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贼聚江宁 明中期,在江南一带踊跃出了赫赫有名的四大名贼,他们四个人犯的案子总数, 超过了自明朝以来所有窃贼作案数的总和。 看官不禁要问了,他们犯了那么多的案子,官府为什么不抓他们呢? 有两点要向列位声明:一则是这四人个个身怀绝技,武功太高,非常人所能及, 这一般的捕快、士卒根本就奈何不了他们;二则他们四人的家世都是有相当的背景, 加上封建时代社会本就黑暗、昏庸,谁愿意得罪人呢?谁又敢去惹这四位凶神恶煞 呢?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多事情,靠银子便能不了了之了。 江宁中华门城楼的镇门至宝——聚宝盆一夜间不翼而飞,应天府府尹墨尔本真 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是好。 昔年明成祖迁都燕京(今北京)时,曾特意派重兵留守中华门,目的有二:一 是为了防止建文帝卷土重来夺回帝位;同时也将明朝的镇国之宝——聚宝盆埋藏于 中华门城楼内。这样应天(今南京)即成了留都,万一北方发生兵变,朱家一族还 可退守到江南来。 话归原文,这聚宝盆丢失了还了得,要是给圣上知道了,墨尔本这个应天府尹 轻则丢官弃帽;重则可要满门抄斩啊。 墨尔本立即叫来林捕快:“赶快封锁消息,绝不能让此事传到京城去。”林捕 快:“得令!” 墨尔本:“等等,快……快去把应天神捕——风光带风大人给我 请来。快……”林捕快:“可是,他未必肯……” 墨尔本:“花再多的钱也要把 他给请来!快去,真急死人了。”林捕快:“是!” …… 罗贯通沉思良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为什么昨日丢失聚宝盆的时间和他作案的时辰不谋而合。 难道有人要故意陷害他? 可他近来并未得罪什么人啊! 风光带啜了口酒:“罗兄,昨夜子时至寅时你在哪里?”罗贯通仍在沉思,他 也呷了一小口:“风兄怀疑是我……”风光带低头不语,他确实不应该怀疑罗贯通 的,他们是多年的朋友了,朋友之间应该互相信任的。 可他又不得不怀疑,毕竟——罗贯通——是——乌贼——盗书的乌贼——四大 名贼中排行第二。 但罗贯通却一向只盗书,别的东西就是再珍贵,他却碰也不会碰一下的。 罗贯通站起身:“风兄,昨晚我在兰陵笑笑生那里,司马兄可以作证。”风光 带也站起身:“是司马凌空?”罗贯通:“正是。”风光带:“他找兰陵笑笑生干 吗?” 罗贯通笑道:“司马鸡头也是性情中人,这一听说兰陵笑笑生刚完成新作《金 瓶梅》,非要过来凑个热闹。”风光带也大笑道:“罗兄定是抢先一步,将《金瓶 梅》盗出了吧。”罗贯通摇首道:“非也,非也!书是给我盗走了,却又被司马凌 空给抢了去。他说小烟要先睹为快,我又怕被他的慑魂爪抓到,只好作罢了。”风 光带一拱手:“好!罗兄,后会有期,”罗贯通:“还是后会无期的好,你是捕快, 我是贼,我们可是克星啊!哈哈……” 金陵城的大街颇为喧闹,现在不是乱世,人心安稳处,自然就少不了繁华似锦, 当然也少不了腐败堕落,用后世大作家的评语——这是坐稳了奴隶的时代。 罗贯通伸了伸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漫步在秦淮河畔,像他这种人,恐怕真不 知道什么是忧愁,什么是烦恼,不对,有时他也会为一件事而伤脑筋,那就是他的 绰号——乌贼——实在太难听了。 晚云楼的灯火已经明亮,不知今晚的花魁该落谁家,他并不在乎晚云楼今晚有 多少处女出炉,他只知道,他已有一段时间没去看他的——香儿了。 香儿是晚云楼的名妓,弹的一手好琵琶,又会吟诗作对,在当时的名气,绝对 不亚于后来的李香君,四海的文人墨客都会不远千里赶到十里秦淮,只为一睹香儿 的娇容。 然而,这已是过去,如今的香儿,已是人老珠黄、连乞丐都不愿碰的老妈妈了。 香儿恐怕也早已不香,反倒有点酸臭了,可罗贯通却是非去不可的。 因为,香儿——是罗贯通的——亲娘。 罗家在武林中也算一大世家了。 当年,罗贯通的父亲罗佳辛为了香儿,不惜抛妻弃父,离家出走,就为与香儿 长相思守。可是好景不长,罗贯通的爷爷罗贯中怕有辱门风,还是硬生生的将这对 鸳鸯给拆散了。 后来,罗佳辛在悲痛欲绝的情况下出家当了和尚,云游四海去了。这时,香儿 已怀有罗佳辛的骨肉——就是——罗贯通。 再后来,罗贯中终于觉悟,把罗贯通这个孙子接回家,教他武功,授他文化。 罗贯中也承认了香儿——是他的儿媳妇。 但香儿早已心灰意冷,她决定留在晚云楼里,忏悔终身。 罗贯中已失去了儿子,他不愿再失去孙子,他对这个孙子还真是关爱疼惜,只 要罗贯通要什么,他这个爷爷就一定要给他办到。 可是,罗贯通并没有享受到爷爷更多的关怀,在他仅仅十岁时,爷爷便离他而 去了。 所以,罗贯通从小就没人管,也没人敢管;因此,罗贯通便成了——盗书乌贼。 罗贯通左脚刚踏进晚云楼的门槛,便感觉一鼓寒气直逼而来,谁?谁这么有震 慑力! 原来前方有一个跛子正朝罗贯通迎面走过来,跛子的左脚先往前迈出一步,右 脚再抬起并慢慢的跟上,姿势颇为难看,让人看了就想笑。但罗贯通却又笑不出来, 跛子的左手始终紧紧握着一柄破伞。 罗贯通停在了门口:“兄弟,正门那么大,你不从那出去,干吗要跟我挤这边 的偏门呢?”跛子道:“这边路近。”罗贯通大笑:“答的好!你看这偏门是容不 下两人同时走的,我们到底谁该让开呢。”“你!”跛子的话少的可怜,分量却很 足,让人听了颇受压力。 罗贯通让开道,让跛子走了出去,他知道,这个萧笑,他是惹不起的。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罗贯通一面吟着诗,一面上了二楼。 老鸨一看是罗贯通来了,赶忙迎了上来:“哟!罗公子来了,是来看你娘呢, 还是来约我们的小翠姑娘呢?老妈妈我今儿高兴,不收你半两银子。”罗贯通从怀 中取出一张银票:“无功不受禄,五百两银票,二娘拿好,我娘还劳烦二娘多照顾 些;还有小翠姑娘,二娘可不能虐待她哦!”老鸨一看到这五百两银票,直乐得像 刚过门的媳妇似的:“罗公子每次来出手都那么大方,我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你放心,你托付我的事,一定办到,一定办到!“罗贯通没有继续说下去,他 四下张望,好象这个晚情楼他才第一次来,可他已不知来过多少次了。 罗贯通上了三楼,推开小翠的房门,可却并没有看见小翠。 屋里的灯是亮着的,小翠显然没有走远,她一定就在附近,说不定她故意躲起 来了,想跟罗贯通玩捉迷藏的游戏,罗贯通就是这么想的,可小翠又怎么知道他会 来呢? 罗贯通慢慢的走下楼,他的脚步矫健而有力,却又似无声无息,不错!他的确 是块做贼的料。 香妈妈就住在晚云楼的后院,现在,罗贯通已站在了后院的中央,但他却没有 动,他也不能动,因为,他的四周已至少有五个蒙面黑衣人向他靠近过来。 罗贯通站的很直,他一点也不惊惧,他清楚的很,这些不速之客根本就别想靠 近他半步。 罗贯通为什么如此自信,难道他的武功深不可测? 罗贯通应该有武功的,可却很少有人看见他出手过,绝少有。也许他生性就不 爱打架,也许他还没有碰到过值得他出手的人。 这次他也不用出手,他的朋友已帮他出手了。 这些黑衣人还没缓过神,甚至连呻吟声都未及发出,便已躺在了地上。 每个人的喉咙里都扣着一枚“玄冰子”。 罗贯通还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除了打了个哈欠外,他还放了个响屁。 李独从柏树上跃了下来:“多日不见,罗兄可好?”罗贯通捂着鼻子:“李独 兄,你也太毒了,才来就放个臭屁来熏我啊!”李独指着罗贯通,不住的摇头: “自己放的屁,却来诬陷我,你还真行,早知这样,刚才就不该出手救你,你的屁 便足可以将这些西厂的爪牙给熏死了,哈哈!”罗贯通还是没有动,仿佛已被敌人 点了穴:“李兄到晚云楼来,就不怕秋霞姑娘责怪吗?还有这些”玄冰子“,会给 李兄带来麻烦的。对了,西厂的人干吗来杀我?”李独弯了弯腰道:“我怕谁?秋 霞这两天跟我吵架,我才偷着出来的;至于西厂的人为什么要追杀你,你问我我问 谁?”突然的,罗贯通终于动了,而且动的比谁都迅速,就连李独这样的轻功好手, 也不禁要感慨万分。 罗贯通已立在了西面的屋顶上,顶上居然还站了十来个人。其中有两个人,罗 贯通居然也还认识,他能不认识吗?这其中的两人,不正是香妈妈跟小翠吗! 香妈妈、小翠正被人挟持,这些人确是冲着罗贯通来的。 “罗贯通,交出《漠然剑诀》,咱们相安无事,否则,你娘,你的情人,都得 死。”为首的一个黑衣人说话了。 香妈妈没有叫唤一声,小翠却哭的跟个泪人似的,身为青楼女子,哪里受过这 等刺激? “哼哼!”罗贯通冷笑了两声,“《漠然剑诀》?我压根就没盗过这本书,又 怎么交给你们?”黑衣首领道:“西厂高公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让我们难 做,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若不肯定书就在你这边,我们也不会贸然造次的。”罗贯 通沉思片刻:“好!我交!”话毕,便将手伸进了衣袋里面,摸索着什么。 