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梦刀 一 李贫的双目一只睁着,一只闭着。 李贫的屁股正躺在一张极其普通的板凳上。 这张极其普通的板凳正卓立在已经很拥挤的街口。 没有人敢靠近李贫。 也没有人敢叫李贫让路。 就连素日一向骄横跋扈的张屠,此时,撞见了眼前这个半睁半闭眼的怪物时, 也只得把拉肉的拖车反转,绕远道而去。 然而张屠在转车时犯了一个错误,犯了一个他自己并没太在意的错误。 张屠,有意无意地,往地上,卸了一口痰。 “站住。”这两个字的震慑力在于一经传出便叫张屠立时吓的目瞪口呆,脚底 板不停地打颤。 “过来。” 张屠像只温顺的小猫,听凭主人吩咐般朝李贫走了过去。 “你对我不满?”李贫坐着问。 “我……我无意的。”张屠急惶道。 “留左手还是留右手?”李贫问。 “真……真的是……无意的……” “两只手都留下吧。” 眨眼间那么一闪,幻出一爿血注,陡然里,地上已多了两只血手。 张屠直到看见了地上的血手,才顿感双肘钻心裂肺的疼痛。 “你还不走?”李贫问。 张屠没有说话。 张屠也不敢再说话。 张屠忍着痛,咬着牙,走了,走远了。 没有人敢再往李贫坐着的地方多看两眼,甚至没有人敢再接近他的方位,更别 说对他指手画脚了。 但却有一个人。 正朝着李贫的坐地款步徐来。 这个人的左手握了一柄雕饰尤为华丽的重剑。 剑已出鞘,剑光耀人。 李贫当然已看见了这个人。 但李贫的眼姿仍旧没变,依然是一闭一睁。 行至相距六尺左右的距离,这个人停下脚步,问:“我可不可以不死?” 李贫直截了当道:“可以。” “什么条件?”这个人又问。 “我死。” 李贫在这个人陡然挥舞重剑之前便用神乎其神的手法制住了他的死穴。 李贫跟着踹出一个飞脚,将这个人蹬飞足足五丈开外,坠地即亡。 先才那一快战,李贫的屁股并没有离开过板凳。 李贫却突然站了起来。 然后,李贫走向一个蓝衣少年,这个蓝衣少年也正向他走来。 “有人要找你。”蓝衣少年忽道。 “谁?” “波爷。” “什么时候?” “后天,子午亭,卯时。” 二 马富正在“烟翠香”最好的厢房里喝酒。 桌上摆了十余盘山珍海味,可马富却连看也懒得看上两眼,他只是一味的喝酒。 马富的双脚并未闲着。 马富的双脚是精赤着的。 马富的左脚丫正躺在小云坚挺丰满的酥胸勾勒出的乳沟里;马富的右脚趾也正 被小雨鲜红的樱唇含蓄在口中吮啜着。 马富的左右两边还坐着六位非常美丽、非常年轻的少女。 少女们都在用幽灵般的秋波试图引领马富的眼球流向。 可马富并不对这六位少女踯躅一眼,除了小云和小雨不断地给他的下体带来兴 奋地刺激外,仿佛这六位少女并不存在于这个房间似的。 马富只顾喝酒。 其实马富的酒量并不太好,二两一杯的酒樽,两杯半本已是他的极限了。 马富现在却喝了足足十三杯,二斤六两。 马富还要喝第十四杯。 小云喘着娇媚的香气,格格一笑,道:“你快醉了。” 马富饮下第十四杯酒,才缓缓道:“我早就醉了。” 小云便问:“醉了怎么去杀人?” 马富道:“我若不喝醉酒,反倒杀不了人,甚至连一只蚂蚁也杀不了。” 小云摇摇粉颈,一嘟小嘴道:“我不懂。” “你不懂?”马富问。 小云又摇了摇粉颈道:“我不懂。” 马富这才转脸,环视一旁的六位妙龄少女:“你们懂不懂?” 少女们一齐娇笑着摇晃脑袋。 马富悠然一笑:“你们本就没必要懂。你们应该懂得的就是:如何使一个男人 尽可能的快活、刺激地去享受销魂之乐,然后向那个男人讨回你们认为值得为他付 出的代价,哈哈!” 小云莞尔一笑,道:“你不说,我差点就要忘了,这个月的津贴,你还没有发 给我们姊妹呢。” 马富用中指甲尖点了点小云的俏鼻,笑道:“这个月,你们打算敲我多少?” 小雨轻柔地自口中吐出马富的脚趾,将火辣的脸蛋往马富的敏感部位一贴,柔 柔地道:“不多不少,白银两万两。” “怎么突然涨价了?”马富淡淡地问,“上个月你们只要五千两的。” 小雨缠绵道:“俺们女人命薄,储备点零花钱将来养老,不会太为难官人你吧?” “你们的零花钱可真气派,倒比我以前杀过的人身价还高呢。唉!你们可知这 次我要杀的人身价是多少?” 小雨、小云齐道:“两万零一两。” 大笑一声,马富施施然道:“原来你们知道。难道你们竟忍心让一个习惯了阔 绰潇洒的男人用一两银子去残度一个月的光景吗?” 小雨哂笑道:“我们哪忍心啊,官人!只不过我们已知晓有一笔更好的买卖正 等着官人你去平衡呢。” “哦?我怎么不知道?谁又想花血本来请我了?” “波爷。”