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乍露胭脂面(4) 九如一愣,转而依偎进陈蒻香怀里,“姐姐,世事难料,明儿会怎样咱们谁 都不知道,可是,这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只要咱们心中还怀着希望,那么 一切都会好起来,你说是也不是?三年前,咱们初见的时候,九儿一身伤病,鬼 门关里转了两圈,不也熬过来了?” 陈蒻香叹了一口气,语气却越发地寂寥起来,“可‘熬过来’和‘好起来’, 会一样么?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咱们才能看到一点 儿‘幸福’呢?” 九如看着她,撒娇地握住她微凉的双手轻摇,“姐姐,你有倾国倾城的容貌, 你有绰约动人的才情,要知道,上天是不忍心亏待佳人的!九儿跟着姐姐,早晚 会享福呢!” 陈蒻香静静看了她半晌,终慢慢露出了轻微的笑,“你不过十五岁的孩子, 怎的什么都懂?没听说红颜天妒多薄命么?” “姐姐!”九如不依地跺脚,旋即又抱紧了陈蒻香,露出笑来,“姐姐,不 管怎么样,咱们都好好的,决不放弃,行么?上天不会辜负咱们的,真的!” 忙了大半日,待到将陈蒻香的情绪安抚下来,九如已然疲惫不堪。胡乱吃了 一碗清可见底的“白粥”,九如倒头就睡,睡了个乱七八糟。 待到迷迷糊糊地转醒,竟已经快要申时。她坐在床上愣了半晌,才隐约听到 窗前鸽子咕咕地鸣叫。九如哎呀一声惊叫,登时自床上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往 外冲。待爬上鸽房,果真就瞧见那只叫做“丝茧”的小信鸽正昂首挺胸地散步。 九如龇牙,蹲下身将小东西哄到手臂上,利落地解了它脚上的竹筒。 拆开蜡丸,展开丝绢,是一行秀丽的小楷。 “初一,申时整,老地方见。” 她又是哎呀一声惊叫,丢开“丝茧”,一溜烟地跑回去洗漱换衣裳,“我的 天!今儿可都初三了,那人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子!” 她胡乱地留一张字条,一溜烟地自后门逃出去,直奔曵河。待瞧见河堤上四 处无人,她躬身拍着胸口狠喘,“还好,他还没到!” 扯唇露出傻兮兮的笑,九如顺势躺在了河堤之上。身下的青草早不复昔日的 肥美多汁,却也有轻微的噼啪声响起来,青涩的草香瞬间就弥漫开了。 阳光很好,照着苍黄的原野和静静的流水,分外的安静。九如笑了一笑,忽 然就想起了漠北……她用力摇头,索性闭目思索陈蒻香的事。 她清楚地明白,像陈蒻香这样出身低微的女子,就算是貌若天仙,也不见得 能够飞上枝头。可如若真个“灰溜溜”回来,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呢——何况, 又刚刚惹出那样的事端…… “进退两难,举步维艰!”她叹一口气,越发烦恼起来,“倘若当初肯多说 一句话,也不至于此!” 上个月江南织造尹家的二公子路宿辰郡知府陈墨笺家。九如远远地看见那才 俊年轻,就觉得他与陈蒻香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她心中雀跃,一心想做一回 小红娘,成就一桩好姻缘。因为瞧见了他腰间玉箫,她便撒娇耍赖地让精于琴艺 的陈蒻香抚琴教她唱歌。 一曲未了,便听到了箫音应和,缠绵悱恻。此后,在九如的“撺掇”之下, 二人夜夜琴箫相和、隐约传情,再后来,便“情愫暗生、私相授受”。 这本是天大的好事!可谁曾想,他竟点名礼聘了陈蒻香的妹子陈静玉!九如 这才后悔不迭、恍然大悟——是啊,他若向家丁丫鬟们问起家中小姐,合府上下 定然人人告诉他,“三小姐陈静玉”。谁能想到,儒雅温润的尹家公子,会遇见 常年拘在后院的二小姐陈蒻香?眼见府里忙忙碌碌、张灯结彩,九如投诉无门, 恨不得咬自己一口,但凡说明白了这一句,也不至于如此啊! 可事情却并未完结。陈静玉新婚之夜便知道自家夫君心仪之人根本不是自己, 新婚三日,夜夜独守空闺,省亲之时,更是轻车简骑自行回家!她娇养多年,怎 生受得了如此屈辱,下了马车便直冲后院闹了个人仰马翻。到最后,一腔的怒火 悉数发泄在九如身上——打了一顿,关了三天,害得九如几乎丢了半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