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蓦然回首在梦中 柳月殷自从公交第四派出所的案件以后,自觉很对不起林子放,处处都非常迁就林 子放。她知道,林子放为了把她从公交第四派出所保释出来,一夜步行回家,并且在第 二天早晨滴水未沾就马不停蹄地跑了几个朋友家为她筹集赎金,如果他想在此时扔下她 独自一人置身事外的话,也情有可原,她也无话可说,因为,祸毕竟是自己闯的,自作 孽,不可恕。令她感动的是,患难之时,林子放非但没有退缩,而且还尽心竭力地为她 四处奔波、为她吃苦、为她低三下四。她清楚地记得,当早晨八点多钟的时候,在她觉 得毫无希望的时候,林子放像华采四射的一颗璀璨的星星一样,手里捧着豆浆、油条, 心急火燎地赶到公交第四派出所,当时,她激动得差点嚎啕大哭起来,泪水像一股喷涌 而出的山泉一样唰唰地流淌不止。那种感人的场面,平时都是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而 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却让自己在此生中亲身享受,自己确实被实实在在地感动了一回。 如果自己当时不是被手铐铐在窗子上,自己肯定会旁若无人地扑入林子放的怀中泪如雨 下,嚎啕大哭,倾诉衷肠。 林子放一边把豆浆、油条递给柳月殷吃,一边去找梅警官缴款,当他把一切手续办 完后领着柳月殷走出公交第四派出所的时候,他非但没有责备她,而且还深情地看了一 眼柳月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笑了。 而柳月殷却愧疚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深秋的早晨,被露水浸润过的香花野草,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低垂着可爱的 脸庞,在向早行的路人问安。柳月殷早早就起床了,她在精心地烹制早餐,要好好善待 林子放,也让林子放感动一回。有人说,如果一个人在一生中,从来没有被任何事情感 动,那他算白来人世间一回,一生都活得窝囊。况且,林子放的这次虎口英雄救美之举, 感人肺腑,催人泪下,让人可歌可泣,可圈可点。也使柳月殷一生难忘。 她走到床前,静静地端详着安睡中的林子放,她见林子放的肩膀露出被外,忙弯下 腰替他掖了掖。林子放翻了一个身,又呼呼大睡了。 她心满意足地笑了。 早晨七点多钟,林子放和柳月殷刚吃过早饭,正在商议到银行办理牡丹卡挂失的事 情,就听到院门外有人在打听他俩的住处,柳月殷听罢声音大惊失色。 “不好了,柳儿和她男朋友以及她四叔带人来找我们了,你快收拾一下东西在屋里 藏好,我出去把他们引开,你借机逃走,否则,就要出大事了,她四叔可是一个亡命之 徒,心狠手辣。快!出去后我们电话联系。”说罢,她伸手把林子放的索尼爱立信手机 和五十元钱塞给林子放,慌慌张张地走出了大门,向柳儿他们走的方向的相反方向跑去。 不一会儿,林子放就听到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吆喝声,随着声音的渐渐远去, 林子放悄悄从屋里走了出来,蹑手蹑脚地靠近院门,小心翼翼地把院们打开一条缝,侧 身用耳朵听听,接着又探出半个脑袋,用一双机警的大眼睛向四周扫视了一遍,在确认 无人在此盯梢的情况下,他立刻像下山的猛虎一样,噌的一下窜出门外,像受惊的兔子 一样迅速奔向大街。林子放非常明白,此时只要自己被他们逮住,轻则皮开肉绽,重则 腿断胳臂瘸。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古训让他慌不择路,就在此时,忽然听到有人在他的后 面大喊:“林子放,你站住,老子要扒了你的皮。” 林子放回头一看,原来是柳儿的四叔,他丝毫没有犹豫,没在思考,求生的本能让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地向前冲去。这时,所有的人都接到柳儿的四叔的电话,向林 子放逃跑的方向聚拢,林子放明白,只有逃脱,才有生路,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他 撒开双腿,没命地向前冲去…… 俗话说:好狗撵不上怕狗,好人赛不过坏人。