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雪飞 就在同一个时间,在地图的另一个坐标上,敦煌。 春节,是融在中国人血脉里的,每到这个特定的日子,每一个中国人,只要他 的身体是自由的,他都会回到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一定是一直牵绊着他的心的,这 个地方一定每夜都闪烁在他最深的梦里。 萧雪飞也不例外,尽管现在距离春节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她已经迫不及待的 回来了。其实说回来,并不是很确切,因为这里既不是她的家乡,也不是她的故里, 但她还是坚持称自己是回来。因为,这里有她深爱着的男人,她坚信,那个男人在 哪里,哪里就是她心灵的归宿! 当萧雪飞从火车站走出来的时候,天空开始飘撒起大片的雪花。她把皮衣的领 子往上拉了拉,雪花一碰到绛红色的皮毛领子,立刻化成了晶莹的水珠。萧雪飞望 着这个熟悉的小城,深深的舒了口气,——又来到这里了,几千里的奔波,终于到 了终点。 看样子,这里已经下了好几场雪,近处的房舍,远处的山川,都披上了厚厚的 银装。这样的大雪在城市已经不多见了,只有在这偏远的塞外古城,才能领略到风 雪原有的质朴与强悍。 萧雪飞走在路上,优雅的步伐显示着她的自信和干练。绛红色的高统皮靴,绛 红色的收腰长皮大衣,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大衣的下摆在风雪中猎猎飞舞。萧雪 飞的气色很好,妆也化的恰到好处。她的一切和身边这个古旧的小镇,都分外的不 协调,她太艳了,像是一把火,无所顾忌的烧着旁人的眼。 没错,萧雪飞本来就是一团火,她本来就是一个无所顾忌的人。从小到大,她 一直在按照自己的意愿走每一步,而且,截止到目前,她的每一个愿望都实现了。 小时候,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离开农村,做一个真正的城里人,永远不再让那些 城里的亲戚蔑视自己,她做到了,她考上了北京外语学院,永远的离开了农村。上 大学后,她对自己的要求是,不仅学习要好,而且样样都要好,要让那些充满优越 感的同学,不再当自己是一个傻里傻气的农村丫头,她也做到了。大学毕业时,一 个外资公司到他们学校来招人,她对自己说,五个名额里一定要有自己,她又成功 了。当她知道,通过实习,五个人中只能留下一个的时候,她当仁不让的做了那个 幸运儿。 萧雪飞今年27岁了,她深知,一路走来,自己的每一点成功,都没有侥幸的成 分,每一点一滴的成绩,都来自于自己的勤奋、努力,坚忍不拔。也正因为如此, 萧雪飞更加坚信了,只要有毅力,肯坚持,一定就会梦想成真。今天,她不远千里, 就是为了追梦而来。 她追的这个梦是从三年前开始的,那年萧雪飞24岁萧雪飞工作的公司,是一间 大型跨国投资公司在中国的分支机构。这家投资公司专门进行对艺术品的资本运营、 风险投资,在很多国家都设有分支。三年前,公司分派萧雪飞到一个投资组工作。 这个小组,负责公司在敦煌的投资计划。 萧雪飞秉承着她一贯的认真态度,一到这个小组,就仔细阅读了关于这个项目 的全部报告。原来,这个投资计划已经运行了将近十年,计划的内容,就是援助一 个画家组织,临摹敦煌壁画。 萧雪飞认认真真的阅读了所有的报告和资料。作为一个投资项目,这个计划无 疑是成功的,在萧雪飞加入的时候,投资已经基本收回了,而且,已经可以预见到, 在这个投资计划完全结束以后,将会给公司带来巨大的收益。 一天晚上,夜已经很深了,萧雪飞睡不着,就又拿起了关于敦煌的报告。其实, 当萧雪飞了解到,这是一个很稳定的收益项目以后,心里是有些失落的。因为在这 样一个非常成熟的项目中,萧雪飞所能起到的作用,也就是跑跑腿,打打杂,这是 很没有意思的事。萧雪飞心里盼着的,是一个充满争议的,前途未卜的项目,那样, 就会有足够的空间供自己大展拳脚,最好还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这个项目获得成 功。那种成就感,光是想想,就够让人热血沸腾的了。可现在呢,唉,不得不乖乖 的替人家照看结好的果实。 