去面对现实的。 他突然决定去访一个人,这个人曾受过他的恩惠,现在也许是他需要这个人替 他还恩的时候了。 这个人叫乔恩。 这个人住在金陵郊外的乔木林中。 这个人的膂力惊人,能单手将一口大鼎轻松擎起,能双臂将一棵乔木拔地而出。 这个人挺老实。 这个人也忠厚。 这个人有一双厉害的兵刃——鬼斧。 当花中鸣叩开乔恩草屋檐下那破落苍旧的门板时,乔恩正在大口大口的划着稀 饭。 划五口饭,咬一口咸鸭蛋。 看来乔恩的日子过的倒也寒酸。 花中鸣突然觉得自己很虚伪,为什么只有当自己到了困危的时候才想到别人? 乔恩一看见花中鸣,当即放下碗筷,上前作揖道:“花庄主,怎么到寒舍来了, 快请。” 花中鸣入屋站定,还礼道:“几年不见,乔兄日子过的可好?” “马虎,勉强,凑合着过吧。”天真的笑容自然的从乔恩口中流露了出来。 “乔兄,我……我想……求你一件事?”花空明结结巴巴的道。 “什么事?恩公只管开口,但凭我乔某人能做的到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 绝不含糊,”说完当即向下一跪,中肯道,“乔恩蒙花庄主恩惠,一直无以为报, 早就心愧已久,这回正好是我为恩公效力抱忠的机会了,太好了。” “我要你杀一个人。” “杀人?”乔恩很是震惊,“杀谁?” “凌霄霄。你可以不去,此事我绝不勉强。” “他在哪?” “白鹭山庄。” “我马上去。” 提了两板鬼斧,乔恩便径直往“白鹭山庄”奔去。 夜仍浓,浓如墨。 夜犹静,静若子。 夜还凉,凉似水。 “劈啦”一声,乔恩一斧斩粹花厅的大门,大吼一声:“姓凌的,滚出来。” 凌霄霄来的很快:“你是谁?为什么要来‘凌霄山庄’闹事?” “你就是凌霄霄?”乔恩问。 “正是区区在下。”凌霄霄答。 “纳命来。” 两板鬼斧迅速撵来,直入直进,猛劈猛削,照着凌霄霄的面门就是一顿豪盖搂 劈。 可凌霄霄确是武功太高,无论乔恩如何削、砍、劈、拨,手起风声,力灌四周, 却是无论如何也连凌霄霄的衣襟都占不到半分。 又是一阵猛砍,斧花如雹,片片剔透,精光璀璨。 横里斩来一片风声,竖里劈得鹤唳联翩。 凌霄霄身形陡转陡现,亦隐亦幻,却是悠然而避,得意乃让。 猛可里凌霄霄拔剑,剑光一闪,划起一道银虹,晃若电光火石,飒快无比。 这一剑太快,快的没法想象。 这一剑就洞穿了乔恩的心。 可凌霄霄却并没有想到,乔恩是报了必死的决心来迎他这一剑的。 这一剑确已深深嵌入乔恩的心胸。 可就在这当儿,乔恩的两柄鬼斧有如神助,恍然间脱手而出,劈风斩月般的旋 着极大的劲风卡着凌霄霄的颈项而去。 乔恩这一着,是报定了与凌霄霄同归于尽的想法。 可乔恩却想错了。 斧虽硬,凌霄霄的颈项却仿佛更硬,两板利斧一经扎在凌霄霄的颈项,就像茅 盾撞击一般,‘夺夺’的两声,激出一片火花,却是谁也伤不了谁。 乔恩死了,凌霄霄却安好的活着。 花中鸣的复仇计划,失败了。 花中鸣无奈之下,彷徨之际,只得赶往淮阴求助于他的同门师兄“柳叶剑客” 吴秉仁。 “师兄,你好!”花中鸣道。 “我不好!”吴秉仁道。 “不好?” “不好!” “为什么不好?” “不为什么!” “师兄我……” “不用说,我都已知道,有人找你晦气,占了你的庄子,夺了你的女人。” “师兄,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 “你活该。” “可是,秉仁兄你难道就不念在同门师兄弟的分上,援鸣弟我一把?”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里有三十两银 子,你拿去自生自灭,以后别来烦我。” “师兄……” “滚蛋!” 花中鸣失望之余,只得又奔往九华山投靠“铁剑门”。 “铁剑门”的掌门人铁云是当代名声极望的剑客之一。 