罗贯通果然从衣袋中取出一本黄皮书,双手递奉给了黑衣手领。 也就在这一刹那,罗贯通已飞身形来到香妈妈和小翠身旁,罗贯通所过之处, 皆闪起一道红光,接着便能听到砖瓦碎裂倒塌的声音,地上不断有物体重重的摔落, 发出“扑、扑”的闷声。 房顶上的人在不断的减少,地上的人却在不断的增多。 现在,房顶上只剩下四人了——香妈妈、小翠、黑衣首领和罗贯通。 地上的人虽多,却全都是躺着的,也有一个人还站着,而且一直站着——那人 就是李独。 黑衣首领手捧着黄皮书,僵直的挺立在瓦砾的上方,他的嘴里还在淌者鲜血, 他到临死,恐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黑衣首领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恐惧的目光,这大概就是他 临死前最后的感觉。 所有的一切李独都尽收眼底,老实说,这是李独生平第一次看见罗贯通出手, 李独从来没怀疑过罗贯通盗书的本领,但从今天起,他对罗贯通的武功深浅,是绝 不会再怀疑了。 罗贯通将香妈妈、小翠带下屋,安抚着她们,香妈妈从事发到现在,好象一点 也不大惊小怪,她看来早已经历过不知多少这样的场面了,可小翠不同,她早已吓 的晕了过去。 “李兄,我娘和小翠劳烦你照顾一下,我要去查一查,到底是谁一直在给我栽 赃。我乌贼做事,向来敢做敢当,但不是我做的事,我也决不会认,诬陷我的人, 我定饶不了他。麻烦李兄了。”罗贯通向他娘道了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乌贼终于开始行动了。 墨尔本府尹在三牌楼望月阁大张筵席,目的就是为了聚宝盆之事,想请应天神 捕风光带出山助他早日破案。 墨尔本道:“风大人,您看这聚宝盆的事实在是棘手,否则也犯不着劳您的大 架呀!”风光带道:“我也曾是朝廷中人,深知为官处事的难处,这聚宝盆事件要 是不尽快查个水落石出,恐怕非但大人的性命难保,还要祸及到应天的官兵和百姓 啊!好,为了这些无辜的黎民苍生,我就破例帮你一次。” 墨尔本一听见这话, 脸色可舒缓多了:“多谢!多谢!只是下官还有一事相告!”风光带:“但说无妨。” 墨尔本:“我希望风大人能秘密追查此事。可不能让这消息传到圣上耳朵里面 啊!” 风光带:“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早上,整个江宁城都在议论此事,看来百姓 早就知道聚宝盆丢失一事了,墨大人还是早做打算的为妙。” 墨尔本的脸色又突 然煞白了起来:“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哟?”风光带:“大人莫急,我怀疑此 事可能跟四大名贼当中的一个有关,我会尽快去查的。” 墨尔本擦了擦额头的汗 珠:“有劳风大人了。” 朗朗晴空,淡淡白云,和风絮草,沁人心脾。 罗贯通纵马奔驰在宁杭小道上,一刻也没有停留。 骏马过处,扬起灰尘一片,罗贯通好象很喜欢这种灰尘弥漫的感觉,以至于张 开嘴,高歌起来:“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 肠人在天涯。”当然,现在并非黄昏,也不可能看见归巢的乌鸦。罗贯通的肠子更 好的很,一点没断,一点没断。 可他的心却很乱,聚宝盆一事已搞的他寝食难安,现在又多了个《漠然剑诀》, 他这个乌贼居然接连不断的被人给乌了,他觉得很惭愧,他本是个不知忧愁与烦恼 的人,但现在却不得不…… 他必须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嘶!”——罗贯通勒住缰绳,把马停了下来。 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这条细窄的小道,只要一有事发生,便会把路堵塞起来 的。 到底是谁堵了罗贯通的路呢? 原来是两个剑客正要开斗,一个黑衣,一个白衣。 白衣人嘴里不停的嚼着松子,世上喜欢吃松子的人很多,可在这危急关头居然 还能将花生吃的兴高采烈的人,恐怕只有——飘飘然——了。 白衣人的剑就挎在腰畔,那柄剑没有剑鞘,那是一柄很薄的剑,薄而锋利。 再看那个黑衣人,他的眼光中始终流露着一种疲惫、厌倦的眼神,大概即使是 这种生死关头的较量,也无法萌发他丝毫的兴趣。 那个黑衣人又是谁,别人不知道也罢,罗贯通心中却已早有答案了。 那人就是…… 飘飘然眼见着松子吃的差不多了,拍了怕手,终于拔出剑,道:“雨丝丝,你 我都是杀手,却不知谁杀人时的剑更快?”黑衣人并没有答腔,听了白衣人这么一 说,他反倒更没兴趣了。 罗贯通站在一旁也看了半天了,这两人却好象根本没看见他,仿佛他这个人根 本就不存在。 罗贯通也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两位可否给在下让个路,好让我的马过去。” 飘飘然摇摇头:“马可以过,人却不能过。”雨丝丝却没有说话,反而真往后 退了几步,给罗贯通让开了道。 飘飘然大笑道:“想不到‘雨星剑居’居然给一个陌生人让道,好玩。”罗贯 通也笑道:“想不到快剑飘飘然竟连我的马也害怕,主动提出给马让道,好笑。” 飘飘然的脸色已变:“你可知我专杀多话的人,你就是这种人。”这回罗贯通 也没有答腔,看来飘飘然说的话总能引起对方的反感。 飘飘然出剑了,他的剑法并没有什么固定的招路可言,就是快——对——只要 快——就能抢得先机——只要快——就能制对方于死地。 罗贯通并未挡避,也没有硬接这一剑,他的人根本没有动,谁也不知道他现在 在想什么,难道他不打算出手?还是他知道即使出手也是徒劳?他哪来那么大的自 信?李独又来帮他了? 罗贯通毕竟是罗贯通,乌贼的名号可不是白得的,他的确比别人都贼。 果不其然,就在飘飘然的薄剑快要刺入罗贯通心脏的一刻,却听到“嘣”的一 声,飘飘然的剑已然被削成了两分。 剑断了,这已是飘飘然生平第三次被人断剑了。 前两回断掉他剑的人是——冷月心和风光带。 这回是——? 是他——那个黑衣剑客——雨丝丝。 雨丝丝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杀手,他已见到光明,他该拥有光明,他可以 好好的做人了。 罗贯通向雨丝丝拱手致谢,雨丝丝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飘飘然呢?他麻木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一个杀手,竟被人三次断剑,那他还配做杀手吗? “我不配,我不配做杀手。”飘飘然扔掉了手中的那半截薄剑,疯笑着跑向了 密林,消失在万绿丛中。 看来又有一个杀手觉悟了,这个世界,拥有光明的时刻,总是要胜过迷恋黑暗 的阴影的。 罗贯通重又上马,向前急驰,他差点把赴约的事给忘了。 他必须在黄昏前赶至“盗剑山庄”——在那里兴许能找出点跟他有关的线索来。 因为,“盗剑山庄”的少庄主——便是——四大名贼之一的——丁少邵。 盗剑山庄坐落在余杭附近,这里风景优美,气候宜人,而且地形极为隐秘。 丁少邵就住在这里,丁少邵是这里的主人,丁少邵也是名动江湖的四大名贼之 ——盗剑小贼。 称他是小贼并不是因为他的名气小,而是他的年龄——只有十九岁——实在是 太年轻了。 罗贯通打马奔至“盗剑山庄”,竟发现大门敞开着,居然没有家丁把守,罗贯 通便径直走了进去。 看来盗剑山庄也发生了一些离奇事件,罗贯通一路走向大堂,竟连一个人影也 没看见。 罗贯通觉得很奇怪,他之所以奇怪,到不完全因为他所看到的异常景象,主要 为——这段时间奇怪的事接踵而至感到万分诧异。 当罗贯通步入大堂的时候,丁少邵正在哭泣,而且哭的很惨烈。 周围的家丁们也都围着少庄主,哭成一团。 丁家定是有丧事发生了。 丁少邵已看见罗贯通进来了,他想强忍住泪水,上前向罗贯通问候,可泪水还 是不由自主的从眼睑流下,到底什么事令丁少邵如此伤心? 罗贯通来回踱了几步,终于开口:“丁老弟,何事如此悲哀?谁得罪了你告诉 哥哥,我替你讨回公道。”丁少邵向众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们便纷纷退出了大堂。 丁少邵请罗贯通入坐:“罗兄,前夜聚宝盆丢失一事,想必你早已知晓。”罗 贯通愕然道:“不错,老弟身在余杭,消息竟然也如此灵通,老弟难道知晓此事内 情?对了。先才如此伤心到底所为何事?”丁少邵叹气道:“唉!聚宝盆丢失那夜, 我刚好在南宫世家盗取冷激剑,不想招了埋伏。”罗贯通抬头望了一眼房梁:“以 你丁老弟的身手,一点小埋伏应不在话下吧。”丁少邵颤然道:“丁兄可知埋伏我 的人是谁?”罗贯通道:“请讲。”丁少邵道:“应天神捕——风光带。”罗贯通 愣了愣:“是他?”丁少邵:“我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兵器,居然把我刚刚得手的宝 剑——冷激剑给断掉了。”罗贯通:“他断了你的剑?也许他有一柄更厉害的宝剑?” 丁少邵:“罗兄可知,天下能够将冷激剑这种奇门兵刃断掉的利器寥寥无几。” 罗贯通:“我到可以肯定风光带平时身边绝没带这种兵刃。”