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爱一条生路 很小的时候,我的身边发生了一件这样的事情。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孩,有着花 样的年华,可是她没有珍惜,她早恋,进而与社会上不务正业的人们混在一起,还 曾经被流氓霸占过,后来当她觉醒的时候,现实和命运没有再给她机会,她也没有 能承受住外在压力和内心痛苦的双重煎熬,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她走进了滚滚的长 江中…… 太阳开始西沉的时候,初秋的闷热还没有散尽,加上这个城市的拥挤,让人感 到夏天还没走远。柳青走出喧闹的菜市场,很快的穿过公园,其实她很想在这里休 憩一下,好让疲倦的身心得到一点安抚,可是她不能,她要回家,把小屋收拾得漂 漂亮亮的,迎接朝思暮想的人儿远航归来。她住的地方是苏俊刚刚买下的,在这个 城市的郊外,有着舒适的环境,周围是几所大学,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苏俊才选中 了这么一个套间,作为他们俩爱情的港湾,柳青很喜欢苏俊给她选的这个房子,他 们都喜欢大海,所以他找了这么一个靠海的地方,并且是这所房子的最高楼层—— 十楼,他说要在这里,和她一起看日出看夕阳看大海,还要听海浪撞击海岸的声音, 他说他喜欢那一波一波潮涌的气势,他说他喜欢那海水和海岸碰击后发出的声音; 他们都喜欢文学,在这里,他们可以感受浓厚的文学氛围,因为周围有很大的图书 室和一连串的书店,就连来来往往的大学生,都看上去是那样的文质彬彬。他们要 在这样宁静而文雅的地方,让最真的感情都释放出来,触动彼此,融化彼此,直到 永远。苏俊是中远的远洋船员,他的船计划昨天靠上海,今天应该可以到家。一想 到苏俊,柳青就觉得有一股暖流在心里散发着,活跃着思绪,随着一丝丝的兴奋, 仿佛浑身都充满了活力。苏俊是她来这个城市之后认识的第一个男孩,比柳青大二 岁,他没有高大威猛的外表,也没有超凡脱俗的气质和能力,表面看上去似乎没有 什么值得爱的地方。喜欢上他,因为那匆匆的一见,和那次失落中的邂逅,还有他 那永远青春的心境、豪迈豁达的性格,以及他那浓得化不开的爱意。她喜欢小鸟依 人的伴着他,喜欢象一种附属物一样的属于他。她愿意隐藏自己所有的忧伤,去分 享着他所有的快乐,她宁愿独自抚平心里的伤口,而和他一道寻找着属于他们的幸 福。她对苏俊的感情已远远超过了恋人的范畴,或许还带有一些对父亲刚毅武断的 挂念和对多愁善感母亲的牵绊。 柳青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电话铃响个不停。 “莫不是苏俊打来的!”她急忙开门跑过去抓起电话。 “小青”话筒里的声音带着特殊的沙哑,柳青的心咯噔了一下,一种恐惧袭上 心头。 “我在忘情酒吧等你,相信不会要我上楼来接你吧。”电话啪的一声就被挂了, 不容人回答。柳青走到窗前,掀开带着绒球的窗帘的一角,对面是一个装饰豪华的 酒吧,可是此时却阴森森地,像要把她吞噬进去一样。柳青蹙着眉头,阴影渐渐笼 罩了她的心。怎么会是晏殊这个流氓,居然找到这里来了,他象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带着北方的冰凌追赶而来。她不想去,却又怕他真的上楼来骚扰,万一苏俊回来, 真不好解释。她又想去,去了结一段多年前的孽债。去和不去她好难取舍,可是又 没有办法,她支配不了自己,她逃避不了,她犹豫着,在屋子里来回的走着,最后 还是重新披上刚刚脱下的外套,象个小偷一样躲藏着身影,来到对面的酒吧,朝着 四周望了望,最后才不安地走进去。 大堂里有很多的食客在用晚餐,充满了闹哄哄的气氛。 晏殊在靠窗临街的桌旁,盯视着门口,从柳青一进门,目光就一直随着她的身 影,像是欣赏一件美丽的事物,很得意很满足的品味着,象是一条野狼,在静静的 欣赏着自己视野内的猎物,那是它追赶了很久的猎物,终于又被逼到了自己的势力 范围之内,柳青感觉他的眼光有一种刀锋似的锋利,仿佛已经剪开了她的衣服,让 她羞于挣扎。 柳青还是走了过去,他站起来,想要拉住她的手,柳青连忙后退了几步,赶紧 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晏殊嘴角带出了戏谑的表情。说:“怎么,才一年的时间,就这么淡漠了。” 柳青满怀戒意地说:“你找我做什么,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他漫不经心地坐下,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眼睛微眯着,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的 全身,柳青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感觉到他的眼光仿佛有一种透射性,穿越了她所 有的衣物,化解了她原来的勇气,直刺得她浑身冰凉。这个该死的魔鬼,无论她到 哪里,他的幽灵都附着她。 他很悠闲地把酒一饮而尽,咄咄地逼视着她:“我要你陪我。” “凭什么?晏殊!” “我知道你有了新男友,而且关系非同一般,但我不计较,我不要你的所有。” 晏殊若有所指的说。 “我知道苏俊,一个对义气盲从的海员,一个对朋友盲目信任的小子!”晏殊 的嘴角有一些不屑的笑容,竟是那样的自信。 “他不是经常远航吗,难道你不怕寂寞孤单?”厚颜无耻的想法从他的嘴里说 出来,没有一丁点的费力。 她哀求的说:“放过我,好吗!一切都已过去了,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她 本性中的软弱让他刚刚强硬起来的勇气又消散了。 “我真的很爱苏俊,和他在一起,我才感觉到幸福,从没有过的幸福。”她的 眼光越过了晏殊身后的玻璃,仿佛看得很远,里面满是企求和幽怨。 他的脸刹那间僵住了,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灰暗,可是马上他又恢复了那种狡猾 的神色:“是吗?这样说来,我好像没有机会了。” “是的,除了苏俊,我这一生不会再爱别的人了。”她似乎又变得坚定了一些, 因为她想起了苏俊,想起了他那满是爱意的眼神和那期待的目光。 一想到苏俊,柳青的心就感到一丝触动,为了苏俊,她更得了结与晏殊的过去, 不然她的良心会很不安的,那样她感觉是对苏俊的不忠,是对苏俊的不公平。 柳青知道晏殊有要挟自己的理由和砝码,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一年前的柳青了, 因为想到苏俊,因为苏俊那份浓烈的爱,她不会再让晏殊靠近,况且她不爱他。 但是她不想让苏俊知道,她怕苏俊接受不了,她更怕揭开深藏在心里的那块伤 疤,还有怕从此会失去深爱着的苏俊。想到这里,她更想把这段过去做一个永远的 终结。她顾不了那么多了,该来的始终也逃不过。柳青微侧着坐在沙发椅上,直盯 着他,没有了刚才的不安。 柳青坚决地说:“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再也不会理你。” 他笑了笑,说:“可爱的女人是不会让人恼怒的,我不会放弃你的。” “流氓,你不要逼我,否则对谁都不会有好下场。”柳青愤怒着。 “哦?是吗?我到很想看看你能怎么样?”晏殊一脸的调笑。 柳青猛站起来泠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这样的话题继续下去已没有意义,她一字 一顿地说:“我走了,希望永远也不要再见。”说罢,她转身傲然离去。他透过窗 看到,她的裙裾在风中像杨柳一样飘渺。纤细的腰和黑亮的长发在他眼里跳动着。 柳青——这精美绝伦的女人!他在心里充满欲望的呼着,还夹杂着一些恨意,酸意。 在这瞬间,他的眼中透出了惯常的狡黠,象狼一样的狡黠和凶狠。总有一天我会让 你服服帖帖地和我在一起,晏殊在心里如此的发着誓言。 秋天来了,时常有成排的雁群飞过,留下一串串凄凉的声音,望着它们渐渐的 远去,柳青有点想家,可一想到家,眼前仿佛就浮现出父母那痛苦的神情,出来二 年多,一直没有回去过,她独自一人在外,每天的早出晚归,异乡的生活让她几乎 忘记了,原来还有这个家的存在。父母早已分居了,但婚姻因为她而维系着,于是 没有无休无止的争吵,也毫无温情可言,只有无尽的抑闷让她,过早地领受了生活 的残酷和做人的无奈,也就是从那时起,让她对于婚姻多了一份异样的感觉,有懵 懂的谨慎、有生怯的反感、还有蔑视的超然,让她过早地涉及了爱情,经历了爱的 苦难。 要怪就怪当时自己无知,被晏殊这样一个流氓迷惑了双眼。时间仿佛又急剧回 到了两年前,为了父母的婚变,她搬出原本已经支离破碎的家,逃离了那个家乡的 小城。于是四处游荡,后来在北方的一个小城里停了下来。那时候,她很无助、很 孤独,特别是在那段囊中羞涩的日子里,于是就有了晏殊的乘虚而入,轻易地控制 了她一年。他爱她,但这样的爱是残忍带有占有性的,是索要而欺骗的,他在霸占 她的同时,还拥有着别的女人,如果说她曾经想和晏殊将就过下去的话,那么当他 流氓习性完全暴露的时候,她就不再那样的想了。她还记得当她走下困了她一年的 台阶时,获得了重生的感觉是多么的强烈。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个梦魇仍然在 惊扰着她,她惶恐、担心,不知晏殊又会要出什么卑劣的手段。 柳青重又回到房里,此时她好像有些虚脱。沉溺在一连串的伤心往事里,她思 索得有些恍惚了。无聊伤感的坐在梳妆台边,无意间眼光看见了苏俊的日记本子, 柳青仿佛找到了一点安慰,她想起了苏俊,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他 说要给她写很多的文章,要倾诉出对她所有的爱意。柳青抱着这个本子,痴痴地翻 阅着。患难的感情在平淡中愈显醇厚。哦!今天是他回来的日子。 柳青转过头望望钟,时针靠近了二十三点。苏俊怎么还没有回来,不知是否发 生了什么。 她此时好想马上见到苏俊,好想放弃所有的烦恼,尽情地投入他的怀抱,她不 禁重温起与苏俊相识的那段日子。 那时,她刚从北方那个伤心城市到这里。那时正是她最失落的时候,刚刚逃开 晏殊的困绕。一种劫后余生的黯淡,一种对现实生活的茫然,还有何去何从的迷惘, 笼罩着她这个流浪天涯、满心冰冷的人。 因为喜欢大海,她爱穿一条白色长裙站在海边。她把双脚深深的埋在沙滩里, 柔软的细沙包裹着她白嫩的脚,白色长裙散铺在海滩上,渐渐被海水浸湿了,而她 没有动,她还在细细地感觉着海的味道。 