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那片星空 1 、 我是在6 月辞职的,不,应该是被“炒”了。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才 明白母亲下岗时,为何哭了。 好友就是好友,知道我需要时间调整,二话没说把我送上了去海南的飞机。 而我和我的“轻舞飞扬”的故事就是在那时开始的…… 海南很美!大清早去海边运动,吸收天地最好的精华,很爽。记得那是我到 海南的第三天,我照例来海边写生,“画什么呢?”我的目光如同饥饿的老鼠, 不停地扫着四周。忽然,我发现在那块阻碍我的视线很久的大礁石后,多了一幅 画架“有同盟”?我或许孤独太久了,一向不善交谈的我,竟然第一次主动去和 陌生人“搭讪”!可惜那里没有人只有一幅未完工的画。我盯着画看了半天,始 终看不明白。那是幅黑色的画,因为它的大半都是黑的。我猜想着它的主人,一 定是个深沉的老者。“叭”有人来了!我回过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瘦瘦 的,不,是弱不禁风。头发很长,可惜,那大大的墨镜遮去了大半张脸。“呃, 你好。”我说。她好像没看见我一样,眼睛直盯着那幅画。“你干嘛?”突然从 背后传来了吼声,一个小男孩跳到我面前,很不友好的看着我,好像我犯了大错。 “你好”我又说。唉!又没人回答我。男孩转过身拉起女孩的手,“姐姐,画吧。” 如同雕像一样的女孩终于动了。她接过那男孩手中的画笔开始画画。“你不走干 嘛?”“哦,对不起。”我无趣地回到自己的画架前,唉!受搓被人欺啊! 谁知…… 2 、 每天下午,我都会打电话给老母报平安。今天同样咯!我来到旅店的楼下, 奇怪店里除了店主的女儿和我,空无一人,“兰兰就你一人啊?”“他们去看戏 了。”戏?“你不去吗?”兰兰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跑。我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戏”。 其实就是上海人所谓的看“好戏”。一群人围在一家小茶铺前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什么。“挺厉害的嘛,小姑娘。”我的耳中刺入了电视中类似于无赖的话音我费 力地挤进人群是他们那对兄妹吧弟弟在哭姐姐倒在地上还是不动大个大鼻子男人 如同“tea_pot ”(茶壶= 泼妇)一样,两眼恶狠狠地盯着她,“告诉你,明天 是我兄弟的周年,叫你那杀人老爹来磕头认错,不然我告你们!”“我爸没杀人, 你没良心。”她猛的抬起头,硬硬地说。“臭丫头,找打”。“叭”鲜血从她的 嘴角流出。小男孩看见了我,他的眼神好像在向我求救。我一定是被人指使的, 二话不说冲了进去,“你打人我也告你。”我大声说到。那男人见我挺高大又不 是本地的,就改了口“明天见你们”。“姐姐”男孩扶起她,她的眼睛很漂亮, 大大的,只是少了什么。“我送你们吧。”男孩迟疑了,但还是同意了。一路上 很不自在,因为总有路人指指点点说着什么。他们的家偏离镇上,是三见平房, 很旧。我扶她进屋,“爸”男孩到里屋。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出来了,他显得 很苍老,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谢谢你啊”他一颤一颤地坐下“还有人帮我们 啊!”“爸”男孩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中大哭起来。我想我的眼睛湿了吧。而 她呢,大大的眼睛直看着前方,空洞无物…… 吃过晚饭,我来到海边散步。星空很美,那点点繁星闪啊闪啊,好像无数跳 跃的荧火虫,海浪哗哗地唱着歌,不,是和礁石在低喃吧。我躺下,星空如同大 毯子,将我遮盖。我有点睏了……可是我的脑海中全是那双空空的大眼睛…… 她,弟弟,老爸,坏男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这美丽的大海边,我感到 了伤感的味道。起风了,我拉直衣领。海浪又开始低喃,好像一个伤心的故事就 要开始…… 3 、 老张是旅店的老板,为人很豪爽。吃过午饭,他把我叫近了他的房间。“你 现在红咯!”他打趣地说。我很意外,不明白他的意思。“想知道她的故事吗?” 