柳儿四叔始终与林子放保持着二百米 的距离,双方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汗如雨飞。 他左拐右绕,穿过几处巷道,越过护城河,气喘嘘嘘地到了刚刚竣工的翔天西路, 恰巧前面来了一辆的士。 林子放大喜:天不绝我! 林子放赶忙挥了挥手,的士放慢了速度…… 柳儿四叔见状,忙挥手示意的士不要搭乘林子放,可此时,林子放已经站到的士面 前,他见状,一屁股坐在地上,瘫作一团。 林子放一头钻了进去,重重地坐在坐位上喘着粗气,半天没有言语,的士司机好奇 地回过头来问到:“先生,你到哪里去?” “随便。”林子放不假思索地回答。 “随便怎么行呢?你说一个具体的地点呀。”的士司机有些着急。 林子放此时才如梦方醒,忙不好意思地说:“去市法院吧。” 他非常明白,此时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柳儿他们逮个正着,所以,商场、车站等繁 华的地方自己是不能抛头露面的,最安全的地方还是公检法机关,即使被他们发现,他 们也不敢把自己怎样,自己也不会吃亏,同时自己也容易获得司法保护,更容易脱身。 所以,他就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人,在情况危急的时候,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在孤立无援 的时候,在无路可走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选择最有可能使自己得到庇护的地方,去作 一次困兽之斗,力图杀开一条血路,突出重围,走向新生。 下车后,林子放站在威严的法院门前,停留了片刻,就快步走进大门,向审判大厅 走去。站在大厅前,他心潮澎湃,思绪万千,回想自己这短暂的人生之旅,此时才感觉 到自己始终处在危机重重的旋涡里还浑然不觉,随时随地都有陷入万劫不复的罪恶深渊 中永世不得翻身的可能。即使有时自己感觉到危险的存在,但常常是随着柳月殷的热语 暖言的抚慰而荡然无存,日复一日地虚度这花开无果的生活。 林子放掏出手机,拨通了王传君的电话:“传君吗?我晚上六点左右回去,你到八 月市新华书店二楼的休闲茶座等我。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回来的消息。”说罢,他 迅速关闭了手机,没有让王传君说一句话,他怕听到王传君那穿透肺腑的一腔哭诉,让 他那本以脆弱的心灵再一次受到撞击。他稍微平静了一下心境,就又重新返回到法院门 前,在确认一切安全的情况下,他挥手招来一辆的士钻了进去。 的士在他的吩咐声中,向城西加油站驶去,那里是返回八月市的长途客车必经之地, 林子放作如此选择,半途乘车是逃脱柳儿他们围捕的最安全的措施。此时,柳儿他们肯 定是兵分多路,把守着车站、码头,等候林子放自投罗网。他们忽略了狡兔三窟这样一 个规律,再说了,林子放也不是一般的弱智之人,他怎么可能会光着头往刺棵钻,他知 道如何避开锋芒,如何顺利突出重围。 上午十一时许,柳儿他们在折腾了四、五个小时毫无收获的情况下,只好偃旗息鼓, 柳儿他们把柳月殷强行架上了一辆乳黄色的面包车,风驰电掣地向八月市驶去…… 林子放坐上大巴后,前后左右环顾了一番,在确认毫无危险的情况下,他才把心境 放松下来。他用手摸了摸自己急速跳动的心脏,轻轻地揉了揉,然后,微闭双目,思绪 立刻像脱缰的野马在自己与柳月殷的意乱情迷的的疆场上狂奔起来,领略自己同柳月殷 的海枯石烂的信誓旦旦。一段段、一次次、一场场风云突变的情感纷争,见证了他们不 同寻常的感情历程。既有平淡无奇的常人生活,也有风起云涌的人生巨变;既有花团锦 簇的风光无限,也有惶惶不可终日的寄人篱下的平民生活;既有欢歌笑语的春暖花开, 也有平静的水面下流动着的湍急的暗流。一切可以品尝的人生甘苦,他们都毫无例外地 一一品尝,犹如挥手间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帅,在意念的星点偏差下,瞬间变成了一个大 街上万千人流中的普通一员一样,辉煌尽失,无人为伍。 王传君在新华书店二楼的休闲茶座神情焦急地等待着林子放。