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之初四 萧雪飞一大早起来就盘算着,怎么继续做何欢的思想工作。昨晚她想了很久, 她承认,何欢说的可能的确很有道理,但是方成钢毕竟是个机会,如果能促成两个 人的见面,那没准就能郎情妾意了呢。所以,她还是想鼓动何欢去参加聚会。 姐妹两个正坐在餐桌边发愁,因为不知道该吃什么早饭,门铃响起,两人相顾 愕然: “表姐,你的客人?” 何欢狐疑的摇了摇头:“我这里常年累月的也没客人。” 何欢站起来开门,原来是金羚,两天不见,金羚好像又胖了,也显白了,何欢 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金羚的整个脸都浮肿了。而且金羚的目光闪烁,有些怯 懦,又有些急躁,整个人看起来显得神经质,金羚可从来没这样过。 “金羚,你怎么了?” “何欢,我想跟你说件事。”金羚说着话,推着何欢就往屋里走,突然看见了 萧雪飞,显然,她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别的人,愣住了:“这是?” “你不认识了,我表妹小雪,小的时候你见过的。小雪,这是金羚。” 萧雪飞刚要打招呼,可金羚只是匆匆忙忙的朝萧雪飞点了下头,就推着何欢进 了卧室,刚一进去,就把房门关得死死的。萧雪飞被关在了门外,她对着紧闭的房 门耸了耸肩,转身又回到了餐桌旁。 “金羚,你到底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何欢,我有事想和你说。”金羚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我知道,你就说吧。”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这副样子,谁都会看出来你有事要说的啊,好了,金羚你让我紧张了,你 快说吧。” 金羚紧紧咬着嘴唇,双手紧张的反复攥着床罩: “何欢,志远回来了。” 何欢的心也提了起来,‘难道张志远坚持要离婚’?她伸出手扶住金羚的肩膀 : “金羚,到底出什么事了?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 金羚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抬起头,使劲盯着何欢的眼睛: “你真的肯帮我?” “废话,”何欢的声音中是无限的真诚,“我肯定帮你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金羚握住何欢的手,握得紧紧的,像是要紧紧抓住何 欢刚才的承诺:“你肯定会答应的。” “答应?”这倒是出了何欢的意料,金羚有什么事,是需要何欢答应的呢? “金羚,你坐下来,慢慢说,到底是什么事,你详详细细的告诉我,你现在这 样弄得我很乱。从现在开始,我不打断你,你把想要说的全都说出来,好吗?” 金羚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在床边坐了下来,何欢看出来,她仍旧在紧张,整个 身体都是僵硬的。何欢也挨着金羚坐下,她们两个的手仍旧紧紧地握在一起。 “初一,志远就回来了,他和那个女人闹翻了。他在初一赶回来,就是想初二 和我一起回娘家,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初二我们回了娘家,一直到晚上我们回家都 挺好的,非常好。” 何欢专注得听着,她希望能够尽快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可越听越摸不着头 脑。 “晚上,孩子睡了以后,志远和我谈了很久。好几年我们都没有这么安静的谈 话了。志远跟我说了很多,他说那个女人想要和他结婚,但是志远看出来,那个女 人不像我,她的要求太多了,她简直认为嫁给了志远,就等于拥有了一座金矿,就 可以过上非常奢华的生活。结果,她也失望了,所以,他们两个就分手了,其实, 三十之前,他们两个就闹翻了,志远是自己带着孩子回的老家。他这么做,只是为 了,让我体会一下,失去他我会怎么样。” 金羚自嘲的一笑:“你也看见了,我失去他,是什么样的。” 