丁少邵:“我也是这 么想的,普天之下,能够将冷激剑削断的兵刃——只有——西厂高公公的龙吟剑和 我盗剑山庄雪藏的雪花神剑。”罗贯通:“你确定只有这两样兵刃能将冷激剑给断 掉!” 丁少邵:“确定无疑。”罗贯通:“那你是否确定削断冷激剑的人就是——应 天神捕——风光带?”丁少邵:“我不能完全肯定,那晚光线太暗,我没看清出招 者的面容,但他的声音、出招手法却只有风光带能使的出。而且他也自报家门声称 就是风光带本人。”罗贯通:“我不明白。”丁少邵:“罗兄请说。”罗贯通: “风光带怎么知道你会在那晚盗剑?而且,次日清晨,我就和风光带一起喝了酒。 他怎能在一夜间从余航赶回江宁?”丁少邵:“到也是。罗兄,可知我为何事伤心?” 罗贯通:“莫非跟你那雪花神剑有关?”丁少邵:“不错,我奇怪,为什么风光带 断了我的冷激剑后却没有逮捕我,只大笑一声,便扬长而去了。当我回到盗剑山庄 时,可怕的事发生了。”罗贯通:“什么可怕的事。”丁少邵:“我在藏剑阁里盗 来的所有宝剑,全部被削断了。”罗贯通:“雪花神剑呢?”丁少邵:“也断了!” 罗贯通:“什么?”丁少邵:“而且在雪花神剑的/ 刀/ 鞘上,还帖了张字条—— 上书——剑断人断、剑亡人亡。昨晚,我娘就突然病发而亡;今早,我姐姐丁月也 吐死在后花园,事发前都是一点征兆也没有,一夜间就失去了两位亲人,罗兄,我 能不伤心吗?”罗贯通:“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丁少邵:“我以盗剑成名, 说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可他们应该冲着我来,干吗对我娘和我姐?唉!”罗贯通: “此事可能跟西厂的番子有关。能断掉雪花神剑的,恐怕只有——高公公的龙吟剑 了。” 丁少邵:“可我跟西厂素无瓜葛啊。”罗贯通:“此事的确蹊跷,昨夜我也遭 到西厂爪牙的突袭,硬栽赃我偷了他们的《漠然剑诀》,看来,有人在故意陷害我 们四大名贼。而且这所有的一切,定和聚宝盆丢失事件有关。”丁少邵:“罗兄说 的有理。 当务之急,我们该如何应对呢?“罗贯通:”丁老弟,这盗剑山庄已不安全, 你要尽快转移家属,以免再遇不测。我得赶紧去江西请尹大哥过来,共商对策。 “丁少邵:”好!我马上去办。“罗贯通:”丁老弟,多多保重,我们十日后—— 晚云楼见。“ 丁少邵:“罗兄也多保重。” 罗贯通离开了盗剑山庄,下一步,他该怎么办? 他不想盲目的查下去,他打算去江西找尹月流——四大名贼之飞天神贼——四 大名贼之首。 但在这之前,罗贯通还有一件事要办,他想要去查一本书的线索——《漠然剑 诀》。 但是,罗贯通知道这本书的下落在哪吗? 他当然不知道,所以,他还得先去问一个人,那人可能知道《漠然剑诀》的下 落。 罗贯通要问的人是谁?那人为何知道《漠然剑诀》的下落? 其实罗贯通也不确定那人究竟知不知道,但除了那人之外,他也不知到底该找 谁了? 罗贯通不愿多想下去,越想越乱,只要找到那个人,兴许就能理出点头绪来。 夜色已极暗,今晚没有月光,罗贯通未作任何停留,这一夜他都在纵马急驰, 他已连换了三匹快马。 他还要换第四匹马,他必须在今晚找到那个人。 “冷心阁”闪着灯光,罗贯通抵达“冷心阁”时,已是四更时分,这里居然还 有灯光? “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阁内发出。 罗贯通勒缰下马,应声道:“前辈知道我要来?”“即已来了,为何不进来?” 苍老的声音答道。 罗贯通缓步迈入阁内,豁然看见一老者盘膝而坐。 老者气度轩昂,眉宇修长,双目炯炯有神,一身素衣,到也朴实无华。 老者是谁? 此人正是昔年盛名赫赫的名捕,冷月心——冷老剑客。 罗贯通问道:“冷老前辈怎知我要来此?”冷老剑客道:“贯通啊,你在江湖 上的名号越来越响了。”罗贯通脸色立即通红了下来:“让冷老前辈失望了,在下 做的大都是见不得光的事。”冷老剑客道:“见不得光?哼哼!你总还有你的好处, 至少你是明着做的;不像有些人,摇着正义的幌子,背地里却干着比你不知阴毒多 少倍的见不得人的勾当。”罗贯通垂首低语道:“前辈骂的是,我可是光明正大的 乌贼。”冷老剑客笑道:“门外的客人,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小憩?”一团黑影瞬 即闪进阁内,速度之快,罗贯通也不禁认为——这人只比他慢一丁点——就慢一丁 点。 冷老剑客道:“想不到西厂的高公公竟然大架光临冷心阁,有失远迎,失礼, 失礼。”黑影脱掉面罩,露出一头白发,这的确是个长的很俊的老头,想必年轻时 更帅,只可惜这老头没有胡子,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男人。 不是男人的人除了女人外,只有——太监和人妖了。 他就是一个太监,而且是西厂的总领太监——高丸——高公公。 高丸冷笑一声:“冷老名捕太客气了,想当年您纵横天下时,我不过还只是玉 膳房的小太监而已。”冷老剑客道:“老了,老了。”罗贯通接道:“我也老了, 不行了,不行了。”高丸横扫了罗贯通一眼:“这位想必就是名满天下的四大名贼 之——盗书乌贼吧。你刚而立之年,居然也称自己老了,不是叫我们这些遭老头子 都去自杀吗?哈哈!”罗贯通道:“明人不说暗话,高公公为何栽赃我盗了《漠然 剑诀》。又为何设伏断了我丁弟的雪花神剑,并毒杀他的家眷?”高丸沉吟了一会 儿:“这到奇了,《漠然剑诀》明明就在圣上手里,我为何要栽赃你?你说我断了 你兄弟的雪花神剑,残杀他的家眷是在何时?你可知天下根本就没有能断的了雪花 神剑的奇门兵刃?”罗贯通听了高公公的话后颇为诧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昨夜狙杀我的蒙面客不是你们西厂派来的?那些人又是什么目的?你说天 下能断的了雪花神剑的奇门兵刃根本没有,此话当真?“冷老剑客道:”前夜高公 公在和尹月流孪棋,下手的人决非是他。这点我可以证明,贯通,你也可以去问尹 月流的。而且,有一件事你定还不知道,高公公的龙吟剑今晨也被人削断了。“高 丸惊的寒毛直竖了起来:”想不到冷大名捕足不出户,竟晓天下事,这名捕的称号 ——端的是货真价实啊。难怪乌贼罗贯通深夜来造次了,我也不例外。“罗贯通道:” 怎么可能?龙吟剑也被削断了?这究竟是谁做的,他究竟有何目的?能断掉龙吟、 冷激、雪花三大宝剑的又是何种兵刃?难道丁弟雪藏的那柄雪花神剑是赝品?“冷 老剑客道:”二十年前我已发誓不再过问江湖是非,此事我亦不会插手其中。不过 高公公既然奉旨追查聚宝盆丢失一事,这事又居然牵扯到四大名贼,我提一个想法 供两位参考:我看——解决整个迷团的重要线索——便是——聚宝盆。 盗取聚宝盆者得手后非但没有收敛行踪,反而大张旗鼓,到处向人宣扬聚宝盆 失窃一事,惟恐天下有人不知,这的确很奇怪。还有栽赃《漠然剑诀》,‘盗剑山 庄’惨案,这定是作案者在转移官府的注意力,他也许想让官府和四大名贼对上, 从中便有机可乘。这背后一定隐藏了一个大阴谋。“高丸点头道:”冷老名捕分析 的有理。我要尽快查出真相,以确保圣上安全。告辞!“说走就走,这个高老头人 还挺干脆,这一点到不太像是一个太监的作风。 罗贯通来此冷心阁本是为了解迷的,现在到好,虽然有些事弄清了,但总的来 说,迷团更多了,他也越发觉得糊涂了。 《漠然剑诀》既然并未丢失,他也没有再追查的必要了。 眼下他所要做的,便是去找——飞天神贼——尹月流——多了解点情况,并寻 求帮助了。 罗贯通斜依在马背上,他的确很疲惫,这几夜,他几乎没睡过觉。 一个人的精力总归是有限的,哪怕你武功再高,也总需要吃饭、睡觉以恢复元 气。 而在这段恢复时期,便是一个人最虚弱的时刻,罗贯通现在就很虚弱。 若是有人从远处看去,定以为马背上正驮了个死人。 对于这种半死不活的人,下手起来就很方便了。 天色渐渐开始放光,东方呈现了鱼肚白。 黎明已来临了,黎明前的一刻是否异常的黑暗,罗贯通并没有感觉到,不,他 压根就没有黑暗的观念,在他的思维中,极度的黑暗——便是他作案最佳的时辰。 “冷心阁”在江西的边境,离“瓷云罐”并不远,所以,罗贯通才有机会休息 片刻。 “瓷云罐”的主人是否在家,罗贯通也不确定,他这个人,总喜欢做些不确定 的事。 对罗贯通来说——越是毫无把握完成的事情——就越有挑战性。 为了不断的挑战他的人生,他便选则了作——盗书乌贼。 他的爷爷罗贯中在九泉之下要是知道他当了贼,非给气的再死一次不可。 “瓷云罐”的地理位置比盗剑山庄还要优越,还要隐秘。 拔地而起于五老峰顶,烟雾弥漫于庐山之颠,这里仿佛人间仙境,世外桃园。 谁这么有福气主宰这里? ——不是旁人——正是——飞天神贼——尹月流是也。 罗贯通早已弃马,这么高的山峰,马是上不去的。罗贯通展开轻功,点地而跃, 青云直上,不肖半个时辰,便来到了瓷云罐门前。 “大哥,开门啊。我是二弟呀。”罗贯通扯开嗓子大叫,生怕罐里的人听不见。 门开了,是小六子开的门,小六子是尹月流收养的哑童,小六子是认得罗贯通 的。 然而,这会儿的小六子,神情极为诡异,小六子好象第一次看见罗贯通似的。 小六子的神情让罗贯通提高了警惕感,看来瓷云罐也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了。 小六子仍旧挡在门口,并没有让罗贯通进来的意思。 