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 作者:风尘浪子 (前传) 伊人已乘奥迪去, 此地空余我独留。 奥迪一去不复返, 千日情缘空悠悠。 往事历历尤在目, 芳草凄凄何处有。 日日寻欢何处去, 唯有网友解吾愁。 “她的柔情并不如水,而恰似一缕春风,在料峭的春寒里,送你一丝丝清醒的 温暖。”朋友们都说,这是我对伊人最准确的评价。 (一) 初识伊人是在进入这所大学的第一个学期。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 人,对陌生的新奇和初入大学的兴奋消散了其他所有的情绪和渴望。而伊人就是在 这时,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时大概过了有半个学期的一次同乡会上。伊人并不是我们的同乡,记不清她 是为了什么跟着谁一块去的了,看上去挺精神。 这样的会照例是吃着东西,跟不太熟悉的新生、老生一起追忆以前生活过的同 一个地方或认识的同一个人,或是听老生讲这所大学的轶闻趣事。中间我讲了一个 有点荤但无伤大雅的笑话,其实是一个名人的轶事。 说是:国外有一个著名的作家,是个秃头。一天这位作家正在一家餐厅吃饭, 忽然一位男子站了起来,不知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聪明还是别的什么,他走上前摸了 摸作家的光头,然后大声说:“噢!真光滑。就象我老婆的臀部一样。”这位作家 不露声色,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说:“嗯!是的。是和你老婆的臀部一样光滑。”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扑哧”一声有人忍俊不住,是她。见我看她,就斜了我 一眼。这女孩还挺机灵的。 然后就接着聊,散会,各自走了。这次她并没有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也许一 个月后在路上碰见,我就会想:对面那长得不错的女孩是谁呀,有点面熟,怎么想 不起来了。这样的话,这个故事就夭折了,下面的只好由我虚构了。 (二) 这所大学我最关心的地方之一,就是图书馆了。我曾用的一个网名,就是booklove. 其实有些言过其实了。不过如果我记性很好的话,也能经常显得像个学识渊博的人, 现在只能故作一些惊人之句,来哗众取宠了。 第二次相遇,不能说是邂逅,我是有一些预谋的。 那是几天后,好像是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因为我记得当时的心情不错。去图 书馆看书,大一的时候大抵是不会去学习的。拿了一本闲书,具体什么忘了,应该 不太好看。 自修室人不多,所以我很容易就看见了她,旁边没人。略一躇踌,就走了过去。 “哦!是你呀。没课?”我先打的招呼。 “嗯!没课。不上就没。”她没一点吃惊的样子,显然早已看见我过来了。在 看一本厚厚的书,绝类小说。 “看书呢。看的什么?”我笑了一下说。 她翻书皮,外国的,“看过吗?” “没!对外国文学,我基本上是文盲。” “呵呵!有一些挺不错的。那你平时喜欢看谁的书?” “说来话长。小时候看郑渊洁,初中看金庸,琼瑶,高中看王朔,现在有空翻 翻王小波。 “真的吗?” “略有夸张,但基本属实。” 也许是有了上次的默契,我跟她说话特别放松,平时我是纳于言而又不敏于行 的。 谈话就这样进行了下去,有一种轻松而略带一丝兴奋的基调。她是学外文的, 要同时学英语和德语,还自学日语,让我不敢想象。 而最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对金庸通读。一直以来在我的意识中;能陪你聊 金庸的女孩,就像能陪你仗剑行江湖的红颜一样,为我所欣赏。所以,对她的好感 度直线上升。 她也一样。 (三) 从那以后,就觉得经常见面。也并没有刻意的谁去约谁,但两人的兴趣,爱好, 甚至习惯都太相似了,所以就经常在不同的地方,不期而遇。 渐渐的,谁有了好的书,电影,去处,甚或想法,都会不自觉的想到对方。至 少,有一个好的玩伴。比如,《活着》就是我把他从午睡的被窝里拖去看的;儿 《甜蜜蜜》她硬是拉我看了三遍。她在我的影响下,看到了王朔的调侃与不恭后面 的严肃与反讽,王小波略带一些童趣的天马行空和对生活的热爱和超然;而我在它 的威逼利诱下在炼狱般的外语角渐能应付自如,而且发展出了新的爱好:学一些电 影中的台词把老外震的半死。