凡是能在“铁剑门”门下习得三年五载的弟子,一经出道,既已可在江湖上摸 爬滚打游刃有余了。是以“铁剑门”门徒在江湖上的知名度极高。花中鸣情知自己 是没有面子能请动铁掌门为其复仇的,而只是想栖身于“铁剑门”,看看能否觎机 偷学得“铁剑门”的剑法精华。 “阁下可是‘白鹭山庄’的庄主花中鸣?”铁掌门问。 “好像是。”花中鸣答。 “阁下的‘白鹭剑法’在江湖上倒也有些万声的。”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可阁下你为何要甘愿投身于我‘铁剑门’?” “因为我要报仇。” “我‘铁剑门’门徒一向以行侠江湖,空名淡利为本。岂能容你如此心绪不宁 之士?阁下请回吧。” 这一系列的打击使得花中鸣开始彻底的绝望了。 他觉得世间每一个人都开始与他作对与他为敌了。 到底,他犯了什么错? 他并没有杀人越货,他也没有强取豪夺,他认为他拥有的一切全都是应得的, 老天没有理由剥夺走他的山庄,他的女人。 难道说他气数已尽? 他有点想自刎的感觉。 他有点不想活下去的念头了。 可他还是得活的。 很多人活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活着。有些人活着是为了吃饭;有些人 吃饭是为了活着。 只要还活着,就应该活下去,那怕仅仅是为了活而活。 因为活着就还会有希望,死了则就完全无望了。 于是花中鸣重又开始酗酒,没有钱,他就赊,不给赊,他就抢。 他开始变的残暴,无情。 他整日沉在酒坛中,醉生梦死。 他虽然想死,可却下不了决心,因为他不甘心。 所以他继续苟活。 这一天。 云黑,风紧。 细雨,淅淅沥沥的滴答而至。 花中鸣独自一人蹲卧在一棵乔树干下,饱着酒粥,沐着雨风。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令他不敢相信也绝对认为不可能看见的东西。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赤着双脚,摇起马辫,摆开双臀,荡起两臂,一蹦一跳 的独自一人在风雨中追来逐去,仿佛在追寻她自己的身影。 花中鸣看的已有些发痴。 他联想到他的妻子,倩倩,此时此刻,倩倩会在做什么? 她一定在与那个可恨可恶可憎的凌霄霄缠绵在一起,浪笑戏语,好不快活呢。 “喂,你发什么呆?”少女的声音娇翠可人,一双春葱般的玉指正轻拍着花中 明的左肩。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是聋子吗?”少女继续问着。 花中鸣若即若离的抬起头,呆呆的滞望着眼前这位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少女, 心潮立时荡起层层汹涌的涟漪与激浪。 他已有些日子没碰过女人了。 他真的很想马上就把这个少女按在地上,温存一番,可是他忍住了。 “喂,你到底说不说话,你不说,我可走了?” 花中鸣闭上双目,陡然间澎湃起来的一些诡思邪念旋也跟随着消失了。 “你想不想报仇了?” 顿时睁开双眼,惊异的摇了摇脑袋,花中鸣道:“报仇?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我要报仇的事?” “如果你真想报仇,就得跟我前往紫空山去拔——魔刀!” “魔刀?” “对,魔刀!要拔魔刀,还得击败守洞的灵火鹫和电蜻蛇。” “我怎能斗的过这两个禽兽?” “我可以帮你。” “你是谁?” “我是魔鬼的天使——柔柔。” “柔柔?你说你是魔鬼?” “是魔鬼的天使。你去还是不去?” “我……去!” 两人往紫空山进发。 “紫空山在什么地方?”花中鸣问。 “在‘乐和村’一带。”柔柔答。 “‘乐和村’又在什么地方?” “你的话还真多。” “你真的是魔鬼?” “我是魔鬼的天使。” “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长的像魔鬼。” 紫空山,卧顶峰。 魔洞。 “注意了,灵火鹫常出没于洞口。”柔柔关照道。 “我该怎么对付灵火鹫?”花中鸣问。 “用这个。”柔柔递给花中鸣一串弹珠。 花中鸣一边细看,一边奇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冰雷。它来了,快扔!” 但见皓空中一只硕大的灵鹫,振着羽光粼粼的彩翅,在寒风中傲然滑翔,喙里 含蓄着火焰极强的喷管,往地面喷射而来。 ‘扑拉’一声,火焰射出,火条漫了一大片,所及之处,顿时将雪融化,犹自 滚烫浮热不止,热腾腾的水气徐徐蒸发。 花中鸣在柔柔的拉扯下迅速闪身躲过。 花中鸣立身站定,对准了灵火鹫的飞行轨迹,“刷刷刷”三粒冰雷弹射而出, 在皓空中淬出寒气凌人的冰气。 ‘嗖嗖嗖’三粒冰雷急促而至,直轰灵火鹫的羽翼。 ‘飕飕飕’ 灵火鹫振翅浮沉,一闪、一滑、一偏!灵巧的避开了这三粒冰雷。 “再扔。”柔柔喊到。 花中鸣吐起开声,气沉丹田,陡然间以他的白鹭剑法“剑迫绫幕”化在指法里 又将五粒冰雷飞掷出去。 那灵火鹫亦是卷土重来,向下一个俯冲,以火光开道,氤氲弥漫,却是烧的那 五粒冰雷无法前进了。 “趴下。”柔柔急道。 花中鸣刚刚卧倒,便闻冲天几声巨响,那五粒冰雷一经火文升温,陡然引爆, 炸出朵朵冰花,绚烂无比,竟是将四周的空气都给凝冻住了。 当空的火势在森寒极古的冰气下悄然而熄,那灵火鹫被寒气迫的一退再退,一 飞又飞,直抖动着瑟缩的躯干,频频抽噎着几近冰冻的羽翅,却是再也不敢往魔洞 雷池一步了。 灵火鹫当空盘旋了两圈,便自隐遁而去。 “我们可以进洞了。”柔柔道。 “可是,不是还有电蜻蛇吗?”花中鸣问。 “电蜻蛇就守在魔刀附近。” “该怎么对付电蜻蛇呢?” “无法对付。” “什么?无法对付?” “对,只有魔刀才能斩死电蜻蛇。所以,在它危害到你的生命之前,你一定要 先拔出魔刀。” “可是,如果它死守境域,该如何是好?” “万一那样的话,我可以引开它。” “你不怕死?” “呵呵,我是魔鬼的天使,我怎么会死?” 魔洞内黑暗异常,静幽万分。 花中鸣起开火折子,引了火源,跌跌拌拌的一步一步往洞内深处移动。 柔柔跟在她的身后,不时指指点点,却是不欲带路。 大约走了五百来步,豁然间洞内明亮灿烂起来。 “是刀光,魔刀的光。电蜻蛇正在睡觉,快去拔刀。”柔柔喝令道。 “好,我去。”花中明展开身形,顿飘顿隐,亦飞亦扬,弹指间已然来到魔刀 的嵌口处。 魔刀虽嵌在石钟笋里,凌人慑心的刀光却早已光华四溢,洋洋的绽放照耀在洞 内的角角落落,耀眼夺目。 离魔刀大约四尺的距离。 一只生着三只头的花绪古纹青蛇,兀自盘绕着硕大的身躯,闭目,吐烟,打盹。 花中明蓄足了劲力,猛然间双臂爆长,咬牙切齿,肌紧肉绷,双手一经搭在刀 柄,便炳炳烺烺往外猛力一拔。 却没有想到那柄光芒四射的魔刀竟是轻而易举的被花中明卸了出来。 刀光霍霍,刀锋凌凌。 刀体彤红,刀柄墨绿。 但见刀面上刻有四个醒目血字——‘魔主刀魂。’“魔刀!这就是魔刀!我终 于得到魔刀了,哈哈。”花中鸣觉得离复仇血耻的时刻,已然不远了。 就在这时,电蜻蛇睁开了米线般的骇目,三只脑袋,吐着三钟不用颜色的毒烟, 缓缓的朝着花中鸣的背后蠕动而来。 花中鸣得意间竟是忘了这境仍有电蜻蛇的存在,只顾在那疯狂的纵笑。 三只脑袋,吐出三条卷帘荡波的舌信,眼看着就要朝花中明的腿、脚、臀咬来。 刀体豁然抖动,绚光反映,照射出了花中鸣身后的电蜻蛇的意图。 猛然间刀光一闪,这一刀,完全是花中鸣在不自觉中递出的,这刀仿佛竟有一 种特殊魔力,能够主动引导进攻路线与方位,而且竟是毫厘不差。 