罗贯通向后一个撤步,双腿一个劲翻,便跃入了罐内。 罗贯通双腿刚着地,便看见小六子垂倒于门槛,小六子的背上插着一根银针— —有毒的银针。 小六子死了。 “难道大哥也出事了?”罗贯通暗自思忖着。 就在这刻,屋内、墙角、罐外,房顶全部闪出人影,来者不下三十余人。将罗 贯通包围的水泄不通。 罗贯通遭埋伏了。 罗贯通这回还有那么大的自信吗? 他还会坐以待毙,等待别人的解救吗? 敌人也还真有耐心,人虽多,却没有一个轻举妄动的,他们都在等,等——罗 贯通露出破绽。 罗贯通也在等,他也在等敌人的破绽。 可他深知,这么多人,就算有破绽,也不可能同时有的;就算有破绽,还有别 人帮着互补的。 他却不行,只要他一露破绽,便是他的死期了。 可罗贯通现在太疲劳了,他需要速战速决,之后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所以,罗贯通先动了,他也不得不先动。但他动的太快,以至于就算敌人看出 他有什么破绽,准备乘虚而入之际,已经来不及了。 敌人人数虽多,可毕竟是分散开的,分散有分散的好处,可以多点进攻;可分 散自然有分散的坏处,相对于一点的攻击力却不知削弱了多少倍。 因此,若是有人联手杀敌,最好还是不要分散开,这样虽然可以从两面或多面 攻击敌人,却难免削弱了单方面的力量,只要敌人放倒其中的一个、两个,剩下的, 便会乱了阵脚;倘若能合二力、多力同攻敌人的要害之处,敌人自然无法招架。 当然,先前的假设是在敌对方对比力量不太悬殊下才能成立的,若是差距相差 太大,则不管是分散,还是集中,都别想捞到便宜。 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当这三十余名狙杀者反应过来对方力量太强时,已经无法亡羊补牢了。 该躺在地上的已经躺在了地上,不该躺在地上的,也躺在了地上。 罗贯通就躺在了地上,不过,他没有死,他这个乌贼命还真大,就是死不了。 地上、屋上、罐外也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条死尸,死了,全死了。 三十余名狙杀者全死了。 也许每个人都看见了别人是怎么死的,却怎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谁也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死了,只有罗贯通深信——他们死了,别想再活过来。 罗贯通更加迷糊了,这些狙杀者是谁?照理,他们好象是来对付——尹月流的。 去不幸被他给料理了。 飞天神贼要料理这些人自然也绝非难事,但却绝没有罗贯通那么快。 飞天神贼到哪去了? 聚宝盆事件又该作如何了结? 单说在四大名贼中排行第二的罗贯通,笔者在前文书中已详细提过他了。他的 爷爷是谁?了不得,不得了——明初期有一位小说家,写成了一本至今都广为传诵 的名著——《三国演义》。不用我说诸位都知道是谁了!不就是罗贯中吗?而罗贯 中的孙子便是这部小说的主人公之一:罗贯通了。稍微通晓一些历史的朋友都知道 罗贯中曾是以写出《水浒传》成名的施耐庵的学生,可您却未必知道那施耐庵练的 一身轻功绝迹,虽还不能腾云驾雾、一跃千里,却也足以达到神出鬼没、如影随形 的境界了。罗贯通天生就是个习武的胚子,又得到了施耐庵一身轻攻绝迹的真传, 是以他的轻功,在他那个年代来讲,只有飞天神贼尹月流能和他一较高下。 尹月流——人称飞天神贼,现年二十八岁,年纪虽不大,身子却很臃肿,飞天 神贼的轻功与乌贼罗贯通也就在伯仲之间,到底谁更高一些,谁稍低一些还真不好 说。这飞天神贼的家世也是很有来头的,他的祖父尹子寒昔年可是昔年随着明太祖 朱元璋打过仗、流过血的部将,受到了明太祖的礼遇,后来太祖即位后翻脸不认人, 残酷的谋杀了不少昔日的部将,惟独没有对尹子寒下毒手。据野史记载,太祖曾说 过这样的一句话:“子寒无恙耶?孤与子寒,情同手足者也。”尹子寒后独居江西 庐山,过着退隐避世的生活。后至建文帝短暂的即位期间,明惠帝朱允炆特派京师 工匠专赴庐山,为尹子寒修造了——“瓷云罐”,以赏赐尹家昔年对太祖的衷心不 二。现在,尹月流已然成了“瓷云罐”的主人。尹月流亦是名动江湖的四大名贼之 一——在四大名贼中排行第一。 仙绫子——四大名贼中排行第三,人称幽魂女贼,说她是贼,到有些不尽然, 因为她别的东西不偷,专偷男人的心,难以记数的血气方刚的男儿皆拜倒在她的石 榴裙下,甘心为她卖命,以至于弄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然则仙绫子已于半年前 在江湖上突然消失——至今杳无音信。此事如何计较,且待后文再述。 丁少邵,人称盗剑小贼,现年十九岁,年龄虽小,本事可不小,他在藏剑阁盗 来的宝剑——已不下一百余柄。其中以雪花神剑最副盛名。 那柄雪花神剑,是昔年神兵老人于祁连峰顶,受七七四十九日阴阳之气,锤九 九八十一天乾坤之火,历炼而成的一柄寒气慑人的利器。 神兵老人铸好此剑后将其赠予了昔年号称“剑魂”的萧易。后萧易因家遭变故, 急需钱财周转便又以八万两黄金的天价转卖给了元朝宰相波多儿滚。 元朝覆灭,波多儿滚被抄家,此剑便落到了负责抄家的锦衣卫都护使马统祖先 的手里。 丁少邵就是从马府将雪花神剑盗出的。 可丁少邵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所盗出的雪花神剑本就是赝品。 他所盗出的那柄雪花神剑并没有剑鞘,却附着刀鞘。 是以丁少邵一直觉着奇怪,好端端的一柄宝剑,干吗要配个刀鞘?——不伦不 类的。 聚宝盆丢失那夜,丁少邵在南宫世家盗取冷激剑,回到盗剑山庄后才发现他在 藏剑阁里盗来的宝剑全数被断,这其中当然还包括那柄假的——雪花神剑。 雪花神剑意外的被断,才让丁少邵有所觉悟:雪花神剑,何等利器?岂是如此 容易就能被断掉的? 到底是何人与他有这等深仇大恨以至于毒杀了他的姐姐和亲娘? 会不会是锦衣卫都护使马统? 极有可能! 丁少邵盗了马统的剑,马都护使要算计于他也合情合理。可那天晚上他盗取冷 激剑时,怎么会遭到应天神捕风光带的伏击呢? 丁少邵开始回忆那晚的情形: 深夜,有月光,乌云较密,光线很淡。 丁少邵已在南宫世家的后侧门处盘桓观察了数个时辰。 夜至四更,人已熟睡。 这正是作案的好时机。 有人曾专门对此作过调查,得出的结论是:凌晨2 :00至3 :00是一天当中犯 罪率最高的时期。 因为这个时期人们正处于熟睡状态之中,戒备警惕程度极其虚弱。 就算人在这时是醒着的,头脑也会很迷糊,思想动作怎么也没有白天那么清醒。 丁少邵贴着照壁,运足了气,一个“燕子三抄水”,便掠到了墙头。 南宫世家很大,到底有多大? 丁少邵在下面还觉不出来,这一上了墙头,便感慨道:这南宫世家至少有我那 盗剑山庄的十倍大。 这么大的地方,冷激剑究竟所藏何处? 藏剑的地方丁少邵早已胸有成竹,要不他也不会擅自造次南宫世家。 要知道南宫世家毕竟也是武林一大世家,不说高手如云,也至少总有几个能在 江湖上称的住面子、站的住脚的人物。 公孙龙就是一个能让江湖朋友给他几分薄面的人。 二十年前,公孙龙就已凭着他的那双鬼影脚扫便了关西平原。 至今,谁要在关西平原客栈码头露宿,每每提到鬼影脚公孙龙时,没有一个人 脸上不露出点敬畏和恐惧之色的。 现在,公孙龙已成了南宫世家的二管家。 就这么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会甘心屈身于南宫世家作二管家? 丁少邵想不通其中的原由,但他可以推断出一点:南宫世家的大管家雷龙的身 法也绝不在二管家公孙龙之下。 公孙龙、雷龙被江湖中人称作——南宫双龙。 丁少邵对公孙龙的武功尚还知道些底子,至于雷龙,他根本就不清楚这个人的 武功到底有多深。甚至雷龙这个人从哪里来又怎么会在江湖上突然冒头、成名,后 怎么会投奔于南宫门下他一点也不清楚,不光他不知道,江湖中人对此事也异常纳 闷。好像雷龙这个人以前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仿佛突然从哪个地方蹦出来似的? 可丁少邵记得罗惯通曾亲口对他说过:“这世上有三个人的武功深浅我始终摸 不透,一个是四大名贼之一仙绫子,一个是应天神捕风光带,还有一个就是雷龙。” 这话是罗惯通一年前说的,丁少邵却早已铭记于心。 值得庆幸的是,雷龙此夜并不在庄内,而是随南宫老爷子南宫云鹤回四川探亲 去了。 南宫云鹤将公孙龙留守庄内,想必对于公孙龙的武功也是非常放心的了。 为了盗取冷激剑,丁少邵通过各种渠道,搜集了大量有关南宫世家的情报。 冷激剑的藏匿之处,丁少邵是耗了三万两纹银在天慧老人那里问到的。 那天慧老人几乎是无所不知,只要你出的起钱,就绝没有他不晓得的事情。 至于南宫云鹤回四川探亲,这是丁少邵苦等三个月后终于握到的最佳良机。 现在庄内唯一能与他一较高下的只有鬼影脚公孙龙。 丁少邵当然不希望碰到那个公孙龙。 所以,他要尽量远避在公孙龙的视线之外。 丁少邵仍旧站在墙头,他还没有翻身跃下墙。 虽然已是四更时分,庄内巡逻的家丁仍旧在四处来回穿梭着。 巡逻的队伍共六组,每组共四人,每个人左手皆提着灯笼,右手紧握腰畔上的 刀柄。 在如此的深夜,他们的警觉度仍旧这样的高涨,一来是南宫世家训练有素;二 来二管家公孙龙也确实没敢怠慢。