萧雪飞一边自怨自艾,一边百无聊赖的翻看着夹在报告里的画家目录。蓦的, 一张照片跃进了她的视线,萧雪飞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被这张照片,或者说是被 照片上的这个男人,或者直接说,是被照片上的男人的那双眼睛,紧紧抓住了,让 她半天才透过气来。 照片很简单,就是一张四寸的免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鼻直口方,五官分明, 见棱见角,很英俊,也很男人。这个男人的眼睛,非常非常的深邃,很平静,但不 知为什么,萧雪飞就是觉得在这份平静的深处,隐藏着让人心恸的忧伤和迷离。她 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如此刚毅的男人,会让她觉得心疼。她只知道,从那一刻起, 这个男人的样貌连同他的名字一起,填满了自己的心,这个男人叫宋振峰。 萧雪飞开始庆幸自己调到了这个小组,能有机会认识宋振峰,她急切地等待着 定期巡查,那时她就可以去敦煌,可以见到宋振峰。 接下来的日子,萧雪飞就像着了魔症一样,全身心地关注着和宋振峰有关的一 切。她今年24岁了,因为长得比较漂亮,人才也出众,身边一直都不乏追求者,但 她从来都没上过心,她有太多的理想,不愿意过早的被感情束缚住。可是这一回, 还没有等到和宋振峰见面,她就心甘情愿的作了感情的俘虏。 本来,朋友们对萧雪飞的评价一直就是:既不多情也不浪漫,空辜负了一幅好 皮囊。可突然之间,萧雪飞发现,自己很多情,多的泛滥,自己也很浪漫,她自己 编制了无数个关于她和宋振峰的浪漫幻想,每一个都能直接拿出来拍成言情剧卖。 她觉得,宋振峰就是老天专门留给她的。她一直不肯恋爱,她要来到这个公司, 她被分配到这个小组,一切都是天意,天意就是为了让她和宋振峰相爱。连他们两 个人的名字都是如此的契合:萧雪飞,宋振峰,飞雪振峰,老天就是要让她这场飞 雪,落在这座孤寂的山峰上,好覆盖他,拥抱他,一直温柔的陪伴着他,千年万年。 通过资料她知道,宋振峰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敦煌画画,已经有快十年了, 还没有女朋友——这是她最关心的。当然有女朋友她也不在乎,哪怕宋振峰已经结 婚了,她也要争取,她要告诉宋振峰,自己才是最适合他的,才配得上他。 她还看了宋振峰临摹的每一幅作品的照片,越看她越觉得,宋振峰笔下的每一 位女神、菩萨的面庞,都隐隐的和自己有些相似。这一发现,让她雀跃不已,她想, 这一定是因为,宋振峰心中理想的女子,就是自己这样子的,或者,他们两个根本 就是前世的情人,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来寻觅对方。 终于,萧雪飞盼来了到敦煌巡视的机会,她终于站在了宋振峰的面前! 第一次见面,就在敦煌画窟里,高高的岩洞,简陋的木头脚手架,宋振峰穿着 一件蓝色的长工作服,工作服和手上都沾着颜料,他的脸不像照片上那么沧桑,虽 然棱角分明,但不失清秀,大漠风沙使他变得刚毅,却丝毫也没有磨去他的书卷气。 他的眼睛很平静,很清澈,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磊落的气质,即使是在灰暗的岩洞 里,也让人感受到光明。萧雪飞暗暗点头,就是他,就是这个人,自己没有爱错。 她大步走到了宋振峰面前,大方的伸出一只手: “你好,宋振峰,我叫萧雪飞。” 宋振峰看见萧雪飞的脸,微微怔了一下,马上就绽开了礼貌的笑容,也伸出右 手: “你好。” 这一下小小的错愕,没能逃过萧雪飞的眼睛,她笑了,虽然宋振峰表现得很轻 微,太不强烈了,但这种惊艳的目光她太熟悉了,每个男人看见她,都会流露出这 种欣赏和爱慕,宋振锋也不会例外,她对自己的容貌有足够的信心。 当天晚上,萧雪飞就到宋振峰家登门拜访。资料表明,宋振峰是家中的独子, 父亲早逝,所以,他的母亲周芳在退休以后,就也来到了敦煌,在画窟附近的村子 里,赁屋而居,照顾和陪伴儿子。 萧雪飞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喜欢上了王芳,这倒不全是因为爱屋及乌,而是周芳 身上所洋溢的那种中国传统女性所特有的气质——恭顺、贤良,却又坚韧如钢。