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山上的风很凉爽,可在风中呆久了变得有点冷。 我坐在汽车发动机上,望着头顶的一朵乌云。要下雨了,全城被朦朦烟雾所笼 罩,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这里是离城最近的一座山,山上有庙,据说庙还很灵。 刘卫红和陈姨要去庙里烧香许愿,我不去,我宁可去找街边的老和尚。 过几天就要回老家,和艳艳成家后回去过两次,父母也来过几天,我虽说是家 里三代单传的独苗,他们还是不肯和我同住,说是大城市人口多人情少。母亲盼孙 子是有日子的了,每次电话都要问艳艳有了没有,连我和艳艳都怀疑我们当中有人 没生育能力,当然我知道我是没问题的。 “过几天我回老家,可能去一个星期。”回去的路上,我觉得有必要说一说。 刘卫红问道:“你和艳艳一起去?”她低头望熟睡的儿子,“你打算和你家人讲明 明的事吗?”问题就在这里了。 “迟早都得说的。”我叹了口气,“我已年过三十,也该有后了。就怕我妈一 知道,没两天全镇人的都知道。”刘卫红神色黯然地望出窗外。 陈姨说:“怕什么,你妈想抱孙子肯定不乱说,反正你家那个也不常回去。是 不是?”也对,我说::“我把儿子的照片带去给他们看,可能她连夜都想来看孙 子,那可麻烦了。”陈姨又说: “好呵!来和我们一起住,也没人知道。”刘卫红说:“人家是有媳妇的,来 了不骂我勾引她儿子才怪。” “不会的,”陈姨很有把握地说,“老太太见过旧社会的人,那时男人几个老 婆的多的是,你还给她生了孙子呢!想你还来不急,要在旧社会,一定把你接回去, 做大的也不一定。”越说越不象话了,我不再听她们胡说。 回家吃饭时,刘卫红面带难色地说:“有件事我早想和你说了,一直开不了口。” 我接过陈姨递来的饭,“什么事这么难开口,喂!你不是逼我离婚吧?”我夹块肉 放入口中,她说:“你想哪去了,我是想把我女儿接来。”我口中的肉滑落出来。 “你不是疯了吧!你最好把你前夫也接来。”我把碗筷都摔桌上,她哭着跑进 房去。儿子又来做帮凶,越哭越凄惨,我拎起他放腿上,对陈姨说:“倒杯酒给我!” 陈姨倒来啤酒,我说: “要茅台!”她又去倒来。 儿子哭累了,睁大眼看我喝酒。我说:“我现在杂七杂八的事多得要命,还来 给我添乱,这样下去就散伙。大不了老子把儿子拿回去养,老婆也不一定和我离婚。” “你也做,两头跑,还要去找钱养两个家,又提心掉胆的怕这怕那。”陈姨见 我稍平静,坐到我身边来,我喝酒生闷气不答。她又说:“也不怪阿红的,她女儿 的那个爹跑了,女儿现在跟她弟,有上顿没下顿的,连书也没读上。” “我没少给她钱,她拿去干麻了?”我更加恼怒。陈姨说:“每月都寄了,可 她弟也是个赌鬼,多少钱都不够他耍,孩子就受罪了,唉!苦命的孩子。” 我说不出话来,他妈的,我捐那么多钱让苦孩子有书读,眼皮底下却有个失学 的,如何是好? 拼命往口中灌酒。陈姨说:“你先别急,要不我带孩子出去住,你眼不见心不 烦,好吗?”我听话叫了起来:“孩子要来啦?” 陈姨慌了,抱过在我怀里睡着的儿子,放进房去,才出来支支吾吾地说:“阿 <<阿红已经叫她弟动身了,明天就到了。” “人都来了还问我干什么?我<<。”我火冒三丈,把酒杯、洒瓶摔得粉碎。 手机响声打断我发怒,我吼道:“我不在!”却听见艳艳的声音。 “你撞上鬼了,这么大的火气,又和谁吵架?” 我酒都快醒过来,擦了把汗说:“你老不在家,我没事就生气,还想杀人呢!” 她笑道:“再忍几天吧!我要回去检查小宝贝是不是雄风再起?”我说:“你回来 也没办法检查了,我过两天就回老家。”耐心地把事情和她讲了一下。 “太好了,”艳艳却很开心。“我正想带我妈去看你爸妈呢!你先走,我跟后 就到。” 放下手机,火气已不见踪影,不接受这现实也不行了,做个便宜老子吧!抽了 支烟,敲房门说:“你出来,我有话说。” 刘卫红小声啼哭,低着头出来。我说:“我没权利拆散你母女,可你要和我商 量的,我有个心理准备也好,算了,多个小孩而已,至少目前还养得起,将来怎么 样再说吧!” “不关你的事的,我<< ”她又大哭。我烦了:“别哭了好不好?反正我除了钱什么也不能给你,你想 得开就过下去。” 我有每天买报纸的习惯,有这种习惯的人一定还不少。“早一轩”每个分店附 近都有卖报亭,这也方便了我。在总店办公室看了一会旧账,想出去买报纸。李启 明已拿着一堆报纸进来,全是我每天必看的。我不喜他拍这马屁,剥夺了我买报的 乐趣。 我没看报,问起那晚给王一州灌醉的事。李启明察觉到我脸色不对,紧张地说: “我<<我想帮你喝,你<<你不让,后来,后来,你还<<还是不让。” “什么后来后来的,我是说我醉了,为什么让他们带我走?”我有点没事找事。 李启明说: “是<<是王总说的,叫他保镖抱你上车去。”我骂道:“你他妈的,你不会叫 阿胜他们抢我回来吗?老子要是女的,被他们强奸了怎么办,而且男的也能强奸的。” 我发现我横蛮得可笑,忍不住大笑。李启明也赔笑几声,我停他也停。他说: “我<<我去‘樱花’店了,文哥,你<<你慢慢看。” 按习惯分好报纸,哪张先看哪张后看。这段时间不骂火轮功了,骂李登辉,和 台湾有点剑拔驽张的味道。翻了几张报纸想看军队有什么动静,好不容易才找到一 篇字很少的报导,说是解放军在搞导弹试射,导弹横穿台湾岛。不过瘾,想找进一 步的报导。 “不好了!文哥,出事了。”李启明失声惊叫的闯进来。我说:“打台湾啦, 还是台湾打过来啦?”他急得跺脚,“不是的!不是的!有个女工出了好多血,她 那个<<。” “笨蛋!人家来例假,可能多来了点,会自己好的。”这小子管一帮女人又没 结婚,怨不得他大惊小怪,我继续看报。他还在说:“这,这<<也来得也太多了, 裤子都湿透,叫她去医院她不去,说是换条裤了,可<<可又湿透。”我扔下报纸, 叫方姐一起去樱花店。 女工躺在酒吧的几张椅子上,面如白纸,下身尽红。我也慌了,对李启明说: “还看什么?快去拿张桌布放车子后坐上。”到医院就进急救室。 女工很面熟,我问李启明是谁?他说叫阿宁,我想起来了,是和胖阿正打得火 热的那个,不定是这王八蛋干的好事。我气急败坏地给老曾打电话,他先是沉默, 完了大叫:“我把这狗日的头拧下来。”我忙说:“你别乱来,还没肯定。” 医生从急救室出来了,我迎了上去。 “你们男人就知道一时爽快,不管女人死活。”医生指我鼻子说,“不想要孩 子就到医院来,都去什么地方啦?看你这打扮,不象缺钱的呀!命是捡回来了,以 后还能不能生就难说。”她以为我是罪魁祸首,我也不想辩解,知道没事反而高兴。 李启明嚷道:“你凶什么,他是我们老板,又不关他的事。” 老曾来了。