万一出了什么闪失,老爷子回来后他怎么交代? 丁少邵之所以还不敢轻举妄动,就是忌惮着公孙龙会随时突现。 公孙龙究竟有没有在房里安稳的睡着大觉,丁少邵不得而知。 他还得再观察一阵子。 这时,靠西的一组巡逻队已向他的方向逼近了过来。 丁少邵赶紧身形向下一翻,顺势一个鲤鱼打滚,匿入了墙角的假石山中。 惨淡的月光,阴森的空气。 丁少邵正伏在假石山后,屏气凝神,纹丝不动。 西手的巡逻队伍已向假石山靠了过来。当先的一人微抬起灯笼,向前一照,大 呵一声:“谁?”丁少邵心底一阵惊骇,心想:这些家丁怎么恁的精明?刚欲闪身 而出,却见假石山的另一面稳稳当当走出一个蒙面黑衣人。 黑衣人身形修长,目光如电,寒气逼人,他朝丁少邵藏匿的方向扫了一眼,然 后“倏”的转过身,朝着四位巡逻者的站立之处逼了过去。 “站住!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南宫世家。拿下!”四人卸下手中的 灯笼,一齐拔刀,刀锋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丰润无比,四人削砍劈拨,刀影如海, 誓要将黑衣人封在刀阵中。 只见黑衣人向后一拧腰,身躯向左一冲,又向右一滑,前搁后挡,蹲跃闪转, 游刃有余,端的是身轻如燕,飘若浮云。 四人奋力挥砍,手起风生,刀光如梭,前拥后簇,却始终无法伤到黑衣人丁点 毫发。 南宫世家的家丁本就训练有素,绝没有一个是泛泛之辈。然而这四人在黑衣人 面前却是无计可施,黔驴计穷,只得拼命与之对耗,只等众人前来救援。打斗声早 已惊动了四处巡逻的队伍,众家丁纷纷朝西面假石山赶来。 黑衣人朝四人大呵了一声:“打够了吗?”话到人到,黑衣人身形掠处,掌风 接踵而至,手起刀落,所不同的是手是黑衣人的手,刀却是四家丁的刀。黑衣人瞬 息间便夺了四家丁掌中的兵器,忽的冷笑一声:“哈哈!南宫世家,不过如此嘛!” 顿时,巡逻队伍已从四面八方杀到,迅即将黑衣人围在当中。 却见黑衣人不慌不忙,随手甩掉四人的兵器,竟自坐了下来,从兜中取出一包 酥糖,吃将起来。 丁少邵在暗中观察了半天,心中不尤的在替这黑衣人暗暗叫绝,心想:下回撞 到这黑衣人可得多留神着些。最好是能不和他碰面就尽量不要和他碰面。 众家丁似是被黑衣人突如其来的异常举动给愣住了,是以尽管已把黑衣人给团 团围住了,却没一个敢欲冲上去拼杀的。 巡逻者中较有身份的一位家丁向黑衣人抱拳道:“阁下夜闯南宫世家,究竟有 何图谋?”黑衣人半嚼着酥糖半回道:“哼哼!我若果真有所图谋,有怎能告与尔 等?”月光越发的暗淡了,众家丁将手中的灯笼纷纷挂起,竖在墙角,吊至房缘, 塞入石缝,灯火聚焦,交相辉映,假石山附近立时被照的透亮。 这时,从东面走廊传来了一阵阵既沉稳且矫健的步伐声,“咚咚”——“咚咚” ——“咚咚”——就像人的心脏的跳动声一样,节奏分明,韵律十足。 这是谁的脚步声? 只见朝东的众家丁首先一齐躬身行礼:“给二管家添麻烦了!”走廊里缓缓迈 出个彪形大汉,这人虎背胸腰,腿粗脚厚,双足在地上行走时,震的四周的枝叶都 瑟瑟作响,一看便知足下功夫十分了得。 黑衣人拍了拍手中的碎沫,又挡了挡腿上的浮尘,才慢慢直了腰,站起,“嘿 嘿”一声冷笑道:“南宫双龙?”彪形大汉扯开嗓门,大吼一声道:“不错,老子 正是南宫双龙之一的鬼影脚公孙龙。足下又是何方神圣?”黑衣人道:“就凭你也 配知道我是谁?怎么,雷龙不在?”公孙龙怒气上涌,愤愤道:“哼!收拾你还用 的着大管家雷龙亲自出马?且让你瞧瞧我关西鬼影脚的分量几许!”黑衣人赶忙一 推手道:“且慢,雷龙不在,你独自苦战,必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还是莫要出手, 免得找死。”公孙龙道:“大言不惭,光会耍嘴皮子,那是娘们干的事。来来来, 老子就跟你会上一会。”本来这种高手间的决斗比拼丁少邵是绝不愿意错过的,可 他现在尚有盗剑任务在身,这当子正是他盗剑的好时机,是以丁少邵在两人将要械 斗的时候瞬即开溜,径直去盗他的冷激剑去了。 丁少邵逃匿的速度是很快的,非常快的。在四大名贼中丁少邵纵然只能排名第 四,但他的轻功在江湖的一流高手中,是绝对能排的上号的。 可他隐匿时还是给人发觉了。 有两个人感觉到了从西面假山至北边亭台有一道光影迅速闪动了一下,只一下, 然后又消失在万籁俱寂中,无声无息了。 公孙龙察觉到了;黑衣人也察觉到了。 公孙龙面临强敌,自然无法分身;黑衣人却好像本就知道有个人要乘乱逃遁似 的,只在不住的冷笑,公孙龙道:“你笑什么?”黑衣人道:“我笑你死到临头, 还在那分心走神。”公孙龙道:“接招!”公孙龙身形向后一辙,气聚丹田,剑拔 弩张,腾身而跃,左腿后掩,右脚前伸,短息间已将全身真气逼至右脚足底,有如 一只苍鹰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黑衣人袭来。 鬼影脚的名声可不是白得的,鬼影脚也绝不是用来唬人的。公孙龙这一脚踢出 己聚集了浑身上下七八成的能量,足有千斤的脚力,若是砸将到黑衣人身上,哪怕 对方武功再高,也断难抵御。 众家丁见二管家腾在半空中,即要使出看家本领——鬼影脚,皆为其高呼喝彩。 公孙龙心想他这脚对方若是有意让开,毕竟脚速太急,肯定难以应付周全,则 必然要露出空门,这便可给公孙龙得了先机;对方若是硬扛他这脚,哼哼!除非对 方有三十六像童子功和七十二素金钟罩护体,否则不然——不死也得终身残废。 公孙龙这一脚显然是要誓在必得。他对他这鬼影脚的自信,绝不压于在床上征 服女人时的自满。可公孙龙却万万没有料到对方纵然没有修炼过什么童子功、金钟 罩,却未必就没有克他这一脚的法子。 黑衣人非但没有闪身退避,反而也朝公孙龙的方向急跃了过去,黑衣人立在空 中时‘唰’的袖口一翻,掌中已然多了柄利剑,剑锋如雨雪骤至,疾如闪电,径直 照着公孙龙的腿部削去。 这的确是一柄地地道道的宝剑,剑体一现身,顿时又将石山周围照亮了许多, 剑身通体呈现着银白色的光芒,忽明忽暗,忽闪忽烁,阵阵寒气从剑峰上透将出来, 冰寒透骨,令人咋舌。 公孙龙一看剑出,脑中立时便显出悔意——太轻敌了,太大意了! 公孙龙凌空翻身,向后急撤,他已用尽全力将双腿缩回,可毕竟出招时就已注 入了七八成内力在脚部,这回若再将脚向后急缩,速度上无论如何也要大打折扣的。 公孙龙落地时,才感到一阵巨痛,痛的撕心裂肺,疼的欲哭不能,他的右脚已 从膝盖处被连根截断,身子也不由自主的瘫了下来,一头栽在石板地上,把面门的 两颗门牙都给磕掉了下来,鲜血直流。公孙龙趴在地上低低的呻吟着,嘴里重复着 不清不楚的几个字:“雪……雪……花…………剑。”公孙龙晕了过去,享誉关西 二十年的鬼影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亡了。可惜,可惜呀。 众家丁欲上前扶持,却又慑于黑衣人的威力,不敢雷池半步。 黑衣人高举宝剑,仰天狂笑了三声后翻身上树,逾越照壁,箭步如飞,遁入了 茂密的丛林之中。 丁少邵照着地图的指示,不费吹灰之力便在后花园枯井里的第十四道空心砖块 夹层中觅得了南宫世家的一件奇世珍宝——冷激剑。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丁少邵喃喃道。 丁少邵此时已离开了南宫世家,他一盗完剑,便从后墙掠出,没作半分停留。 丁少邵正在乌黑的密林中穿梭,现在已是五更时分,天都快放亮了,然而这茂 密的原始森林里却仍旧漆黑一片,感觉不到任何温暖与光明。 丁少邵急于要证明一件事:他想知道,家中雪藏的雪花神剑和这柄冷激剑相较, 到底谁更锋利? 已经不用证明了。 他已被人拦住了去路。 拦截丁少邵的正是刚才斩断公孙龙右足的那个黑衣人。只不过,刚才那一幕丁 少邵由于一心想着盗剑并没有看到。 丁少邵被迫停了下来,疑惑道:“是你?你刚才就知道我要来盗剑?可你却没 有揭穿我?”黑衣人冷冷道:“要么剑留下;要么人留下。”丁少邵向后稍撤了两 步道:“你若有本事从我手中将剑夺走,冷激剑自然归你。”黑衣人点了点头,右 掌下压、称平,又旋即抬起,力道积于掌上,鱼贯般送了过去。 掌中带着寒光、鸣响,风声呼呼,雷鸣滚滚,眼看就要贴向丁少邵的左肩。 丁少邵小腹立收,虚吐佯吸,百气贯穿,吐故纳新,实则已运足了内力汇集于 左臂四处,腕上青筋暴露,以刚克刚,与黑衣人直接对了一掌。 一掌交后,双方皆自后退了丈许,黑衣人奸笑道:“丁家的‘避玉经’果然名 不虚传。”丁少邵立时惊出一身冷汗,颤声道:“阁下的‘风雷掌’火候也不逊色。 阁下难道是……“黑衣人沉声道:”不错,果然被你给认了出来,我就是应天 神捕——风光带。“丁少邵刚”哦“了一声,便听黑衣人道:”看剑!“黑衣人率 先拔剑,向丁少邵刺了过来。那柄宝剑,端的是锐气逼人,在黑暗中突闪耀出万道 光芒,直刺的丁少邵双眼眯的只剩一道缝隙。 也就在此时,丁少邵亦将冷激剑拔出,单就光芒来讲,冷激剑通体被红蓝相交 的电光围绕盘旋着,光亮度远还在黑衣人那柄宝剑之上,是以双方都被刺的难以睁 眼,只听——“铛”的一声,两剑相交,激擦出千道火花,随即便有利器坠落至地 的声音相伴而出。 断了,冷激剑被断掉了。 那么多日的辛苦,耗费了大量的白银和精力,冒着生命危险盗取的这柄冷激剑 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被断掉了。