门外突然冒失进一个蓝衣少年,自他的口中突然蹦出了这两个字。 “我到哪去找波爷?” “后天,子午亭,卯时。” 三 顾闯是一个杀手。 一个无情的杀手。 顾闯是用左手杀人的。 但他面对眼前的一袭白衣剑客时,用的却是右手。 此刻,白衣剑客是左手提剑,顾闯则是右手横剑。 所以,他们两的剑锋是齐在同一条直线上的。 白衣剑客还没有出手的打算,顾闯也没有。 “你好像很有名?”白衣剑客问。 “好像是有点名。”顾闯道。 “你为什么要杀我?”白衣剑客问。 “有人出的起高价,我动了心。”顾闯道。 “我可以出更高的价,只要你不杀我。”白衣剑客道。 “我有个毛病。”顾闯道。 “你说。”白衣剑客道。 “我从不拿我要杀的人的钱。”顾闯道。 “哈哈!”白衣剑客笑道,“为什么?为了信守诺言,还是尊重江湖规矩?” “都不是。”顾闯道。 “都不是?” “都不是。” “怎么讲?” “我从不拿我要杀的人的钱,是因为我知道既然我能杀的了他,那么他的钱财 还有其他诸如房子、女人、地产……本就必然归我所有了。” “你很聪明。” “过奖。” “可你这个毛病却一定要改。” “我为什么要改?” “因为你未必能杀的了你想杀的人,如果你失手了,非但拿不到钱,反而连命 也要赔掉。” “我也要你明白一点。” “你讲。” “未必能杀的了的人,我是不会轻易答应主顾接下不明智的生意的。我并不呆, 也不想死。” “这么说,你有把握能杀的了我?” “不是有把握,而是肯定。” “你应该清楚,我并不是泛泛之辈。” “你也应该晓得,我并没有用左手。” “哦?你如何不用左手?是怕用左手敌不过我而更加丢脸羞愧?” “你不要得意,我告诉你,我不用左手,是因为——你根本不值得我用左手。” 白衣剑客的面色气涨的通红,没再废话,一蹬脚,一点地,飘身形倏往顾闯 “印堂穴” 急点出三剑。 剑光犀利,霍霍灵动,幻出三道银虹,网住了顾闯的上路要冲。 顾闯猛一闪身,腰肢往西猝折,右手畔剑锋斜刺里往东急刺,剑如旋风,幽灵 般的缠绵住了白衣剑客递出的那三剑。 白衣剑客吐气沉声,收剑欲行再刺。 顾闯并不给白衣剑客机会。 顾闯平平淡淡刺出了一剑。 其实是十八剑。 剑速太疾,太快,白衣剑客竟误以为只是一剑。 所以白衣剑客只本能地挡格了一剑。 但白衣剑客的身遭立即遭遇了十七剑。 白衣剑客的肋骨被挑裂,肝肺被绞烂,心胸被洞穿。 白衣剑客死的既快又茫然。 白衣剑客并不相信也不认为顾闯的右手会有如此之快。 白衣剑客轻信也是误信了顾闯的谎言。 白衣剑客饶信笃定地以为顾闯的左手的确应该快过右手。 其实是白衣剑客太小看自己的实力了。 顾闯的右手,其实要比他的左手,出手速度至少快五倍。 只有在对阵棘手的点子时,顾闯才会用右手,平常杀人,顾闯只用左手。 白衣剑客的猝死,是由于太过忌惮顾闯的左手,白衣剑客以为顾闯定要突然换 手,换左手,怎知顾闯就是抓住这一点,给了白衣剑客突然的猛袭。 其实顾闯如果真的用左手,也许还未必能斗的过白衣剑客,至少,退一步说, 白衣剑客绝不会死的那么快。 剑锋犹在滴血。 顾闯正在饮血。 饮剑锋上的血。 顾闯像爱抚情人的樱唇那般爱抚着他的剑锋,直到剑锋上的血滴,舔尽。 当剑锋重露尖锐的锋芒时,顾闯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身着蓝衣的少年。 “我认得你,你是波爷的人。”顾闯道。 “那么你就该清楚我来找你的原因。”蓝衣少年道。 “时间?地点?波爷的面子,我不能不给。” “你很识趣。子午亭,卯时,后天。” 四 刑锋杀人时简直就是个疯子。 他从不顾及自己的生死。 他唯一所关心的就是:要对方先死。 至于他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刑锋是不会先行考虑的。 但刑锋却总能活下来。 刑锋杀过七十八个江湖中有的数叫的响的高手。 这七十八个高手当中,只有两个侥幸逃脱,而且是刑锋故意放他俩一马的。 刑锋是要他俩放出话来:刑锋杀人时,简直就是个疯子。 所以刑锋的生意一直都很兴隆。 因为主顾们都满意刑锋的作风——要么不干;干,就是玩命的主。 但刑锋并不是任何买卖都愿意接的。 有人出五千两黄金要刑锋去杀一个曾经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老头,他断然拒绝。 刑锋觉得,一个生命已处在油尽灯枯的老叟,是完全不值得他出手的。