她不时站起来,透过 二楼茶座的栏杆向下观望,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寻找着那个使自己终生牵肠挂肚的人儿 出现。可以看得出来,她非但没有丝毫责怪林子放的荒唐行为,反而为林子放的迷途知 返欣喜万分。由此可见,她对林子放的关爱是多么的铭心刻骨。 其实,在人的一生中能够让男人真正感动、佩服、俯首称臣的女人,通常是那些一 直站在背后默默无闻地支持男人工作的女人。男人成功时,她被隐藏在鲜花、欢笑与喝 彩的山呼海啸中,名不见经传,被人忽略;男人失败时,她在别人的冷嘲热讽、讽刺挖 苦中走向前台,用自己柔弱的双肩,承担起来自四面八方的误解、丑化与指指点点。始 终维持着自己男人的良好形象,维持着自己男人仅存的那一点尊严和口碑,为自己的男 人占领着一席之地,纵然遭受别人的白眼、曲解,仍然桀骜不驯,固执地坚守着人生的 价值和自己的信仰,始终相信阳光总在风雨后,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过不去坎的 人。这样的女人才是最终获得青睐,获得地位,获得荣耀,获得信任,获得无限风光的 一代风云女子。 王传君就是这样的女子。 林子放裹在熙来攘往的人流中,快步走进书店,疾速向二楼的休闲茶座奔去。王传 君见他那神情严肃、庄重、不苟言笑的样子,忙站起来,静静地立在那里,显得手无足 措,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生活中,即使十分熟悉的人,哪怕是红颜知己,在经过了一段日子的别离,特别是 因为男女之间那种纠葛而分别了一段时间之后,再次重逢常常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说第一 句话,因为一小句看似平淡无奇的话语,往往会使迷途知返者受伤的心灵遭受再一次的 重创,破罐子破摔,为了面子再一次走上不归路,见面往往变成了别离。美好的愿望就 像坠地的玻璃球一样无法收拾。 王传君看着林子放,张开的嘴唇启翕了几下,话终还没有出口,但眼泪就像开闸的 洪水一样咆哮不已。 林子放无言地看着她,掏出一块蓝白相间的手帕,递到她的手中,示意她把眼泪擦 擦。注意影响。 王传君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低下头…… 林子放要了二杯橙汁,递了一杯给王传君,说:“传君,你受苦了,我太对不起你 了。我枉费了你对我的关心,让你替我承受了太多你不该承受的苦难。” 林子放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王传君,“我太糊涂了,平时人们都说我精明、能干、 有主见,我听了后,飘飘然不知所以然,真的骄傲。没想到,我……我……怎么说呢? 自作孽,不可恕。聪明反被聪明误,唉。” 王传君静静地听着,一言未发。 “人,不能有贪心,不能心术不正,不能经不起诱惑,不能太爱虚荣,不能守不住 寂寞,不能受不了清贫,更不能见异思迁、朝秦暮楚。任何错误都可以原谅,唯独在男 女关系上犯错误原谅不得。我现在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我对不起所有的人,我更辜 负了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的期望,我太糊涂了。”林子放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用力地 用手敲击着茶桌,引得旁边的茶客都好奇地把头转向他观望。 王传君见状赶忙用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林子放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有些莽撞, 有些不能自持,忙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以掩饰自己因情绪激动而发生的失态。 有涵养、有身份、有地位、要脸面的人,在任何时候都坚守自己的信仰,不愿丢掉一丝 尊严,即使在落魄潦倒的时候,即使在容颜不整的时候,即使在风光尽失的时候,即使 在无地自容的时候,即使在心情不爽的时候。