怒气冲冲地扯着阿正的耳朵,拉到我面前说:“全招了,是这狗日 干的,小马不拉我,我把他阉了。”说着又是一耳光,打得阿正的墨镜飞出好远, 阿正右眼有团乌黑,看样子在车行已被打过。 “别打了,到这地步打有什么用。”我知道老曾是做戏给我看。他和阿正、阿 胜的父亲是把兄弟,这哥俩的父亲在一次爆破事故中死掉,十来岁就是老曾供养, 老曾才象他们父亲,事事都护着。 我又说:“以后有事要找人商量一下,你看你带她到什么地方去做手术?差点 出人命。”阿正哭丧着脸蹲下,“我不知道,就<<就两回。她说不和我好了,嫌我 是外地来的。”老曾也望我,“这小子看来真的不懂,我问他,也是这么说。” “领导。”方姐把我拉到一边,轻声说,“阿宁醒了,她说和胖子以前就有了, 是<<是小日本<<,她怕丢脸<<”我气得把手中的烟搓成一团。方姐又说:“这医药 费<<<<”我睁大眼看她,“还不至于那么绝情吧?” 阿正见方姐要去交费抢着去,我对老曾说;“带那笨蛋回去,搞清楚了,不关 他的事,不过你别和他讲,那样他更难受。”老曾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叹着气去把 阿正拖走。我叫来李启明骂到他哭才离开医院。 出这种事,是不是因为我造什么孽引起的?心里窝囊得很,能怪谁呢?怪王一 州?还是怪我们的女人贱?如果不是日本人干的,可能我会觉得很正常。 已近中午,刘卫红的女儿快到了,想想不如好人做到底,开车上火车站。 刘卫红和陈姨抱着儿子出现了。有个瘦高的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走向她们,刘 卫红把儿子给陈姨,抱住女孩哭,她们擦眼泪我才过去。 儿子扑在陈姨身上,最先发现我,口里“爹 爹爹 ”的叫。刘卫红意外地说:“你怎么也来了!” “走吧,车在那边。”我从陈姨手中抱过儿子。那个瘦高男人问:“是<<是姐 夫吧?我>>我是卫国。”我朝他笑笑,他又拉过女孩说:“快<<快叫,我<<我和你 说的,叫爹。”女孩挺高,不象刚满八岁,脸上的泪痕没擦干净,怯生生地叫了声: “叔叔好!”看来不听她舅舅的,我也乐意这样叫。 女孩穿着旧衣服,虽不破却散发股臭气,不单是她,刘卫国也一样。我上车先 打开香水开关,才起动。 刘卫国在车里东摸摸西看看,艳艳要知道有这么脏的人在她车上乱动,可能连 车也不愿要了。 “我坐过桑<<桑塔纳,没<<没这车好。”他大概是真的结巴,“姐<<姐夫,是 你<<你的车吗?”我只是笑着点头。 “你姐夫还有一部呢!”陈姨得意地说。女孩说:“叔叔,你是大款吗?我们 老师讲大款才有车。”他妈的,怎么现在的老师专和孩子讲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我 没答她的话,问道:“你叫什么?”刘卫红没和我讲过。 “我叫彩霞,”这女孩有心计,没和我说姓。刘卫红说:“她那老子就会起这 种别人用腻的名,你帮她改一个。”我说:“我起名的水平也好不到哪去,连文明 的名字我还琢磨着改不改。” 王一州的随行人员不少,除陶洁外,还有秘书、保镖、三个电视台的记者以及 青年基金会的一个工作人员。飞机头等舱就我们几人,不禁为家乡的旅游业着急。 “你衣锦还乡,一定大受欢迎。”王一州的座位和我隔走道。我说:“我当年 是打校长才出来的,他们不抓我坐牢就万幸了。” 省电视台的杨主持问:“文先生以前和路向东是老同学?”我说:“可以算青 梅竹马,两小无猜了,他要是祝英台,我非他不娶。” “路向东那一脸大胡子,还祝英台,做梁山伯也嫌丑。”挨王一州坐的陶洁笑 得象个小女孩。和她相熟后,也不觉有什么特别,看来高傲也是女人妆扮之一。 王一州装摸作样地长叹,“唉!他遇害那天我要在场,可能还有救,医院都这 样,怕花大钱救不活,病人家属不认帐,我看他不象短命人的。”这家伙搞这种奇 谈怪论也不怕惹恼医院?一定是陶洁出的鬼主意,杨主持也很认真地在本子上写。 我不愿看他的肉麻表演,说:“现在马后炮有什么用?不该死的总是先死的, 该死的命肯定长。 象我这样的人,今天如果飞机失事,唯一幸存的肯定是我。”陶洁嚷道:“臭 嘴!想吓死我呀? 我最怕坐飞机了。”我笑道:“有什么怕的,你就算死了也一定很美。” 大伙都发笑,陶洁打我一下,今天她穿一套紧身套裙,该大的大,该小的小, 非常性感,令人想入非非。 “到那学校去用走山路吗?”王一州和青基会的张老师聊了起来,张老师也不 大清楚。 我问了详细地址,正好那地方我去搞过计划生育,不通车的,有一小时左右的 山路。山区的小学不同一般,往往每个小学在各村屯有好几个教学点,我们去参加 落成点礼的地方只是一个教学点,不是一所小学。 “怕什么山路,你们有保镖背,我们就苦了,陶洁,你背我怎么样?”我逗陶 洁。她骂道: “不害骚,你背我还差不多,有脸叫女人背。”我说;“我们去的地方是少数 民族地区,都兴女背男,叫做‘老婆背老公得吃也轻松’。” “你父母身体还结实吗?”王一州和我拉起家常。我说:“我到现在还打不过 我爸,我妈就别说了,端液化气罐上五楼不用歇的。”陶洁又骂道:“不孝之子, 好意思让老妈端液化气,还有脸说。” 一小时多一点,到了我家乡的省城。机场外有两幅大红标语,我看过脸也泛红。 一幅写:“欢迎王一州董事长,”另一幅写:“到我县参观。”我们县号称文化名 城,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如此丢人的杰作。 “哇!老文,你家乡的标语也是不同凡响呵!”王一州叫道。一群人笑得打跌。 我厚起脸皮说:“这是幽默,太深奥怕日本朋友看不懂。” 来迎接的梁县长我不认识,教育局长却是我的老冤家,和我打过架的校长何有 为,他不但升了官还吃得膘肥体壮。 “真的是文老师。”何有为热情得有点过,拥抱后向梁县长介绍我,“梁县长, 这是我们中学的文老师,他现在也发了。”我说:“何校长,你发了才对,再打架 我不是你对手,你成重量级的了。”他大笑,“都快十年的事了,还记得,你为我 们做了件大好事呵!”我说:“不关我事,我是趁机骗王总的机票,回来探亲的。” 记者们开始忙碌,县里也带来摄像机,我想躲也躲不过。 机场到县城有两百多公里,坐在崭新的子弹头面包车里,王一州指着那部走在 前面的卡迪拉克,在我耳边说:“你们县这么富,看来,建小学那村也穷不到哪去, 你小子有私心。”刚才梁县长叫他同坐,他不干。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就说: “到了你自己看。” 虽是高速公路,也要三个多小时,在昏昏欲睡中进入县城唯一的一家星级宾馆。 我对王一州说:“你们有人接待了,我成了多余的。