哪怕就 是把酬金飚升到五万两黄金,刑锋也不干。 只要刑锋不高兴做的,他就不干;只有刑锋高兴去做的,他才干。 有一个小孩,出了五文小钱,要刑锋去杀三十八个人,刑锋居然一口答应了。 那个小孩的家人被三十八个匪魔杀光,家里的财物被悉数抢光、砸光、烧光, 小孩的两个姐姐皆被这帮匪魔残忍凌辱,折磨至死。 所以小孩要报仇,为他的家人,为他的姊姊们所受的欺凌血恨。 可小孩毕竟是小孩,他才六岁,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撼动那些个杀人不过头 点地的匪魔呢? 就算小孩苦练武功,待他长大成人,具备报仇的实力时,也起码是十多年后了。 小孩怎能忍受那帮匪魔逍遥法外而不受天理公道惩治? 但小孩却是无可奈何,所以小孩只有哭泣。 哭了三天三夜。 刑锋既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当他看见了小孩的悲伤,听见了小孩的哭泣时, 便问:“你身上有多少钱?” 小孩揉揉模糊的双眼,惊悚地望着这个陌生人,支吾道:“我……我只有五文 钱…… 我……“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刑锋问。 小孩注视到了刑锋腰畔的剑柄,疑问道:“你是剑客?” “不,我是杀手。”刑锋淡淡地道。 小孩惊讶。 “只要你把五文钱给我,我可以帮你杀任何人,任何你想杀的人。” “真的?” “真的。” “如果是三十八个人,你愿意吗?我是说,我的身上只有五文钱,这是我仅有 的财产,但我却要你去杀三十八个人,你愿意吗?” “我愿意。” 小孩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起来,跪地磕头道:“那我就是一辈子为您做牛做马, 也绝无悔憾。” “你要杀的人是不是‘三是八鬼’?” “是的,你怎么知道?” 江湖上绝没有人没听过“三十八鬼”的恶名的。 这三十八人,五年前在江淮一带崛起,他们无恶不作,平均每年要杀人三千多, 强暴妇女数百名,掳劫财物几万箱。 他们三十八人,单就个体而言,除了老大“无头鬼”之外,其余均武功平平, 并没有什么绝世高手、独门奇功存在。但他们三十八人一向集体行动,群来群往, 俗话说的好:团结就是力量。三十八个人凝聚起来的力量,是无法用臆测来估量的。 淮阴府曾派出有名的“双行捕快”周冲、周闯去缉拿他们。 结果惨不忍睹,周冲浑身被“三十八鬼”斩剁成八十八块,装在一块碧玉精雕 的巨匣里,由已被摧残的体无完肤奄奄一息的周闯送回淮阴府。 这是两年前的事。 对于“三十八鬼”,官府已经无计可施了,既然连名震淮阴府的“双行捕快” 都制不了他们,官府又如之奈何呢?对于“三十八鬼”接连犯下的丑行恶径,官府 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其实真正遭殃的还是那些无辜老实的百姓。 但现在刑锋要杀的这三十八个人,正是“三十八鬼”。 这次,刑锋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制的住这三十八个匪魔。 可刑锋却很欣然接下了这桩看似绝对赔本的生意。 因为他高兴,所以他就乐意去干。 他花了六天半的时间,总算镇郊的一家酒楼里找到了这帮人。 “三十八鬼”来酒楼喝酒当然不会给钱。 非但是不给钱,还要酒楼的老板将楼上楼下的食客全部都撵出去,也不允许任 何人再进来打扰他们喝酒。 酒楼老板算是认了栽,他深知:遇见“三十八鬼”,最好是一个字都别乱说, 否则以后恐怕连想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却有人忽然出现在酒楼的过道中央并高声呐喊:“听说这里来了三十八只王 八,老子倒想来尝个新鲜。” “三十八鬼”立刻动容。 “三十八鬼”使的是一色薄面钢刀。 三十八人一齐拔刀,挥舞点砸、抡砍罩劈疯狂般地往过道中央这个人袭来。 这个人当然就是刑锋。 刑锋掌中的薄剑业已出鞘。 刑锋并没有出手。 三十八缕快意绵绵的刀锋就要问候他的全身,刑锋为何还不出手? 因为刑锋在寻找。 刑锋正在寻找“三十八鬼”的老大,“无头鬼”。 刑锋突然找到了。 刑锋确定那人准是“无头鬼”。 