丁少邵垂头拉耸在原地,呆若木鸡。 黑衣人又一次高举掌中宝剑,独自痴笑了一阵,扬长而去。 …… 丁少邵独自一人步行在宁杭小道上,他要尽快赶去江宁赴罗贯通的约会,罗贯 通已跟他说好了十日后晚云楼见。他这几日一直在苦思冥想,然而却没得出任何个 所以然。 事情的经过丁少邵已回忆完毕,他也开始觉着那个黑衣人并不是应天神捕风光 带。 罗贯通也说过风光带身边绝没有如此的利器。 那么,那个黑衣人究竟是谁?他掌中的宝剑又是何等利器? 丁少邵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觉得黑衣人掌中的那柄利剑仿佛才是真正的 雪花神剑,而他在盗剑山庄被断掉的雪花神剑也许只不过是赝品而已。 丁少邵正这么想的时候,一个人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窜到他身后的,丁少邵一点也不知道,甚至于这个人若在被 后给他一刀,丁少邵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不过,这个人是不会给他一刀的。 因为他们彼此就是朋友,就是兄弟。 这个拍丁少邵肩膀的人是谁? ——是一个胖子,三十来岁的胖子,体形虽臃肿了些,可也还受看的。 这个胖子的走路姿势颇为滑稽,他的左脚先蹦一下,右脚再随惯性弹出,接着 右脚再蹦一下,左脚随惯性弹出,走路的姿势简直就像青蛙——一蹦一跳的。 丁少邵猛一回头,刚欲挥拳相击,已看出了来人正是飞天神贼尹月流——在四 大名贼中排行第一。丁少邵抢上前一步道:“尹大哥近来可好?怎么,贯通兄没跟 你一起过来?”尹月流摸了摸自己那圆滑而又光润的肚皮,打了一个响嗝,才道: “我回‘瓷云罐’的时候罗贯通已经离开了。他留了张字条:上面说小六子被人毒 杀,他替小六子报了仇。他要我接到信后立刻赶到江宁晚云楼来。我今早刚回‘瓷 云罐’,才接到信,就上路了,当巧就碰到了你。”丁少邵道:“连日来发生的事 情尹大哥可全知否?”尹月流道:“我昨日已去了趟‘冷心阁’,基本上也知道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至于详情,还望丁老弟告之一二。”于是丁少邵便把他所知的一 切都告诉了尹月流,两人一齐上路,向应天城奔去。 罗贯通在“瓷云罐”耽了三天三夜,也没等到尹月流的踪影,便留了张字条, 独自一人先回江宁了。 应天城这几日已被聚宝盆被盗一事闹的炸开了锅。百姓议论纷纷,较多的把矛 头指向了四大名贼——尤其是盗书乌贼罗贯通和盗剑小贼丁少邵,他们两的嫌疑最 大。 谁叫他们是贼呢? 是贼就该被人怀疑,是贼就别想逃脱任何一件纠缠不清的案子,要么就别当贼, 要当贼就要学会最重要的一点——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 罗贯通就在扛着一大堆扑朔迷离的问题。 谁是盗窃聚宝盆的真兄? 晚云楼那夜绑架他娘和小翠并催逼他交出《漠然剑诀》的那伙人又是谁派的? 风光带又为什么会在丁少邵南宫盗剑那夜断掉丁少邵的冷激剑? 丁少邵的家眷系被谁毒杀? 又是谁指示了三十余名杀手在“瓷云罐”设下埋伏? 高丸高公公的龙吟剑又被何种利器所断? 这种利器是否与断冷激剑的利器原出一物? 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失踪长达半年的四大名贼之幽魂女贼的仙绫子最近好 像已在江湖中复出,此事与她可有干系? 罗贯通感到很疲惫,他已厌倦了作贼的生活,虽然盗书贼在万贼当中也算是雅 贼了,可不管你怎么申辩,你终究都还是贼。这就像乞丐的头头永远都还是乞丐那 样,是不可能有本质上的改变的。罗贯通深深感悟:此事了结后,他一定要宣布退 出贼坛,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普通人。 罗贯通在应天城里瞎转幽着,他也不知道该从哪查将下去了,他想等明天尹月 流和丁少邵到齐后在晚晴楼共同商讨一下对策。 当他步行至三牌楼望月阁时,他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正在二楼挥袖向他招呼。 是他——应天府府尹。 安瑞温示意罗贯通到二楼了来说话,罗贯通也就上到了二楼。 安瑞温一身便服,身边没带任何捕快、侍卫。罗贯通顿觉得异常惊讶,便问道: “安府尹,怎的这身打扮?”安瑞温竖起食指,立在上下唇间,罗贯会了意,便轻 声道:“安大人,聚宝盆一事可有眉目?”安瑞温向罗贯通招了招手,要他靠近点 说话,罗贯通便将耳朵尽最大可能的贴在安府尹的嘴畔。 安瑞温四下张望了一下,才悄声道:“我已查出盗取聚宝盆的真凶了!”罗贯 通骇然道:“真的!是谁?”安瑞温惶恐道:“是……是……应天神捕——风光带!” 罗贯通更加惊异,他定了定神,才道:“怎么会是他?缉拿真凶的任务你不是 托付给他的吗?怎么会是他?”罗贯通觉得不可思议。 安瑞温道:“我在聚宝盆丢失的第二日便知此案系他所为了。那晚林捕快在中 华门城楼附近见过他,当时他身上正扛着一口大鼎——赫然就是聚宝盆。”罗贯通 道:“林捕快有没有被他发现?”安瑞温道:“没有。要是被发现的话,林捕快就 不可能活着回来了。”罗贯通道:“那你为什么还……”安瑞温道:“我之所以把 此事交由风光带去办,就是想将其稳住,因为他的幕后必定有人指示,待时机成熟, 我便可将其党羽一网成擒。之后我便飞鸽传书给西厂高公公,请他助我一臂之力。” 罗贯通道:“原来如此。现在时机是否成熟?”安瑞温道:“现在不是时机是 否成熟的问题,而是老朽能否保住小命的问题。应天神捕风光带好像已经觉出不对 劲了。我怕他这两日就要对我下手,单凭林捕快一人,绝不是风光带的对手。所以, 我想邀你协同林捕快一道来保护我的身命安全。”罗贯通道:“不然。倘若此事真 系风光带所为,我们应该主动出击,绝不能坐以待毙。府尹大人手下有江南十万总 兵,还怕擒不来一个风光带?”安瑞温道:“一则聚宝盆丢失,于我失职有关,皇 庭已暂时革了我的职,我已没了实权;二则就算有实权,我也不能仅凭怀疑无凭无 据的抓人啊。”罗贯通道:“那么这样吧。我让林捕快安排你去我娘和小翠藏身之 所,如何?”安瑞温说了声——‘好’. 这‘好’字刚一脱口,心口处便被一枚穿 心毒针钉个正着。 这枚穿心毒针出手速度之快,简直让罗贯通诈舌。 而且那人是在罗贯通的眼皮底下将毒针发出的,罗贯通绝丢不起这个脸。 此时的安瑞温已经是浑身发青,面部浮肿,奄奄一息了。 罗贯通急点安瑞温全身十二道要穴,又送了粒‘天王保命丹’在安瑞温口中。 然后展开轻功,跃窗追了出去。 罗贯通就是罗贯通,他的那招‘贯穿秋水’的轻功在那个年代是绝对的准一流 轻功手法。 只要罗贯通愿意,绝没有人能不被罗贯通追上。 那个发针者也不例外。 罗贯通已追上了她。 “不要跑了,我已知道你是谁了!”罗贯通道。 那人道:“哦?你知道我是谁?”罗贯通冷笑道:“仙绫子,不要以为你学会 了东瀛易容变腔的忍术我就不晓得你是谁了,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仙绫子 顺手一挥,甩掉了一身的蒙面黑衣,露出白沙丝裙,秀发顿时瀑布般向前披散开来。 仙绫子的确是个美女,她有空谷幽魂般的飘逸,又不失清新百合般的淡雅。 她那两道宛如羞月的柳叶眉下衬着银玲般的媚眼,细长的鼻梁,比樱桃还小的 小嘴,肢体的每一个动作都不失幽雅与曲线美。她的胸部在月光下上下起伏,呼吸 看似急促,却又是那么的均匀、平整。 这是个极容易让男人犯罪的女人。 这是个极度危险却又十分靓丽的女人。 罗贯通道:“能再次欣赏到仙绫子美丽的胴体是我乌贼的荣幸。可是,请你记 住,这丝毫不会减轻我对你的杀机。”仙绫子左手轻轻抚着上唇,媚笑道:“你舍 得杀我?你不想更进一步的发掘我的内涵吗?”说完,仙绫子便向罗贯通靠了过去, 她刚欲偎依在罗贯通的怀里,却被罗贯通挥臂挡住了:“哼哼,我还不想尝你的毒 针,你也最好晓得一点,若不是看在你我皆是四大名贼的分上,我早就动手了。” 仙绫子向后退了两步道:“动手?你自信肯定能赢的了我?”罗贯通道:“我也知 道这半年你的武功精进不少。我还知道断掉丁少邵冷激剑的蒙面黑衣人就是你。” 仙绫子好奇道:“哦,是我?你怎么断定是我?”罗贯通道:“凭直觉!还凭你身 后站的那个人。”仙绫子惊道:“谁?”罗贯通道:“你背后没有人。我骗你的, 不过从你的表情来看,你的确是那个诈称应天神捕风光带的黑衣人。”仙绫子娇笑 道:“就算那人是我又怎样?你还能杀了我不成?”罗贯通道:“我至少已知道两 件事:第一,你和应天神捕风光带间定有一腿;第二,你和锦衣卫都护使马统间的 关系也不简单。”仙绫子惊奇道:“那么,你是从何得知的呢?”罗贯通道:“丁 少邵曾跟我提过,那夜的黑衣人曾使出过‘风雷掌’,这‘风雷掌’乃是应天神捕 风光带的独门绝学,这世上能让应天神捕风光带将自己的毕生精华倾囊相授的人恐 怕不多,亦可说除了你之外,根本没这种人,所以我断定你和风光带有染。”仙绫 子拍手道:“说的好,讲下去。”罗贯通道:“你不该多此一举去断了高丸高公公 的龙吟剑的。这样反倒让我知道了持剑者的身份定和马都护使有关联。而且,高公 公曾对我讲过,世上除了雪花神剑外,绝没有能断掉龙吟剑和冷激剑的利器。 