她 恪守着流传了几千年的妇道,儿子大了,就悄悄的退到了一旁,只是关心照顾着儿 子,默默的奉献着自己的余生。可她并不是老迈昏聩了,多半生的风风雨雨,让她 充满了智慧,她的无言和静寂,只是出于对儿子的欣赏和信任,一旦她的儿子需要 帮助,那她一定能马上重新担起,教育和养育的重责。 萧雪飞熟悉这种女人,因为她自己的母亲,还有她很多个同学、朋友的母亲, 都是这样的女人,她尊重这种女人,也了解她们。 自从萧雪飞和他们母子认识以后,每年的五??;一、十??;一、还有年休 假,都会来到这里度过,理由很好找——来旅游。随着近年来旅游的兴起,敦煌、 丝绸之路、大漠风光、质朴的民俗,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游人。 萧雪飞的优点之一,就是决不腼腆。她看不起那些庸俗的女孩子,一旦喜欢上 谁,就开始拿劲,开始端着、躲着。她不,她每次只要一来到敦煌,就会直奔王芳 家的小院。她了解王芳,以王芳的善良和慈祥,只要自己提出来,那她一定会同意 萧雪飞住下的。事实也确实如此。 因为了解,所以萧雪飞很知道该怎样讨王芳欢心。在王芳的面前,萧雪飞放弃 了自己的精明、时尚,掩盖起了自己的野心勃勃,重新拾回了一个农村女孩所特有 的纯朴。她帮助王芳料理家务,做饭,陪着王芳侍弄花草,和她一起整理院子里那 个小小的菜园。很快的,她就赢得了王芳的喜爱,两个人越来越投缘,萧雪飞知道, 自己的第一步成功了。 有一次,萧雪飞正在帮王芳做饭,王芳问她: “雪飞,你大老远的来了,怎么也不见你出去玩啊?”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整天在北京看人都看烦了,能来这好好放松一下,看 看青山绿树,真正的蓝天,享受一下家庭的惬意,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休假。好不 容易放几天假,我干嘛跑来跑去的,弄得比上班还累。” 王芳听听,觉得挺有道理的,也就不再问了。可此时萧雪飞的心里,真不像自 己所说得这么恬然。她留在这个小院,不是为了享受什么家庭生活,她是为了能和 宋振峰在一起。可是宋振峰似乎根本没有留意过她的存在,他完全就是个工作狂, 脑子里根本没有节假日这个概念,一味的在画窟里画画。就算是休息一天,那一定 是为了带着刚来的师弟师妹们,到附近玩玩。开始,萧雪飞在做饭的时候,及其用 心。她一边做一边想象着,宋振峰在回来吃饭的时候,看见桌子上丰盛的菜肴,大 吃一惊,惊呼: “这是谁做的?” 然后她就会甜甜的告诉他:“是我,我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专门做给你吃 的,喜欢吗?” 可这样的场景从来没有出现过,因为每到节假日,宋振峰总会带些不回家的年 轻画家来家里吃饭,就当一块过节了。而那些住单身的年轻人,也似乎早就把这个 小院当成自己的家了,馋了,就买些爱吃的东西,提前给王芳送过来,结束了工作 以后,就过来吃饭。而王芳也不以为忤,还很喜欢这种充实。所以,萧雪飞基本上 还没有和她们母子单独吃过饭。 有一天晚上,几个年轻画家吃完晚饭,聚在大屋里聊天。这是一间普通的农舍 的正房,墙壁有些发黄,房顶的墙角上结着些蛛网。屋子中间吊着一个灯泡,散发 出昏黄的光晕,一些小飞虫围着灯泡飞舞,屋子里盈满了温柔含混的光亮。年轻人 们围坐在桌子旁,桌子上摆的满满的,都是他们早起从集市上,采购来的时鲜水果 和地方小吃——他们经常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王妈妈的谢意。 萧雪飞也坐在他们中间,现在她和这里的年轻人们都已经很熟了。她不时地偷 望一眼宋振峰,宋振峰坐在远一点的一张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 这块石头有明显的打磨过的痕迹,他的一个同事从一个干涸的河床里捡的,让他看 一看,会不会是什么古物。宋振峰的半个脸陷在阴影里,更显得他脸上的线条清晰 俊朗。 王芳坐在宋振峰的身边,当地的妇女手都非常巧,精于刺绣、缝纫,王芳经常 去向他们学一些技巧。