刑锋看出那人是“无头鬼”,并非因为那人真的没有头,而是因为那人的头和 其他的三十七人的头与众不同,只有洞察力极其明锐眼光似鹰隼的人才能体察出这 一点,那颗头,分明是假头,而真头,刑锋确定就藏在假头的正下方。 所有这一系反应,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刑锋的剑,紫电惊芒般的疾飞而出。 剑锋就似疯狗的獠牙一般,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朝那个假头的正下方八九寸方 位闪电削去。 一声惨叫立时骇出。 假头掉了,真头竟也被削去了过半,脑浆与血注有如喷泉骤雨般狂泻乱溅不止。 “三十八鬼”中最厉害的“无头鬼”,还没有施展任何鬼斧神工,就死了。 与此同时,刑锋浑身上下已至少有二十一处被锐利疾泻的刀锋砍中。 但刑锋并没有倒下。 干杀手这行的,不看到自己的猎物倒下,是绝不会先倒下的。 刑锋立即展开双掌,以掌代刀,猛可里,左手横空闪电一劈,扑哧声连连,削 去了四条精赤大汉的头颅。 刑锋的掌锋居然比刀锋还要硬,更要快。 刑锋的右掌紧跟着竖起一滑,完整地将他面前的一条青衣汉子连人带刀劈成齐 匝匝的两半。 “三十八鬼”已然毙去了六人。 剩下的三十二人浑然已有惊惧逃离之意。 有十三人握刀的手已拿不稳,甚至战抖不停。 有三个人已惊骇地尿湿了裤裆,骚臭味渐渐向楼里楼外飘散。 有七个人已准备退离,脚踝正轻微的往后挪移,刑锋先下口为强,他张开嘴, 用电光火石般的速度窜到这七人胸前,然后对着他们的心口就是猛烈一咬,直到把 大半块心脏给咬出来。 血淋淋的心脏犹在激跳,刑锋咬完便吐出,立刻去咬下一个。 前后七个人的心脏皆被刑锋的嘴撕咬而出,而这一切,只发生在饮尽一杯酒的 时间里。 有五条红衣汉子见无生望,干脆横刀自刎。 “三十八鬼”只剩下二十人了。 刑锋抢起地上的两面钢刀,身形爆旋,犹如陀螺般的转拉起来。 剩下的二十人心一横,孤注一掷、奋死一搏,再次挥刀向刑锋砍来。 刑锋的身遭不断中刀。 但经他身形旋转掠带之处,也必然溅起爿爿血注。 “三十八鬼”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二十、十九、十八、十七……六、五、四、 三、二…… 当刑锋砍飞最后一“鬼”的腰身时,他的身遭已被戳砍了不下一百余个大窟小 洞,左臂少了两片肉,又腿裂开三道血槽,肋骨也断了五根。 刑锋浑身上下都是血,浑身上下都是伤。 满屋都是残血;满屋都是肉块;满屋都是断骨;满屋都是衣片。 “三十八鬼”全死了。 酒楼老板吓的连憋了半天的屁都不敢放出来。 一个杀手就算再坏,偶尔也会做一两件好事的。 做好事的人总不会死的太早。 当刑锋身形摇晃飘忽,将倒未倒下的当子,一个蓝衣少年飞身而至,不容他思 索及抵抗地便往刑锋嘴里灌了两粒药丸,又扔给刑锋一瓶药粉,才道:“你不能死。” “我为什么不能死?”刑锋勉强着支撑起身子,感觉药丸的疗效神奇的惊人。 “波爷要找的人,就绝不能死。” “波爷什么时候找我?” “后天,子午亭,卯时。” “只要我还没死,就一定去。” “你一定不会死。你要知道,刚才你吃下的那两粒保命丹,每粒都至少要值黄 金三千两。” “看来我的确不能死,这世上能吃的起这么贵的药丸的人并不多,呵呵。” 五 两日后。 卯时。 子午亭。 初阳刚刚升起。 云很淡,风很大,天很凉。 刑锋、顾闯、马富、李贫已等候在亭外。 亭内并没有人接迎他们。 波爷并没有来。 但他们却不得不等下去。 因为找他们的人是波爷。 波爷要他们等,他们就得等。 波爷要他们等到天黑,他们就得等到天黑。 人人都怕波爷。 可有很多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怕波爷? ——只知道别人怕,自己也就入乡随俗地跟着怕了。 刑锋、顾闯、马富、李贫四人则不同。 他们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成名杀手。 他们四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主,也没有一个是惧死的懦夫。 他们都深深的了解波爷的手段。 他们是真怕波爷。 他们知道——如果波爷要他们死,他们就别想活。 在他们心中,波爷是不可侵犯的神灵。 波爷没有来,没有一个发牢骚,没有一个先行不辞而别。 