她搜寻着远方的海面,她喜欢看远方的帆,看着它们飘近又飘远,最后再慢慢 的消失。 她觉得自己是一只在海上漂泊的帆。她常常在没有方向的漂泊中感到无助和恐 惧,她期望着引导,她希望有个勇敢的水手,能在她迷失的时候到来,驾驶着她的 帆一起去飘荡。 又是一个黄昏,她仍然把双脚埋进了海里,她依旧望着远方,搜寻着远处漂泊 的帆。 渐渐的,海面上漂来一只帆,向岸边驶来。小帆靠了岸,从船上走下了苏俊, 那个驾船的水手,他从她的身边走过,他停在了她的身边。 “很晚了,不回家吗?”他问她。 “我没有家。”她看着他的眼睛,她知道自己的眼神很幽怨很伤感。 他也在海滩上坐了下来,就在她的身边。 他告诉她,他叫苏俊。 海面上起风了,大风把那张帆吹到了海的深处,在遥远的方向显得那样的渺小, 那样的孤独。 “你看,海面上的帆,好孤独,好迷茫。”柳青轻叹着。 “是呀,因为它是一张没有依靠的帆,漂泊无助的船。”他望着远去的帆,似 有所悟的说。 她看着他:“有时我也很怕会迷失方向,怕象那小船一样。” “你需要一个依靠,也许你需要一个勇敢的水手。”他转过头对她说。 苏俊,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水手。从此,他成了她这一生中的真正的一个水手。 有了他,她看见了前面的方向,和他在一起,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 从此,她再也没有把脚埋在海里,因为他说,那样不好,会伤着脚的,而他不 想她再受伤。以后每次到海边,他们照样会坐在海滩上,但是她的脚不再埋在沙里 面,而是伸藏在他硕大的身躯里,这样她感到好温暖、好幸福 .门外传来急促地脚 步声。真切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她的心跟着急切了起来,怔怔地站在 那儿期待地望着那扇门。 “嘎吱”门应声而开,苏俊左手拎着一个牛仔包站立在那儿,眼睛里浓郁着爱 怜,痴痴的望着柳青。 一条淡紫色的丝质长裙把她美妙的身体勾勒得修长而苗条,若有若无的身姿展 现出无比动人的曲线,象牙般的洁白光滑的皮肤,在淡紫的映衬下象一首朦胧的诗, 让人赞叹、让人沉醉。 她走过去,手晃过桌边的音响,飞快而轻轻地摁了一个键,室内顿时响起了轻 柔而缠绵的歌声,随着优美的旋律,她在歌声里飘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发现 自己已经依偎在苏俊的怀中。 苏俊紧拥着她,柳青踮着脚跟吻住了他的唇,这个举动鼓舞了他,也激发了自 己内心的蠢动。他们急促的呼吸着,慌乱的吸吮着。她的娇憨,她的妩媚让他品味 着喜悦。他抱起柳青——这个让他心动不已的女人,经过狭长的厅室,经过床沿, 他们滚倒在那柔软的床上。 她拉上窗帘,窗外是寂静的夜色,天空中有一轮明净的满月。 她的心在乱跳,就象第一次一样,虽然那是一次不应该的结合,那是一次痛苦 的经历,但她还是记得那次自己的感受,一个女人最初最真的感受。那时她也是这 样忐忑着,惶恐着,对下一步、下一个动作都那样的充满着希望,而又夹带着一些 害怕。而今天她又有了那样的感觉,她宁愿没有以前的过去,她宁愿把自己完全的 留给这个心爱的男人。 房间暗了下来,缓缓流淌的音乐,听起来让人心醉。柳青迷朦着眼睛,她要细 心的感受来自苏俊最真的爱抚,同样她要给他最深厚的回报,忘情的吻从每一根发 梢到每一寸肌肤,热烈的拥抱似乎要融化两颗早已澎湃的心,一次一次缠绕,一次 一次贴近,当她快要昏厥的时候,他的狂暴又把知觉还给了她,在激烈的运动中, 在粗鲁的冲撞下,她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少女时代和少妇时代的分水岭,她觉得 自己最嫩稚最敏感的存在,她感到自己最脆弱最后的防线被一次一次地摧毁,她仿 佛又感触到钻心的疼痛,这种感觉是带着一种真爱的奉献,一种真爱的付出,旋即 她在满足和放任中滋长着,在幸福和快乐的感觉中飘渺着,最后在疲惫中恍惚的睡 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仍然在他的臂弯里,抽出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轻轻 抚摩着他宽厚的胸脯,抓绕着他喜欢运动而隆起的肌肉,慢慢抬起头来,细细地欣 赏着他的面容,那高秃的前额,深遽的眼睛,粗粗的眉毛,平凡而又平凡的鼻子, 狭长的脸颊因为海风的吹拂,早已有了一些沧桑,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就是这样 一个人俘虏了自己的灵魂,俘虏了自己的爱情…… “想什么呢?”问话连着亲吻从他的双唇间轻声的滑落在她的额头。 “想你呀,有时我觉得自己好幸福,特别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可是……” 柳青欲言又止,她还不敢说出心里的秘密,还不敢向心爱的人掀开那块内心的 阴影。 苏俊没有注意到她一晃而逝的忧伤,他只是听懂了她的话语,而没有感应到她 的话外音,因为他的那点粗心。 他揽起她的脸,又吻了吻她美丽的双唇,转过身子,从还没有收捡的牛仔包里 拿出一件东西。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盒子,半开的盒底上放着一件精美的首饰。她放底眼 光,是一条金光熠熠的项链,紫宝石散发着淡淡而美丽的色彩。 “漂亮吗?”抱她的手紧了紧。 “嗯!”她兴奋地抱住他的脸,用力的吻着他。 “来,让我给你带上!” 金项链在她光洁修长的脖子上闪耀着眩人的光芒。不知是饰物的完美增加了人 的风情,还是人的美丽显露了饰物的魅力。苏俊不禁有一些看呆了,不敢相信这两 样的东西放在一起,竟然有这么美妙,他几乎怀疑原来他们都是自己已经拥有的。 他情不自禁地死死地拥抱着柳青,好象怕他们会突然失去一样。 好久好久,他才放开了她,仍依恋地亲了亲她的红晕的脸庞,又亲了亲她脖子 上的项链,由衷的赞叹着:“真美!” “青!你真美!” 柳青醉了,她在忘情地体味这蜜甜的情意。 清晨的太阳又照在了窗前,经过了一夜的缠绵,幸福的他们终于又回到了现实, 柳青吃过早饭,匆匆的出门了,而苏俊还懒懒地躺在床上。 最近公司要提升她的职位,准备让柳青做总经理助理,这意味着会加二倍的薪 金。但同事说,张总器重她是因为喜欢她,总经理的安排似乎别有用心,他们说这 些话的口气意味深长。还有,她对面的那个女孩叫小妮,小妮曾经告戒过她当心张 总,说他在打柳青的坏主意。而她不想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因为她觉得张总挺好。 再说苏俊和她很需要钱,买房子的分期付款、装修房子的付款、结婚的钱等等,还 有她对于秘书这个工作做得有点久了,也很想能换一个挑战性大一些、成就感大一 些的职务,来实现她自己的价值。 走进公司,柳青发现今天没有什么人办公,看看墙上的,今天是周五而不应该 休息,正在奇怪的时候,总经理走了过来。 “柳青,你来我办公室一下!”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 说完就走了,临转头的时候,眼光专注地把柳青打量了一番,她今天衣服穿得 很少(那是因为被苏俊缠得太紧,舍不得放开,所以出门太急,没来得及换一件上 班的衣服),显露出性感迷人的身姿。柳青感到一丝透凉,不知是冷气开得太大, 还是总经理眼光夹杂着太多的寒意。 柳青走进总经理办公室,看见他正在整理着一大堆文件。 张总很紧急的说:“小柳,你赶紧跑一趟,先到银行取点钱,这是支票;然后 到X 公司拿一份文件,我马上要出差。”接着张总交代到X 公司找什么人,特别详 细地描述了那人的特征。他在一连串发指令的同时,手还在不停的收捡桌上散乱的 纸张。 拿着支票,柳青很想问今天为什么要她去拿钱,因为以前总是出纳王玲。 “还有什么不明白吗?”张总看到柳青拿了支票半天站在那儿迟疑着,于是就 问。 “没,没有什么?王玲出差了吗?”柳青最后终于提出自己的疑问。 “她今天生病了,你以前作过财务,所以就叫你去!”张总抬起忙乱的头,有 点不理解的问柳青,似乎在说,老板叫自己的秘书去取钱,似乎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没有了,那我就去了,张总。”柳青不敢说什么。 “好,路上要小心点,那份文件很机密,是我这次出去谈判的关键,你快去快 回。”柳青等他交代完之后,走出总经理室,听见背后传来张总关门声和急促拨电 话的声音,好象在安排着什么紧急的事情。 准备出公司的时候,她瞟了一眼手中的支票数目——两万,她放好那张现金支 票,挎上那黑色小昆包,径直走出了公司大门。 柳青隐隐感到今天有一些异样,但到底是什么不同了呢,她也说不上来。 她的右眼睛一直都在跳个不停,老人常说,左跳喜,右跳灾,今天该不会有什 么灾难吧。 “呸”柳青在心底里骂了一声自己。 柳青挤上公共汽车,心中在漫无目的的猜想着X 公司的那份机密文件。 ‘到底是什么呢,看张总的神情,一定是很神秘的东西。X 公司是一家光纤公 司,经营的是高科技的材料,难道我今天要去拿的是什么非法文件。’她不仅打了 一个寒战。她觉得自己今天象是进行一项地下交易,心中惶惶的、空空的。 在喧闹的气氛中,公汽到了终点,银行里取钱很顺利,也许在柳青心里,倒是 希望在银行里出点什么乱子,最好是今天不能取钱,可惜一切取钱手续都已办完, 等到钱点清,她就要出门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银行里没有发生她所希望的事情。 从银行里出来,柳青的心就有点慌了,仿佛秘密接头的行程开始了,老是感觉 背后有个行踪诡秘的人跟着,在每个转弯的地方,她总免不了要掉头看一下,想找 出心里的那个身影,可是她没有能证实自己的想象,因为身后根本就没有那么一个 人。 时间还是象平常一样延续着。心里默默的祈求一路顺利,她在心里给自己壮着 胆子‘没有人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不过,她总感觉自己象是特务一样,耳朵不由 自主地格外机灵的侯听着,眼睛更是一刻不松懈的观察着四周。 走到宽阔的街道上,她急忙拦住一辆出租车,她想快点到X 公司拿到文件,早 点办完今天的事情,她害怕这种无名的恐惧。 西郊,那家X 公司的大楼屹然矗立在那里,金碧辉煌、豪华气派,俨然一副超 级企业的架势,不过却让柳青感觉有一点太突然,因为它仿佛是一夜之间就壮大起 来的一样,在去年,在前年,谁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家公司,这也许就是高速科技带 来的效果吧。 