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不再来 作者:行者 绵绵无尽的雨,敲打在玻璃上,嘀嘀哒哒地弹着首谁也不在意的歌儿,看水珠 用弯弯曲曲的轨迹,在玻璃上写满了关于相聚的诺言,于是,一滴水终于吻到了另 一滴水,匆匆地,在他的眼前加速坠落。他想,也许孤单与孤单重逢时,只能是双 倍的沉沦。 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守在窗边,默不作声地喝着茶,看看表,应该到时间了。 如同是场约定,每天到晚上十点钟的时候,他卧室对面的那栋楼的六楼朝南小 窗,就会准时地亮起桔黄色的灯光,然后,她长发披肩的侧影就会在窗帘上投出个 软软的影子,偶尔,窗帘被风轻轻地吹拂,那个亭亭的影子也就泛起了淡淡地微波, 象梦一样。也许就是个梦。 自从几个月前他偶然发现了她以后,就无法停止地陷落下去。他不知道她是谁、 干什么的,也不知道她每天在那扇窗后想什么,或是等谁?时间长了,他甚至有些 恨那个“他”了,歌中都说“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放着此等佳人, 多少良辰空设。但他实在找不出一个理由去接近她,过于唐突的事,可能连梦都会 失去。 十点到十一点半,这段时间里,他什么也不做,只是对着那个飘渺的影子,默 默地喝着茶,默默地回味着一些平日里依稀了的事。这么多年,他象是一只停不下 来的棋子,被推过楚河之后,只剩下身不由已的奔波。许多他以为永远不会忘的事, 已记不起了大概;许多以为不可或缺的人,在回首时才发现早就模糊了容颜。所以, 他知道,说“永远”真的好累。海从来就没枯、石也从没有烂过,但世上的人却忙 不迭地从一个故事迁移到另一个故事之中,象是有多得数不清的脸,而每一次辨认 都要小心翼翼的去调整距离。可是,当她的影子映在窗帘上时,他能感觉自己散乱 的心绪被她的宁静缓缓梳理整齐,甚至,很多时候,他可以什么也不想,就这样陪 着她去在夜色里安静。他想,他是上瘾了。 就在他想撤离的时候,她仿佛有所察觉了似的那天,当他奋力拧灭香烟,准备 随便找间酒吧,告别这场无因无果的纠缠时,她竟然掀起了窗帘一角。他象是看见 她在朝他望,又好象没有。但过了一小会儿就听见了阵音乐声,曲调是如此地熟悉, 熟悉的如马上能随口叫出它的名字似的,可音乐被风扯来扯去,就是不让他捉住它 的素巾……于是,他就那样侧着耳朵,很用力、很用力地听着,不知不觉,尘封了 的林林总总,又被撕开了封条…… 终于,他决定去找她! 下了班之后,他早早地赶了回来,坐在小区内的小椅子上,不眨眼地搜寻着。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对她,竟然是那么地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模样, 有多高,挎什么颜色的小包。这令他很是沮丧,百无聊耐地看着人来人往,渴望着 一个异样的眼神可以给予个指引。但是没有,一直坐到月亮升起,他摇着头笑了, 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等什么。后来,天就下起了雨,稀稀落落的,象是委屈的孩 子,在唠唠叨叨地讲述着不甘。小区住着好多人家,每个窗口都挂着份生活。可她 的窗口总是那扇黄窗帘,不曾更改。他想她一定不是在等谁,因为过了这么久,再 向往外面世界的男人,也应该回家了。这个判断着实地令他欢喜起来,连工作的时 候,同事们都说他的脸上写着幸福。而他从来都是不置可否地笑一笑,令大家觉得 传说更象是那么回事。秋天刚刚到,这个城市的空气并没有太多的秋味,只不过几 乎每天都会落上一会儿雨,雨从来都不大,却让人懒洋洋地总想睡觉。特别是星期 天,不到中午,他很难说服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宁可那么斜靠在枕头上,听CD机里 的歌星,你方唱罢我登场,而“八九点钟的太阳”,对于城市里不停操劳的路人而 言,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突然从窗外传来一阵喧哗声,象是有很多人在张落着什么似的。而且,吵了好 一会儿,也不见停,于是,他懒洋洋地踱到窗口,发现在对面的楼下停着一排迎亲 的彩车,个个光彩照人,气势不凡。车旁盛装的男男女女叽叽喳喳地象群树林里的 鸟儿,正在开会议论关于另一只鸟儿的巢。白纱裙、丝手套,蕾丝花边上别着几朵 娇嫩的花儿,在阳光下,笑颜盈盈……他知道那一定是她,虽然她在上车前只不过 是微微地向他这儿投了一眼,虽然接亲的车队很快就消失在路的拐弯处,但他知道, 那一定是她。 那天,天气很好很好,蓝蓝的天上,连云都静止着,一声不响。 从此,他十点之前再也没有回过家,而且,把床搬到了客厅,因为客厅里的电 视可以让房间,一刻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