现在是卯时,就算波爷要让他们等到亥时,也绝没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 当然,波爷并不是这么残忍的人。 一辆装饰的极为豪华奢侈的马车里,坐着四个人。 这四个人分别是“怪眼”李贫、“浪荡”马富、“左手”顾闯、“疯杀”刑锋。 他们四人,彼此之间,自子午亭邂逅时起就没互相给过谁好脸色。 此刻。 李贫静静地坐着,依然保持着一只眼睁一只眼闭的怪姿。 马富的左手揣入胸怀,不时的玩弄着女人的肚兜,马富的右手擎着酒壶,自吸 自饮。 顾闯左手护心,右手抱臂,双目紧闭,似已入睡。 刑锋不时地来回用手抚摩着剑锋。 赶车的马夫,不是旁人,正是给他们四人递送消息的蓝衣少年。 从蓝衣少年的年龄来看,不过十八九岁,可当他面对车里这四个杀人不眨眼滴 血不动心的杀将时,居然丝毫没有畏惧、惊恐之色。 适才,蓝衣少年驱车赶赴子午亭时,只随意说了句:“波爷打算另改会地,诸 位请上车。” 四人就乖乖上了车。 没有一人表示异议与不满。 就算这辆车要把他们拉到地狱里去,他们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别人的话,他们从来都可以不甩;波爷的话,那就是命令,神圣的命令。 没有人敢不遵从,他们也不敢。 波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六 金陵。 夫子庙。 “老字号” “平进酒楼” 一个面肤如雪的中年人正坐在雅厅的首坐上。 从上看到下,从里看到外,绝看不出这个中年人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除了皮 肤比较白嫩之外,真的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差异。 但侧立一旁的“怪眼”李贫、“浪荡”马富、“左手”顾闯、“疯杀”刑锋四 人却是没有一个敢喘一声大气,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与这个中年人的圣眼相交。 这个中年人就是波爷。 波爷举起一杯酒,没有喝,却说了一个字:“坐。” 四人就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喝酒。” 四人就规规矩矩地喝酒。 “吃菜。” 四人就乖乖静静的吃菜。 “你们是不是很怕我?”波爷问这四个杀手。 没有人回答。 “其实你们没必要怕我,我和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中年人一样,天天都做着酒和 女人的奴隶。” 四人还是不说话。 “我请你们来,你们高不高兴?”波爷问。 李贫心想:“呸!高兴?大爷就是被人砍一百下也没和你坐在一起那么痛苦的。” 马富寻思:“高兴个鸟蛋,老子胆战心惊地过来一趟,已经是冒了很大的生命 危险了,辣块妈妈,你要是敢宰了老子,老子做鬼定要天天缠着你,咬你的命根子, 痛死你个狗娘养的。” 顾闯没有说话,但他的左手正在和右手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万一发生 变故,到底是先出右手好还是先出左手好……” 只有刑锋期期艾艾说了句:“我……不……高……兴。” “你不高兴?”波爷问。 “我不高兴。”刑锋答。 “你为什么不高兴?”波爷问。 “在不清楚自己的任务之前,我是不会感到高兴的。”刑锋答。 波爷笑了。 很少有人能看到波爷笑的。 因为本就绝少有人能见到波爷。 同桌的四个杀手,只有顾闯见过波爷一面。 但现在波爷却笑了。 狂笑。 刑锋跟着也笑起来。 李贫也笑了。 马富也笑了。 最后,顾闯也笑了。 等大家都笑的差不多时,波爷正色道:“现在,大家的气氛是不该缓和了些? 我是不是已可以讲正事了?” 四人沉默。 沉默有时就等于默许。 于是波爷接着道:“上月初三,我做了个梦,怪梦。梦里,有人拿着刀要砍我, 直到把我砍死;上月十七,我又做了个梦,更怪的梦,因为这两回的梦境居然完全 相同,同样是有人拿着刀追砍我,直到把我砍死;本月初八,我再次遭遇了这样的 梦,这就不得不引起我的重视了,遗憾的是三次梦境我都未能看清那个人的面容, 所以……” 伫立一旁良久的蓝衣剑客忽道:“所以,波爷请你们来,就是希望诸位将,请 听好了,将——《武、林、榜》上、排、名、在、列、的、刀、客、统、统、杀、 光!!!” 