按照张总说的,柳青在X 公司市场经理办公室里,找到了那个接头人,没想到, 她们竟然认识,他也姓晏,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上去很精干,但是那副瘦削的嘴 脸却给柳青一种不可靠的感觉(或许只是因为他是晏殊的朋友),他和晏殊有蜜不 可间的关系。柳青和晏经理虽然彼此相互了解,但这时却不是叙旧的时候,何况柳 青不想见原来的朋友,更不用说是晏殊的熟友,于是他们俩心照不宣的交接着那份 文件,然后,她就快速的离开了X 公司。 事情似乎都很顺利,顺利得让柳青感觉什么都象是正常的一样,这种感觉让她 又找回了平常的心态,柳青轻松了许多。 走到大街上,她随意地拦住了迎面而来的一辆的士。 上了车,心情更安定了一些,用手掖了掖腰间的挎包,还在那儿,鼓鼓囊囊的 很厚实,那可是她今天工作的全部——两万块钱和那份神秘文件。 车子很快就启动了,接着司机加足马力,的士奔驰了起来。柳青朝车厢里挪了 挪身体,正好对着车内的反光镜,从里面她看见了一副陌生而又凶恶的面孔,司机 是一个中年男子,邋遢的面容,仿佛很久都没有洗脸,没有梳理头发,更没有刮胡 子了,通过反光镜的折射,让柳青觉得狰狞可怕,一颗刚刚平静的心忽然又悬了起 来,可是车子已经跑得飞快,她不敢冒然叫他停车,何况她觉得那样也无济于事, 如果他真的是坏蛋。 柳青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车猛地停住了,她的第一念头就是抢劫开始了,因为 她感觉司机正在搜索着什么,并且她听见了琐物被翻动的声音。前面堵车了。 司机趁空闲在随车磁带机里放了一盘盒带,车内响起了音乐。 自己被自己吓着,她想快点离开。 她突然的说:“谢谢你!我就在这儿下车!” 听见她这么说,司机有点不太明白的看着柳青。 而柳青已经把一张人民币放在了座位上,那足够付车资。她拧开了车门很快地 走了出去。 路上积压了好长的车队,紧接着柳青的车后,一连都是同样的的士。柳青皱着 眉头打量着四周,还好,一切都很平静,她心里这样给自己说着。她看了前面的路, 犹豫着,她选了一条路程短但幽静的小巷子,然后迈开她最大的步伐,急速的向前 走去。 那里等待她的是一个罪恶的陷阱,可是她并不知道。 就在她后面的的士内,同样出来了好几位男士,其中有一个瘦高的身影,他一 直注视着柳青,象一只卷伏的毒蛇,等待着发难的时机。 可是柳青没有注意到他,更没有看到他那毒信一样阴险的眼光。 只有穿过一条阴暗的巷子,那旁边是一家医院的太平间,才能饶过堵车的街道, 重新坐车,柳青离开大街,离开人流,焦急的朝着那条巷子走去。 黑黑的巷子里,几乎没什么人,柳青进来后,感觉好害怕,但她没有退回来, 因为回来要受着等待的煎熬,同样是害怕,所以她只有加快步伐,以最快的速度走 过去。 在一个拐弯的地方,从斜刺里插过一个瘦高的身影,象毒蛇那样急速的窜出来, 还没有等她看清面容,很快而准确地抢过了她手上的包。柳青霎时楞住了,有点傻 了,因为许久的担心真的发生了,她一下子没能做出反映,她脸色苍白的站着。 等到她清醒过来的时候,那男子已经跑远了。 这时柳青才喊出:“抢东西了!救命啊!”可是已经很迟了,那个男子一晃两 晃,身影一下就消失在巷子的那端。 巷子里面没有什么行人,等到后来人过来的时候,他们谁也帮不了她,他们没 有看见抢劫的动作,因为谁也没有注意到刚才瞬间发生的事情。他们在观望了一眼 之后,继续走着他们自己的路。 望着无动于衷的人们,柳青急得哭了:“求求你们!我被抢劫了,他就在前面!” 她自己跑了起来,拼着全力去追,可是她跑得太急了,而她的速度却太慢了。 高跟鞋的鞋跟在强烈的运动中突然断了,她歪了脚跟,幸亏一个老婆婆扶助了 她,把她搀到一个废弃的电话亭旁边。 人们谁也没来帮她,柳青靠在电话亭傍边,悄悄的流着泪。这世界的险恶,人 心不古,世风日下,还有人们的麻木不仁和漠不关心,这一些感觉让她好悲痛。 她只有自己去报警。 她很可怜地写着案件材料,因为没有人来为她做证,她的很多话都没有什么说 服力,也没有太大的可信性。 从警察局出来,柳青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公司里派小妮来接她,在回去的路上, 小妮告诉她,张总叫她直接去总经理办公室。 换了一双办公布鞋,定了定心,略微撩了撩了头发,柳青忐忑不安的向总经理 室走去,洁净大理石地坂映出柳青单薄的身影,她沉重的脚步撞击出空洞的回音, 激荡在偌大的大厅里。公司里的同事们小声的说着什么,各种各样的眼光,有可怜 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观望看热闹的的,反正什么样的都有。她很清楚丢失大量 现金的后果,她更清楚遗失公司机密文件是很难开脱的。 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她轻轻叩了一下,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进来。” 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管是什么处境,都无法躲避,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走了进 去。只见总经理坐在高靠背椅子上面,脸上是一片莫测高深的表情。 他的一只手捏着笔,笔在四个手指间转着移动着,柳青在他桌前站了很久,他 才抬起头来,示意柳青坐对面的椅子。 她没有坐下,刹那间沉默充斥了整个房间。 最终是总经理打破了沉闷的气氛,慢条斯理地说:“柳小姐,我首先对你表示 同情!不过我最终只能感觉无能为力,相信你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柳青机械地点了点头。总经理又说:“我知道错不应全部推在你身上,但发生 这样的事我只能感到抱歉,我无法向广大员工解释,因为那份文件关系着公司今后 的生存和发展,也就是关系着我们大家的切身利益。” 柳青竭力控制自己的感情,她不是很坚强的人,祸事的从天而降让她失去了分 寸,她告诫自己不要感情冲动,不能暴露太多的脆弱。总经理似乎窥穿了她内心的 秘密,在她还没有说出点什么的时候,他又换了一种语气说:“当然,也不是说事 情就是那么糟糕,再难的事也得想个解决的办法……”他停顿了下来,神秘地看了 看柳青。 柳青在失望之中听到这一句话,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只要不被公司起诉, 她可以尽力去补救。尽管希望是微乎其微的,她也要试一试。她抬起头,望着总经 理那异样的眼光,问:“不知我现在能做什么,我能怎么补救?” 总经理不紧不慢地说:“现在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先只有配合警方,争取尽快 破案,那样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他接着又说:“你今天不用上班了,先回去休息吧。我再通知你!。”他最后 摆出一副很友善的姿态,送柳青出了门。 回到家里是晌午时分,苏俊一脸诧异的看着她,“今天放工这么早,该不会是 被炒鱿鱼了吧?” 柳青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情。 苏俊走过来,亲昵了她一下,“怎么啦,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一副关切 的神情。 她心里矛盾着,最后还是没有告诉他什么,只是淡淡的说:“身体有点不舒服, 请了假!”柳青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次隐瞒事实原委,因为这分等待一切 会变好的主观意识,让罪恶的人们有了可趁之机,也给自己酿造出了无可挽救的灾 难。 “哦,那就好好的休息,今天我来伺候你!”苏俊双手扶着她。 “我想睡一会儿”柳青装着虚弱的样子,轻轻的拨开苏俊的手,走进了房间。 看见苏俊疑惑不解地站立在那儿,她又跑出来抱住他,亲了一下,小心的说: “我感觉好累,真的想睡一觉,等一下就会好的,你等我起来好吗?” “嗯!”苏俊释然,灿烂的笑容重又挂上脸庞。他相信她的话,因为他觉得她 不会瞒住什么事情的。 “睡吧,等你醒来的时候,就会看见你想要的一切。”他走出来,关好门,一 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一边还哼着久远的歌谣。 也许是受了惊吓,柳青很快就睡着了,不过连着做了好多的梦,她只感觉到总 有的坏人在追赶着她,她好害怕,四处逃窜,四处藏匿,那个人却总能找到,就在 他快要抓住她的时候,也就是她害怕得要昏过去的时候,她惊醒了。 苏俊站在床边,担心的凝视着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竟然出了一身的虚汗。 苏俊俯下身来,用力地捏了捏她的手臂,“没事吧,你刚才说了好多的梦话。” “我做了好多的恶梦,我好害怕。”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她嘤嘤地哭着,好伤心好悲痛,心里的好多话不知从何说起,心里有好多的顾 虑却不好向心爱的人儿说,她真的好委屈,而此时,也许只有流泪,痛快的流淌, 才可以无所顾及的渲泻那许多不好说明的委屈。 苏俊不知怎么会这样,一个劲的问怎么啦,他越是追问,她越是哭得伤心,让 他看上去越是觉得可怜,最后他只是轻轻地抱着她,等待着她的平静。 等到柳青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了,落日的余晖撒照在窗帘上,映 出火红颜色,窗外,夕阳如血。他们俩望着眼前的景色,默默无语的坐着,直到夕 阳划过远山,四周一片暮色。 晚上,他再也没有问她什么,他怕她再次无名的痛哭。他相信如果有什么事, 过一段时间她会告诉自己的。 第二天,柳青很早就到了公司,她想能知道一点事情的结果,无论是来自总经 理下达的意思,还是警方侦破的进展。可是人们都没有什么好的消息告诉她,只是 象往常一样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就连昨天那样的窃窃私语都没有,柳青感到这样不 正常,仿佛是暴风雨前的黑暗。 中午的时候,柳青敲开了总经理的门。 “怎么样,今天的精神看上去要好多了!”他很关心的样子,其实是一种虚伪 的表白。 “谢谢张总,我好多了……不知昨天的事有什么结果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着, 眼睛慌乱着,不知该望哪儿看。 “哦,没有!你放心的做你的事吧,就象什么也发生过一样,我已经给员工们 打了招呼,谁也不准议论,你不要有什么包袱。”张总意味深长的补充着。而这种 局面却让柳青觉着不太正常,可是她又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突破这种局面,但她总感 到自己在张总的旨意和干预下,正向着他的要求走下去,她想反抗,但没有足够的 勇气和力量。 他象一个渔者,正在精心的策划着钓起一条美人鱼。 苏俊的船上来电话了,船计划后天从上海发航。当他打电话告诉柳青的时候, 她沉默了,他知道她不愿意,联想起昨天的事情,他突然说:“我请假试试看,好 吗,别不高兴!啊。” 下班的铃声响过,办公室的人们陆续地离开了,只有柳青一个人失神的在座位 上。她不敢想象在苏俊上船的日子里,她一个人是否有勇气承担着许多的压力,她 突然想向苏俊说出所有事情的原委和经过。她毅然地站了起来,背包、关门、上车 …… 走进家,还没有关上门,苏俊就连腰抱起了她,一连串的亲吻,让她喘不过气, 因为有心事,她躲开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可以在家陪你,我可以休假两个月!”他控制不住自 己的兴奋,非常激动地说。 望着他高兴的样子,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部给冲散了,反倒被他感染,把忧愁 和快乐全部综合在自己一个人的肚子里,让它们去吧。 他们暂时抛开所有的事情,尽情尽意的爱恋着,从黄昏到夜晚,彼此相拥着, 直到两个人的肚子都咕咕的叫了起来的时候,才记起还没有吃晚饭。 幸福快乐的时光是很容易过去的,一晃大半个月了,她在这一些日子里,几乎 忘记总经理,也忘记了晏殊的存在,她的心里只有苏俊,除了上班做事,其余所有 的空间和时间,她都留给了苏俊。在她的眼里,在她的脑海里,只有苏俊。今朝有 酒今朝醉,那怕明天只有永远的苦恼,柳青决定不告诉苏俊,最起码在他快乐的时 候。 又是周一的早上,柳青到了公司楼下,正准备上去,忽然感觉身后有个人,一 看是晏殊,她的心望下猛沉。 “你好,这段日子过得很滋润吧!”他淫荡的望着她笑。 游荡着的狼是很危险的,虽然它暂时没有出动,那是因为有牧羊人的存在,一 旦牧羊人走开了或是松懈了,狼会变本加利的掠夺着羊群。 “你放过我好吗,求求你了,我好想自己好好活着!”柳青无法解决的事情一 桩接一桩,她心里的软弱暴露无遗,她可怜地对晏殊说。 “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要你跳火坑。” “今晚有时间吗?我想你来陪我跳舞,在东方之星16楼,不要让我失望哦!” 他说完这一些话,就转身离去,似乎他感觉已经吃定她了。 不幸总是接踵而来,本来就有那么大的烦心事,却又来了晏殊这个流氓。 在恍惚中上了一天的班,临下班的时候,总经理叫住了柳青,说今天晚上有一 个工作派对舞会,他想让柳青和他一起去。柳青想回绝,却不敢开口。她的思想在 急剧地旋转,如果拒绝了,怕张总会恼怒,更怕上次丢钱的事会牵扯进来,因此而 受到影响,自己就无法立足,她的软弱又一次让她选择了屈就。 总经理站在那里等着柳青的回答,她心虚地问:“只是一般的舞会?” 总经理笑着说:“当然,难道怕把你卖掉不成?” 柳青心事重重的回到家,苏俊还没有回来,空荡荡的房子让她感到孤独无援。 她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她感到很冷,很想找个温暖的依靠,她向后靠了靠, 却感觉沙发的靠背生硬生硬地。 她呆坐了很久,漫无目地的翻阅着苏俊看过那本《宋词精选》(这是一本她们 俩都很喜欢的书,柳青经常对苏俊说,如果拿唐诗和宋词来做个比较,唐诗显的博 大而高雅,而就感情色彩而言,宋词远比唐诗深厚,所以她更喜欢宋词里面那浓厚 真情和浅淡的忧伤)。正好翻到苏轼的“江城子”里面有这样的句子“十年生死两 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一种莫名的悲痛悠然而生。 是自己的身世太过可怜,是自己的经历太多痛苦,还是今夜的约会诡秘难料。或许 都有一点。 她把这一页撕了下来,夹进自己的皮包里。 天快要黑了,苏俊还没有回来。她想打电话找他,但又不知他在什么地方,她 想起了父母,虽然长大后家庭不温暖,但小的时候是娇生惯养,受尽宠爱,不曾遇 到过这种窘境,她叹了一口气,一切的美好都成了回忆,她被抛到了社会,步履维 艰地生活着,她想人要是不长大该多好,就没有这么多的烦恼。 隔壁传来了炒菜的声音,柳青从遐想中回过神来。她勉强起了身,为苏俊准备 好饭菜。然后坐到梳妆台边妆扮着自己,她穿了一袭白色礼服,是有腰带的那种长 裙,看着自己婀娜多姿性感而丰满的身材,她不禁叹了一口气,假如今天是为了苏 俊装扮,她也许是另一种兴奋和自信的心境,可是可是…… 窗外暮色四合,象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的盒子突然关闭了,柳青有一种恐惧的 感觉,仿佛自己正一步一步朝那个黑暗中走去。 七点五十九分四十七秒,走到公司楼下的她,一眼看到了那部豪华的日本凌志 轿车,他们早就到了。 钻进黑色的轿车,她看见张总今天打扮得很刻意,笔挺的进口西服穿在他的身 上,很合身,高贵典雅的领带和洁白的衬衣更显示出他不凡的身份和地位,可柳青 总有一丝厌恶,或许是他那隐藏的阴险,或许是他那缘自暴发户的铜臭。 车驶过立交桥,进了霓虹闪烁的繁华区,在东方之星的停车场里停了下来,总 经理告诉司机不用等了,回头他自己开车。 柳青挎上小巧的坤包,袅袅娜娜下了车,金碧辉煌的大酒店就在眼前。她和总 经理一起进了大门,经过大厅,从电梯里上到16楼,绕过螺旋形的楼梯,最后到了 舞厅。 这里正演奏着浪漫、深情的萨克斯。厅内弥漫了神秘,充满了诱惑。 侍应生走了过来,在他俩的桌旁站立着,透过侍应生的身侧,柳青突然发现晏 殊在对面,一个黑暗的角落里,静静地品尝着手中的饮品,眼睛望着这边。 一首华尔兹开始了,张总站起来邀柳青共舞。他搂着柳青的腰,很温情的注视 着她,柳青竭力保持距离,在他这种眼光下,有一点不安而且紧张的感觉。张总却 信口说笑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一曲终了,她觉得自己出了一身汗,重新坐回原 位才稍稍的轻松一些。 张总为她重新叫了一杯“出水芙蓉”,,他自己也换了一杯啤酒,大口的喝着, 眼睛扫过舞厅里旋转着的男女们。 第二支曲子,他没有邀请柳青,他们就那样坐着,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各自盘 算着下一步的进程。不知是大厅里的氛围渲染了他,还是酒精的用,张总的目光带 着一些放肆和夹杂着某种欲望。当第三支舞曲响起的时候,他猛然站了起来,抓住 柳青的手就往厅内走去,那些人们疯狂的围绕在他们身边。身后一连响起噼里啪啦 的声音,柳青回头看了一下,是桌子上的啤酒瓶子掉在大理石地板上,破碎后发出 刺耳的声音。 旋转在人群中的她,不知道如何躲避张总赤裸裸的目光。他满脸通红,兴奋而 激动不已的神情,似要把柳青融进他的怀里。那双健壮有力的手,让她挣扎得很吃 力,特别是他那紧贴她后背的那只手,死死地按抚着她纤细的腰,她感觉时间在一 点一点迟缓的滑动,而她的头皮在不断的迅速发涨。 在柳青转过那个黑色角落的时候,她又看见了晏殊。他也注意到了舞池这不协 调的一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上仍是那玩世不恭的笑谑,柳青感到晏殊在嘲 笑她,她有些晕。有一点后悔今天的约会。 可她没有退路可走,因为已经有两条狼在逼近。 一曲终了,总经理从裤袋掏出手帕,擦拭着因兴奋而发红的脸,脸上满是渗出 的汗水。柳青落在沙发上,她在寻找机会。 间断的有一些商场上人物过来和张总说些什么,他们的眼光竟都有一些放肆, 让柳青非常反感。 在音乐的间歇处,总经理叫来两杯酒,一杯是白的,一杯透着鲜艳的红色,柳 青拿起那杯红酒,轻轻呷了一口,试探地问:“张总,关于失钱的事……” 话未说完就被总经理打断了:“还悬着在呢,不过我心里有数,今晚不谈这些, 就放心的玩吧!” 柳青还想说什么,可是他借故上厕所,支吾着出去了。 晏殊走了过来,他一直在等待着机会邀请她,柳青拒绝了。他脸上的肌肉抽动 了几下,眼睛露出了凶恶,正准备发作的时候,他看到张总从侧门里走了过来,他 讪讪地走开了,又回到原来的位子上,窥视着眼前的一切。 “为什么拒绝人家?”张总眼光瞄着晏殊的背影,一边用餐巾纸擦着手。 “她不是好人,让我感觉不舒服?”柳青若有所指。 “是吗?你们认识?还是他的脸上写着坏蛋两个字呢?”随即哈哈笑了几声。 “你说他不是好人,那我呢,是坏人吗?”张总接着问道。 “张总在工作上确实一个强者,生活上我不太了解,我相信你是很好很好的人!” 柳青仿佛要用话语感悟张总,因为她的心里有一丝隐隐的担心,所以言外之音想触 动他善良的一面,想戒示他罪恶的念头。 可怜的人儿哪儿知道恶人的心思,她哪里能感动流氓呢。 舞池里的人穿梭着,站着跳着,坐着喝着,一曲又一曲的音乐在他们的摇摆中 结束,又在他们的摇摆中接连响起。 夜已经渐渐的深了。 柳青记不清跳了多少支曲子,只感觉好累,当张总再次拉起她的手时,她认为 自己无力站起来,她摇摇头“张总,我跳不动了,你邀请别人吧!” “那好吧,我们就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他随手招来了侍应生。 听说可以休息,柳青不假思索的跟着前面的侍应生,张总在她身后露出了奸笑。 这时,晏殊正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在舞池中间飞快的旋转着,但是他敏锐的 洞察力还是很清楚的看见了张总和柳青去的那个方向。 狼总是很机警的注视眼前的一切,他没有出击是因为机会还没有完全成熟。 那个侍应生带着柳青来到一个很大的套间,厅房里灯火通明,而房间里却流露 出柔和的灯光。一进来柳青就觉得自己又失误了,未设防的心灵重新又紧张不安了 起来。 张总随后也走了进来,和侍应生耳语了几句什么之后,随即关上了房门,柳青 分明看到他的手激动得颤抖着。而她的心却无比沉重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应付马上 就要开始的决战。 