你将丁少邵盗剑山庄的‘雪花神剑’断掉,就是为了让我们转移视线,以为普 天之下还有比雪花、龙吟、冷激更厉害的宝剑利器存在,你果然精明的很。“仙绫 子点头道:”你分析的头头是道。我都快以为自己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了。 可我想问你一下,你脑子里的这些个古灵精怪的念头是从哪冒出来的?我这么做的 目的又是为了什么?“罗贯通道:”我刚才就说过,你的身后一直站着个人,你就 是不信。我是从他的眼神里揣度你的所作所为的。“仙绫子嗤嗤一笑道:”你又想 骗我?“”他没有骗你。“仙绫子的身后果然传来了声音。 这声音中气十足,浑厚有力,话说了半天了,回音仍在半空中旋绕。 仙绫子突然转身道:“是谁?”“是我。”又是充满了震慑力的一声。 “你是?”仙绫子在猜测着这个人究竟是谁。 “雷龙。”仙绫子‘啊’的一声叫了开来,雷龙这两个字好像本身就有种慑人 的魄力。 雷龙从阴影处缓缓走了出来。 雷龙对着仙绫子应声道:“血——债——要——用——血——来——还。”仙 绫子道:“我不懂你的意思。”雷龙道:“你砍断了公孙龙的右腿,你该知道公孙 龙以鬼影脚成名,你这样做,便等于杀了公孙龙这个人。南宫老爷子要我来带你回 去押审。”仙绫子凄笑道:“南宫双龙已然死了一条,这剩下的一条为何如此嚣张? 罗哥,你怎么也不帮小妹说两句好话呀?“雷龙转向罗贯通:”今日之事,还 望罗大侠不要插手,至于丁少邵南宫盗剑一事,我们可以不再计较,如何?“罗贯 通道:”我有点困了,二位慢慢聊吧,在下告辞。“罗贯通展开‘贯穿秋水’,连 翻了四五个筋斗,便已不见踪迹。 仙绫子叹息道:“还四大名贼呢,这么没有人情味。雷大总管,在我临死之前, 你能告诉我你又是怎么查出我就是黑衣人的呢?”雷龙淡淡道:“我从马都护使口 中得悉,他已将雪花神剑转赠于你。”仙绫子道:“你杀了马统?”雷龙道:“他 自杀了。”仙绫子道:“他为什么要自杀?”雷龙道:“当他知道我要对你不利时, 他已后悔向我说过的话,他向我赌咒说他先前的话都是胡诌的,他说他府上的雪花 神剑早在几年前便被盗剑小贼丁少邵给盗走了。”仙绫子道:“你怎么不信他的赌 咒?”雷龙道:“我将信将疑。可当我刚才看见你腰畔的这柄附着刀鞘的宝剑时, 我便毫不怀疑了。”雪花神剑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它是剑身刀鞘。这是昔年神兵老人 所犯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他本来是想将此利器铸成宝刀的,是以预先打造好了 刀鞘,谁知铸至后来材料不够,只能改铸成剑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少的可怜。 而南宫世家的老爷子南宫云鹤便是知道真相的不多的人中的一位。 雷龙又道:“我劝你还是乖乖的随我回去,莫要逼我出手。”仙绫子道:“你 有把握能制住我?”雷龙道:“你不妨试试。”“且慢!”一个白发老头从西面飞 掠了过来,速度极快。 雷龙道:“怎么,高公公要阻拦在下不成?”来者正是西厂总领太监高丸高公 公。 高丸向前递进一步道:“雷大总管见量。仙绫子乃朝廷重犯,我必需将其压回 京师收审。”雷龙道:“我若放了她可也无法向南宫老爷子交差,除非高公公写一 分文书让我带回交给老爷子,讲明原由曲折,否则实难从命。”高丸应声道:“好。 我写给你。“高丸将手伸进上衣袖,像是在找着纸笔。 也就在高丸将手伸出的一刹那间,万点寒心,暴光四射,如千军万马般的尽数 向雷龙身遭招呼了过去。这一着雷龙可始料不及,他哪会想到高丸在转瞬间向他下 毒手?尽管拼尽全力避跃躲闪,由于距离实在太近,全身至少有十六处被暗器打中, 暗器上淬了巨毒,雷龙当即撤身摔倒,吐血而亡。仙绫子高兴的拍手道:“好玩! 好玩!想不到堂堂西厂高公公竟也会暗箭伤人。”高丸闷哼了一声道:“若不是主 上要我过来看看情形,恐怕你早毙在雷龙的掌下了。”仙绫子突然眉头紧锁,左手 袖口微动了一下,然后道:“主上要我告诉你一件事。”高丸道:“什么事?” “主上要你死!”仙绫子拂袖向前一扬——掷出了致命的——穿心毒针。 这一冷不防的变故高丸也绝没有想到。只见高丸瞳孔收缩,身形向上急穿,无 奈腿部还是被穿心毒针打中,顺即又跌落了下来。仙绫子‘倏’的拔出雪花神剑, 手肘不停翻动,将雪花神剑转的如急驰的飞梭,剑体周围聚绕着股股寒气,直逼高 丸的面门。 高丸死了。高丸的头颅已和他自己的身躯搬了家。 仙绫子的剑锋上正挑着一样圆圆的东西——高丸的头颅。 仙绫子盯着这个血淋淋的球形物体愣了半天,然后又将神剑高举——癫狂的笑 着。 当罗贯通回到三牌楼望月阁时,才发现安瑞温已然不见了。 安瑞温是死了,还是被人给救走了?——罗贯通不得而知。 罗贯通立即又赶回出事地点——他看见了地上躺着一具无头尸体。 罗贯通又在不远的树叉上找到这具尸体的头颅——赫然就是高公公的人头。 罗贯通觉得匪夷所思。高丸高公公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杀他的人是谁? 雷龙有没有将仙绫子带走? 罗贯通太疲太乏,他走不动了,他便依躺在了密林里一棵较大的榕树下,美美 的睡了一觉。 罗贯通醒来时,天色早已大亮了。 罗贯通赶紧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施展轻功,向夫子庙晚情楼奔去,他估 摸着飞天神贼尹月流和盗剑小贼丁少邵应该都到了。 罗贯通没有估错。罗贯通上楼的时候,尹月流和丁少邵已在二楼靠窗的座位喝 上了。 只不过,尹月流和丁少邵身旁还坐着一个人。 罗贯通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也会坐在这。 坐在椅子上的人率先起身,向罗贯通打了招呼:“十日不见,罗兄可好?”罗 贯通坐了下来,就坐在那人的正对面:“风兄怎知我们今早要在晚情楼聚会?”原 来站在罗贯通对面的那人就是——应天神捕风光带。 风光带也坐了下来:“偷盗聚宝盆的真凶,罗兄可已知否?”罗贯通望了望尹 月流,又看了看丁少邵,相互点头寒暄了两下,接着道:“有人告诉我,偷盗聚宝 盆的人就是风兄你。”风光带道:“你相信?”罗贯通道:“我不信。”风光带道: “哦?”罗贯通道:“别人我不敢说,可是风兄的为人我一向最清楚,这件事不可 能是你做的。”风光带道:“那罗兄会认为是谁干的?”罗贯通道:“我还没得出 结论。很可能是仙绫子,也不对!仙绫子扮黑衣人跟丁弟照面那晚与聚宝盆丢失发 生在同一夜,不可能是她!那又会是……”丁少邵愕然道:“什么?罗兄是说那晚 断掉我冷激剑的人就是仙绫子?”尹月流没有讲话,只顾在一旁啃他的鸡腿。 罗贯通道:“正是!我只有一点弄不明白,仙绫子怎会掌握风兄的独门绝学— —‘风雷掌’?”风光带道:“不然,据我所知,这世上会使‘风雷掌’的至少还 有三人。”丁少邵道:“哪三个?”风光带道:“南宫世家的大管家雷龙,东瀛浪 人酒井上雄,还有你们知道的仙绫子。”罗贯通道:“我明白了,仙绫子的‘风雷 掌’定是跟酒井上雄学的。”风光带道:“我本来一直怀疑仙绫子是整个事件的主 谋,现在看来,背后一定另有其人。不过,我已查出几件事情的真相。罗兄心中的 疑惑至少可以逝去一半了。”罗贯通道:“请讲。”风光带道:“那晚在晚情楼伏 击绑架你娘跟小翠的主使人就是高丸高公公。在盗剑山庄断掉丁弟百余柄剑的人也 是高丸,而下毒杀害丁弟家眷的人则是锦衣卫都护使马统。在瓷云罐设伏的三十余 人,哼哼!却全是官府中人——有的是捕快,有的是官差。”丁少邵道:“风兄请 说详尽些。”风光带道:“首先,我敢肯定高公公这次定是受了人的指示,才会南 下江宁的。高丸断掉丁弟宝剑的当晚星夜赶至瓷云罐与尹月流孪棋,就是为了制造 他不在现场的证据。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尹月流早已看出他是从百里之外赶来的。 是以这些日尹月流一直在暗中查访高丸的动向。”尹月流点了点头。风光带接道: “高丸是用他的龙吟剑断掉盗剑山庄的所有利器的。为了让人深信作案的人绝不可 能是他,他便与仙绫子演了一场龙吟剑也被断掉的戏,这一着甚至已唬过了冷大名 捕的眼睛。可却唬不过飞天神贼尹月流的脑子。”尹月流又点了点头。他就是不肯 说话,仿佛是个哑巴。 罗贯通道:“那么,高丸干吗要这么做?他又为何要派人来要挟我?马统跟此 事又有何干系?”风光带道:“他们在转移视线!”丁少邵道:“转移视线?”风 光带道:“嗯!他们要人们把目光全都聚焦到四大名贼身上,以聚宝盆事件为遮掩, 他们好赶紧完成他们的阴谋。”丁少邵道:“他们是谁?”风光带道:“他们包括 高公公、马都护使、仙绫子……可我始终猜测不出主谋是谁?不过我可以肯定那人 定是朝廷中人。因为官府的差役、捕快已参与到了此事中来。”罗贯通道:“难怪 在瓷云罐狙杀我的那帮人手法既相同又规范。他们用暗器,只是想掩饰他们不是官 府中人。”风光带道:“不错!”丁少邵道:“这个主谋究竟是谁?”罗贯通道: “我已知道主谋是谁了!”尹月流抬头望了罗贯通一眼,刚欲开口,却又低下头啃 他的鸡腿了。 风光带道:“罗兄已知道?是谁?”罗贯通道:“快闪。”