刑锋当即道:“这办不到,根本办不到,能在《武、林、榜》上有排名的刀客, 本就不是泛泛之辈,全部斩杀?哼哼!要把所有的刀客杀光,谈何容易?” 蓝衣剑客接着道:“正因为不太容易,所以才请来你们四位杀将,并要四位联 手行动。” 刑锋又道:“我从来不与人联手,从不!” 顾闯本也想这么说,可当他察觉到波爷面上的神色有异时,便把快要吐出口的 话给咽下了。 李贫、马富都没有说话。 蓝衣少年继续道:“波爷向来是个开明的人,绝不会勉强你们中的任何一位, 这件事,愿意干的,待会走时就可以带着一百万两黄金回家。” 一百万两黄金绝不是个小数目,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波爷才能出的起这种巨资。 李贫、马富立刻就答应了。 顾闯犹豫了两下也点头了。 现在只差刑锋了。 刑锋竟断然拒绝了。 波爷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蓝衣少年问道:“你为什么要拒绝呢?要知道你干一辈子杀手也未必能赚到一 百万两黄金的。” 刑锋忽道:“因为一个人。因为这个人的刀法实在太恐怖,就算真的四人联手, 也未必能占到他的丝毫便宜的。” 蓝衣少年道:“谁?” “‘笑刀’关平逸。”波爷道。 刑锋点头。 蓝衣少年又问:“如果加上我呢?我们五人联手,也制不住关平逸?” 刑锋淡淡地道:“如果加上你,只怕我们会死的更快。” 波爷点头。 李贫、马富和顾闯都弄不清波爷为什么会点头。 但波爷确实点了头。 蓝衣少年怒道:“刑锋,你敢藐视我的武功?” 刑锋笑道:“并不是我敢藐视你的武功,而是你竟敢藐视波爷的武功。你应该 知道,背叛波爷的人是何下场。” “背叛?荒谬!胡说!”蓝衣少年面向波爷,跪下道,“请波爷明鉴。” 波爷摇头。 李贫、马富和顾闯三人根本摸不着什么来龙去脉,都如坠五里雾中。 刑锋指指波爷道:“你请这个人明鉴?” 蓝衣少年恚怒道:“你竟敢对波爷如此无理?” 刑锋又道:“如果是真的波爷,我当然不敢,但我却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波爷。 你跟随波爷三年,不可能连波爷的真假都分辨不出来,除非你已叛变。” 波爷用中指和无名指揩了揩嘴渍,问道:“我不是波爷?” “你不是。”刑锋道。 “你没有见过波爷,怎么却说我不是波爷?”波爷问。 “不错,我的确没有见过波爷,我之所以断定你不是波爷,是因为我见过另一 个人,而你就是那个人。”刑锋道。 “我是谁?”波爷问。 “你是涛爷。”顾闯忽然道。 “原来你也早就知道了。”涛爷笑道。 顾闯也笑道:“十年前我见过波爷一面,尽管只是一面,却记忆犹新。你的易 容伪装之术的确高明,但再高明也有破绽,喜欢笑就是你的破绽,因为我的印象中 波爷不喜欢笑。我还知道,在南京城有一个‘小涛王爷’,家财丰实,党羽众多, 近两年来在江南活动出了不少官府不解之案,而那个‘小涛王爷’,就是你,涛爷。” 涛爷笑道:“我原来以为杀手只知道杀人,其他事情都不会仔细考虑的,看来 是我错了。” 刑锋道:“你的确错了。杀手也是人,只要是人,都有分析、思考、推理,判 断是非的能力。” “说的好。”涛爷道,“可我不明白的是,就算我不是波爷,同样可以给你们 一百万两,只要你们去完成那件事,而你为什么不干呢?” 刑锋道:“你应该知道,一个人除了干他的本分工作之外,有时会有第二职业 的。你要我们去杀掉《武林榜》上所有的刀客,遑论成与败,你都可以坐收渔翁之 利。” “怎么说?”涛爷道。 “你有野心!你的野心可能是统一武林,所以你要铲除异己,杀光《武林榜》 上的刀客,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的野心也可能是夺取江山,所以你要陷害 波爷,因为波爷也正在积蓄实力谋取大好河山,杀那些刀客的账都会记到波爷头上 来,如果天下英雄一齐策反波爷的话,你就可以心想事成了。”刑锋道。 涛爷道:“你的分析头头是道。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袒护波爷?难 道你也有第二职业?你的第二职业是什么?” 刑锋道:“我的第二职业就是杀手。” “那么,你的主业呢?”涛爷疑问。 顾闯道:“我来帮他回答。刑锋的主业是南京城的一品捕快。” “那么,你呢?”涛爷道。 