我回家,明天再来。” “这怎么行?人是你带来的,你不能扔下不管呀!”去和梁县长他们告辞,何 有为不放我走。梁县长笑道:“文老师归心似箭,是可以理解的麻!他带人回来已 经完成任务了。让人家回去吧!好好孝敬父母,也转达我们对老人家的问候。来! 握个手 ,我叫司机送你。”我说我坐三轮车。 每次返乡总有说不出的兴奋,想马上见到父母是一回事,主要是我不喜与此类 官腔十足的人打交道。以前向东回来,县里领导请他吃饭,他叫上我一起,我去过 一次就再也不愿去了。 一个白丁和官员们吃饭不是件开心的事,尤其我们县里的官,级别虽然没孙副 市长和盘新华那么高,架子却比他们更甚。 三轮车是家乡特有的交通工具,坐在上面可以慢慢欣赏路上的景色,我们称之 为“三马”。上次回来,艳艳坐“三马”坐上了瘾,连两分钟的路她也要坐。尽管 讨厌县里当官的,也不得不承认,每次返乡,县里的面貌都有所改观。 我家在距县城十几公里的一个小镇,镇里人大多是古代或近代逃难到这里的外 省人后裔,我祖父是从福建逃抓壮丁到这里的,谁想还是逃不过日本鬼子的屠刀, 客死他乡。那年我父亲才五岁,这里成了父亲的家乡,也成了我的家乡,虽然我不 是很爱它,可家乡毕竟是家乡,感情还是有的,至少我的父母在这里。 我家是一幢象火柴盒堆起的四层小楼,五年前建的。母亲坐在门外,不时向路 口张望。我坐的“三马”车一到,她就站起来,身体还是那么健硕。 “艳艳呢?不是说她和她妈妈也来吗?”母亲奇怪就我一个人。我说:“有了 媳妇媳妇忘了儿,她们说明天到。”母亲边帮我提行礼边说:“害得你爸一早起来 做菜,知道就你一人,也不用那么紧张。” 父亲还在厨房里忙碌。我说:“老爷子还敢做菜,这次没把味精当盐放吧?” 他转头看我一眼说:“你的‘早一轩’要是没人,我给你做厨师,一个月一千块。” 我大笑,抓起块油炸排骨放入口中,母亲在背上打了一掌,“洗澡去,讨老婆了, 还不讲卫生。” 家里有母亲给我和艳艳布置的新房,我们的婚纱照挂在床头上,墙上还贴有好 几个双喜字。 母亲因为我们不办婚礼,大大生气了一阵,她是想让房里象办过婚礼一样。 洗完澡,楼下有外人的声音,谁消息这么灵通?在镇上,一起读书和我玩得好 的除了向东,还有个叫陆小兵,听说当镇长了。 “大镇长,来我家体察民情呀?”果然是了陆小兵。他说:“我来混饭吃的, 连老婆孩子都带来了。”她老婆也和我打招呼,对他女儿说:“快叫大伯。” 陆小兵在我们三个中最小,结婚却最早,女儿都八九岁了。母亲摸她女儿的头 说:“人家小兵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呢?自己还象个孩子。”我不禁想起儿子的 照片,是否给她看呢? “阿革现在可不得了。”饭桌上,陆小兵和母亲吹牛,“县里的领导都想讨好 他,刚才县长秘书打电话给我说,县长请他吃饭、住宾馆,他都不赏脸。”母亲惊 奇地看我,“有这事? 你耍什么臭脾气。喂!你几时认识县长的?”在她眼里县长就是领袖。 陆小兵又抢着说:“阿姨你不知道呵?阿革是带人回来建希望小学的,用向东 的名字命名。” 母亲说:“真是这样呀?还以为开玩笑呢!”母亲突然哭起来,“高高大大的 人,说没就没了。 昨天我见他妈,一见我就哭得不成样了。唉!记得那年我们住在五楼,液化气 都是他来搬的,你们几个他最懂事,可怎么就<<。” 提起向东,大家都沉默。父亲说:“阿革妈,你去厨房看汤好了没有。”母亲 才抹泪。这时陆小兵的女儿在外边叫:“快来看呀!大伯上电视了。”几个人都出 去。只剩我和父亲,我说: “没办法想躲也躲不急。”父亲笑而不答。 父子俩干了几杯,父亲停下筷,“钱够吗?家里还有一点,我们也用不着。” 陆小兵进来听到这话,说:“文伯,哪用得着你的钱,阿革带回来的人,是亿万富 翁呢!一扔就是几百万!” 父亲说:“难怪县长要请他吃饭。”也坐回餐桌。 “你躲什么躲?”母亲已看完电视,坐回餐桌。“样子挺好的,又不是丑八怪。 平时厚脸皮,关键时候就忸忸怩怩的。对了,那个胖子是你以前的校长,是不是他 难为你了?”我笑道: “我现在让他叫我一声爹他都乐意。” 陆小兵的老婆说:“你身边那女的好漂亮呵!那套衣服起码要三两千。”母亲 说:“妖里妖气的,有什么好看,等明天我家艳艳回来,那才叫漂亮。”陆小兵问: “怎么阿革舍得一个人走,是不是带别的女人回来了,怕嫂子知道?”这小子明知 道我父母对我这方面最不放心,还来点火。 父母果然疑惑地望我,我说:“那是我朋友的女人,明天他们还要来我们家坐 坐。”和陆小兵喝了一会,总觉他越来越象那位梁县长,提不起酒兴,草草收场。 他出门时说;“带我去认识亿万富翁好不好?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人物。”我说: “行!你要高兴,明天请他去你家作客,我还省餐饭。” 父亲早已摆好象棋,和他下了两盘各有胜负,我也意外,他又不象是有意让我。 上次回来,他让我一只马我还不是对手。看来和徐老头争斗了这段时间,棋艺真的 进步了。 “你一定经常下,有进步。不是开好几家分店了吗?还有时间下棋,生意又黄 啦?”父亲也奇怪,他下棋在县里都有名。琢磨着讲不讲儿子的事呢? “不是的,生意很好,请了个经理还不错,管理得井井有条,我正考虑回去后 准备开第五家分店。平时也闲,下棋自然少不了。”我解释道。父亲摇头说:“不 对,我怎么觉得你象有事不好开口。” 知子莫如父,我不再犹豫了。我望了一下靠在沙发上打盹的母亲,从口袋里拿 出儿子的照片,有儿子单独一人的,有我抱他的,刘卫红还别有用心地放了几张她 抱儿子的。 “有点你小时候的模样,他母亲是做什么的?你不是迷上她吧?”父亲找来老 花镜一张张认真看。我点上烟说:“纯属意外,是个护士,在认识艳艳以前,孩子 出世几个月我才知道。 唉!见她们母子过得苦,我只好认了。” “这么大的事也不叫我,”母亲醒了,“你们父子俩想瞒我是不是?”她从父 亲手里抢过照片,看得兴高采烈。“带回来,带回来,你不要我们要。”我慌了, 忙说:“你想我离婚呀?一回来,没两天全镇人民都知道我有个私生子,搞不好小 兵还来收计生罚款呢!” 父亲叹着气摇头,拿水烟筒点燃,抽的声音很大。 “就这样偷偷摸摸也不是办法呀?”母亲的焦急地要找个说法。我说:“没办 法的,这小子命中注定是偷摸摸。”母亲抹起泪来,“真可怜,好好个孙子又不能 认。”我说:“你先可怜你儿子吧!这孩子他妈,另有一个八岁大的女儿,也归我 养。我那边住着岳母不说,还常来个烦人的岳父。我现在是两头受罪,你说该不该 可怜。” “你活该!”母亲擦净泪水,骂道:“谁让你风流成性,自讨苦吃。我才不可 怜你,我可怜艳艳,嫁你这个负心鬼。”