他走过了,终于露出丑陋的面孔,那是隐藏了很久的一副可恶的面孔,但他还 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早已膨胀的欲望,他不想急于求成,他认为那样没有意思,象 猪狗一样,也缺乏情调和浪漫,反正她已是自己的掌中之物,她已经无路可逃了, 何妨慢慢细细的品尝呢。他可耻的这样想着。 他试探着把手搭在柳青白皙的手上。 柳青急急地侧过身,严词正义地说:“总经理,请尊重点。”她已经完全明白 了他的安排,完全明了他的意图,可惜太晚了。 他开始想入非非,沉默的房间对他而言弥漫着诱惑,这个女人将会躺在他怀中, 将会在他的身下俯首称臣。他梦寐以求的事就要实现了,他有意放慢进攻的速度, 多么诱人的尤物!多么动人的容颜,多么性感的双唇,还有她玲珑凸透的身躯,在 薄薄的裙子里隐现出迷人曲线,让他有些眩晕了。他把烟头扔出窗外,柳青看到那 暗红的烟头在夜空划过一条黯淡的弧线,她真的感到狼来了,可她早已没有地方可 逃,她感觉自己好象一只待宰的羔羊。 夜更深了,而屋内的气氛也更凝重了,没有一丝的声响。 他又逼近了一步,她可怜的向后退着。 “张总,别这样,求求你!” 他笑着,得意着自己的安排,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不知动了多少的脑筋,今天 终于让他得到了这样绝妙的机会,仅凭她的一句话,他会放弃,他狞笑着。想想钓 鱼的人在放下诱饵之后,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当鱼儿已经上钩的时刻,那是多么让 他兴奋和满足。 他抓住了她柔弱的双手,压住了她娇小的身躯,白色的长裙在他的撕咬下,成 了一片一片的碎末,飘散在房间的地毯上,他像恶魔一样要把柳青吞噬掉,当他的 嘴巴向她压过来的时候,她无力地昏了过去,她知道世界末日到了…… 门“咣——咣—咣——咣”的被撞着,那仿佛不只是狼的力量,仿佛有着虎的 威力,张总愤怒的转过身,还没有来得及骂一句什么脏话,就接着了迎面而来的拳 头,那是一双结实的拳头,更是绝对重量级的拳头,他感觉那有着虎的力量,有着 豹子的迅速,还带着狼的灵活,他只看清来者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然后什么都不记 得了。他赤身的倒在地上。 当柳青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躺在自己的床上。苏俊坐在身边,担忧地望着 她。而晏殊站在稍远的地方,脸上的笑容仿佛在说‘我们是有缘的,这不,又在一 起了’。 她一下子抬起身来,猛然的紧抱着苏俊,又一次伤心地哭着。苍白的灯光,把 她滴落的泪珠照映得那样的惨淡。她觉得自己好像还是漂浮在恶梦中,一切都还是 晃晃忽忽的,她的嘴张了张,却感到胸口很压抑,她想使劲说点什么,但她的声音 好象被什么给堵住了。 苏俊轻轻地抚摸她的脸,柔声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就把它当做一场恶 梦,你已经从恶梦中醒来了,它再也不会发生了。”说完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其实苏俊的心里有很多的疑团,今天的事情太过突然,也太蹊跷,为什么张总 如此大胆,对柳青施暴?为何晏殊那么巧,正好救了柳青?但是他深爱着柳青,知 道她现在受伤的心还没有平息下来,如今最应该给她的是温暖和爱护,所以他什么 也没有追问。 第二天,时钟敲了十下,柳青还躺在床上,苏俊在厨房里唱着那首久远的歌谣。 “大阪城的姑娘辫子长呀,眼睛大又亮啊……” 听见他唱这样的歌声,她不禁笑了起来,他的无忧无虑总是给人带来阳光的温 暖,在他的心中也许不知愁为何物,在他心中,也从不算计别人,永远那么的相信 人,这也许是许多海员的耿直性格的表现。 “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带着你的嫁妆,牵着你的妹 妹,坐着那马车儿来……” 听到这儿,一丝浅浅的遗憾围扰着柳青,要是自己真有个快乐的妹妹,她倒真 愿意带着她来到苏俊的身边,或者说让她来替代自己,两个同样没有忧伤的人在一 起,该是多么完美的幸福啊。她在床上展转着,轻叹了一口气,假如自己没有以前 那么多的经历,那该多好啊,她很后悔从前的故事,她很遗憾没有把最真最完美的 自己留给苏俊,可是一切都已经铁定,一切都在已不可挽回。她不想承认他们之间 是一个错误的开始,她不敢肯定他们俩会不会有个痛苦的结果。 清脆的门铃响了,苏俊跑过去开门。 门外进来的是晏殊。 “怎么样?她好一点了吗?”他问着苏俊。因为昨天的事情,他理所当然的成 了这个家的客人、朋友,是他使柳青避免受辱,他够资格上门探望她。 晏殊进到房间里,看了看柳青,他一副关心的样子。 柳青讨厌这样的虚伪,她清楚他隐藏起来的阴险。她闭起眼睛,装做睡熟的模 样。 晏殊出去了,柳青在被窝里听着他们的谈话。 从晏殊的叙说中苏俊解开了一些迷惑,张总原来是那样阴险狡诈的伪君子,他 着意设下取钱和拿文件的圈套,还雇请流氓来抢劫柳青,原来这竟是他一手制造的 贼喊捉贼伎俩。那两万块钱和那份文件对于张总来说,本没有丢失,只是从一个口 袋转移到了另一个口袋。 苏俊听着,非常气愤,恨不得马上找到张总,把他狠揍一顿,以解心头之气。 柳青在被窝里,也是越听越狠,她的牙齿把被单咬湿了一大片,在那最湿的地 方,居然有一两处浅浅的血痕。 狼在披上羊皮的时候,是能够骗过诚实人们的。此时的晏殊一副真朋友的态势, 他咒骂张总的语言是那样的激烈,神情是那样的亢奋,只不知道他自己心里是否也 有一丝被骂的感觉。 柳青恨世上所有的坏男人,晏殊、张总,他们一个个道貌岸然,骨子里却全是 污秽的念头和肮脏的勾当。 因为刚才的气愤和激动,他们的手相互紧握着,苏俊心里另外一个疑团还没有 找到答案,他很小心的试探着晏殊。 “朋友你在哪儿做事,看上去象一个人民警察呢。”假如晏殊真的是一名警察, 也许一切就顺利成章了。 “哪里,我没有那样的能耐!”晏殊的脸上露出一脸的谦虚。 “那你和张总有宿怨吗?”苏俊接着问。 “没有。”其实晏殊已经猜出苏俊到底想问什么,他很有兴致的等着苏俊一步 一步靠近。 “那你昨天是凑巧经过酒店,又凑巧救了柳青。”苏俊越说越急,因为他感觉 问题越来越扑索迷离,事情也更严重了。天底下那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呢,全让晏 殊给遇着呢。 有一阵子,两个男人无言的坐在那儿,各自想着心思。 在诚实的苏俊和狡猾的晏殊之间是有着善与恶的本质区别的,狼终究是狼。 “其实,这里面的内幕,本不应该向外人说,但为了苏俊你解除疑惑,我就告 诉你一桩目前还没有破的案件吧。”他顿了顿,仿佛很慎重的样子,以争取苏俊足 够的信任。 而苏俊果然上当了,一副巴望着的神情,只等晏殊的谎言。 晏殊接着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等到烟雾慢慢的散去,才缓缓的说出 一段话来。 “我近来被X 公司雇请,追查一件商业泄密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前段时间, X 公司刚引进的先进化纤材料,他们自己刚准备上市,却有人早他们一步就推出了, X 公司怀疑他们从国外进来的机密文件和原料被间谍给出卖了,其中张总就是买主, 这几天,我都在跟踪他。” 这条奸狡的狼,竟然把时政上的事情都拉进了自己的谎言,居然还能自圆其说, 就连柳青都难以寻出其中的破绽,因为这个案件确实是这样的过程,柳青就是那个 被张总派去接头拿文件的人,至于X 公司是否真的请晏殊做私人侦探,谁也说不清, 但是,柳青却明了晏殊是有这样的能力的,晏殊有自己的一帮人,他是残留在社会 里的黑帮人物,他完全有能力用非法的手段了解别人、调查别人。 苏俊是相信了晏殊所说的一切,并且觉得晏殊这人肝胆相照,赤诚待人,正是 自己愿意结交的那种人。 一下子,他们两人仿佛一见如故。 晏殊临走时告诉苏俊明天可以到柳青的公司结算。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晏殊成了柳青和苏俊的生活中的闯入者。他很巧妙的安排 着时间,总是选苏俊在家的时候来,他也很有分寸的保持着和柳青的距离,他贪婪 的吸收着苏俊的信任和诚实。他对苏俊和柳青的事情很买力的完成,并且表现得完 全是处于真挚朋友的感情。 柳青害怕的同时又有一丝慌乱。她很想揭穿他,很想撕开他流氓的本质、同样 可恶的嘴脸,可是她有把柄在他手上,她怕说穿了会伤害苏俊,更怕从此苏俊会离 开她,最终她屈服于自己软弱,可怜的希望一切会有好转,她还或多或少的避免着 自己的那段过去,这就造成了晏殊的进一步肆虐和猖狂。 苏俊永远是那样的憨厚,他从不怀疑自己认为是朋友的人,他很感激晏殊,自 然和他是关系非同一般。晏殊提出的建议,苏俊都一一采纳。柳青提醒苏俊,但苏 俊却一笑了之,有时候也认真说:“别小孩子气了,好吗?他帮了我们那么多忙, 这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你太敏感了。”柳青哑口无言,她是有口难辩。 最后她只能叫苏俊做人不要太厚道了,因为人心隔肚皮,因为人心难测。 下午,苏俊去了柳青的公司,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着,独自翻阅着自己的心事。 坐到镜台前,凝视镜中的自己,望着那光彩照人的容颜,突然她对自己的美丽有一 种憎恨,因为美丽成了她的负担,因为美丽使她经历太多,让她痛苦太多,她于是 就羡慕起那些平庸的女孩,在她想来,也许平庸的女孩没有她此时的烦恼。 难道美丽有罪,她这样质问着自己。 而苏俊的工作决定了他不能经常呆在柳青身边,她好想苏俊不要去上船了,那 样也许不会让晏殊有什么机会的。她想好了理由,等苏俊回来就告诉他。并且要求 他留下来。 “今天你们公司真热闹,象是发了奖金似的,一个个笑容满面。”苏俊一进门 就嚷嚷道,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结算的工资。 “是谁交给你的?”柳青望着自己最后的一份薪酬,想到自己又失业了。 “哦,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好象是叫小妮吧!还佩带着总经理助理的胸牌” 她,做了助理?原来她一直在和自己竞争,如今终于得到了,柳青想此时她的 脸上一定很洋溢着成功的喜悦,其实她的能力怎么也比不了自己,可她是一个大胆 前卫的女孩,很多的事情她放得开,而柳青却看不惯。也许张总在得不到柳青之后, 选择了小妮,毕竟小妮也很漂亮,更何况她一定会迎合张总的。柳青在心里有一种 酸酸的味道。 