这两天,她刚学会了一种新的扎花图案,现在,她一边听着 年轻人们的嬉戏,一边刺绣。王芳的脸上洋溢的恬静的笑容,那是一种对生活感到 由衷满意和幸福的笑容。 萧雪飞很快就成了谈话的中心,这些年轻人长年生活在大漠,难免对于都市白 领的生活有一种神秘的向往。萧雪飞侃侃而谈,她很有见识,口才也非常好,所有 的人都被她吸引住了。她一抬头,发现宋振峰已经不看石头了,而是在专注地望着 她,眼神中饱含深情。萧雪飞的脸刷得红了,宋振峰那毫不掩盖的深情,向岩浆一 样,直涌到了她的心里。饶是萧雪飞是个见识多广的都市白领,此刻也手足无措的 低下了头,心狂跳不已——原来宋振峰是爱她的。 过了很久,萧雪飞才平静了下来,她抬头朝宋振峰望去,这一次,她的眼中也 是满含深情地,她渴望着两个人的深情,能够通过视线纠缠在一起。可是,这回宋 振峰没有看她,也没有看手中的石头,他的眼神变得很深很远,在遥望着浓浓的夜 色。 本来以为,已经得到了宋振峰如此深情的眼神,那么接下来,自己就可以矜持 一些了,等着宋振峰来追求。可是没想到,宋振峰仍旧是埋头画画,对她仍旧是很 客气,很疏远,似乎又忘了她的存在。甚至她约宋振峰出去玩,都被宋振峰礼貌的 拒绝了。 萧雪飞实在忍不住了,回北京后,去问自己的一个好朋友:一个男人明明很爱 你,可就是不表白,甚至不肯接近你,这是为什么。好朋友哈哈一笑: “你是真傻啊,还是爱情白痴啊,这都不明白,这是多么典型的症状啊!” “什么症状?” “感情上受过伤害的症状啊!” 萧雪飞豁然开朗,不禁抬手狠狠地打了自己的头一拳,真是笨死了!当初自己 被宋振峰的照片吸引,不就是因为他那深深地忧郁吗?只有真正受过打击的人,才 会有这样一双眼睛,而这个打击,就是爱情的伤害,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萧雪飞 决定了,一放假的时候再见到宋振峰,一定要向宋振峰表白十月一,萧雪飞向候鸟 一样准时的飞来了。没想到,宋振峰不在,和他的导师一起回学校了,下个月才能 回来。萧雪飞失望之极,但是既然来了,也只能即来之则安之了。不过,转念一想,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趁宋振峰不在,可以好好跟王芳打探一下宋振峰的感情经 历。一想到这个,萧雪飞的精神又来了。 “阿姨,你为什么跟振峰一起来敦煌啊?我看平时你们也不怎么回老家去。” 为什么来敦煌?为了宋振峰对何欢不改的痴情,为了宋振峰难以解开的心结, 为了宋振峰那句——‘我一定要成功’的誓言。 他们母子来到敦煌以后,宋振峰没有辜负自己的誓言,他的确是越来越成功, 他现在博士都快毕业了。而且这些年来,无数的年轻人来了敦煌,又走了,坚持留 下来的,除了那些老画家,就只有一个宋振峰,他现在已然成为了这个计划的中坚 力量,也在国内画坛名声鹊起。看到儿子这么努力,这么成功,王芳欣慰,可是欣 慰之余,又觉得心疼,她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儿子才能放下心中的伤痛。 但这些,王芳不想告诉萧雪飞,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她觉得,这是儿 子的事,该不该对别人说,该由儿子决定。所以只是淡淡的敷衍道: “老家没什么人了,振峰忙,我就过来陪陪他。” “阿姨,您一直住在这里不觉得闷吗?”萧雪飞一边帮王芳做饭,一边甜甜的 问。 “不闷。”王芳抓了把小米掺进锅里的大米里,准备蒸饭:“我和你们这些年 轻人不一样,你们都有自己的事业,我呢,儿子就是我的全部,能照顾他,看着他 越来越成功,我就特别知足了。而且平时,振峰那些同事们老来家里,比我自己在 老家的时候热闹多了。周围邻居也都挺好的,没事跟他们一起去山上转转,在家的 时候就学学做活,绣花。比我在老家的日子充实多了。我觉得我身体都好了。” “阿姨,您收拾的这个小院真美。”萧雪飞依着厨房的窗子,看外面的小院。 正逢秋天,葡萄架上垂下来一串串沉甸甸的葡萄,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泥花盆, 里面种着各种平凡的花草,有花的竞相开着花,没花的悠然吐着绿。靠墙的一边, 围起了一个小小的菜园,另一边养着些鸡鸭,一只小猫上蹿下跳的在花草间嬉戏。 “这个院子是振峰弄得,本来他和同事住一起。我说要来,他就租了这个小院, 和他几个同事收拾出来的。” “真的!他还有这本事呢?”萧雪飞雀跃着:“我说呢,从我第一次看见这个 院子,就觉得特别熟悉,看来我和振峰一定是上辈子就认识,才会这么心有灵犀!” 王芳苦笑了一下,转过身去,埋头做饭。她无法跟萧雪飞解释,这个小院里, 除了那几只鸡鸭是自己来了以后养的,其他的一切,都是宋振峰按照记忆中,何欢 家的那个小院安排的,连那只猫都是…… 萧雪飞决定直入主题: “阿姨,振峰也不小了,怎么一直没女朋友啊,您不着急啊?” “我急有什么用啊,随他吧。” 王芳说完,看见萧雪飞在择菜,可能是一直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有些丧气吧, 双肩都垮了下去。王芳突然感到有些不忍,这姑娘的心思她明白,只是不敢贸然替 儿子做主,王芳决定,告诉她一些关于宋振峰的事,毕竟人家姑娘大老远的跑了好 几年了。 “振峰在老家的时候,有过一个喜欢的姑娘。”周芳也坐下来择菜,萧雪飞的 眼一下子就瞪圆了: “那俩人到什么程度了?”她急急得问。 “哪有什么程度?”周芳轻叹了一声:“他俩在一块的时候都还小呢。振峰考 上大学,就离开家了,那女孩子一直在家里上的学。” “那他俩的关系呢?” “看着他们两个是挺好的,可是俩人到底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哎,能怎么样啊, 门不当户不对的。” “他们家是干什么的?” “她爸是老师,她妈是国家干部。” “这算什么啊,就这么狂。” “人家孩子倒没什么,她爸也是好人,就是她妈有点看不起人。振峰他爸死得 早,我工资低。振峰上大学都是借的钱,换我也不会把女儿往这样的人家嫁。”周 芳说得很诚恳,很善良。 “后来那女的怎么着了?” “结婚了,婆家挺有钱的。”停了一会,周芳又补了一句:“振峰就这么一回, 别的就没交往过了。” 听到了这个答案,萧雪飞轻松得差点笑出声来。本来还以为有一个多么高的对 手等着自己呢,原来就是一个小市民家的丫头,嫌贫爱富,爱慕虚荣。而且,听王 芳的意思,俩人根本就没谈过恋爱,顶多就是少年时代朦朦胧胧的那么点感觉。宋 振峰所谓的受伤,也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因为自尊被伤害了。明摆着,一个这种出 身的人,就算是嫁给有钱人能嫁到什么家啊,顶多也就是个暴发户,真正有钱的人 也不要她啊。振峰是个多么高傲的人啊,输给这种庸俗的暴发户,自尊心当然会受 不了了。 萧雪飞兴奋得受不了,干脆不做饭了,给王芳打了招呼,就朝村外走去。现在 她理解了,为什么宋振峰明明爱着自己,却不向自己表白——因为他不自信!上一 回,一个小地方的,没见过什么市面的丫头片子,都敢甩了他去找别人。这回,宋 振峰面对的是自己——萧雪飞,名牌大学毕业,正经的外企白领,这种条件,比上 次那个小丫头强多了,他肯定会担心萧雪飞看不上他,或者不敢相信能永远拥有萧 雪飞,所以才会狠狠的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才会对她那么冷淡,只有在黑暗中才敢 偷偷看他一眼。 萧雪飞来到了旷野上,奔跑了起来,她需要释放自己的快乐。 雪越下越大,班车走得很慢,照着这个速度,赶到王芳的家,恐怕就得晚上了。 十一休完假回到北京,萧雪飞简直是度日如年,恨不得请假飞回敦煌去,她早就想 好了,再见到宋振峰,她就大声地告诉他: “我爱你,不管这辈子我获得多大的成功,变得多么的优秀,在我面前你永远 都不用自卑,因为,我爱你!” 就在这个时候,公司通知萧雪飞,因为敦煌计划已经圆满结束,所以要调她到 另外一个项目。鉴于那个项目的特殊性,可以给她一个比较长的休假期,假期从现 在开始。看看日历,现在离过年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反正现在萧雪飞也没心思 工作,索性一放假,就迫不及待的来了敦煌。 汽车在村口停了下来,萧雪飞大步朝着宋家的小院走去: “振峰,我来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