我理亏,不敢说话了,又接上支烟。 父亲放下水烟筒说:“少说点没有用的话,偷偷摸摸也要算计算计,他都三十 出头了,你骂他有什么用?”母亲说:“以前在家多好,还操心他讨不到老婆呢, 出去就学坏,给你讨两个来! 你说气不气人?我不管!既然孩子都生出来了我就要去认,你不去我一个人去。” 父亲也拿她没法,又燃起水烟筒。我说:“你想去也行,艳艳明天回来你别说 漏嘴,和街坊也不能说的。”母亲总爱找人分享快乐,这一条我猜她肯定办不到, 唯一的办法是不能让岳母和艳艳在家太久。 “谁呀?”有人敲门,母亲起身去开,我也跟在后面。 艳艳笑盈盈地站在门外,夜色也挡不住她的光彩照人,母亲说的没错,见到她 才知道什么是漂亮。她扑了过来,我想闪,她是扑向母亲,亲昵地说:“妈!我连 夜赶回来看你的,你高不高兴?”她只顾搂着母亲撒娇,行李丢了门外一地。 “你要不要吃口奶?”我有些恼。她啐我一下,又继续和母亲亲热。岳母想去 拿行李,我说:“妈,你进去坐,留我拿。”艳艳才想起她自己的母亲,说:“妈, 这是我妈。”这是什么话呵? “亲家,你总算来了,我的眼皮都跳了好几天了。”母亲拉着岳母的手进家。 我对艳艳说; “你吃错药还是怎么的?这么晚了,电话也不打一个,坐‘三马’回来,你走 回来不更好?” 她还知道心虚,“想让你们惊喜麻,谁知道路这么黑。”我说;“惊是够惊了, 差点没给你吓死。” 母亲拉过她:“你凶什么!等下我给你一嘴巴。来!吃饭去,以后要先来电话, 不安全。” 我突然想起那些照片,往茶几上看已不见。父亲从厨房里端菜出来,艳艳献殷 勤地说:“爸,让我来吧。“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放进艳艳的睡袍里,昨晚她洗澡时我已睡着。轻轻把睡 袍剥开,里面什么也没穿,这就方便多了。我在她羊脂般的肌肤上吻了一遍,贪婪 地咬着她红宝石一样的乳头。她没醒,我更开心地享受她美妙的躲体,这几天见的 女人和她相比简直都是垃圾。我在她最敏感处拔动,象拔动琴弦,直到有潺潺流水, 润滑着我进去。进到不能进,她的大眼睛睁开了,我用嘴堵住她的双唇不让她说话。 她也渐渐进入角色,两面腿缠住我的腰,随着我的动作节奏发出响声,已分不清这 声音从何而来。 洗澡时我指着肩上的牙印笑艳艳,她也给我看乳头周围的伤痕。我说:“完了! 俩公婆都如狼似虎了。” 艳艳今天穿一身白,母亲说;“仙女就这模样。”来到县里的宾馆,门僮只顾 看她忘记开门,我只好自己动手。 电梯里的男人更无礼,专盯不该看的部位看。女人也看,可能是想在艳艳脸上 划道疤。在大城市也有人这么看过她,但不象在小地方,这么不约而同,直截了当。 “换掉白衣,再往脸上抹把灰。”出了电梯我就给艳艳下命令。她笑道:“这 里人怎么搞的,男人象色狼,女人象醋缸。” 何有为站在走廊和几个人讲话,看见我就走过来。“文老师,你来了,你的房 在这边。”他们还真把我当回事,连房也给我留着。 “你们休息一下,车子马上来接你们去参观。”何有为帮我们开房门,又望艳 艳问:“文老师,这位是<< ”诂计是王一州和陶洁不象夫妻,他不敢乱认。我说:“我老婆。”他和艳艳 握手,“是弟妹呀!” 关上房门,艳艳说:“这人真无聊,握得我手好痛。”我说:“你手痛?我心 痛呢!谁让你穿这么耀眼?有碍观瞻。” 拔通王一州的手机,还是陶洁接。“找一州呵?”他妈的,王总成一州了,但 愿她嘴不多,别把我和果子的事捅出来。我说:“就找你,见你大包小包的,想找 你借套衣服。”她咯咯笑,“你想男扮女装呀!警察找你麻烦了?”我说:“你来 了就知道。” “真麻烦,要是不合身怎办?”艳艳耍脾气地坐在床上。陶洁很快就过来,我 和她解释完,她打着嘴说:“啧!啧!怪不得,是想借我的破衣藏娇哩!”我说: “让她变成连老头也不愿看的那种。”艳艳打了我一下才和陶洁出去。 “你老婆跟得够紧的,幸好没要果子来,不然就有戏看喽!”王一州穿着睡衣 进来。他大慨给两个女人赶出来,进门就往床上躺。 我打开电视看,问王一州:“昨晚战况如何?我们县领导够热情的吧?”他跳 起来骂道:“你这叛徒,把我们卖这里就跑,县里四家班子,你一杯我一杯,老子 差点出洋相。”我笑道;“想改变形象总要付出代价的。” 两个女人回来了,王一州大肆打击,说;“换什么换,美就是美,穿麻袋也挡 不住,换这套我见也没什么区别。” 艳艳换了一套灰色的休闲服,妆也卸了,仍旧是惹眼,陶洁也说:“是呵,我 这套是最普通的了,她穿就是不一样,有些人是天生的衣架子,没办法的。”我说: “再不行,往嘴巴上画道小胡子。”他们都大笑。艳艳骂道:“你神经病,我干脆 戴面具好了。” “面具就不必了,戴付墨镜不就得了。”王一州笑够了。走出到门外,摘下保 镖的墨镜,给艳艳戴上。“凑合着用吧!小地方也买不出名牌,回去我送你几付。” “车子准备好了,王董事长,可以走了吗?”何有为带梁县长进来。我急忙给 他们让坐,梁县长四平八稳地坐下,望了艳艳一眼就不再望,墨镜的作用还真不小。 王一州说:“今天我们有什么安排?”他的随行人员也都一起进来。 何有为看梁县长,梁县长象作报告一样清清嗓,说:“今天麻,先带大家参观 化工厂和砖瓦厂; 明天呢,是糖厂和水泥厂;后天搞学校落成典礼。王董事长先熟悉一下我们县 里的环境,想投资哪方面,我们都可以最大限度地提供合作。”王一州十分惊讶, 张口结舌地看我,我也糊涂了,怎么一下子变成投资了? “梁县长。”杨主持可不把一个县长放眼里,“王先生好象不是来投资的呀? 我们也是来做向东小学的专题报导的。” 梁县长笑容可掬地说:“这个我们知道,我们是想让王董事长随便看看,也许 他对我们的某些项目感兴趣,投资多少都没关系,慢慢来吧。是不是?记者同志, 你们来自发达省份,也可以为我们县做些宣传麻。” 王一州象是不打算马上表态。叫保镖回他房里拿来雪茄,抽得四处乌烟瘴气, 艳艳和陶洁都跑出门外。 “梁县长,”王一州抽了半截雪茄,才缓缓地说,“实在抱歉,我们公司搞的 是高科技项目,投资只放在沿海地区,内地我们从不考虑。我看参观就不必了,我 和记者先生的时间都很紧,请尽快安排落成典礼,太麻烦的话典礼就不搞了,我们 去看一眼学校就走。” 青基会的张老师说:“这个由我们负责,已经有人在安排了,王先生要几时去 都行。” 王一州点头说:“那太好了,就明天吧!老文,你看怎样?我等下想去看看你 父母,我要问问,他们怎么生出这么个怪儿子来。当然,最主要还是去慰问一下向 东的母亲和家人,感谢她为国家培养出个好公朴。”他在和我们一起来的人说话, 象是忘记梁县长和何有为的存在。我见不妥,想说点什么,梁县长脸色阴沉地起身 出去,招呼也不打一个。何有为向我打眼色示意我出去。 