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木的一天 作者:老鲁 余木告白:一介布衣,生于草莽;两袖清风,双目无光;痴痴呆呆,不解悲 凉;笑天笑地,何去何往。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可在南乐埠这么一个三面环荒山、村中难觅绿 的小村子里,却出了余木这只怪鸟。说他怪是因为他做的事实在有悖常理,就连 打哈欠都与众不同。 清晨六点半,余木懒洋洋的穿上衣服,合着“哆来米发扫啦唏倒”的拍子, 打了一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长长哈欠,吓的一个被窝睡觉的花猫“滋溜” 跑到床底下去了。他揉了揉额头和眼框,才不管花猫的“挑逗”呢!今天凌晨十 二点,一个南方网友发来了一个短信:睡姿不对,起来重睡,不仅搅了美梦,还 花费了近两元的电话费,这会正后悔、正心疼、正打瞌睡呢! 好容易洗完脸吃完饭,穿上用自己半月的工资从专卖店买的名牌西服,这就 要上班去了。他原本是有两件西服的,一件太脏,拿到专卖店干洗去了,不过这 件也不怎么干净了。他上班要出了村子,翻过村东的小山,坐公共汽车到市里去 上班。别的一个村的同事都买了摩托了,他却用买摩托的钱买了电脑,别人都说 他怪,喜欢搞特殊,他却不以为然地说:“喜欢就买呗,干嘛要随波逐流。” “咦,今天怎么没来送我?”余木自言自语的说着又“噔噔噔”的跑回楼上。 “木木,还干什么呢?再不走赶不上第一班上,要迟到的。”母亲在一旁催 道。 “我知道,可今天我那鸽子没来送我,我得看看出了什么事?”余木边说边 跑到了楼上阳台。他养了七只鸽子,每天余木上班时总有一只站在阳台上,“咕 咕咕”的直叫,谁知道它在干什么?也许在叫春呢?可余木就认为那是在送他。 “我的天呢?又是这老黄猫,晚上勾引我们家的花猫,白天就打我那鸽子的主意, 你丫够忙啊!娘,你看着点,我三哥家的黄猫又想吃我的鸽子了。”说着赶跑了 老黄猫,这才三步并做两步的往车站跑去。 半路上,余木快步的往车站赶着,忽然听见前面有人在叫自己: “余木,上班去啊!” “啊!啊,是。”余木木讷的答应着,一看前面这个人就是一个村的。要是 别人早就跑上前去,同他一起边聊边走了,看样子八成他也是往车站赶的,正好 顺路嘛!可偏偏余木不这样,他觉的这个乡邻虽说一看就认识,可就是想不起叫 什么来着,这样怎么说话嘛?再说年龄上差别也太大,估计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索性低头各走各的,不去理他。 忽然“噌”的一声,从余木的脚下跳出一只野兔来,把余木高兴的大叫起来: “哈哈,兔子。兔子,你丫跑个屁啊!我又不吃你,再说你让我捉住,我让 你跟我们家肥猪一样,天天一睁眼就有食吃,你说你还愁什么呀?而且要是你愿 意,我给你找个家兔交配,你丫不就攀上外族亲戚了吗?而且‘杂种优势’,你 们生的小兔子岂不个个白白胖胖、色泽光亮、能跑会跳,哈哈哈哈,子子孙孙孙 无穷溃也。”余木以前学过《遗传学》,知道还有个‘杂种优势’这个一个名词, 一时之间满脑子里都是家兔跟野兔交配是个什么样子?但他也只能在兔子的身后 这样大喊大叫,他还有自知之明,知道打死也追不上它。 不过他还是又加速的跑起来了,不是为了那只野兔,而是老远看到公共汽车 开过来了,前面的乡邻也已经加快了步伐。 余木今天很幸运,最后一个座位让他坐下了。 过了一站,又上来四五个人,其中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大娘,站在那里四下里 看了看,已经没有位子了,只好失望的站在了一个座椅傍。余木心眼不坏,一看 这样赶紧站了起来让座。 “大娘,你坐这里吧!” “哎,谢谢,谢谢。”这位大娘说着笑呵呵的坐了下来,而且不住的打量着 余木,余木这样经历几次,也没放在心上。 “你是木木吧!”那位大娘忽然认出了余木。 “啊!是,是。”余木嘿嘿笑了笑,心说:这里离村子不远,当然有可能认 识了,还好我让了座,不然让她提前认出来,那脸上怎么挂啊?哈哈,好险啊! “不对啊?你该叫我嬷嬷(奶奶)啊?你这孩子,怎么乱叫啊!真是惯的。” “我?不,这……”余木是一脸的委屈,可人家说的是实话,谁叫自己不认 人呢?也只好哑巴吃黄莲了。 上午,在班上。 “余木,交钱吧!”同事小王向余木伸出了一只手,因为有一个同事要结婚 了,要上份子,而且今晚就要摆宴席。余木马上从口袋里取出五十元钱,心说: 得,又存了五十高息存款。 “余木,看你样子还挺乐的?”小王看到余木脸角上露出了笑意,心中纳闷, 别人掏钱可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咳,你想啊!舍不得也得掏,舍得也得掏,干嘛要自己心里难受,何况这 钱又不是回不来了。”余木没有结婚,当然这样想,可其他已经结过婚的同事, 这回还账,就要比以前他们给自己的要多出十块二十块的,他们的心里当然不痛 快。 “唉!上一月,我们两口子都出去快一千了,你说?唉!这叫什么世道啊! 这习俗,真是害死人了。”旁边一个同事说道。 “可不是吗?”几个同事都觉他说的有理,一起附和起来,一个个商量着晚 上怎么喝也要把这钱给喝回来,要知道今天结婚这个,以前给他们上份子时才三 十来块钱啊!份子钱比工资涨的可快多了。 只有余木不以为然,摇头晃脑着说:“也不尽然,这就好比是个游戏规则, 早定好了,也没什么害人不害人的,对每个人不都是公平的嘛!