像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我国著名作家朱 自清先生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就是最好的例证。 看着越来越暗的暮色,王传君提议先去吃饭,然后再悄悄地回到她的住处。林子放 点头应允。他俩打了一辆的士,向位于三国古战场旁边的“巴蜀眉州酒楼”驶去…… 晚上十点许,他俩悄悄地回到王传君的住处。 看着洗漱过后仍然坐在椅子上默默无语的林子放,王传君满怀关爱地说:“子放, 别在想了,过去的就让它永远过去吧。只要你能振作起来,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谁能 在一生中不犯点这样那样的错误呢。毛主席他老人家功过还三七开呢,何况你?”她看 了看林子放,又接着说到:“你能够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好,只要有人,什么样的人间奇 迹不能创造,不要有包袱,我不计教你,别人想怎么说,由他说去吧。” 王传君说得知情入理,使林子放非常感动。是啊,五指伸出有长短,况我一介凡夫 俗子呢。林子放自慰到,心情也瞬间好了。起来想到这,林子放的心情阳光了很多,坦 然了很多,轻松了很多,同时也精神了很多。他深情地看了看王传君,脸上露出了久违 的微笑,自信重又爬满了脸庞。 林子放就这样不显山不露水地窝在王传君的房间读书、看报、写文章,打发着与世 隔绝的难耐的时光。而王传君则每天都丝毫不乱分寸地上班、下班、买菜、做饭、洗衣, 显得十分精神。一改过去闷闷不落的模样,走起路来都像踩在鼓点上,嘴中哼着流行歌 曲,办事效率明显提高。胡秘书经常不解地看着她,想说点什么,但经验告诉他,别人 的私事还是尽量不要过问,一旦碰在哪根不愉快的神经上,不但自己一鼻子灰不说,还 影响了同事间的良好的协作关系。 他开始留心王传君的一举一动,最终发现了林子放回来的秘密。 “王大小姐,近日饭量大增呀,我看你每天烹制的菜肴、淘米的份量最少也够二个 人食用,是不是林子放不在,又有了生命的另一半呀。告诉哥哥,也好让我们帮你参谋 参谋。啊!”他意味深长地把话音拖得贼长贼长。 王传君听他这么一说,她明白,胡秘书已经发现了林子放回来的秘密,否则,他是 不会这么肯定地直面发问的。 王传君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四望无人,声音压得小小地说:“胡秘书,你真细心, 子放昨天回来了,他暂时不想让人知道此事,所以就躲在家里,让我等几天才把这件事 同书记、区长说说,唉,出去了一段时间,自己的面子上总有些放不下来。” “这有什么呀,男子汉跑出去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女人,让人联想到为了钱想这 卖那的,不地道。我去看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丑媳妇还怕见公婆,明天就叫他上班, 你知道的,书记、区长为了找他,花费了多大精力,也多次让你想办法找他。”说罢, 他拔腿就向办公楼后的政府宿舍走去。 王传君见状,也只好随着胡秘书向家中走去。 “子放,开门;子放,开门;林子放,你快开门。”胡秘书一边用力地敲门,一边 大声地呼喊着。 王传君在一旁显得六神无主。 随着胡秘书的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林子放只好乖乖地把门打开。 “子放呀,你还真能沉得住气,既然回来了,干嘛还躲在屋里。我们都想死你了。 走走走,到办公室去坐一会,和同志们见见面,中午让王传君准备好饭局,我把书记、 区长喊来,给你接风洗尘。”说罢,他不由分说拉起林子放就走。 “我,我……”林子放显得十分不自在。 “你,你什么,这有什么。走吧。”胡秘书没有让林子放多说,生拉硬拽地同他一 起向办公室走去。 王传君看着林子放的尴尬样,站在一旁,忍俊不住地笑了起来…… 人啊,在遇到挫折,走了弯路,犯了错误之后,总想慢慢地淡化记忆,同时,也想 通过时间的洗礼,把人们对自己的评价洗刷的一干二净。