何有为带我到另一个房, 他把包扔在沙发上, 一屁股坐下,给我递了支烟, “看你的了,文老师。很简单,叫王董事长和梁县长走一走,上上电视,草签个意 向,至于投不投资全由他。” 我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马上就换届了。”何有为在我眼前走来走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梁县长 保住了,你哪天回来也有个照应,对大家都有好处。” 原来如此,梁县长是想出风头要政绩,协议签在这,人家投不投资怪不了我, 政绩上有引资多少就行。胆子够大的,这种事也敢拿来当儿戏。我说“我只是来陪 他玩玩的,恐怕这个忙我帮不了。” “不愿帮才是真的吧?”何有为瞪我,歪着脑袋说,“我了解过,姓王的和路 向东最多不过普通朋友,会扔两百万为来为他树碑立传?搞广告效应也不必花这么 大的冤枉钱。不是你唆使他才怪!你要帮这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苦装清高?大家 都心照不宣。” 我笑道:“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这也算清高,那我还蛮清高的。”我 起身就走。何有为叫道:“你等等!你们要住免费就搬到县招待所去,希望工程可 没招待费,也没车。落成典礼县领导也去不了,我也忙,我会找人给你们带路。” 我大笑,说:“我们本就打算这样的。”他望我的眼神象以前和我打架时那样。 王一州在我房里和杨主持掰手腕,大家都围着看。 “不是吹的,”王一州嚷道,“我那年流浪到上海,就靠跟人掰手腕赌钱。这 还用问?肯定是赢多负少了,不然我早饿死在上海滩。”可能又是陶洁帮他设计的 伎俩,让记者们有花絮可写。 “县里抛弃我们了,不知道会不会饿死?”我挤进去把情况和他们讲了。王一 州又发出他标志的大笑,“陶洁,你去叫秘书处理后勤,对了,把接我们的油钱和 昨晚的饭钱加倍给他们,那是老百姓的血汗钱,我也不想让人骂。”这家伙时时不 忘演戏。 张老师说:“我也奇怪接待的规格太高了,原来是这样。”杨主持则不停地叹 息,“这么好的素材,早知道我叫上‘焦点访谈’的人,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王一州一点不在意,继续向别的人挑战,还真的没人比他手力大。直到他的秘 书进来和他讲了一通日语,他得暴跳如雷,吼声连连,秘书不停地鞠躬。 陶洁解释说:“他去租车,租不到,宾馆的已经租完,外面的居然也让人租光。 文老板,在你家乡做租车生意肯定发。”真有点匪夷所思。 “真太过份,”艳艳也叫起来,“不给车就算,还不想让人家租,简直是土霸 王。”我说:“这就叫富不和官斗,钱不敌权。”王一州冷笑道:“我就不信这邪, 老文,这里有汽车卖吗?去买部中巴。”我听得吓一跳,“你以为在日本呀?买单 车还差不多。”他不暇思索地说:“单车也行,我们就骑单车去你们镇。” 记者们来劲了,巴不得越新奇越好,都跟着起哄。艳艳说:“买什么单车,三 轮车满街都是,我不信他们能全通知到。”她对“三马车”是念念不忘,自然记得。 “不是说中午县长请吃饭吗?这么多三轮车惊天动地的,还以为是鬼子来了呢!” 母亲和岳母站在门外迎接我们。王一州卖乖地叫道:“大妈,县长不要我们了,您 要不要?”母亲笑道: “要,大妈要,小猫小狗大妈都要,别说是人呢!”王一州在我耳边说:“母 子说话都爱占人便宜。” 家里原本见宽敞的厅堂,一下变得窄小,众人象是来参观,到处都看。王一州 对一把老太师椅大感兴趣。 “这是明代的。”他一本正经地说。大家都拥到他周围,听他买弄渊博。其实, 那张椅子最多是清末的,破四旧时,母亲花两块钱买回,我懒得扫他兴。 王一州胖大的保镖直愣愣地站在门外,引来邻居的小孩观看,对他后脑上的小 辫指指点点; 他的秘书,只要一坐下就不停地打电话,接电话,从没见空闲过;艳艳和陶洁 大慨已到楼上比试衣装去了;父亲不在家,这个时间他一般都在和棋友下棋。 我在门外抽了两支烟才进去。王一州还在吹,“<<这种椅子,明代时只许官家 订做,百姓不得仿造,到了清朝,就乱套了,不过这张是真正的明代官椅。”我听 了想笑。母亲和岳母听得很认真,其余人也一样,连载我们回来的三轮车司机也听 得津津有味。 “你给多少钱,我卖给你算了。”我打断道。王一州笑道:“这是传家宝,败 家仔才卖。”我说: “好吧!等我想当败家仔再找你。时间不早了,还去不去向东家?”他夸张地 拍拍脑袋,“差点忘了正事。走,马上走。” 王一州象是来度假,打扮也象旅游者,反而他西装革履保镖象大老板。向东家 在西头我家在东头,不过也就几百米距离,大家车也不愿坐,走着去。沿途王一州 不放过卖弄的机会,讲解起老街上的建筑,这是是那个省的,那又是什么年代的, 老街上的旧旗楼不少,这家伙讲得确实有根有据,我也不得不佩服。高仕明说他在 日本拿过博士,我以前有些怀疑,看来还不假。 向东家是一间旧木楼,他母亲和妹妹一家住在一起,他父亲几年前已经去世。 进门就看见厅堂中央摆着向东和他父亲的灵位,他妹妹从里屋出来,马上又转身往 里跑。 “向梅!”我住她,“不认得我了?”她大概是让记者们的的摄像镜头给吓了。 停住脚看是我,“呵!是阿革哥,你<<你带这么多人回来呀?”她还惊魂未定。我 简单地讲明来意,和她一起进去。 “你爱人和孩子呢?”我望了下空无一人的里屋。向梅说:“都出去做事了, 我妈在楼上,我<<我叫她下来。”楼梯已传来脚步声,向东的母亲已走下来,王一 州等人也拿出一付严肃的面孔。 “是阿革呀?”向东母亲已看见我,“哟!还来了这么多客人,都请坐呀!站 着干麻?”我上前叫了声“伍老师。”她以前是我的小学班主任。又一一向她介绍 各人,介绍到艳艳时,她说: “我和你妈讲过,文革有出息不用操心的,这不媳妇也娶这么俊的。”她拉艳 艳在身边坐下,又说:“难为你们这么大老远来看我,向东走有一年多了,我以为 人家早忘了他,连我也觉得他仍在那边好好的,和以前一样。”艳艳忍不住哭起来。 王一州说:“不会的,大妈,我们都在心里念着他,我们建希望小学目的就是 让后代也记住他。 其实这些都是多余的,就算我们不这么做,他在人们心中也同样是不朽的。” 他一下变成个当官的了。向东母亲说:“谢谢你,王董事长,我的儿子我知道,他 没这么伟大,但你们这么做,给好多山区的孩子有个安全读书的地方,他九泉之下 也会感谢你们的。”她说得有些咽哽。 记者开始说话了,“想问问大妈,你对组织上处理向东同志的后事有什么看法 吗?”“你相信他真的是在酒店与人斗殴吗?”