我点头。' 他家曾经火过。他爸叫许忠。是这里的原镇长。那个打她的男人本是 他爸的兄弟叫阿虎。“我不解地看着老张。”10年前阿虎的弟弟犯毒,被许忠发 现了。劝他自首,他死活不肯。后来畏罪自杀了。阿虎就怪他逼死了自己的弟弟, 还诬告他包庇。许忠被撤职查办了。老婆被活活气死。留下一个女儿和儿子,叫 紫阳,自强。谁知阿虎变本加厉,大吵大闹,争执中紫阳的眼睛瞎了……“我想 后面的话我记不得了,我只知道自己的脑海中,都是那双空空的眼睛……原来她 的眼睛缺的是神采。 我依旧来海边写生,只是带了一点其他的目的,我想见那双眼睛……我从老 张那得知紫阳很有艺术天份,失明后开始自闭,只是每天让弟弟带到海边画画, 画她心目中的梦。 3 天了,紫阳一直没来。是失落吧。我的灵感也不要我了……好友来信说有 新工作,不知为什么,我竟拒绝了。我只知道,我现在还不想离开…… 今天是中秋,打完电话,我忽然很想去海边。夜晚总是特别寂寞的。海也是。 我躺在沙滩上,倾听着海浪的低喃…… “叭”有人!我回头:月光下她的脸更显苍白。是紫阳!我轻轻地起身,躲 到礁石后。她摸索着前进,似乎很熟悉这里。莫非她每晚都来?她的手里端着画 架。她抬起头,好像在和月亮打招呼,可是又不像。摆好画架花了她很大功夫夫。 她开始画了。我悄悄走近,她在画星空,她心中的星空。 也许是我靠太近,她感觉到了我的存在。有点迟疑,有点害怕。“你好”我 说。显然她听出了我的声音,友好地笑了笑。她低头不语,很认真的画着。可是 我多想告诉她:今晚天空没有星星…… 以后的几天,我变成了夜画者。我和紫阳从一句话到两句话,到三句,到很 熟悉……她很可爱,很自然,没有一丝做作。画画时特别认真。渐渐,我发现我 变了,变得爱开玩笑,爱交谈。是因为紫阳吗? 上海的好友又催我上路了,我终于决定离开这里。 又是一个晴空的夜晚。紫阳早来了。她静静地坐在礁石边,像等大人回家的 乖小孩。明天就走了!我不由自主地从背后圈住她。她有点抗拒,或许确定是我 后,就不动了。我们一句话也没说,静静地坐着,听着浪花的低喃……又是一个 晴天,我看着沉睡在怀中的紫阳,那熟睡的脸很安祥,好象不会再醒来。我抱紧 她,心里充满了无形的恐惧。“等我,紫阳。等我……” 紫阳没来送我。我带着失落回到了上海。我并没急着找工作,而是奔向了医 院…… 4 、 几经周折,我终于找到了眼睛的权威周教授。他决定为紫阳亲自主刀。手术 定在2000年的圣诞节。我马上赶回了海南大家都很高兴,紫阳也答应做手术了。 2000/12/25/13 :00 周教授抵达海南 2000/12/25/15 :00 手术开始…… 紫阳穿着我送的白色连衫裙,很漂亮。她如同一个等待新生的天使,静静地 等着她的星空…… 2000/12/25/19 :00 手术结束。定于10天后拆绷带…… 而我不得不立刻到北京开会。在好友的誓言下,我乘上了去北京的飞机。谁 知这将是我一辈子后悔的决定…… 我在新年前回到上海。好友说紫阳坚持要回家过年。她留给我康复后的照片。 她笑得很灿烂,大眼睛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很快我给她写了信。我们来势鸿雁传书。不久紫阳告诉我她找到工作了。 2001/2/2 紫阳买了电脑 2001/2/3 我们来势网上交流 我觉得自己和痞子蔡一样,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轻舞飞扬。她如同蝴蝶,由毛 虫到蜕变,到开始飞扬。网上的她,还是一样,可爱,亲切。可是不知为什么, 我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我想见她。“紫阳!”我抬头仰望星空…… 我有一周没上网了。忙,成了我的束缚。今天是情人节,我抛开一切,来到 我们的天堂。可是…… 5 、 我等了很久。紫阳一直没来。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她,才知道她去读广告设计了。只有周末在家。我有点 生气。她干嘛不告诉我呢?算了。或许她忙吧。又是一星期。我上网查资料,发 现信箱有好多信。我有点期待地打开,是紫阳: (1 )休:你好吗?我最近很忙,对不起啊! (2 )休:见信佳!我考了第一了,厉害吧! (3 )休:我想你!你忙吗?我要设计婚纱了! (4 )休:祝快乐!我会去北京几天。回见咯! (5 )休:你好吗?听过莫文蔚的“北极光”吗? (6 )休:还好吗?