都一样,努力干 活就是了。” “嘁!”几个同事对余木一扬手,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对余木,他们 向来没什么好说的话,他老是跟大伙格格不入。 “余木,晚上去时换件衣服,啊!”小王嘱咐道。 中午,余木吃过午饭,请了个小假,到专卖店去取他的名牌西服。 一推门,发现眼前是个新来的小姑娘,有点陌生,于是对她笑了笑,取出干 洗衣服的条子,交给小姑娘,小姑娘也对他回之一笑,快速的给他找衣服去了。 “先生,您的衣服。” “好的,小姐,还有这个,再把它干洗一下吧!”余木说着脱下身上这件西 服,又回头找到了更衣室,自己毫不客气的进去脱下裤子,换上刚洗好的,又把 脏的拿出来了一起交给小姑娘。惊的小姑娘瞪着两眼看着余木:她来干洗店工作 两周了,头一会见到有这样来干洗衣服的。“你别在意,他就是这样的。”旁边 有老服务员悄悄对小姑娘说:“有点龌龊是吧!哈哈。” 下午,余木正工作着,车间主任叫他,他只好放下手中的工作先出去了。主 任的办公室在车间外单独一间小屋,门口拴着一只狼狗,余木也不知道怎么惹它 了,只要余木一去就咬,别人只要去过一二次就没事了。 这次也不例外,那只狼狗一见到余木就“汪汪汪”的叫个不停。余木也还跟 往常一样,对着狼狗做起了鬼脸。(其实道理很简单:别人去时理都不理,狼狗 叫过一两次感到没趣也就不叫了,只有余木每次去还都要跟它做鬼脸,虽然不仅 没有什么恶意,还有跟它玩、想交朋友的意思,可在狼狗看来,这就是“挑逗” 它,岂有不咬他之理。若是太在意,常常会适得其反的,对人一样,对狗也一样。) 这次余木心血来潮,不仅做鬼脸,还饶有兴趣的跟它说起话来: “啊?叫我啊!你看我又听不懂,你就是在喊救命我也不知道啊!哈哈。” “余木,你说什么?”主任听到余木在身后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而且旁边又没有其他的人,还以为是在跟自己说话。 “没有,我在跟狗说话呢?”余木傻笑着说。 “狗?”主任回头看了看自己养的狼狗,摇了摇头,“神经病。” 余木从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摇头晃脑的寻思道:跟狗说话就是神经病?那 你还天天跟它说话呢?‘来,虎子,吃饭了,’哈哈。真搞不明白,我自娱自乐 有什么不对的?骂我,哼! 傍晚,余木跟同事们一起到了婚宴上,几个熟悉的坐在了一起,端茶倒水, 随便聊了起来。他们聊的无非是汽车、手机和美人,这些余木实在插不上嘴,他 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能聊一些文雅一点的东西,什么诗呀词呀什么的,或者花花 草草、理想抱负什么的,干嘛净说些无聊的、跟自己占不上边的东西,光赚个嘴 瘾有什么意思?余木正自己想着心事呢!忽然一个同事问余木道: “余木你说是吧?” 余木根本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就是听清了他也不知道啊!于是泰然处置的 摇了摇头,意思是我不知道。谁知道他们竟以为余木是行家,深藏不露,一个个 用敬佩的目光看着余木,再也不敢胡吹乱侃了。 晚上七点多,余木提前的离开了筵席,因为他要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家。等 到了村东的山下,已经是月朗星稀,原本想赶紧往家赶,可谁知今天晚上喝的太 多、吃的太多,这会非要方便不可,可麻烦的是余木没带手纸。余木的村子有句 顺口流:南乐埠,三大宝,荠荠菜,茅子草,擦腚石头不用找。意思是说满地的 石头都可以用来当手纸,可余木知道,真要用起来,那滋味可大不一样,准划的 屁股生疼生疼的。正当余木犯愁的时候,猛的一抬头,笑了。他发现了路边几十 个坟头上压着的烧纸,被风一吹“呼啦啦”的,它们跟手纸不是一样的软吗? 余木从每一个坟头上都取了几张,一是他不好意思全拿走一个坟墓的,二是 上面和底下的也不干净啊!索性就躲在坟墓中间方便起来,正好也没人看见。 余木的酒量不错,虽说喝了三瓶多啤酒,还是一点事也没有。这不,趁着明 亮的月光,欣赏起身前的墓碑来,边看还边自言自语。 “咦,还是我的孙子辈哩,唉!我说孙子,你说你亏不亏啊!这么好的日子, 却先玩完了,唉!你说这么好……咳,其实好什么呀!太累了,太累了。活着太 累,你说愿意怎么活就怎么活多好啊!可还要考虑别人怎么说,别人怎么想?一 旦处的不好,准有你麻烦的时候。有时候我宁愿跟动物说话也懒的跟人说话了, 你说跟它们说话吧,说什么它们也不会烦你。嘿嘿,其实跟你说也一样啊!你能 烦我吗?哈哈,也就我能烦烦你,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烦你你也听不到啊!哈 哈哈,人鬼天地,无奈何……”他猛得想起一首《去者》的歌来,随便说了两句。 “谁?是谁?”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大概是发现了有人在墓 田里,有些害怕,说话声都有点打颤。 “我,余木,在这里方便一下。”余木说着提了裤子跳了出来,一打量,又 是今早上碰到的那位。“真巧啊!唉!不对啊!我在车上没看见你啊?” “我到西村去了,都这个点早下班了。嗯,余木,喝酒了,怪不得,怎么到 那里面发酒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