她对此也乐此不疲。 我最欣赏的就是她的善解,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准确而完整的理解我的话,手 势甚至动作。而她看好我的一些独到而有趣的见解,说她有那么一点感觉而没能具 体出来,却被我用一种坏坏的方式说出来,很过瘾。 记得放了《水浒传》的那个春节过后,谈起宋江,我说“象个大队干部”,她 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 还有《霜冷长河》刚出来的那段时间。谈起来,我说:“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怎么?”她问。 “拿小事叫什么劲。” “呵呵!你这人真损!”她笑着说,“不过也就是的。我看着也觉得有些婆婆 妈妈的,琐碎。没了《文化苦旅》中的大气。”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我给她惊喜,她保持着灵犀, 有时候,也会一起出去吃顿饭什么的。由于她的默契,是我这个平时略微拘谨 的人在她面前轻松写意,于是饭也吃的妙趣横生。 她喜欢吃麻辣串,而我却不是那种跑前跑后对女孩子献殷勤的人。于是就有了 这样的对话。 “你吃麻辣串不吃?”她问。 “吃也行。” “那你去买吧。” “那……,我不吃也可以。” “你去买吧,买回来有人吃。” “为什么?” “你是男的。” “哦!”我拖延着,“你没上过幼儿园吧?” “上过。咋了?”她没提防。 “那你们的老师也太不负责了,她没告诉过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你……,好,好!我买回来看你吃不吃。” 一会儿,她就抱着一个小盆回来了。故意在我面前吃得津津有味。 我不露声色,“你的皮肤挺好的,以前到没注意。” “那当然!”她挺得意,以为我恭维她。 “就是。你看那小手,细皮嫩肉的。”我继续说“不知味道怎么样。” “你想干吗?”她瞪着我。 “不干吗。就是有点饿,人一饿了就好胡思乱想。” “好,好!你吃吧。别再胡思乱想了。” 而考试前在图书馆复习的日子,就是没事也得找乐子了。照例是她帮我占位, 然后一起去吃早饭。多半是她不想去吃,我就帮她带回来。 一次,她看见我提了一袋包子回来,就说:“呀!你买那么多,我怎么吃得了!” “你这人有良心没。我帮你买早饭,你不说声谢谢,还想把我的一份也给吃了。” 当然也有温情的时候。那是大一的冬天——也就是快要考试的那段时间——的 一个早晨,一场好雪。依旧是她不想出去我把早饭带回图书馆,她还是不想吃。 我说:“昨天夜里雪下的很大,路很滑,所以我没有骑车,一步一步走着去的。 外面刮着并不刺骨却也算凛冽的寒风,我怕饭凉了,就揣在怀里……” “好,好!我吃,我吃!”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往事就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或甜蜜,或苦涩,或难忘, 或易逝。就在这一件件往了事里,大一很快就过去了。 (四) 大二的一开始,便有一些异样的气氛。周围出现了一对对的恋人。 朋友们也曾问过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只含混得以“朋友”做答,实际怎样连我 也很难界定,我想她也有同样的困惑。 这样的年龄,这样的地点,我们之间似乎可以很自然的发展为恋人。但不知那 里出了差错,或许是一开始我们就对这份友谊太小心翼翼,太重视,以致其经不起 任何的波动;或许是我们之间不加掩饰的坦诚,营造不出恋人的气氛;或许是我们 彼此太了解,怕对方笑自己不能免俗。我们依旧是朋友。 几何学的定则:太相似的,只能平行。我们清醒的面对,谈不上是痛苦。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当时并没有任何障碍。任何一方的略为主动,都回激起另 一座火山。但当时的不经事,营造了一种别样的动人。 我们之间并不畏言爱,也曾深入的讨论过这个话题。 一次在谈话中我半开玩笑的对她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老大不小了, 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整天跟我这么近乎,让人家以为……,这个,影响了你的 终身大事,我可担当不起。” “你还真为我着想啊。哎!