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琴声响起,是耳熟能详的“献给爱丽丝”。我坐在钢琴前面,幽暗的灯光下看 到一个身材修长的男琴手正全神贯注地弹着琴,看不清脸孔,只知道指法娴熟,一 串串音符从他的指间流出来。接着,他又弹了几首钢琴曲,每一首听来都带着一点 悲哀。喝完咖啡,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打算走。突然,一首我熟悉的乐曲在我耳边 响起,是“月亮河”,我最喜爱的曲子。我重新坐下,听着这首久违的乐曲,往事 似乎蠢蠢欲动。我的眼前一片迷离,我又看到那个梦,宽宽的月亮河两岸,一边站 着我,一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的笑,温暖的笑, 他只看着我笑,我拼命地想跳过河去,无奈月亮河太宽了,我只能看到那男子慢慢 地向着河的另一边走去,无论我怎么追,我都追不上他,他的笑依然挂在嘴边,眼 睛在眼镜后面闪着光,那双我无法忘怀的眼睛。曲子停了下来,我甩甩头,回到了 现实。琴师已经停止演奏了,换上的是一片轻柔的带点爵士味道的CD。我朝柜台后 的洪太太招招手,把钱压在杯子下面,她朝我会意地点点头,我站起身,准备回宿 舍。 洪川的笑声在我身后响起,他也似乎正在朝外面走,我转过头,想和他打声招 呼。洪川看见我,说:“王小姐,走了,哦,这是我的新琴师,也是我的老朋友, 孟凯。”我已避无可避。我和孟凯四目相对,他身材修长,穿着一件白色的上装。 我僵硬地朝洪川点点头,我看到洪川脸上的笑容似乎有点僵住了,洪川看看我,再 看看和我一样僵硬的孟凯,问了句:“你们认识?”我勉强笑笑说:“不,不认识, 走了,洪川。”我快步走出“雨帘”,我的心突突地跳着,象是在喉咙眼里。我站 在马路边上,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孟凯,一个我想见而又不愿再见的人,我回到 这座城市,是为了什么,似乎就是为了那个我想解释,却无法自圆其说的想法,为 了孟凯吗?我没有承认得勇气。我急促地喘着气,住处近在咫尺,我却举步艰难。 我身后站着的人终于忍不住拍了我一下,我惊跳起来,不敢回头看,身后的人沉稳 地问了一句:“月,你怎么了?”是子扬的声音,我定定神,回头看去,灯光下, 子扬的眼睛闪闪发亮。我竭尽全力说:“没什么,有点不舒服,我没事,子扬。” 子扬扶住全身没力的我,说:“你脸色苍白,我送你回宿舍吧。”我点点头,我觉 得我是没有力气走回去了。 子扬扶着摇摇晃晃的我好不容易走回了住处,坐在沙发上,我长长地舒了一口 气,子扬看我坐定,倒了杯水给我说:“月,你是不是病了,你浑身发抖,要不要 我送你到医院。”我摆摆手说:“没事,子扬,刚才不过有些头昏,我坐坐就好, 怎么,你们聚会结束了。”子扬点点头,说:“洪川送他的老朋友,我刚好看见你 脸色惨白地向洪川点头,那个琴师你认识?”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着子扬,看 到子扬眼里有鼓励和让我信任的东西,我点点头,艰难地说了一句:“他是我以前 的男朋友。”子扬沉默了,玩弄着手里的杯子,停了一会说:“愿意说说吗,月? 你们的故事一定不简单吧,你的反映过激了。”我看着子扬,忽然想将心里所有的 话说出来,那已经埋在我心底的话,而有让我异常沉重的话。我点点头,问:“有 耐心听吗?”子扬微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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