这世道就是这样的,有的人愿意出卖自己,肉体甚至灵魂来获得想要的虚荣。 虽然这样的人只有很少一部分,可就是因为有他们的原因,也就造成了隐藏在 如今社会里,那一些肮脏东西的存在。也正是因为他们的放任,从而助长了那一些 社会人渣的嚣张气焰。 柳青刚才给小妮的事给扰乱了思绪,这会儿想了起来。 “苏俊,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柳青说道。 “什么事呀,说吧,我洗耳恭听呢。”苏俊嬉笑着跑过来,哈着柳青的痒痒。 “嘻嘻,好痒痒,别哈了,我很怕。”柳青真的很怕痒。 “你怕痒,我不信,我没有感觉到你怕痒。”他继续的闹着。 “好了,苏俊,别闹了,我真的有话对你说。”她严肃地说。 苏俊看她一脸肃然,也就放开了她。 “我这段时间老是出事,心里好害怕,还会出什么事情……”她吞吞吐吐地不 知道怎么说。 “你要我怎么做呢?”苏俊问。 “你能不能多陪我一段时间?”她还是没有说出心里的担忧。 “哦,我想等下个月再上船,行吗?”他征求着她的意见。 “下个月,就是说这个月过完了,你就回船。”她的眼光又幽怨了起来。 “很快的,几个月之后,我就又回来了,那时我们就结婚,好吗?” “到时,如果你愿意,我就永远的陪你,啊!”他笑着说。 柳青知道没有办法,她不想太勉强他,因为那毕竟是苏俊的事业,她不想为自 己,让他失去热爱的事业。而她始终也不敢说出心里担忧的真正原因。她不敢想苏 俊知道所有的故事后,会有什么样的决定,他们的爱情又会怎么样的结束。 胆小使她犹豫,使她再次的犯错。 这段时间,他们的感情和他们的身体一样,越来越亲密,越来越不想分开,可 苏俊毕竟是海员,他毕竟要离开亲爱的柳青,重回到那大海的怀抱,他想这也许就 是一名海员的烦恼,他热爱着自己的爱人,也愿意陪她在花前月下,也想成为她永 远忠诚的依靠,哪怕只是来自生活里的一点点小小的烦恼,他都愿意为她消除。他 同样喜欢着博大精深的大海,迷恋那一望无际的蔚蓝,他愿意在平静的海面上信手 描绘,走出属于自己船舶的尾迹线,或是在风浪中自信而又刺激的指挥着,展示着 自己英雄的豪气和对事业的追求。 苏俊上船的那天,天空下着小雨,给他们的离别蒙上了一层低迷的气氛。 送走了苏俊,柳青一个人回来,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小雨没完没了地下着, 哦,后天就是重阳节了,可是她只能一个人这样的度过,在这充满怀旧气氛的节日 里,她压抑不住对苏俊的思念,排散不了刚刚分别的忧伤,拿出很久都没有用的笔 和纸,很快的在上面写下了一句词“依然又近清秋节,天涯遥遥音信绝,萧萧雨, 不知歇,添就怀愁千万结”。当写完后,嘘了一口气,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她抱着 苏俊的日记黯然神伤,那里面浓郁着他的爱怜。 秋去冬来,柳青在一个人的日子里独自品尝着寂寞和孤单。还好这段日子里晏 殊没有来打扰她,她想该不会他在黑社会争斗中死了吧,如果是那样,倒真要谢天 谢地了。 这几天她在一家私人公司应聘,说是今天有消息,可她左等右等,就是没有接 到电话,莫非自己被刷下来,这也难怪,现在那么多的人失业下岗,想找工作的人 太多了,而女人更难找到好的工作。她想如果有个好的工作,也许会减轻一点孤独 和忧伤。 冬天的天气让人捉摸不定,刚刚晴了一天之后,又是连续几天的阴绵小雨。 马路也湿漉漉粘糊糊的。苏俊走了三个月,至今一点音信都没有,柳青在等待 的日子里备受煎熬。每当柳青站在衣柜旁,她都闻到他衣物上散发出来的熟悉的味 道。他的笑脸,他的深情的话语仍在她的心里深藏…… 街上的流行歌声带着凄凉,那是熊天平的“爱情多瑙河”。而此时却成了柳青 的心声。 “我不停的追逐,那黑色的幸福,就象是蒙上眼睛追逐你的路,我扬起万千帆 船,告诉你,我好孤单,在幽幽蓝蓝多烦恼多瑙河。” 她黯然神伤,静静地听着这首从窗外飘来歌曲,感觉自己就象歌中唱道的那样, 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一直在不停的寻找那份想要的幸福,可是幸福却总象是可望 而不可及的,总带着一种凄惨的黑色。她又想起了和苏俊相识的那段对话,想起了 那帆的孤独和迷茫。他为何不回来?他想着她吗?想着她为什么不回来看她?这些 疑问像尖刀一样割着她的心。漫长的等待,漫长的痛苦,她好想马上投入他的怀抱, 让他来安慰这个受伤的女人,让他安抚这颗受伤的心灵。她感到自己的心在一天天 地老去。她茫然不知所措。 门铃响了,“会是谁呀,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儿呀?”柳青心里嘀咕着把门开了 一条逢。 晏殊来了,他总是会给自己创造机会,柳青的焦虑,他很清楚,柳青的寂寞, 他也很明了,他就是这样的一个善于捕捉机会的狼。 “你来干什么,苏俊不在家。”她关上门,幸好刚才没有下保险栓。 “怎么啦,一个人挺孤单的吧”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你走吧,我不会理你的。”柳青在门里说。 “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怪想你的,所以我一回来,就来找你,你就这样对待救 命恩人?”他在门外嚷着。让柳青感觉他更象是一只万分凶恶而残忍的狼,在那里 嚣张的狞笑着。 “你不开门,我难道就不会撞吗?”反正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说撞真的就撞 了。“嘭—嘭”。 屋内的她好怕,听着撞门的声音一连响起,急晕了头的她想起了报警。 毕竟柳青家里的门和上次酒店的门不一样,这是一层铁的防盗门,晏殊终究没 有能撞开,还弄得一身的酸痛,最后只有悻悻而去。 当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她已经瘫软在床上,她怨恨警察为什么行动这么慢, 难道他们的设备还没有跟上新的形式,还是他们没有习惯这个社会新的要求。她念 叨着这道铁门的好处,幸好它不是假冒伪劣产品。 日历又翻过了几叶,可离苏俊归来的日子还很远。 一个雨后晴朗的午后,柳青静静的看着窗外,窗外已是萧瑟的冬天。寒冷的气 候把一切剥落得光秃秃的,光秃秃的天、光秃秃的树、光秃秃的马路、还有光秃秃 的心情。 柳青缓缓的抬头,看见桌上他俩的合影,照片上的他们笑的如此的欢畅,耳边 突然响起他出航前说的话:“柳青,等着我,回来之后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相 信我!”。 柳青的眼光又望向窗外,窗外已经起风了。寒冷的风把一切吹的灰蒙蒙的,灰 蒙蒙的天、灰蒙蒙的树、灰蒙蒙的马路、还有灰蒙蒙的心情。 在孤单单的马路上出现了一对迟暮的老人,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背,步履维艰, 他们身上厚厚的棉袄,似乎抵挡不了这寒冷的风。老太太有点吃不消了,步伐越放 越慢,突然这时候老头解开了自己的棉袄,把老太太围在了棉袄之中,搂着她慢慢 的前行。柳青似乎看见了老太太脸上幸福的红晕正悄悄的染开了。多么幸福的一对 啊,柳青由衷的赞叹着,她内心深处期望着能和苏俊走到这样一个美丽的时刻。 苏俊终于回来了,他带着一身的疲倦,还有一脸的兴奋和笑容,出现在柳青的 面前,疲倦是因为一路的奔波和劳累,兴奋是因为将要与心爱的人儿见面,更何况 是一别半年后的重逢,那满脸的笑容更是他性格与心胸的写照,他永远都是那样的 豁达和快乐。 没有热情的拥抱,没有忘情的亲吻,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是恼怒,是心疼, 是爱是恨,她自己分不清,因为这段时日她受了太多的折磨,来自晏殊的骚扰,还 有来自内心深处伤疤的痛苦,在它们的夹击下,她快要崩溃了。 可是他没有错,他那么热烈无私的爱着柳青,他有什么错呢,没有,她从心里 这样的回答着。那么又是谁的错呢。她不敢寻找答案。或者他们俩都没有错,只是 命运的安排错了,是上天的安排错了,也许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谁也不能找出真 正的答案,以前不能,现在不能,以后也不能,永远都不能。 久别对于相恋的人来说确实太残忍了,可别后的重逢对于他们可以说是一种补 偿,也是特别幸福的事情。苏俊回来了,让柳青觉得有了依靠和寄托,一切又仿佛 美丽了起来,每天她照样去应聘找工作,虽然仍是一次一次失望而归,可一想到苏 俊在家中的等待,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甜蜜。 一天,柳青没有出去找事做,反正去也没有用,不如呆在家里,过段时间,说 不定人才市场会好一些呢。 “柳青,你过来。”苏俊站在窗前。 “怎么啦?”她飘了过去,依在他的身边。 “你看,那个花店,生意还挺不错呢!” 对面街上新开了一家鲜花店,一个女孩子开的,因为前面一点有一家大医院, 这附近有都是大学。所以卖花的人很多。这几天,苏俊总在看,知道这个店子是赚 钱的,于是他心里有了一个打算。 “你说我们也开一个花店,由你守着,将会如何呢?”他从远处收回眼光。 一脸正经的问柳青。 “我?开花店,能行吗?”她疑问着。 “行的,你能行!”苏俊肯定的说。 “你聪明能干,人又漂亮。一定有很多人被你和那些花儿所打动,他们一定会 在路过的时候,停下来卖你的花,他们一定会的!”他接着一连串的说道。仿佛真 的会那样。 “哈哈,真的会吗,你这个狂想家!”柳青虽然心里没有底,但她完全被他美 好的设想给打动了,试想,一条幽静的街道上,一个美丽的女孩开着一个鲜艳的花 店,那一定是一道动人的风景线。 “可是我们什么也没有,没钱、没人、更没有经验?我们从那里开始呢?” 柳青又露出了担心。 “这一切,你都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你,晏殊也可以帮你,你只等着做女老板 吧!”苏俊朗爽的笑着。 一听见晏殊的名字,柳青又阴沉着脸。 “苏俊,不要他参入,他不是一个好人,真的,相信我,其实他和……” 她几乎就要说出他们以前认识,她也几乎打算说所有的过去,可是苏俊打断了 她的话头。 “好了,先不争论他到底是否是好人,想想我们的花店从那里开始吧。” “首先要找店面,哦对了,我这就下去问。”他望着柳青亢奋的自言自语。 临出门给了她一个飞吻和一句话“早点做饭,我回来时一定很饿。” 店子在苏俊和晏殊的张罗下,真的开张了,那天好热闹,来了很多的人,方方 面面的都有,他们仿佛都和晏殊很熟,因为从他们的言谈中都体现出来了。 晏殊给花店起了一个名字叫“花痴”。