四个竹筒突然间自 楼下被扔了上来,竹筒里紫烟滚滚,飘散极快,晚情楼在刹那间已硝烟弥漫,四下 里的食客全部倒毙。 罗贯通、风光带、丁少邵、尹月流四人齐捂着鼻子,夺窗而出,然而四人无一 幸免,皆已中毒。 一楼石地上张着天罗地网,立时便将四人罩在其中。 四人本已中毒,正是极需要调理运功打坐的时候,却又被网在了一起,端的是 生命垂危,无可奈何。 远处贡院街有两台八人大轿正向晚情楼靠近过来。 轿上坐着的两个人——一个龙袍加身;一个花枝招展。 身着龙袍的人没等轿子停稳,已飞身鱼跃至罗贯通四人身前。 罗贯通被困在网内,他斜依着身子朝这身披龙袍的人瞪了一眼道:“安瑞温安 府尹,果然是你,你真的没死?你想造反?”安瑞温道:“看见孤家还不叩头下跪? 哼哼,中了我的‘七步断肠红’的巨毒还能大大方方的说话的人,非乌贼罗贯 通莫属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也已飞身下轿,竟然就是仙绫子。 仙绫子冲着罗贯通道:“罗哥,你一定奇怪我怎么没给雷龙带走吧?”罗贯通 大笑:“我一点也不奇怪,这个世上能制住你的人本就不多。”安瑞温道:“风大 人。 这十日劳烦你废寝忘食的缉拿真凶,辛苦你了。“风光带道:”呸!“安瑞温 道:”现在我也没必要瞒你们了,聚宝盆就是我自己偷的。我这叫贼喊捉贼,有趣 吧。没错,我的目的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转移视线,好让我有充足的时间起义策反。 “罗贯通道:”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有点多此一举?你为什么不直接派人到京师把皇 帝刺杀了?“安瑞温道:”刺杀了一个皇帝还会有另一个皇帝即位,我要当新的皇 帝,我必须得这么做。只要你们四人答应辅佐我左右,所有的恩怨我们一笔勾销。 待我登基掌朝时,你们都将是开国的功臣。“安瑞温又转向仙绫子道:”你就是王 后。“ 仙绫子咯咯娇笑着。 罗贯通道:“你的算盘打的确实不错。倘若你真的是一代明君,我也许真要归 顺于你接竿起义了。 可惜你的为人——哼哼,不提也罢。“仙绫子惊骇道:”这么半天了,就你话 最多,罗哥,你究竟有没有中毒?“”他没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至少对于仙绫 子来说,这个声音她应该很熟悉。昨夜她还听见过这个声音。 安瑞温道:“谁?别鬼鬼祟祟的!站出来说话。”“是我。”仙绫子已猜出这 个人是谁,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人竟还活着!而且已好端端的站在了安瑞温和仙 绫子的面前。 安瑞温诧异道:“仙绫子,你不是说他已被高丸杀了吗?”仙绫子支吾着说不 出话来。 安瑞温忙道:“你就是人称南宫双龙之一的雷龙?”雷龙道:“正是。”仙绫 子定了定神道:“你没死?”“没死!老爷子交给我的任务没完成,我怎么能死?” 雷龙道。 安瑞温道:“你打算怎么样?”雷龙后退了几步,随手一甩,掌中已多了块黑 糊糊的东西。 这块东西上缠着一根导线,分明是一件慑人的火器。 是雷——是手雷。 雷龙道:“安瑞温,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若再乱动一步,立时叫你粉身碎骨。” 安瑞温向身边士卒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上来抵挡一阵。可士卒们对雷龙掌 中的手雷惊惧万分,没有一个敢冲上前来阻拦的,反而一齐在往后撤退。 安瑞温急了。他甩掉身肩的龙袍,向雷龙掷去,乘这个间隙,赶紧往桃叶渡方 向急掠。 雷龙奋力直追过去,真气早就凝聚在掌上,他拔开导线,以排山蹈海、五雷轰 顶之势,向安瑞温逃窜的方向掷出了手雷。 只听当空‘轰’的一声巨响。 应天府尹当真是被炸的——肉片纷飞、血肉模糊。 阴谋作乱的人大抵就是这种下场。不过也有成功的,但成功的毕竟是少数,谋 反这种事若总是能成功的话,天下岂不永无安宁之日? 官府的众士卒皆吓的目瞪口呆,先后丢盔弃甲,向四面八方逃了出去。 罗贯通等人仍旧被绑缚在巨网里。仙绫子已经不见踪影。 雷龙回到晚情楼阁,替罗贯通四人解开了绳网。 罗贯通感激道:“多谢雷大总管及时出手,好让我等保全性命。”雷龙道: “我尚有一点惊奇!你们四人怎会没有中毒?”罗贯通笑了,丁少邵也笑了。 风光带在叹着气,尹月流还在啃着鸡腿。 罗贯通道:“原因就是尹月流嘴中啃的鸡腿。这个鸡腿,里面掺和了能驱散百 毒的‘无骨散’. 刚才在晚情楼说话同时,我们每人都服了‘无骨散’,所以没事。” 雷龙道:“原来如此,看来我的出手是完全多余的了?”罗贯通道:“不尽然。 无骨散虽能驱散百毒,但对于药力毒性极强的毒药只能起到暂时的镇静作用,‘七 步断肠红’乃是剧毒,实则我们四人还是重了毒,只不过毒性尚未发作而已。雷兄 若不出手,只怕我等四人已活不过此刻了。”雷龙道:“‘七步断肠红’可有解药?” 罗贯通道:“应该有。尹月流你说有没有?”尹月流终于开口说话了:“不知 道! 我回去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丁少邵道:”尽快找,找不到,我们四人可 全要没命了。“雷龙道:”我会尽力帮诸位寻找‘七步断肠红’的解药的。老爷子 交给我的任务还没完成,我还得将仙绫子抓回去听候老爷子罚审。诸位,告辞,后 会有期!“雷龙走了。 罗贯通对着丁少邵道:“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丁少邵道:“哪句?” 罗贯通道:“我说过‘这世上有三个人的武功深浅我始终摸不透,一个是西厂 总领太监高丸高公公,一个是应天神捕风光带,还有一个就是雷龙。’”罗贯通道: “雷龙这个人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他浑身上下装备的全是雷——有手雷、有地雷、有 水雷有鱼雷、还有字母雷。传说中他在与众人械斗时总能在顷刻间将对方放倒一大 片,推其原由,原来如此。因为——他有雷——他有致命的手雷。而且他身上的雷, 全都是他自己发明的,好伟大呀。”风光带愣了愣道:“我的武功你也摸不透?” 罗贯通道:“摸不透!至少到现今为止,谁也没看见应天神捕风光带败过。” 风光带道:“你自己呢?你的武功又有谁能摸透?你败过吗?”罗贯通道:“败过!” 丁少邵、风光带齐道:“败过?你败给谁了?”罗贯通指了指仍在啃着鸡腿的尹月 流道:“败给他了。要不四大名贼也不会认他作老大了,他的年纪比我还小两岁呢!” 尹月流喃喃道:“胜之不武!胜之不武!你们可知道他跟我比什么?”“比什 么?” 尹月流续道:“比吃西瓜。他明知道我是个胖子,吃东西肯定比他快。还要打 肿脸充胖子跟我比试,他自然要输的惨不忍睹。我吃完了五个大西瓜的时候,他才 开始吃第二片。”风光带大笑道:“有趣!有趣!来日方长,在下也要告辞了。罗 兄,找到解药时别忘了知会我一声,嘿嘿!我还不想那么早死。再会!”丁少邵道: “我们是不是也该暂时分手了?”罗贯通道:“不忙,随我去个地方。” 桃叶渡——秦淮河上——小舟在微风细雨中摇曳着,在河面上飘来摆去。 舟中坐着三人,把酒言欢,你斟我酌,好不畅快。 菜虽少却都是地道的秦淮特色小吃;酒虽冷却全是上等的陈年卢州老窖。 “我好累。我不想再做贼了!”罗贯通道。 “来!干杯!”丁少邵道:“我也厌倦了盗剑的生活。我……我想下乡去当个 农民,过一辈子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活也就罢了。尹大哥,你呢?”尹月流还 是在啃着鸡腿,活在世上,你要是不让尹月流啃鸡腿,只怕他一天也活不成。 尹月流满口塞满了肉丝,支吾道:“我……我……想开个棺材铺。我身体太重, 没几日就会把房里的床给睡塌掉。索性以后我就睡在棺材里了。嗨!你们以后可要 常来照顾我的生意啊!”丁少邵道:“我永远也不会来照顾你的生意。你还要我们 常来。你当我们有几条命呀!”罗贯通呷了口酒道:“丁弟,你可以来照顾我的生 意嘛。”丁少邵道:“对了,罗兄,你打算干什么?”罗贯通道:“我打算开个妓 院。就在这桃叶渡口旁开。我娘和小翠皆是青楼女子。开个妓院让他们掌管,也算 了结了我的一桩心愿。”丁少邵:“你的徒弟欧阳敬明不是邀请你加盟他们帮派做 军师的吗?你不去?”罗贯通道:“你是说——”“二十八鸡!”“我没兴趣。” “尹月流呢,你有没有兴趣?”“我只要吃我的鸡腿就够了,我可不想去。” “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聚?”“毒发身亡的时候。”“四大名贼的名号就这么结 束了吗?”“怎么?你还想培养后备力量不成?”“我觉得自己快死了。”“我也 快死了。”“我已经死了!”“死了怎么还能说话?”“只要有鸡腿给我吃,我还 能活过来。” “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若还没死的话。”“再来喝酒?”“好!” (完)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