其实,这都是一种心理作用, 接纳一个人不完全依靠时间,最主要是人们能不能认同你,包容你,体谅你。如果你在 人们心中始终占有一席之地,有良好的口碑,纵然偶有小恙,大家还是不会去计较的。 白玉有微瑕呀,何况生活在花花世界、五光十色的社会中的凡夫俗子。 饭局就设在王传君的房间,田书记、水区长、胡秘书等党委、政府、人大、政协等 班子的主要领导济济一堂,推杯换盏地同林子放喝酒。 “子放,此次外出是算采风还是代理案件,你可把田书记急得够呛。让我到处寻找 你的下落。都说你得一红颜知己,是不是。你可千万不能忘本哟。我们的王传君可是一 代才女。你不要身在宝山不识宝呀。”水区长半是调侃半是玩笑地说到。 胡秘书见林子放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就拦腰说道:“笑谈,笑谈,纯粹是子虚乌有 的事情。我们的大才子,要没有新闻绯闻那就不正常了。” “是的,是的,我们的子放不管如何都是一个拉风的人,叫的响的人。文人嘛,出 点花边新闻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个时代只要不贪污腐败,没有什么能让人倒下爬不起 来的。”国土资源局的孙局长一边夹菜,一边不以为然地说。 他是林子放的铁杆伙伴,对林子放的话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林子放走到哪,他的 身影就会出现在哪。大家都知道他的为人,讲话不分场合,不分轻重,随心所欲,有口 无心。经常在适合的场合说了不适合的话,有时说的话让人听了哭笑不得。而他自己则 心安理得地想干啥就干啥,一副身临其外的样子。 水区长就好像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样,他看了看在座的各位,深情地说:“其实,作 为普通人来说,犯点错误也很正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话 又说回来,作为一个干部,还是尽量避免这些事情地发生,毕竟好说不好听,同时也影 响自己的发展。子放虽然和我们处得都不错,但我还是要说他几句,人生苦短,珍惜所 拥有的比什么都重要,切莫被外在的繁华所迷惑。好了,现在回来了,一切权当没有发 生,振奋精神,丢弃一切包袱,努力工作,以优异的工作成果来回报大家对你的期望。” 大家听了水区长的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语,都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林子放在大家的掌声中端起酒杯,逐一向各位领导及同事敬酒,表达自己的感激之 情,并一再表态,努力工作,以不辜负大家的关心和厚爱。 林子放重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他在做好案件代理工作的同时,经常陪同区长、书 记和有关领导深入基层调研,了解民情,为领导决策提供法律上的依据。先前一些人对 他各种各样的议论渐渐被他工作的一串串硕果所淹没,好评像国庆大阅兵的DVD 碟片一 样在干群中传阅开来。他为此精神面貌大为改观,精神抖擞,轻装上阵,做任何事情就 像踩在鼓点上,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但有时不免还想起柳月殷和自己你情我爱的日子, 在心中隐隐有一种滋味在吞噬着摇摇晃晃的灵魂。有时虽然觉得柳月殷做事让人可怕, 但一想起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心不禁有些不安起来。每当此时他都暗暗地将这种 欲念狠狠地压了下去,并一再警告自己再不能出现偏差,否则,真的无颜见江东父老。 伤后的疤痕总是有些非疼即痒,让人活在今天,思考着昨天。 林子放伟岸的身影频繁地出现在许多重要场合,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于是,人们又重新开始审视林子放。 王传君在内心偷偷地乐了…… 一日下午,林子放正在办公室整理这几日下乡调研的材料,忽然手机响了起来,他 拿起电话:“喂,哪位?” “子放嘛,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才过了几天呀?