谁也不明了为什么要起这么一个名字。 别人问他,他也没有解释。 只有柳青能明了他这样命名的用意,他曾经向她说过,只要是美丽的花,他都 喜欢,他都会不择手段的去争取得到,因为他生来就是一个花痴。所以他在当初拥 有柳青的时候,依然在外面拥有其他的女人。 这几天,柳青看见苏俊和晏殊打得火热,终于在一天晚上她提出了自己的担心。 柳青从背后抱着苏俊,亲昵的说:“苏俊,你觉得晏殊这人怎么样?” “不错,很够意思,够哥们!”苏俊是一个很崇拜义气的人,他很喜欢那些豪 爽、肝胆相照的朋友,自从晏殊在上次丢钱和这次开店的事情上,不遗余力的帮助 了他,而分毫不取,让苏俊很受感动,从心底里把他当成了真正的朋友。 “你就没有感觉到一点他的坏处,就没有觉察他似乎另有所图?”柳青很着急, 却又不知道如何说,那副紧张的样子,让苏俊一头雾水。 “没有,他图谋我的什么呢?我什么也没有,除了你之外!”苏俊笑笑的说, 反过身来,很狂热的拥住了柳青,急促的想解开她背后的扣子。 柳青极力的撑开他,因为她此时一点心情都没有,她吞吞吐吐的说“假如他欺 负我,你相信吗?你不怕失去我吗?”柳青几乎就要说出原来和现在的所有,她仿 佛是豁出去了,她不想继续受这种痛苦的煎熬,那怕苏俊知道来龙去脉后,再也不 要她了。 “不相信,他不是这样的朋友,你也永远不会失去。”苏俊竟然毫无怀疑的说。 柳青还想说什么,可是苏俊接着的动作停止了她的想法。 此时的苏俊仿佛是吃了春药,一脸的兴奋,他蛮横的把柳青扳倒在床上,很熟 练的骑在她的身上…… 时间一晃就是两个月了,“花痴”还真的生意兴隆,而晏殊在这段时间也很少 来,这两件事让柳青都很高兴,冲淡了内心深处的阴影。 可是快乐的时间过得太快了,最起码让柳青的感觉是这样的,因为苏俊又要上 船了。 送苏俊走的时候,柳青以为只有她自己,没想到晏殊这条狡猾的狼也去了,他 还带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看上去很小,柳青看着她依恋晏殊的那副神情,一如当 年的自己,既是心痛,又不禁感慨万千,天底下总有那么多的人愿意上当,总有那 么多不公平的事情。 而苏俊呢,看到晏殊和那女孩的恩爱亲热劲,似乎比晏殊还要舒畅,因为他心 底的石头放得更稳妥了,他觉得自己可以无忧无虑的奋斗自己的事业。 这是苏俊走后的第一个黄昏,柳青早早锁好花店。正准备到对面的图书世界里 买几本书,一转身,她就看见了晏殊正从对面的一辆的士上出来,她惊慌的朝着家 的方向跑了起来,幸亏当时她穿的是一双旅游鞋,不然她真不知后果会怎么样。上 楼的时候,她心里害怕得要命,因为她感到腿抬不起来,平时很快就爬上去了,今 天却感觉好高好高,听见楼下晏殊急促的脚步声,她简直就要昏了,等她跑进屋的 时候,锁了栓,一颗跳得飞快的心才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速度还挺快呢,还真看不出来”晏殊在门外,象一只偷袭而没有得成的狼, 眼看着自己的猎物跑了,恨得牙齿相互咬着,发出可怕的挫齿声。 “放我进去吧,我不会勉强你的,相信我!”有时候狼的谎言也很动听,可惜 那只能欺骗幼稚的人们。 柳青当然不会相信他,现在、以后永远都不会再相信他了。她警告着自己。 “喂!你真的不开门?”他增大了音量。 “那我就一直守在这里,看你出不出来!”这个恶棍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利诱、 恐吓。狼露出了他凶恶的嘴脸。 就这样,夜在柳青的担忧和失眠中过去了。 当太阳再次升起来的时候。她贴近房门,在猫眼里朝外看了看,晏殊还在门外, 只是换了一套衣服,这个狡猾的狼,他趁她睡了的时候,他也回去了,而此时他一 脸守株待兔的神情,它仿佛变得悠闲了起来,因为它熟悉了猎物的栖息动态,也就 不必急着进攻。 ‘这个流氓,我该怎么办呢?’柳青在屋内焦急着。 报警,她拿起电话,可是上次警察来了,而流氓已经走了,最后警察还说她在 骚扰警察,因为没有犯罪行动在进行。假如等一下,又出现类似的情况,那怎么办 呢?她无声的放下了电话筒。两叶柳眉,拧成了一条长长的结。 突然,她想起了一个人,手迅速地拨出了一连串的电话号码。 两三个小时之后,门外来了一男一女,他们按响了门铃。而站在那儿的晏殊象 一只失望的大灰狼一样,无趣的走开了。 来人是柳青的同学,李之仪和伊扬,原来在学校的时候,他们的关系特别好, 她和李之仪从心里都喜欢伊扬,而伊扬一直都没有做出选择,时间一长,本来很好 的友情竟慢慢的变质了。后来柳青自己退了出来,大家毕业后,虽然都有联系电话, 可是因为有这样的原因在里面,她几乎没有找过他们俩,不曾想,今天被逼无奈, 才找来他们替自己解围。 中午,柳青随着李之仪和伊扬走了。 后来的一段日子她就住在了李之仪那儿,而花店也没有再去了,她不敢去。 这段时间,她想过回家,她想过回到父母身边,可是自己出来这么久了,一直 也没有回去过,就连电话都没有,现在突然这么潦倒的回去,她怕邻居的耻笑,还 有那个家早已没有温情可言,回去了陪伴自己的仍然是痛苦。 她也想过,象港台影片那样,寻求警方的保护,可警方要求她提供的证据和理 由,她都不想说。这也许是大陆的原则与港台不一样的缘故,以事实为根据,任何 事情都以事实为先决条件,她不敢说这原则不好,可她更不愿说出那段往事,不愿 说出心里的秘密,但是她又想得到保护,于是她好想能有个强悍的大哥,那样她也 许会安全一些。于是她就想起了苏俊,假如苏俊不是海员,能每天都在自己的身边, 那该多好。 在李之仪的住处,她总感觉到一些别扭,因为三个人之间,本来就有着那样的 一层微妙的关系,所以无论是柳青还是李之仪,都不太喜欢这样的相处持久,反而 伊扬倒开心多了,他时常在意或不在意的关心着柳青,不知他是后悔当年的选择, 还是真正出自对同学对好友的关心,可是这样时间一长,李之仪的嫉妒和怀疑就随 着增长,一连几天,她都挑剔着柳青做的饭菜(柳青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她强烈 要求每天由她来作饭)。 柳青真不知怎么办好,她想再次的出走,可她又舍不得就这样离开苏俊。柳青 忍耐着,她最后找到了苏俊的公司,她哀求他们让苏俊尽快和她联系,她留下了李 之仪的住宅电话。 终于在一天中午,她接到了苏俊的越洋电话,他在日本的横滨,他问她有什么 急事。 “苏俊,你快回来吧,我受不了啦!”她劈头一句吓人的话。 “没有这么夸张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吧!”他赶紧问。 “这样说吧,你要想还爱我,就快回来,否则,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凄 然的说完,就接着嘤嘤地哭了起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 “好吧,我尽量想办法。” 她先收线了。 远在日本的苏俊很矛盾,他既想回家,那样势必影响自己的工作,可是他又确 实太爱柳青了,他不想盲从爱情,但是他相信柳青一定是真的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这也许是船员爱情的特点,往往有太多的事情没有理由,只因为你不在身边,很多 事情不能解决,所以在这个意义上他能理解柳青;可是这样无原无故的离船上岸, 当然不好向公司交代,他在爱情和事业之间犹豫着。 一个星期之后,苏俊从日本赶了回来,虽然他很生气,但当他站在柳青的面前 时,他依旧显出了一个阳光般的微笑,“你这个美丽的魔鬼,你不是好好的吗?” “为什么要骗我,你这个小妖精!”他仍然想取悦于她。 “没有,我没有骗你,假如你不回来,我真的怕自己一个人受不了,我总有一 种感觉,怕失去你,特别是你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激动着说了一大通的话。 他们一起向李之仪和伊扬告别,而他们俩高兴的送走了柳青和苏俊,因为这片 天地又只属于他们了。 在柳青的强烈要求下,苏俊办了停薪留职。他去公司的时候,他不敢看领导们 异样的眼光,他们的不理解,苏俊只有含糊其词解释着。作为一名海员,出航是他 的工作,他热爱着自己的这份职业,更何况他的事业正蒸蒸日上,可是柳青是她今 生的爱情,他不能放弃自己的最爱。在爱情和事业的冲突下,他放弃了自己而选择 了爱人。因为他长久以来的追寻,多年的等待,就是找一个自己喜爱的女孩,他知 道这种选择也许是错误的,但是他绝对不会后悔,为了爱做一些牺牲,他认为那是 值得的。 可是他感觉好象总一些什么,在阻扰着他们的同行,他从她隐藏着淡淡忧伤的 眼神里,从她许多欲言又止的动作中,还有从近两次的古怪事件中,似乎看到了一 点什么不祥的预兆,可到底是什么,他一点也不明了,因为她没有说过什么,他一 直在等待着,希望她能告诉他一点什么,更希望他们俩能消除这层隐藏的障碍,这 也是他停职的原因之一。 苏俊于是自己照顾那个花店,因为它曾经辉煌过。 可是过了一个季度之后,他一核算,不但没有赚钱,反而把本钱给耗费了不少。 这样的处境让柳青很压抑,毕竟是因为她,苏俊才失去原来的工作。同时这种局面 让苏俊也感到很茫然无措,他望着眼前的一切,第一次无名的烦躁了起来,第一次 对柳青发了一通脾气,只是因为她的下的面条太淡了,其实只要起身加一点就可以 了,但是他却一直没有那样做,反而是在那儿不停的高声罗嗦着,恼怒着,莫名的 宣泄着,他发火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柳青一直没有说出苏俊想寻找答案的问题 ——那些古怪和疑惑。 晏殊的出现给苏俊带来了新的活力,他们在一起商量着什么,说到高兴的时候, 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只不过让柳青感觉那同样表情却带着不同内涵,苏俊 是缘于对朋友的赤诚、对走出困境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而晏殊呢,似乎怎么看 都有一点阴森森的狡诈,或者说是显示了一种恶毒的阴谋。 一连半个月,苏俊基本上是早出晚归,每次进出都是行色匆匆,回来之后,总 是那样的疲惫,几乎是一倒在床上就马上入梦了,就连和柳青亲热都没有了,更不 必说和柳青聊上点什么。柳青感到他仿佛迷失到什么里面去了,而且这肯定是因为 晏殊的缘故,她心里又深深担心着。 终于有一天晚上,她等到苏俊一回来,就赶紧问:“你这些时在忙什么呀,看 你瘦得!”她心疼的抚摩着他的脸庞。 “是呀,这一些时太忙了,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他看上去很疲劳,但他的 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强烈兴奋的神采,那是一种近乎狂热执着的希望,那是经过辛勤 煎熬之后等待收获的急切。 “有什么好事,你竟然不告诉我。”柳青故意的恼着。 “没有,再过几天好吗?我到时再给你一份惊喜。”苏俊说完就倒了下去,一 会儿就响起了急促而短快的鼾声。 柳青要的答案没有找到,她只有更忧虑的担忧着,就在这种情况下,终于有一 天事情发生了。 柳青永远都记得那天的情形。苏俊回来得很早,他在门外按响了门铃,柳青打 开门,看到的是一张神情落魄的脸,没有任何的表情,完全的呆木了,那是一张经 受严重打击的脸。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苏俊的忧伤,但那天她看到了,第一次也是最 后一次。 柳青拥着木然呆立的苏俊,给他最热烈的亲吻,可是他双唇冰冷,她给他最温 暖的拥抱,却没有看见他有任何的反应,她拖着他进了门,而他也象一个木偶似的 移动着双脚。 她知道一定是晏殊又做了什么,她找到了晏殊,也就知道了事情的结果。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苏俊这一些日子以来,总和晏殊这样的流氓在一起, 终于被他给拖下了水,苏俊迷恋上了赌博,他以为在那里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他 又一次走进了晏殊的圈套,在晏殊的不断侵蚀下,他欠下了大量的高利贷,最后一 次当他把十万元全部输掉的时候,他意识到他自己完了。也许就是这样的,赌徒在 他失去所有赌资的时候,他才能意识到自己错了,但只要他手上还有一分钱,他都 想象着能够翻本,因为他们抵制不了赌桌上那大把大把钞票的诱惑,他们抵制不了 内心急切的奢望。 冬天,风把树吹得只剩下光秃的枝桠,但它还在拼命的刮着,仿佛要把最后的 一点树皮都要剥夺掉,柳青感到好冷,透心的寒冷夹杂在漫天的风雨中,铺天盖地 的包围着,她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以躲藏。 回到家里,苏俊还在床上沉睡着,没有了往日的活力,看见他变成这个样子, 柳青感到一种彻底的失望,对自己对爱情已经不再抱有任何美好的愿望,她想,就 算有,也只有等来生了。 她抬起头,朝窗外看去,那一片冬日的景象。细细的微风拂过梧桐,树上有一 片叶子摇摇欲坠,直到它慢慢地飘落,最后落到了地上,随着风儿不时的卷了卷, 那是一片还很小的叶子,可为什么就离开了树的怀抱呢,柳青这样的想着。 一阵萧索的风又紧随而来,叶子像轮子一样轱辘辘转到了不远的水洼里,贴着 水面,沾满了污水,像无根的船儿飘在水的中央,渐渐的被风吹得更远、更远。 柳青痴痴地望着那片叶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是残酷的北风提前结束了它的 生命。她好可怜它,可是这叶子终归是要离去,风带走了它,尽管它不愿意,可它 最终只能无奈的所风而去。她赶上前去,走近水洼,拈起叶子把它放回树下,心里 泛起不可言说的惆怅,是对那片树叶还是对自己,她说不清楚。 柳青翻出一张很久以前的相片,灿烂的笑容,天真的样子,那是她的花季,记 得那时她快乐无忧,生活充满了美妙,就连上学都一样没有烦恼,只可惜,她过早 的成熟了,她早恋了,她坠落了,也许真的应了那句话‘乐极生悲’,从那一刻起, 不幸就接连而来,再也没有停止过,一直延续到现在,拿着这张相片,她陷入了沉 思,她好想能重回到从前,回到那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光,。如果可以,她愿意以一 粒种子的形式重新生长一次。她好想重新选择一次,重新拥有一次生长的过程,可 是生活是现实的,现实是残忍的,她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她已经走到了今天这 一步,永远都不可能回去,自己犯的错,只有自己承担,自己酿出的苦果,只有自 己来品尝,她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她的脑海里交替着出现两个人的影子,一个是今生最爱的苏俊,一个是今生最 恨的晏殊,她爱苏俊胜过爱自己,她多么想能够和苏俊好好的在一起过一生,可以 现在不行了,因为晏殊这条恶狼的骚扰,正是因为如此,她所以更恨晏殊,她恨他 引诱了自己的纯真,她恨他毁了自己美好的青春,她更恨他如今又断送了自己的爱 情和将来,断送了苏俊的青春和人生,虽然别人不能知道,但是柳青是清楚的,晏 殊从一开始就彻底了了解了苏俊,知道他的喜好,于是就钻着空子进入到柳青和苏 俊的生活空间来,只为能继续霸占自己,虽然晏殊的目的没有达到,但是却毁掉了 苏俊,也毁掉了柳青的一切。 时到今天,她不再胆小如鼠,不再奢求恶人的怜悯,也不再软弱的忍耐,不再 热衷希望别人的施舍和给予。也许软弱的人,依赖欲于迁就的人只有在绝路上才能 奋起,被狼群追得没有后路的柳青,只有现在才想起反抗。她抛开了所有的顾虑, 终于有了一种完全的觉醒,因为她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了家,没有了爱,就连自己 也不是完整全面的,所以她目光坚定地思考了整个过程的每一步细节,她神情镇定 的准备和实施了一切,对于今生最爱的人,她给他安排好了照顾,相信不久他就可 以恢复,仍然可以重回原来的岗位,继续原来没有完成的志愿。而对于晏殊,她想 只有送他去一个他早就该去的地方,这一片天空才能得以安宁,自己才能得以安宁。 正象当初柳青警告过晏殊的那样,‘谁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她想好了一个结局,关于他们三个人的结局。 两天之后,在这个城市的一个酒店的房间里,人们发现了晏殊的尸体,全身赤 裸着,他那代表男人的器官竟不翼而飞,只留给人们一片肮脏的血迹。从此他们的 事情就在这样的城市里传开了,晏殊的一切就象他那丑恶的行为一样被人们唾骂着。 而她的哀怨,她的美丽,永远成了一曲绝唱。她和她的故事也像一个美丽的泡影, 消逝地无影无踪。 狼只有在显形后才露出本来的面目,就象电视剧《西游记》里那么多的妖怪, 总是在孙悟空的棒下被打出原形,竟都是那样的丑陋。晏殊那副死相除了恐怖之外, 还有一点就是无比的肮脏,因为他的本质就是这样的。 十年后,鬓发早衰的苏俊重来到这里,一切依旧,如她走的时候。风中的街道 还是那样的寂静,那间小屋还在那儿存在着。蒙蒙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而美 丽的身影,而现在的他却如此地孤单、彷徨。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 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语,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 :明月夜,短松冈。 苏俊想起了宋朝的苏轼和他的这首著名的悼亡词,体会着他同样的哀思。他还 想起柳青当年撕下的那片书页,那上面正是写着这首词。十年啦,生死两地,杳无 音讯,可这份思恋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淡忘,如今再细细的思量,更有一番苦 痛在心头。站在这当年她离去的地方,茫茫大地,却没有一个她可以安身之所,只 留下这一片凄凉的景象还依旧。纵使此时再见,那也只是良晨好景虚设,彼此再也 不是从前的那样美丽了。 一阵风吹过,萧索的落叶飘落在他的身上。 一群可爱的小孩子唧唧喳喳的跑了过来,他们围着苏俊,嬉戏着。他发现里面 有一个特别的女孩,很象柳青的模样,高挑的个头,娇好的面容,那鼻子、那眼睛, 还有那薄薄的嘴唇,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复制出来的一样,只是一个是成熟的,一个 是雏形的。 他心里闪过一丝冲动,想拉住那个女孩问一些什么。可他的手伸出去后就僵在 半空中。 ‘何必呢,留一点奢望给自己去想象吧,当希望破灭的时候,就是最痛苦的时 候’假如她还在这个世界上,只要她能过得好,也就是他最真的愿望,爱一个人为 什么非要厮守在一起呢,她离开自己肯定有她充足的理由,她能幸福,他也就觉得 幸福了。 苏俊想到这里,心情也开朗了,仿佛又找回多年以前那样的快乐。 天空似乎明朗了很多,路边的小草不知什么时候从湿土里冒出了嫩芽。 “又是一个美丽的春天”苏俊说着。 后记:海员做为一种职业在现实生活中真实地存在着,因为祖国的需要,因为 社会的需要,人们自愿或者不自愿的走上了这样的一条道路,他们的生活、他们的 爱情也许不会有太多的人了解,他们爱人的感受,他们家庭的困苦,更就不会有人 知道,我曾经是一名船员,所以深切的体会过,在长久的等待爱的日子里,那份孤 独和期盼;在走近爱的时候,那份惶恐,那份担忧,无时不在的煎熬着,因为工作 和爱情在他们的身上冲突着,没有了花前月下,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爱情在时间 和空间的空白区域里显得单薄,爱情在没有依靠和呵护的培育下渐渐乏力的枯萎。 我想每个船员对于爱情这个话题,都会有自己不同常人的甜酸苦辣,也都会带着浓 烈的职业气息,他们每个人的爱情历程也都会很值得关心他们的人去思考和回味的。 何况作为一个平凡的船员,对于爱情和事业,更是有着与一般人不同的感受,在很 多的时候,他们两者是有着矛盾的,很多的船员的女友会说这样的话:要我就不要 上船。在这样选择面前,很多的人固然选择了自己的饭碗,也有人选择了爱情,虽 然我们不提倡这样,也不愿看见这样艰难的抉择,但事实上这样的事情是存在的。 我写苏俊的憨厚、诚实是因为人是以平庸者居多,谁能料定前面的事呢,谁能看透 别人的心呢,他相信朋友,因为他只看见朋友真挚的一面,他相信爱情,是因为他 太想得到真爱,从而他选择爱情、相信友情,最终他放弃了大有前途的事业,最后 在经营花店的失败中沉落下去,在赌场上输掉了所有,反过来也是他平庸、粗俗的 写照。而写柳青的软弱、迁就,也是因为很多妇女有着这样的共性,她们总是希望 将就,总是期望一切会变好的,孰料狼是没有善良的,孰料现实有时是很残酷的。 至于晏殊这条色狼的可恶形象,也许是如今社会上日渐嚣张的流氓和铜臭的缩影, 也是我所不齿的。 这一切平凡都是我心中想描述的初衷,也是我思索了很久的情结。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