是不是自己有了想法,不好意思直说,这样拐着弯 的来暗示我。”她脸上带着亦真亦假的笑容,“说出来,我给你参谋参谋。只要政 审过关,我保证放人。” 她连消带打,轻描淡写的就把球给踢了回来。 而更彻底的一次讨论,是在大二的下半学期开学没多久。这是我们都喜欢季节, 寒风已不在凛冽,春天也渐送温暖,一如伊人。这样的时候,在无事的上午,到金 水河边晒晒太阳,漫无边际的聊着,确实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我,要马上告诉我,不要憋着。”很突兀,我说的。 她楞了一下,还是那种很神气的笑意,“为什么?” “那个滋味太不好受了。” “咯!咯……”她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已经憋了很久了。” “我不用亲历也能体会。你想清楚,我是为你着想啊。”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反 映过来,幸亏她没有乘胜追击。 “看你也是一番好意,好吧!不过……,你要对我做相同的承诺。” “我……,咋说那?我现在就可以说我爱你。” “名堂!你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是不是就为了说这句话?”她象发现了新大陆 似的。 “爱有很多种的。象兄妹之爱、友爱、亲爱、敬爱等等。”我看不出她轻松后 面的是希望还是失望。 “你不要把喜欢和爱搞混了。” “人一过了二十,就不能再用喜欢这个词了,太矫情了。” “也是!看到电视上那些三四十岁的人说:我喜欢你;我好喜欢!只觉得恶心。” 即使在争论,你说的有道理,她也会马上承认。 “那说说吧,你对我是那种爱?” “呵呵……,这个好象复杂了一点。这么说吧:如果你现在掉进了金水河里, 我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救你。只要能把你救上来,我自己即使做了水鬼也不会觉得 太后悔。但如果是一座十层高的楼,你跳了下去,我决不会跟着你跳。怎样?够意 思了吧!” “人家都是山盟海誓,你这楼盟河誓也差了点吧!勉强接受!” 这样的谈话,总是结束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有时候我就想:如果我们当 中有一个略为鲁钝一些,在适当的时候表现出一点羞涩或是接不上茬,那也许就是 另一番情景。但那样的话,也更可能这个故事根本就不会发生。也有可能我所有的 想法和假设都是错的,从始至终,她只不过在等着我一个清晰而明确的表明。但事 情的发展,终于使我再也不允许自己口。 (五) 也就在大二的那个暑假,我们开始上网。刚一接触,我就被那虚拟的自由和不 负责任的不恭所深深吸引。她对此也感到新奇,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但没过多久 就冷静了下来,决定考托福。她家人已经联系好了,只要能考过,就能去澳洲,甚 至学位都不用要。 她极力邀我同考,并说了一段让我至今仍感汗颜的话,“网络虽然终有一天将 在人们的生活中必不可少,但决不是现在。对于我们来说,与其说我们在利用网络, 到不如说我们一定程度上被网络利用。在这个发展和完善的阶段,我们从中得到的 知识和获取的信息,与我们付出的时间和精力远不成正比。当然,不可避免需要有 人做出一些牺牲,但我不希望是你我。我们的这些时间和精力太宝贵了,可以做更 多的事情。”可惜我当时对网络兴趣正浓,还幼稚的宣扬:要致力于成为一名黑客。 然后她就不分昼夜的考托,我则一如既往的上网。见面的次数渐渐少了。到并 不是因为有了分歧而心存芥蒂,这在我们之间不可能发生。她明白我的淡泊,我了 解她的大度。我们并不刻意求同,都认为《光辉岁月》中的一句话很好,“缤纷色 彩形成的美丽/ 只因它没有/ 分开每种色彩”。或许只是所干的事情不同,而且彼 此都很忙。但相处时的感觉和气氛,还是无可替代。 “时光啊流水她匆匆地过……”终于,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一年后,当我成为网络上无所事事的浪子的时候,她顺利的通过了托福。告别、 欢送会都热热闹闹,也糊糊涂涂。唯有她离去的那天上午,至今仍清晰可辨。 “有时候,真想忘了你,好了无牵挂。”她仍然是直截了当的开场,却没了往 日的轻松。 “我也想你能像对别人那样对我说:记得我啊!说不定那天,我会突然跑到你 面前,吓你一跳。” “就我一个人?”我问得很傻。 “我昨天晚上跟他们道过别了。” 清亮的阳光,细密而柔和的在空气、草地、楼宇、树枝、轻抚的微风、小鸟的 翅膀、情人的发丝、恋人的眼睛之间相互折射着,营造出一种光亮而虚幻的气氛。 一切都象被抽成真空,用山泉细细的搓揉过,又放回了原处。 “我们已经多久没在这样的好天气里这样一起散步了。” “六十四天。”她瞪着我,幽幽的说。 “记得这么清楚。”我有些惊涑。 “上此是我的生日。” “哦!澳洲的阳光也许更灿烂。” “你想不想我留下来?”她终于还是这样问了。 “留下来?干吗?” “其实我明年去是一样的。” “我不管!但你要留下来,我马上消失的像空气一样。”我早有准备。 “哎!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她有些黯然,“不过你这半年也别闲着,好好 学英语,毕业了来找我。” “我……,你也知道我,六级都有困难。”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稍微用点心,那能难住你。我不管!到时候你不 来找我,我马上杀回来。” “呵呵……,不怕我消失的像空气一样。” “你就是消失成空气,我也要把你抽出来,压缩回原形。” “我服你了!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 虽然走的就像在原地踏步,但校门还是渐渐到了。有些路,你想让它长时,却 总是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你什么时候走?” “下午去北京,明天中午的飞机。” “好吧!你也该回去准备一下了。” 她看着我,那种表情就像我长了两个鼻子一样难以置信。然后慢慢的转过身, 脚步却无比凝重。 “伊人!” 她在一瞬间回过头来,脸上甚至有一丝惊喜,脆生生的答道:干吗?“ 无言…… “我在用思维这把刀,把你的音容笑貌,一笔一笔刻在我的记忆里。”这好像 不是我的话,它根本没有经过我的大脑,本来只是想道别的。却又分明是我的话, 它代表了我所有的思绪和想法。 好像有一种火山般的东西在她的体内升腾了起来,她眼圈一下子红了。 “别!不要在最后一刻败的一塌糊涂。”我赶紧说。 这往日的灵丹妙药再也没有效果。她跑过来,扑在我怀里,泪如雨下。 该死!为什么会在最后一刻,说出这样一句话。我有些失措。平时,我们连拉 手也是不多的。 “你真是自私,还有这么好看的一面没让我见到,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没有?” 我竭力冲淡着离情,却被她用小手捶了两下。 “一个女人如果想在你的怀里哭,你最好让她哭个够。”好像是古龙说的。我 只好揽着她的肩头,任她哭了。她的发丝在抽泣中摩擦着我的脸颊,就想和煦的微 风带着花香小心的抚过。那种感觉,萦绕心间,直到永远。 她终于平静了下来,拉着我的衣服擦干了眼泪。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却 略有一点不好意思。 “你娇羞起来原来是这个样子。”我笑着说。 “很难看吗?”她的脸有些红了。 “不难看。唉!你终于肯为我流泪了,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我故意逗她。 “什么不枉相识一场。你再敢说类似的话,小心我揍你!”她马上恢复的神气。 “哈!哈!哈!”我大笑起来,“江湖险恶,伊女侠多多保重!”离别还是要 来的。 “任重道远,浪小子好自为之!”平静中带这一点神气的笑容,远去。 奔驰的车轮,带着她挥动的小手,终不可见。 我一下子像被用冰水从头到脚浇的冰凉;心里也像被抽成了真空,再也承受不 了一点压力。久久的呆立着,然后,托着两条腿,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的游荡。 从此,再也不能回复以前的浪子。 (尾声) 也许还不算初恋,但我已懂得了爱情。 “我敌不过你的眼泪 你敌不过我的赞美 我敌不过你的妩媚 你也敌不过我偶尔的慈悲 我敌不过你的放任 你敌不过我的深沉 我敌不过你的体温 你也敌不过我飘忽的灵魂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恋人 也是互相伤害的敌人 只是彼此不想承认 对口口声声说爱的人会这样残忍 我们都抱怨这个游戏 却又习惯了彼此放弃 这场战争最后谁也不会胜利 ……………………………………”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