我又从家里逃出来了,我估 计孩子们这次不会再找我了。我在百环市已经租好了房子,你什么时候来呀?”柳月殷 的话语中浸透出无限的思念与缠绵,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我已经跑到上海打工,也不好意思回原来的单位,就是回去单位也不会接受的, 所以暂且没有时间回去,你还是回家去吧,带着孩子们好好过日子,等把手续办理结束 我们再相聚好吗?”林子放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他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千万再不能 心软,再不能干糊涂事了,挺住,一定要挺住。 “我太想你了,没有你叫我怎么活呀。我求你了,子放,回来吧,啊!”柳月殷死 磨烂缠,哀求的语调让人不忍拒绝。 “不行,真的不行,工厂的考勤很严,再说,我新来乍到,不好意思去请假,等一 段时间再说吧。”林子放略使缓兵之计。 “你说话算数,我在家等你回来,你要是骗老娘,看我不找人把你的腿给下下来。” 柳月殷玩笑似的话语让林子放毛骨悚然。 “不会的,我想你最好还是回家去,一个人在外边也挺辛苦的,干吗找罪受呢?” “为了你,我愿意!”柳月殷显得十分满足、坚定、不容置疑。 “那好,你就痴汉等丫头,等吧。我有事了,有空再说。”林子放挂断了电话。心 里显得惴惴不安。他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忧心忡忡。 说实话,林子放对柳月殷还是比较喜欢的,但最让他害怕的是柳月殷经常干一些违 法的事情,并且还把自己牵扯进去,自己即使浑身是嘴也无法说清。唉,还是远离她比 较安全。林子放如此想着,心里坦然了许多。 就这样林子放与柳月殷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相距咫尺,却谎称远在千里之外, 应付柳月殷的万千柔情的袭击。 最终,柳月殷向林子放发出了最后通牒,要么他回来,要么她到上海去找他,使林 子放的游戏无法善终。为了能摆脱柳月殷的纠缠,林子放一边向单位请了两天假,说到 上海去办理一个工伤案件,一边约定柳月殷到上海的日期,以便能把自己的谎言遮掩过 去,让柳月殷信以为真。 林子放乘车赶到上海,就用公用电话通知先他一步抵达上海的柳月殷,让她到华联 商厦咖啡厅相见。 柳月殷心情十分满足,马不停蹄地赶往约定地点。 华联商厦咖啡厅芙蓉阁窗口临街,林子放正悠然地陷在布艺沙发里看着报纸,柳月 殷带着她新近结拜的干姐姐俞玉蓉兴致勃勃走了进来。 “乖乖,真知道享受,一个人在自得其乐。”柳月殷一边说,一边笑吟吟地把干姐 姐俞玉蓉介绍给林子放。 林子放和俞玉蓉礼节性地互致问好,三人各自落座。 “子放,我知道你不敢回单位,我以为你跑回老家去了,去找了几次,都说你在上 海打工,起初我还半信半疑,后来和你通了电话,我还是不太相信,今天一看,你小子 还讲良心,没有欺骗老娘。”柳月殷心满意足地说着,林子放看了看她,没有言语,伸 手把一个包装精美的手提袋扔给她。 “老爷给老娘你买的。”林子放学着柳月殷的语调,借机擦了一把她的油,戏说里 包涵着对柳月殷说话的不满。 柳月殷打开手提袋,一件乳黄色的加长上装呈现在它的眼前,它满心欢喜:“还知 道疼老娘,真让我感动,我今生跟着你再苦再累也无话可说了。” 他们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商讨着以后的生活蓝图。 林子放说:“月殷,你和玉蓉姐先回百环市,等我把厂里的工作交接清楚就回去, 在这里吃住都不方便,再说别人也会议论我,那样不好,起码留一个好印象。人过留名, 雁过留声。你看呢?” “我们在这等你不行吗?”柳月殷不放心地说。 “不行,我如果事情交接顺利起码要得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你们在这太浪费,也牵 扯我的精力。听话,回去等我。啊!”林子放不容置疑地说。 “那好吧,吃完饭我们就回百环市,你抓紧时间把厂里手续交接清楚,越快越好, 我在家等你。”柳月殷虽有些不情愿,但考虑到以后相聚的欢娱,就爽快地答应了。 