刑锋道:“我也来帮他回答,顾闯是皇城响当当的大内密探。” 涛爷笑道:“哈哈!原来你们二位都不务正业啊。看来只有你二位才是货真价 实的杀手了?”涛爷将手指向李贫、马富。 “我们不是。”李贫、马富齐声道。 “你们不是?那你们是?”涛爷问。 “我们是死士。涛爷身边有四位忠心耿耿的死士,我们就是其中的两人。”李 贫、马富齐声道。 涛爷满意地笑了。 刑锋暗自惊骇:“四死士?这么说,还有两人?他们在哪?来了没有?关兄又 赶来了没有?” “既然你们两是死士,就应该尽死士该尽的职责——誓死为主效忠。”涛爷道。 “誓死为主效忠。”李贫、马富齐声道。 于是,雅厅内出现了突如袭来的变化。 李贫、马富、涛爷还有顾闯竟一齐攻向刑锋。 只有蓝衣少年木立当场,一动不动。 刑锋拔剑,短暂间也在懊恼:“为什么顾闯也会向他偷袭?难道顾闯竟也是涛 爷身边的四死士之一?难道顾闯竟出卖了他?” 没有任何机会再给刑锋多想了。 马富掌中的双钩已往刑锋的上衣襟刮来。 顾闯已出手,出右手,一气就是六六三十六剑,狂封刑锋“百会”“气海”、 “涌泉”三大气穴。 李贫竟将闭着的那只眼球取下,朝刑锋飞掷而去,从眼球里乍然跑出了八只奇 异罕见的毒虫。 涛爷也凑了热闹,左手单刀晃起数刀绚光,搂头盖脸地罩向刑锋的上盘。 但刑锋毕竟是刑锋。 刑锋杀人时简直就是个疯子。 刑锋先是将李贫掷来的八只毒虫咕噜吞入口中,紧接着腰身陡折,形如挽月, 剑锋自上而下兜撩而出,剑光猛如蛟龙,剑锋煞如寒星,牢牢护住身形。 刑锋瞬息陡转剑锋,西里虚刺十九剑,东里幻出六道光圈,左腿前倾,卖一个 破绽给顾闯。 顾闯觊觎,赶紧扯剑横递,并在东南方弧度倏变,取意要拿刑锋“天突穴”。 刑锋的身形陡欺陡凌,纵收纵缩,剑势在十二个角度转折了七十二种变化。 说时是迟,那时却快。 刑锋的剑锋看似攻向马富,所以马富挥钩挡格,涛爷的单刀劈面赶来帮马富护 架,李贫不知怎的竟僵直在原地无法动弹,原来是李贫的“华盖”、“玉堂”、 “大包”三穴已被刑锋零零落落的剑光以诡异的速度扫中。 刑锋的快剑其实还是刺向马富,只不过马富和顾闯都以为刑锋真正的实剑是要 抵住顾闯迅雷闪电的连环剑攻势的。 陡然里,刑锋竟神话般闪身在马富的身后,左肘往马富后脑“环中穴”上重重 一敲,立时脑浆迸裂。 涛爷还在发愣,已被刑锋抢过脉门,紧紧扣住,掌中单刀顿时脱落,刑锋右腿 顺势一蹬,将那刀柄腾空转向,披星戴月般飞向李贫的心坎。 李贫心口中刀,倒下。 涛爷被刑锋一掌横腰劈成两半,栽飞。 顾闯石火倏飞般的绵密剑网,丝丝入扣,吞吐抽折,有如鹧鸪飞天,划起阵阵 啸风,翻翻滚滚,已在刑锋的身遭问候了七七四十九剑。 血雨迸炸如烟花,将本来就红透了的雅厅染的更红。 刑锋也倒了下来,不过还没死,还有一口气。 顾闯突然转身面向蓝衣少年,一跪又拜道:“誓死效忠,波爷万岁。” 蓝衣少年笑了。 无论哪个时代,什么场合,往往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现在,蓝衣少年已成了真正的赢家。 蓝衣少年只用那春葱般的手指轻轻一划,便划去了顾闯的颈上头颅,顾闯的右 手,连本能的伸缩反应都没做出。 刑锋忽然感到沮丧:“顾闯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么死了,实在可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蓝衣少年纵情地笑着。 刑锋拼着最后一口气,努力的站将起来,缓缓地道:“原来我真正低估了的人, 是你。 你才是真正的涛爷。李贫、马富、顾闯、还有那个假涛爷原来都是你身边的四 死士。难怪顾闯会突然出卖我,原来顾闯也是你的人。“ “你总算已经明白,只可惜你已经明白的太晚。我本来是想借波爷之手来铲除 关平逸的,唉,虽然计划有点失败,但毕竟……”蓝衣少年道。 “关平逸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刑锋问。 “当然有。那柄宝刀——”裁梦刀“根本不该为他所有。师傅太偏心,我是他 老人家十余年的关门弟子,师傅不把宝刀传给我,居然将”裁梦刀“传给那个仅入 师门两年的杂碎,我不服!”蓝衣少年道。 刑锋奇道:“这么说,你和‘笑刀’关平逸都是‘刀圣’无暇子的徒弟?” “不错,我四岁就拜在无暇子门下学艺了。”蓝衣少年道。 “可你为什么要找波爷的麻烦?