“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 我急了,“喂! 喂!各位,搞清楚,不是记者招待会的。说点别的行不行,要不就请你们离开 了。”“没事的,阿革。”向东母亲说,“我还受得了,我也有很多话想说,又不 知道和谁说。他们不问我也要讲的。”我只好打住,杨记者得意地瞪我。向梅从外 面进来在我耳边说:“小兵哥找你,叫你出去。” “我到处找你,”陆小兵站起来给我支烟,“你妈说你在这,我就来了。唉! 你们也真是的,又来打扰伍老师干麻?向东不在那几天我天天来陪,还以为你会回 来,影都不见。她顶过来了,这一闹,肯定又想不开。你们拍屁股一走,我还要来 给你们收拾。” 我先前也不想让这么多人来的,拗不过王一州,小兵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吸了几口烟我说:“你找我就为这事?”陆小兵说:“还有件事,我跟你说, 你们把县长得罪了,人家要你们办不成事。”我冷笑道:“他总不把我们驱逐出境 吧?”“比这还严重。”他大声说,“刚才县长秘书给我打电话,说是向东的死, 组织上还没有个定论,不宜以他的名字做校名,叫我通知你们。你看你们惹什么祸 来?向东人死了都不得个安宁。” 我把烟狠狠地扔在地上,又拿出一支点,“我操他妈的小人,老子咽不下这口 鸟气,大不了这钱我不捐了。”他说:“学校都盖好了,还有一处正开工,想退你 怎么退,再说这也不是你的钱,你的话人家就听?”我想了想,跑进去把希望工程 的张老师叫出来。 “我们可是有协议在先的,”我气汹汹地说,“要是不以路向东名字命名的话, 我可以去法院告你们,我不捐了。”张老师十分震惊,“这是怎么回事?没有什么 变化呀?”我把事情的原由和他讲,陆小兵也在一边添油加醋。 张老师叫道:“扯蛋!关他们县什么事?路向东能不能命名是我去调查的,他 是我们省的人,和县里有什么关系?他在这里又不是罪大恶极,凭什么不让命名。 陆镇长,你去转告你们县里,不让命名就下个文来,我和他们省里说,建学校的款 由他们自己出。文先生,我们另找个地方建向东学校你看怎样?不一定要退捐的。” 我说:“好呵!就这么办!大不了我把我父母迁去和我住。” 陆小兵心事重重地踱来踱去,等张老师走了,他说:“你怎么这么死脑筋?不 就签个名字吗? 梁县长他们要求又不高,这样的话,向东也能风光一下,不也是你的本意吗? 大家斗个两败俱伤,有什么意思?我还想沾点光,这下好啦,惹一身骚。”我听他 的话见很滑稽,大笑起来,“陆镇长,要不我看这样,我们俩到市场去打一架,就 可以证明你和我们无关了。好不好。” 他连声叹气,不再说话。 里面的一行人出来了,王一州说:“我们是陪你来看老人的,你自己却跑了。” 我给他介绍陆小兵,他竟不理陆小兵伸出的手,冷冷地说:“不敢当。”我也不知 如何是好,艳艳叫道:“文革,你进来。”我趁机走开。 向东母亲象变了个人,刚才坚强的神情不见了,目光还有些痴呆。我忐忑不安 地坐在她身边,不敢看她。 “小时候你和向东一起,”向东母亲喃喃地说,“你犯错误他肯定有份,他犯 错误你也一样有份。你们读书到大学,都是一起的。工作了,你们也不听我的,要 出去闯世界,偷偷溜了,一年多也不回来,写信安慰我说,样样都好。要是样样都 好,你们也该回来了。你说向东是不是没空,还是他舍不得路费,有孩子了,是该 节约,可也不能忘了妈妈呀!” 艳艳又哭起来,我非常害怕地说:,“伍老师,你醒醒,向东回不来了,他 < <他死了。” 向东母亲没望我,我以为她没听见,叫过向梅,想问她怎么回事?还没开口, 向东母亲已抓住我的肩使劲摇晃,“谁说他死了,我昨天还见他,他说他要带儿子 回来的,你胡说,你从小就爱说谎,爱骗人,<< ”向梅拉过母亲说:“妈,我哥来电话了,你快去接。”她母亲马上上楼接电 话去了,向梅和艳艳已泣不成声。 父亲摆出我在家时才用得着的大圆桌,一伙人大慨见我父母比较随和,吃相都 不雅。当然,王一州的杨记者之流也忘不了卖乖,嘴巴一空就夸上几句,王一州更 是说:“我在钓鱼台吃的菜也不过如此。”我差点没呛着。父母自然高兴,只顾介 绍菜忘了吃。 有人敲门,母亲去看,我也吃得并不开胃,向东母亲那模样老在脑子里,我发 觉我一时兴起的这次捐款,不是个好主意。 “小兵在门外,叫他他不进来说找你有点事。”母亲回来对我说。我放下筷出 去。厅堂里没人,这小子居然连家也不进。 “你真怕我连累你呀?门都不敢进。”我笑道,陆小兵呆呆地站在门外,象没 听见,我又想开口,他猛地转过身说:“我求求你,好不好?你叫那人签个字吧! 我都准备好了,你让他动下笔盖个章就行了。”他塞给我一份合同模样的东西。 我不耐烦地看了看合同说:“不得了,一个亿!能把你这个小镇买下来。你疯 啦?这种合同,骗狗狗都摇头,肯定是你搞出来的,人家县长才没你这么笨,你他 妈的连骗人都不会,就算签字你也捞不到好处。”他说:“县里的也有,在这,他 们比那份还<<还大,两个亿。你看着办,任选一份,签完我们明天就叫电视台的人 来。” 我对他是彻底的失望了,推开他又递来的合同说:“小兵,你的本事那去了? 非得靠这个才上得去吗?”他笑笑,“这有什么!别人爱看我们就做呗。象小时候 做家家,当不得真的。” 我很痛苦,想象着假若我还在家,也有他这么个位置,会不会这样做?官位的 吸引力真的那么大?又觉得他可怜,我拿出烟,给他一支说:“你最好别干什么镇 长了,这样干下去有什么意思?不小心还得坐牢。我都够累的,想不到你比我更累。 别干了呵!整天跟在人家屁股后,人不象人狗不象狗的,看你这样我都伤心。” 陆小兵的眼神变得很恶毒,我仍不放弃,继续说:“你要是想做点别的,要资 金的话,二三十万我可以帮你解决。”他突然扣住我衣领大吼:“我告诉你!你在 和共产党的镇长讲话。别以为你有钱就可以站在共产党头上拉屎拉尿,还是共产党 的天下,不但你父母归我管,你小子同样归我管。轮不到你们这些剥削人民的家伙 来说话。” 我长长地叹息,我摇头说:“你还有脸提共产党,我都脸红。你和抓壮丁里的 王保长倒挺般配。” 下巴吃了一拳,牙齿嗑破嘴皮,火辣辣的痛。我笑道:“你总算没笨到家,还 真用上打架来和我划清界线。不过你从小就不是我对手,全镇人都知道,我要不打 你这戏不够真,最好也让你流点血。” 我是来火了,陆小兵仍不是对手,躲了几下肚子给我踢中,跌倒在地,我揪他 起来没头没脸地猛揍,他叫唤着,“做戏的!轻点,哎哟! < <”我更恼,叫道: “老子才不和你做戏。”专朝他嘴上用力,又往他身上踩。有人抱住我,怎么也挣 不脱。 “够了!”父亲威严的脸离我很近,他把我推开,扶起陆小兵,“要紧吗?我 和你上医院?” 陆小兵呻吟爬起,摇摇头,一瘸一拐地走开。 “都三十好几了还打架!