刀光掠过,惊芒陡闪,划起血光一片。 三颗蛇头,眨眼间就与身体搬了家。 “快退,蛇血有毒。”柔柔在远处急叫。 刀锋翩飞,冥冥中暗示了花中明赶紧闪身跃退,花中明立时飞身拔起,三个急 纵,便来到了柔柔身畔。 “看来魔刀的主人,非你莫属了。” “这都得感谢你。我的天使。” “看来你已恢复以前的自信了。” “可是,这柄魔刀,可有修炼的刀谱?” “刀谱?笑话。魔刀还用的着刀谱?” “那我如何修炼魔刀刀法?” “魔刀根本就没有刀法。魔刀本来就不需要刀法。魔刀本身就是刀法。” “我如何才能自如驾驭这柄魔刀呢?” “杀人,以人血来祭刀。” “对方武功若在我之上,我又如何能保证致他于死地?” “你只要将魔刀在你想杀的人面前摆晃两下,那人就会即刻死去。”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么,我现在是否已可以去找凌霄霄报仇了?” “不急,我要你先去杀一个人。用他的血来润一润刀锋。” “杀谁?” “铁云!” “铁剑门掌门?” “怎么,你怕了?不要忘了,你现在已拥有魔刀。” “可是,我与铁掌门无仇无怨,为何要杀他?” “因为,这是你惟一能挽回名誉夺回山庄的办法。” 九华山。 铁剑门。 花中鸣邀铁云对峙于山头。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了,我们铁剑门不收心绪不宁之士的吗?” “我来杀你。” “为什么?” “因为我掌中这柄血光之刀——魔刀。” 花中鸣刚欲舞刀作势,却不想那铁云当即口吐鲜血,气绝而亡。 “难道?这柄魔刀真的那么神奇?”花中鸣问自己。 金陵。 凌霄山庄。 凌霄霄正斜依在金丝龙鳞太师椅上,边品着碧螺香茗,边抚摩着倩倩那可人的 玉体。 突然,管家来报:“一男一女,气势汹汹;来势煞煞。冲进庄来。” 凌霄霄刚欲细问,却见敞厅内已然闯入了两位不速之客。 男的是花中鸣;女的是柔柔。 “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白鹭剑侠花中鸣花兄呀,这位是?”凌霄霄冷笑道。 “你没必要知道她是谁?”花中明气愤道,他的目光已然流盼在倩倩那不裸半 裸的身遭,牙关紧咬,真恨不得冲上去猛掴她几个耳光。 “我没必要?可我早已知道她是谁?她叫柔柔。” 凌霄霄道。 “你……你怎么知道?” 花中鸣惊问。 “不光我知道,这金陵城风流名士恐怕都知道。因为她本就是金陵四大名楼的 当红名妓。” “柔柔,这是不是真的?你不是说你是魔鬼的天使吗?” 花中鸣质问柔柔。 “一个小丫头的话,你竟也信?”凌霄霄狂笑。 柔柔不语。 “可是,我有魔刀。我不管柔柔是妓女也好天使也罢,我都要用这柄魔刀杀了 你。” 花中鸣激愤道。 “哈哈哈哈哈,魔刀?你真以为这是魔刀?你真以为把刀在你想杀的人前挥晃 一两下,那人就会死了?哈哈,迂腐致极。” 花中鸣纳闷凌霄霄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难道这竟是凌霄霄串通柔柔设下的骗 局?可是铁云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死掉的,这却是做不来假的。 花中鸣扔在踯躅犹豫,却听凌霄霄拍手击掌道:“铁云大侠,请你出来现身一 下。” 一个青衣白发道士自堂屋款步而出,赫然竟是那吐血爆亡的“铁剑门”掌门。 花中鸣的脸色先是发青,接着近紫,然后变白,跟着泛红。 “这一切,竟是场骗局?”花中鸣凝望着一语不发的柔柔,心中充满了无限的 悲痛与创伤。他竟又被人骗了。 男人总以为女人好哄好骗,其实真正受骗的,往往是男人自己。 凌霄霄上前一步道:“你以为这世上真有魔刀?告诉你,魔刀只是古老的传说, 传说而已,许就是前人瞎编胡诌出来的。