难道波爷也跟你有仇不成?”刑锋问。 无奈的摇了摇头后,蓝衣少年道:“波爷?世上真有这个人吗?在我的脑海中, 波爷简直就是个神话,是个传奇。世上有谁见过波爷本人吗?大家只知道波爷家财 万贯,波爷神通广大,波爷飘山游云,波爷仙踪难觅……唯一能给波爷传话的人, 只有一个十八九岁的蓝衣少年。” “所以你就假扮那个蓝衣少年?”刑锋问。 “不错。可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一再断定我的手下是涛爷而不是波爷?在我 的印象中,我们并没有见过面,所以你不可能认得我,你既然不认识我,又为何定 要说见过涛爷。” “涛爷的真假姑且不论。至少,我却见过波爷。” “哦?难道你才是那个真正给波爷传话的蓝衣少年?” “呵呵,可以怎么说吧。不过你给我听清楚了,真正的波爷,并非传说,因为 波爷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 “什么?”蓝衣少年笑道,“你是说你就是波爷?那你怎么又说你是那个给波 爷传话的蓝衣少年呢?” “我来回答这个问题。”雅厅里突然走进了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人。 “是你!”蓝衣少年惊道。 “是我。”青年人道。 刑锋笑道:“关兄,你总算来了。” 来人原来就是“笑刀”关平逸。 “我告诉你,小涛,波爷和蓝衣少年本就是同一个人,就是刑锋。刑锋既是波 爷,也是蓝衣少年,既是捕快,也是杀手。顾闯本来知晓这一点,但他却对你隐瞒 了波爷就是蓝衣少年的秘密。”关平逸道。 蓝衣少年笑道:“不管他是波爷还浪爷,要不了多久,他就将成为死爷。” 关平逸道:“为什么?” 蓝衣少年笑道:“还记得两日前我给你吃的那两粒药丸吗?哈哈——没错,其 中一颗确是价值三千两黄金的补药;可另外一颗呢,却是价值四千两黄金的毒药。 是我在四川唐门耗重金研制的。” 关平逸却笑道:“有一件事我说出来你千万别感到难过——波爷早已练就了百 毒不侵的金刚不坏之身。” 刑锋也笑道:“不错。就算再厉害的毒也休想毒的倒波爷我。” 蓝衣少年苦笑道:“难怪吃了李贫的八毒虫到现在居然还能谈笑风生,波爷果 然不愧是波爷。” 刑锋也笑道:“涛爷也果然不愧是涛爷。” 蓝衣少年问道:“此话怎讲。” “因为,波、涛是此起彼伏的。今天的涛爷,很可能就是明天的波爷,所以我 希望你能改邪归正,悬崖勒马,将来定有大好前途。”刑锋道。 “你肯放过我?”蓝衣少年问。 刑锋点头。 “可是他却未必肯放过我的。”蓝衣少年指向关平逸。 关平逸仰天长叹一缕长气,猝然拔刀,道:“这柄‘裁梦刀’,与普通的刀相 比,只不过做工考究、雕饰华丽、选材精良而已,并无什独到神奇之处。我知道你 一直想要,拿去。” 关平逸将“裁梦刀”扔给了蓝衣少年道:“裁你的梦去吧。总有一天,当你梦 醒时,你会觉悟所有一切欲望都是虚幻的、飘渺的、空洞的。” 蓝衣少年幸喜若狂地抱着他新得的宝刀,一个剑步,跃窗而出,遥遥匿去。 刑锋身上的伤,其实很重,因为顾闯的确是个骁勇无畏武艺超群的杀手。 但只要关平逸在,刑锋这条命是肯定能保住的了。 关平逸一边给刑锋运功疗伤,一边笑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刑锋笑道:“你说。” “你为什么不杀他?”关平逸问。 轻轻一笑,刑锋道:“我倒想反问你,你为什么不杀他?非但不杀,还将‘刀 圣’赠你的‘裁梦刀’拱手相让,何故?” 关平逸道:“不管怎样,他是我的同门,他可以无情,我不能无义。刀境主快, 再好的宝刀,如果不能先发制人,直不过等于一块废铁。” “可是有宝刀总比没宝刀的好,这点,你总不该否认吧。”刑锋道。 “有宝刀又怎样?当年我大哥贺秋白为了争夺魔刀,牺牲了一条膀子,这样的 教训,何指千万?”关平逸道。 刑锋沉默不语。 关平逸道:“波爷,该你回答我了,你为什么要放了他呢?” 刑锋阴霾地问道:“你没有觉得他跟我长的很像?” “好像……是……有点像。”关平逸奇道。 “这不就结了嘛。私下里告诉你一个波爷的秘密,千万别跟别人说啊——他、 是、我、儿、子。” 关平逸爆笑。 “这个理由够不够?” “够了,足够了。” “你到底有多少个儿子。” “波爷的儿子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