小兵也是的,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母亲唠唠叨叨 的说,我说: “我没这种朋友了。”艳艳过来察看我嘴上的伤口。 王一州一直坐在餐桌旁,递酒给我,严肃地说:“大妈说得对,你不该打架的, 怎么能和人家镇长打架呢?尤其严重的是,有架打也不叫上我,更不对啦!”人人 以为他有什么高论,都让他给逗乐。 父亲可不和他们疯,要我把事情前后说一遍,就象我小时打架回来被审问一样。 他对我的解释还算满意,什么都没说,继续品他的酒。陶洁说:“照这意思我们不 是白跑一趟了吗?我看也别和他们斗了,给他们签个假协议也无所谓。”她关心的 是王一州此次来的广告效应,我不愿说什么,望王一州,王一州说:“你别望我, 事是你惹起的,就当我来慰问向东妈妈,当然还有大叔大妈他们。来!大叔我们喝 酒,吃餐饭还这么多事。”他找父亲干杯。陶洁的大眼睛看了他一下,欲言又止。 杨记者说:“和他们签这种协议,还象什么话?不管落成典礼能不能搞我们都 要做个专题,让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其它两位记者也赞成。 “不会有什么变化的。”希望工程的张老师说,“要有变化肯定通知我,明天 我们还是照去,真有变化了,再说吧!”大家也觉得只好这样,却没了继续喝酒的 兴头。 转移到客厅喝茶,母亲从外面带进来头发乱糟糟的人。 “阿革,他说是你学生。”母亲说。我站起来,茫然地打量来人,“你是我的 学生?”实在想不起,我甚至于忘了我曾做过两年的老师。那人笑起来有不少皱纹, “有十年了,文老师,你还记不记得你去代过英语课,你骂过一个学生,他把东方 和西方两单词老是搞混。 你说,你每天都去的地方你也忘了吗?W、C,W、C,W就 是西,冤枉你是孔子的后代!我就是那个人呵。”众人都乐了。艳艳说:“蛮象你 的,只有你才这样教学生。” 我模糊地记起一些, “你叫孔什么辉吧! 想不起了,我是真的有些老了。” “孔志辉。”他笑道。 我说:“对对对!我爱叫你孔老二没错,你好象也做老师了,是吧?我记得你 上师范。”他有点不好意思,“是!我学习不好,没考上大学,现在也不做老师了, 我在乡里,你们建的希望小学就在我们乡,我是来接你们的。”我心里有点怪怪的, 大慨刚和一个镇长打架又碰上一个乡里的,我是恨屋及鸟。 “当老师不好是不是?”我转头到一边去拿支烟点上,说:“你不会是个乡长 吧?”孔志辉说: “嗨!我也不知道什么回事?领导找我谈了几次话,我就给选上了。”我把烟 从口中取下,望着他大声说:“你还真是乡长!好了好了,你可以走了。谢谢你还 记得我这个老师,希望小学的事,可能不搞了,你去问你的县长。”我不客气地把 他请出去,他莫明其妙地看我。张老师也跟了出来。 “文老师,我又说错什么了?”孔志辉的样子倒蛮朴实的。我摇头说:“你去 问县长就知道了。 我不想多说这事。”张老师拉他到一边和他嘀咕了一阵。他大声说:“不行! 我们还有两教学点正下基脚呢!冬天到了怎么办,孩子们等着教室用,这一拖拖到 几时?我找县长去。”他走到路边的一辆旧吉普车边,又回头对我说:“文老师, 我先走了,你慢坐。” 我进门,母亲就说:“你怎么能这样子呢?人家对你那么亲热,有个学生当乡 长不好吗?象仇人似的。”我说:“刚才来的镇长还是我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呢! 不说了,我现在一见当官的头就痛。” 王一州在和父亲下棋,不阴不阳地说:“你只是现在头痛,等你走了,大叔大 妈他们那才叫头痛。”艳艳叫道:“不会吧!难道<<难道陆小兵敢对我爸妈怎么样?” 母亲听她这话也很紧张的望我,我说;“大不了,你们就去我那里,我早就想叫你 们过去了,回去我就去买间大点的房。” 王一州恨不得多乱点,笑嘻嘻地说:“没准是你这家伙想逼大妈去给你带孩子, 故意唱这场戏出来的。”父亲这时不知道吃他一棵什么子,声音很大。 “文老师!搞清楚了,今天就搞落成典礼,省教委也来人了。”孔志辉边喊着 边进门,我对话筒说:“你先等等<<孔乡长,有什么事?”我冷冷地望他,艳艳瞪 了我一眼,转头招呼孔家辉,“你请坐,有什么事慢慢说。”孔志辉没坐。理理他 的头发说:“我是来接你们的,马上走,还有一段山路呢!” 我也觉有点过份,招手让他坐,对话筒说:“这样吧!车子明天再来,我们今 天走不了。”我是打算叫邻县的朋友帮租几辆车去省城。我穿上衣服,跟他走,艳 艳也要去,“我也想去看看希望小学是什么样的。”我说:“没听说要走山路吗? 我可背不动你。”她嚷道:“陶洁能走,我也能。”我只好让她上了孔志辉开来的 一辆中巴车。 二十来公里的乡间公路,走了两小时才到乡政府所在地,已近中午。这个乡我 呆了有半年时间,我和向东去闯世界,很大的原因是常挨下乡。乡政府还是以前那 幢五十年代的旧楼,王一州四处看了看,“嗯!这才象个贫困山区。” 孔志辉把我们带到会议室,指挥着几个办事人员为我们端茶倒水,很有点领导 的味道。想起以前在这里时,乡在我眼里可是个大人物,才不到十年,乡长却成了 我的学生。 我最关心的是厕所,还在老地方。几十米外就能闻到臭气。我稍稍对孔志辉说: “吃的不重要,你的W、C可是谁都要参观的。”他挠挠头笑道:“十分钟就好。” 他急火火地叫人和他出去。 开饭了,菜是豆腐、豆脚、豆芽和闷黄豆,外加一大碗切就委大块的肉,还有 个青菜汤。孔志辉想说点什么,我抢道:“你是装穷还是想告诉我们你这里豆子的 收成不错?”他讪讪地笑,“不<<不好意思,穷地方,请大家包含。” “没关系,没关系!”王一象吃马草一样夹着一大把豆芽送入口中,“挺好的, 正宗的纯天然食品,城里可吃不上。”杨记者用摄像机对准这些菜说:“孔乡长好 胆量,不仅有捐款的富翁还有省里,县里的人连酒楼也不上,还主动脉吃这些,鸡 都没一只。”也不知他是赞扬还是讽刺,孔志辉也不在意,不停地点头陪笑。见大 家已开吃,他说:“吃过饭休息一会我们就进村。” 说完就走。 王一州和陶洁在镜头前吃得是津津有味,杨记者一收起摄像机他们已经停筷不 动了。艳艳也是吃了几口稀饭就和陶洁坐到一边,去吃她们自己带来的巧克力。其 余的人也吃得很快,不一会就只剩我一人,菜却象没动过一样,我吃东西一惯都慢 不管菜是好是坏,吃饱后,见艳艳和王一州陶洁在打扑克,我转到乡里宿舍,打听 了一下,来到孔志辉家。 门上还残留有个大喜字,窗上也有,只是红色已变白 ,我没敲门,贴近窗户往里看,没看清。 有个女人的声音说:“你不会和他们一块吃呀?”孔志辉说:“人那么多,我 怕菜不够吃。”他端着一个大碗。