林子放送走柳月殷和俞玉蓉后,赶紧打了一辆的士,直奔火车站而去。 林子放不显山不露水地上班、下班,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内心的变化。他很烦躁,既 不想丢下眼前的这份工作,也不想再惹桃色新闻,更不想去和柳月殷同床叠被。他越来 越清楚柳月殷的为人,美丽的外表下蕴藏着不可告人的杀机,她可以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也可以反目为仇把你送入地狱。反正和她在一起总让人没有安全感,时时过着提心吊胆 的日子。 柳月殷每天电话不断,催促林子放快点回家,林子放变换着各种理由在拖延时间, 在寻找可以摆脱柳月殷的方法,但每个方法都禁不住推敲,都缺乏说服力,都不能使自 己全身而退,平平安安地过上开心的日子。 林子放在夹缝中艰难地度日如年,只要听到电话铃声就像听到丧钟敲响一样使他心 惊肉跳。他,无路可走…… 日子在不知不觉地流淌,林子放就像死刑犯等待刑场上那结束生命的一声枪响一样, 终日坐卧不宁,王传君悄悄地观察着他,百思不得其解。 星期天早晨的阳光懒懒地爬上了楼顶,把色彩各异的窗棂、屋脊、建筑涂抹得花枝 招展。天上的云彩被楼群挤压得像一丝一缕的彩色布条,在空中不规则地飘舞。林子放 揉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伸懒腰,发现已经快九点了,他赶忙起床。就在他手忙脚乱地穿 衣洗漱的时候,手机像凑热闹似地响了起来,他不由分说地拿起手机,十分不耐烦地: “喂,哪位?” “我呀!”柳月殷甜蜜的声音顺着电话的听筒流了出来,把他烦躁的心情滋润得暖 洋洋的,火气瞬间熄灭了。 柳月殷告诉他,她已经托在省人事厅工作的姑父帮他安排好工作,负责工资审核, 叫他尽快把手里的事情交接清楚,快些回来。末了,柳月殷一再强调,这份工作来之不 易哟,是一个人人都翘首企盼的肥缺。 林子放的心有些晃动起来…… 一场大雨飘飘洒洒地下个不停,天地间好像被黏合在一起,黑沉沉的,犹如暗夜, 让人喘不过气来。街上的店家大多半开着门,无精打采地守护零散而来的利润,末了, 搬个凳子坐在门内一侧,抬眼细数自天庭直落地面的雨滴,打发无聊的时光。天色越来 越暗,雨点越来越大,风也像凑热闹似的,把穿街而过的横幅、电线刮得上下飞舞,让 人心惊肉跳,不忍注目。在雨幕中,一个急速而来的女子,用双手护头,迅速折进区政 府大院,几经周折,敲响了林子放的门。 “是你?”林子放吃惊地看着雨中湿漉漉的女子,大惊失色的恐惧爬满脸庞,怔怔 地楞在那里,不知所措。 “不欢迎吗?怎么才几天你就不认识老娘了?”柳月殷一边用手抹甩着脸上的雨水, 一边十分不满地瞪着林子放。 “不是,不是,不是。快请进!”林子放恍然大悟般地回过神来,连忙用手把柳月 殷拽进门去。 林子放一边忙着递给浑身湿漉漉的柳月殷一条白色毛巾,示意她赶紧把脸上、头发 上的水擦干,一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羽绒服让她换上。 柳月殷十分满足地看着他,嘴角露出开心的笑意…… “你怎么选择这样的天气来找我呀,如果淋病了……唉,真是的,不知道你心里怎 么想的。来时也不打个电话。”林子放看似心疼其实是在埋怨柳月殷的不期而至,把他 的一切如意算盘全都打乱了。 “给你打电话通知你溜走是吧?你小子鬼刁的很呢,让你知道我要来,你是会想千 方百计的法子来对付、阻挡老娘的。我还不知道你的那几招。”柳月殷像一个在战场上 取得重大胜利的勇士,显得无比骄傲和自豪。 “你呀,唉,真的让人……”林子放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指责柳月殷,心里很明白, 自己的麻烦惹大了,想完美地收场已经不可能了,自己又要再一次背负他人的指点、责 骂、蔑视和误解踏上不归路。 他显得六神无主…… 柳月殷看着林子放魂不守舍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你呀,还男人呢,头割下来 碗大的疤,有什么好怕的。一切有老娘顶着。” “你不知道我的难处,才刚刚上班,马上又离岗,别人会怎么说,又会惹出一连串 的轩然大波。我的家人、朋友、亲戚又会因我而抬不起头来。