我派柔柔来接近你,就是为了让你陷入这 个骗局而不能自拔,而我和倩倩,则可静观游戏的发展。哈哈哈。” 却见那铁云对柔柔躬身一揖:“柔柔姑娘,在下职责尽到,可否多续我十年阳 寿?” 柔柔眨眨眼,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我答应的事,绝不会反悔。你走吧。” “卑职遵命。”铁剑门的掌门人,在柔柔面前居然服服帖帖,倒是连凌霄霄都 感到些许奇怪了。 “假的,这些全是假的;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花中鸣狂吼暴哮。 此时,柔柔却对花中鸣柔柔的道:“你可以相信这是场骗局。但你绝不能低估 魔刀的法力。别忘了,我是魔鬼的天使。现在,你不妨举刀试试,看看凌霄霄有没 有反应。” 凌霄霄戏谑道:“是呀,你不妨将你的魔刀摇晃两下,看看我会不会死。哈哈 哈哈哈。” 花中鸣没有照他们的话去做,他感到自己一直被这群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他这 回是真的有些不想活了,准确的说,是活不下去了。 谁若被同一个人重重的打击两次,都会产生绝望耻辱轻生的念头的。 因为这种凌辱与折磨,本就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可花中鸣反而有些不同,他本来也是常人,现在却不是,他手中握着的是—— 魔刀。 杀人的魔;攻心的刀。 “挥你的刀。”柔柔厉声喝令。 柔柔的喝令在花中鸣的耳际听来,仿佛真和天使传信般,具有神圣不可违拗的 魄力。 花中鸣依言而做,他并不指望奇迹发生。 可奇迹确实发生了。 凌霄霄,突然,浑身,流血。 耳流血,眼流血、鼻孔流血,嘴流血,头发冒血,肌肤溢血。体内的血液正自 源源不止的往外奔流着喷泄着。 凌霄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花中鸣也不清楚。 这明明是场骗局,灵火鹫、电蜻蛇、冰雷,魔刀这一切都是假的东西,都是在 凌霄霄、铁云、柔柔的计划中安排的。 魔刀只是传说,本就不该存在的。 可是,现在,魔刀真的灵验了。 花中鸣手里的刀,果然是真正的魔刀:只要他想杀的人,他便会死;而铁云并 非他想杀的人,所以铁云没死。 凌霄霄犹在做最后一丝挣扎,喘着最后一口气,耗尽浑身的残力,只对柔柔问 了句:“为什么?为什么该死的是我?” “因为,”柔柔一字一句的道,“他、比、你、更、像、男、人!” 依在一旁的倩倩,却是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你打算如何处置你的妻子?”柔柔问花中鸣。 “我倒不屑杀她。如果可以的话,倒希望能把她变成一只鸡。” “不妨挥你的魔刀试试?”柔柔柔柔的道。 倩倩倩倩的叫:“不,不要。” 花中鸣挥刀,倩倩就真的变成了,一只鸡。 “你为什么会帮我?”花中鸣不解的问。 柔柔道:“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只有一个我最爱。那人就是你。” 柔柔续道:“莫忘了我是魔鬼的天使,而你,本来长的就像,魔鬼。” 花中鸣笑了。 手握着这柄红彤彤的魔刀,他觉得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要重新的好好的活 下去。 现在,“凌霄山庄”已然更换了主人。 从明天起,“凌霄山庄”也将更名为“柔柔山庄”。 当然,惟一不变的是,山庄的庄主,花中鸣。 (完)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