听过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实”吗? 我去买了她提到的歌,听了竟会伤感。紫阳,你好吗?…… 时间很快,到了她的生日那天。她在: 休:最近顺利吗? 紫:还好。 休:你很累? 紫:是啊。 休:我想见你。 紫:别老说这话。 休:哦! 紫:休,如果我们都坚持,距离就不是问题了。对吗? 休:是。你说得对。坚持! 紫:休! 休:啊? 紫:我要离开这里了。 休:学习? 紫:是啊。美国! 休:#########8 紫:别生气啊! 休:???????????? 紫:?????????????/ 休:再见。我要想想。 我任性下了线。等她来哄我。可是没有…… 6 、 我和她断了联系。是网上的。她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我开始担心。胡思乱想 的我,终于乘上了去海南的飞机…… 可惜,她不在。她真的去了美国。我来到海边,看着那块大礁石,又看看这 片海……紫阳…… 回到上海的第二天,我收到了紫阳的信,可是没有地址。我找到自强,他犹 豫了很久,才把地址给我。是缘份没尽吧!我代表公司去美国商谈。我有机会见 紫阳了…… 机场放着无印良品的“想见你”,是的,我想见她! 但是她的地址是不存在的。我用尽了方法,结果就是“sorry ”! 不只何时到的上海。我慌了,第二次的失落…… “如果我们坚持距离就不是问题”我无言…… 打开信箱,又有信。我忽然想到了轻舞飞扬给痞子蔡的绝言。不会的。 休:你好吗?你找过我吧。对不起啊。我们错过了。你记住。如果我们坚持, 即使时空不同,也没关系! 我看着信,一时回不了神。坚持?坚持也有极限的。紫阳,你在玩捉迷藏吗? 2001/3/10/ 飞往海南 我要等她回来…… 然而…… 7 、 我和这里的人已经很熟了。他们都会对我微笑,包括改好的阿虎。可是他们 的眼中总有一丝无奈。 我敲了很久的门,是自强开的门。他的眼睛很失神,我还没开口,他已经失 声痛哭起来。透过他的眼睛,我看到了紫阳,只是…… 我失去了吗?我在海边坐了好久吗?紫阳还是没来吗?她不来了吗?“啊… …”我爬上礁石,大声疾呼:“你飞吧!我会看着你的”。如同痞子蔡送他的轻 舞飞扬一样,我也照做了。我想我哭了吧…… 回到上海,我请了休假期。我在等什么?我以为我也会收到信。如同痞子蔡 一样。可是没有,没有啊。紫阳走得很绝只留下我的躯壳…… 2001/3/14 我翻开很久没碰的报纸。是啊,我已经和这个社会脱离很久了。 “美术展”我浑身一颤…… 我搭上了去往展馆的汽车。紫阳一直想去的啊! 馆里的画大多是抽象的。懂的人不多吧。看者也不多。惟有一幅画前挤满了 看者。我好奇地张望。我想我是呆住了“星空”紫阳 整幅画是黑色的基调。只是星星是有机玻璃镶嵌的。一闪一闪很逼真。而那 浅浅的海很平静,很安祥,海边有两块礁石,又像两个人…… 我找到了馆长,求他把画卖给我。当他知道我叫子休时,竟一口答应。是送 给我的,还有一封信。 回到家,我把画挂在卧室。信一直没打开。我在怕吗?真是讽刺啊。“痞子 蔡”还是收到了他的“轻舞飞扬”的信了。我拿起信。紫阳…… 8 、 休: 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没在美国,我一直在海南。现在,我正画着“星空”, 给我最珍惜的你。我要感谢你,你给了我光明,可是,你却给不了我生命。我在 8 岁那年,就查出得了脑神经中枢缺血的绝症。当我失明时,我的心早就死了, 我也不在乎眼睛了。可是,我不想放弃艺术。我爱它。你的出现,改变了我。我 开始向往未来,即使它很短暂,我还是尽力争取。现在,时间到了。我已经很累 了。我也满足了。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做你永远的轻舞飞扬,可惜,我还是飞不 远。对不起啊!如果可以,我宁愿失明一辈子,来换取三天的时间。可是我尽力 了。我每天都会晕到几次,我怕我再倒,就醒不过来了。还记得我说过的吗? “如果我们坚持,即使时空不同也没关系。”我们没分开,只是时空不同啊!我 看了《第一次亲密接触》,很感动。我们像吗?或许吧!我设计的婚纱漂亮吗? 我真想你穿上另一半啊。只是,我来不及设计你的了。对不起! 好了,子休。我该画画了。但愿你会看到它。 再见了!为我下凡的星之子…… 紫阳 2001/3/9 我想我哭了吧…… 飞吧!我的轻舞飞扬!我们,在同一星空下,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