我能对得起谁呢?”林子 放唉声叹气,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步,显得十分沮丧。 “你要对得起谁?只要对得起我柳月殷就行了。管它别人怎么议论,你又不是和他 们过日子。你马上打电话租辆车子,我们回百环市,一走了之,谁还能把你怎么样?你 这份破工作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月才挣几个钱,当个宝似的,真是的。”柳月殷不屑 一顾,而它的这番话让林子放听起来却异常地不舒服,他抬眼看了柳月殷一眼,什么也 没有说,又自顾自地去思考问题去了。 若说林子放不爱柳月殷那也不现实,若说完全投入也不现实。他对柳月殷的爱处在 一种爱恨之间,因为柳月殷的为人处事根本让他难以捉摸,有时很仗义、正派、刚直, 有时却阴险、无常、贪婪,甚至为了一己私利,铤而走险,违法犯罪。林子放通过柳月 殷几次以身试法且不吸取教训的行为模式,思想中对柳月殷的认识和看法已经大打折扣, 好感也开始降温,只不过暂时无法摆脱,权且应付而已。他在心里逐渐开始疏远柳月殷。 因此,他已经从内心不愿和柳月殷生活在一起,所以他见到柳月殷心里就犹如大祸临头 一样,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又要再一次地经受考验,自己又要再一次地身败名裂,又要违 背自己的意愿离家出走,而凤凰涅磐之日又在哪里? 林子放在心中计划着出走后的出逃方案…… 而柳月殷还蒙在鼓里…… 正在这时,王传君打着雨伞来到林子放门前,她进门后见到柳月殷忙问到:“这位 是……?她上下打量着柳月殷,疑惑不解。 “是,是,是我常给你提起的柳……柳月殷。她刚到。”林子放有些口吃,说起话 来结结巴巴。 “你来干什么?你把子放害的还不够惨,还好意思来。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请你马 上离开这里。”王传君脸色煞白,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门外。 柳月殷见状也不示弱:“我怎么害他啦?,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管你什么事, 你有什么资格撵我?我来是让子放和我外出的,你凭什么管我们。” “我就是要管,子放是个性子耿直的人,说话从来不知道拐弯子,一根肠子通到底, 哪里搁得住你花言巧语的迷惑,你干吗非要害他呢?我求你了,你放过子放吧?”王传 君企求似的看着柳月殷,等待她的回应。 “我没有害他,我是救他,我喜欢他,我就要得到他,他就是死了,骨头都是我的。 你求我,我求谁呀?好笑。”柳月殷丝毫也不让步,杏眉倒竖,显得不屑一顾。 “你……你……。子放,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说服了你的嘴,说服不了你的心,厉 害关系你自己清楚。你要对得起领导和同事们对你的厚爱。否则……”王传君气得重重 地坐到林子放的床上,满面流泪,抽搐不止。 就这样王传君和柳月殷唇枪舌剑地吵闹不休,什么污秽的语言都派上了用场,林子 放见她们战火不止,担心吵闹声会引起左右邻居和同事的注意,忙对王传君说:“不要 吵了,还嫌我丢人丢的不够,我实在对不起你,算我辜负了你,我现在只能和柳月殷出 走,否则,传出去我更丢人,你面子上也过不去,也影响你的工作。你就权当没有我, 我……我……还能对得起谁呀?”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钥匙塞在王传君手里, 深情默默地看了看她,一转身他拉起柳月殷就出门消失在茫茫雨幕里…… 现实与局势往往把人逼上绝路,做出一些与情理相违背的事情,与自己想法相违背 的事情,与自己意愿相违背的事情。有时,事情不是做不做,而是情势让你没有余地, 没有台阶,所以,你没有选择。 王传君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这真是——阴差阳错,失意时也有华开缤纷;喜从悲出,高歌时更需自己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