女人大声说:“你这是自讨苦吃,那界乡长不吃 点,你倒好,连刚借来的钱也拿去给他们租车,乡里到几时才有钱报销?我看你怎 么给你爸治病?”孔志辉说:“县里也不知道搞什么鬼?和我们文老师过不去,就 给辆吉普车,这么多人哪坐得下?文老师他们要是不高兴把捐款撤了,就不好办了! 我还有两个教学点等那笔钱呢!爸的病再去借点。”女人嚷得更大声,“借!你说 得轻巧,去声哪借?哪个亲戚朋友能借的不借过?要借你去借,我是没脸了。人家 当乡长你也当哪个不在县里有房子?你这样下去可能连老婆孩子也养不了。”孔志 辉不耐烦了,“你少说几句,我几时让你们挨饿受冻了?懒得和你说,吃餐饭也不 让我安然。” 他走到窗前,我急忙俯下,却见杨记者和摄影师也蹲在我后面。 杨记者狡黠地对我笑。里面传来更大声的吵闹,“你打死我呀!,连你儿子也 打死去!省得要钱养。”“离婚!和你这种人没法过了,我走!”门开了,孔志辉 吃惊地看着我们,摄影师用镜头对准他手上的大碗,饭上铺着一层豆腐碴做的菜。 我赶忙离开。 我们要去的村不通车,车子到一个小山脚停下。各人都有所准备,王一州的人 更是钉鞋、手套、太阳帽,连绳子也带来了,象是搞次探险。 孔志辉和省里县里的人走在一块,王一州的人和记者们在中间,我和艳艳稍稍 靠后。王一州没走几步就吹上了,“这路好走,上回我去贵州,那才是真正的羊肠 小道,还很危险,往下一望是万丈深渊。” 一路上风景并不好,草和树都非常少,说是穷山恶水一点也不过份。山坡不算 太高,不过拿摄像机的人够受的,孔家辉已把最重的电池背在身上,我说:“当乡 长了,也不叫个人来差使。” 他笑笑,“都忙我一个人就行了。”希望工程的张老师说:“孔乡长是怕多个 人来,村里难接待。” 我沉默了一下,又问:“你以前在这里教过书?”他说:“在过半年,后来又 跑了几个教学点,哪 缺人就去哪。不过最累的是学生,有些有走上十几里山路才到教学点,天没亮 就拿火把上路,晚上又这样回去。” 王一州插话说:“以前有没有教室?”孔志辉摇头,“有是有,可要命的就是 这教室,用泥打起来的,年月太久了。我在这村那年,下大雨,垮了一间,有九个 孩子没出得来,我用手把他们扒出来的,一个个手还拿着课本,脸也好好的,象在 念书。可我怎么叫也不会应了。”他的表情象又加到那一幕。 我们都听得心惊肉跳,艳艳捏得我的手痛。孔志辉抑制住情绪,接着说:“那 是五年前的事了,就在今年又有五个没了。也不是下雨,老师正讲课就压下来,一 点预兆也没有。幸亏平时教过要往桌子下躲,要不可能更糟。就这样才争取得希望 工程。”我们相互对望,想不到为这小学还付出五个小孩的代价。 走了一会,艳艳和陶洁有些走不动了,王一州也不象开始时的健步如飞。孔家 辉说:“休息一下吧!我也有点 累了。”大家都同意,各自找地方坐下。 王一州坐到我旁来说:“你也没来过这种地方吧?你们下乡顶多是在乡里坐瞎 指挥。”我说: “你懂什么?下乡要蹲点的,我刚好那年就在这村蹲点,搞计划生育。”艳艳 说:“你在家那会,大学才毕业,也下乡来干麻?”我说:“还不是县里抓来起哄 的。” 孔志辉也坐过来,“文老师,你来搞计生,回去还和我们几个聊天,讲了一个 故事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这么长时间了,这村的路欠都忘了,哪还刻不容缓 以前的事。”王一州来了兴趣,“孔乡长说说看,我也想知道我们老文,搞计生有 什么妙招。” 孔志辉笑道:“那也不算什么故事,他说,他去做一个男青年的工作,那青年 比他年纪还小点,却有了三个孩子,他问是什么回事?青年说,你们在城里晚上有 电视,电影还有舞会,不会闷。我们一样玩的都没有,只好回家玩了。他说,回家 玩就好呵!不去参加赌博。青年说,好什么好,就因为回家玩得太多,你们才来搞 计生的。”大家愣了一下就大笑,艳艳弄明白什么意思后说:“难怪人家不要你当 老师,尽和学生说这种不正经的。”孔志辉帮我辩解说:“其实文老师找到计生的 一个原因,农村青年的文娱活动太少,那时我听他讲后,不懂,问他回家玩为什么 会引起计划生育,他总不答。文老师教我们是很正经的,他从不在我们面前说粗口 话,不象别的 老师。” 王一州止住笑说:“老文,你要在美国我资助你去竟选,十年前的学生也对你 五体投地,你不当官太可惜了。”我说:“你算了吧!要真是那样我不成你的狗才 怪。”我忍不住想起千里外的那位副市长,他是不会成别人的狗的,只有别人做他 的狗,王一州把这次的事往电视传媒上一炒,势必引来对向东的关注,我的日子肯 定不会好过了。 又继续上路,心里有事,话也不愿多说,这也好,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村头早 就聚集了一大群村民,还放起鞭炮,把我们迎进村里,全村象过节一样。王一州摆 出国家领导的架势,给向东小学揭牌剪彩。孔家辉也不厌其烦地给我介绍捐款的使 用和监督,我的心情还是好不起来,老有大祸临头的预感。 一行人回到县里宾馆已成了瘟鸡,陶洁饭也不愿吃就回房去睡觉。 吃过饭,我把孔志辉叫进我的房里,艳艳给他倒茶,我递给他烟他说戒了。我 点上烟说:“我有个难题,今天不小心,看到你家的情况,我想帮你,又怕你不接 受,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他不自在地笑笑,“文老师你们能来已帮我大忙了,我家里只是些小事,不要 紧的。”我说: “不要紧?你要就是逞英雄,要就是个不孝子,我还没听说有父亲生病了说不 要紧的。”他低头很小声地说:“我不是那意思,唉!我<<我<<我总不能伸手向你 要钱吗?” “怎么不能。”艳艳说,“他也算是你的老师,哪有学生有困难老师不管的, 你要还把他当老师就收起这些钱,开张借条来也行。”回来路上我已把想法和艳艳 说过,她把一只装着钱的信封塞给孔家辉,孔家辉站起想推,我说:“行了,我也 知道你不方便,其实你怕什么,我又不在这里的,就算你哪天当了县长我也没什么 事为难你,你不用耽心拿了我的手软被我利用,再说我这是借你的不是给你,要你 还的。” 孔志辉拿着钱呆呆地站了一会,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好吧!不过我<<我 借一万就够了,不用这么多的。”他硬是从钱里点出一万来,才肯写借条。送他出 门时我说:“我真的希望你能当县长,起码我哪天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回来你还能 给我两公婆安排个老师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