何欢仍旧紧紧攥着金羚的手,她在坚持不打断金羚,她看出来,金羚马上就有 重要的话要说了: “志远告诉我,他很痛苦。他说,夫妻间最重要的就是要共同提高,而这些年, 他一直在提高,而我则一直在退步,所以他和我在一起生活很痛苦。可是我毕竟是 孩子的母亲,而他也厌倦了在外面找情人的生活。外面那些女孩子都太贪婪,她们 都是为了他的钱。志远自己也知道,他的钱根本就不够那些女孩子折腾得。 他不想再为那些女人花钱了,可如果让他只守着我一个女人过日子,又太委屈 他了。” 金羚突然用力攥住了何欢的手:“何欢,你说,如果你的丈夫,你爱的男人, 跟你说这些话,你会怎么办?” 何欢愣愣的看着金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后来,志远告诉我,他有一个办法,就是和我做夫妻,然后让我再帮他找一 个固定的情人,找一个和我关系好的情人,这样,我就可以不失去志远,而志远也 就不用这么痛苦了。而且因为找的这个情人跟我的关系好,所以,她也不会逼志远 和我离婚,而且这个情人自己有钱,她也就不会老是乱花志远的钱……”金羚咬住 了话头,因为她看见何欢的眼睛中的关切和温情在慢慢结成冰: “金羚,你和张志远心目中这个理想的情人是谁?” 金羚不禁打了个寒颤,她从来没有听见过何欢这么说话,何欢吐出来的每一个 字,就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 “告诉我,是谁?”这次,何欢的声音柔和了,但是这种柔和更让人恐惧。 金羚强笑了一下:“何欢,你别这样,怪吓人的。” “金羚,我在等你的答案。” 金羚突然觉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两个人的手已经松开了,一下子,金 羚感到空落落的,心里没有依靠。她又重新抓住了何欢的手。何欢没有躲避,任她 抓着自己的手,但何欢的手是冷的,硬的。 金羚的眼泪流了下来:“何欢,你听我说,我也是没办法。其实志远是一个很 优秀的男人,等你和他接触久了就能觉出来了,他不会比周涛差的,真的。而且, 志远也是真喜欢你,他亲口告诉我的。何欢,你就当帮我的忙,好吗?何欢,我真 的没办法啊,志远是男人啊,可你看看我的样子,哪个男人会甘心每晚和我睡在一 起啊,更何况是志远这么好的男人。你这样想,你现在不是没有男朋友吗,你一个 人也孤单,和志远在一起,总比和别的那些男人在一起强啊。何欢,你替我想想, 你肯定不会害我,不会让志远和我离婚,可是如果志远找了别的女人,她们就会逼 志远甩掉我啊,我是真怕,我不能离婚,我离不开他啊。我也不愿意啊,哪个女人 愿意替丈夫找情人,可我是实在没办法啊……”金羚开始变得语无伦次,突然间, 她扑倒在床上,开始放声大哭。 何欢看着金羚泪眼滂沱,突然觉得非常非常的滑稽,莫名的,何欢笑了,开始 是轻轻的笑,渐渐的变成了大笑,变成了狂笑。两个女人就在卧室里,一个大哭一 个大笑,乱作一团。 萧雪飞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突然听见了金羚的哭声,她还没明白过来,就又传 出了何欢疯狂的笑声,萧雪飞吓坏了,跳起来,闯进了卧室里。 眼前是一幅诡异的画面,身形庞大的金羚扑到在床上,号啕大哭。何欢靠在墙 上,狂笑不已,笑得整个脸都扭曲变形了,眼泪都笑了出来,泪水打湿了几缕乱发, 漆黑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扭曲的脸上,让人觉得恐惧。 萧雪飞走到何欢身边,伸手去拉何欢: “表姐,你怎么了?你别笑了,你冷静冷静,出什么事了?” 何欢仍旧在笑,因为不像刚才那么疯狂了,所以听起来更像是哭: “别问我,你问她,问她。”她用手指着金羚。 “金羚姐,你别哭了,到底怎么了,你们吓死我了。” 金羚一直在哭,萧雪飞快被这两个女人逼疯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却又无 可奈何。何欢用手使劲抹了把脸,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捋到了耳朵后面,她的笑还没 于停止,只是已经由疯狂,由半哭半笑,变成了一种纯粹的笑,嘲笑,冷笑,可笑, 不得不笑: “小雪,你别怕,没事,就是你金羚姐,来和我商量件事,她希望我能同意。” 何欢把金羚姐三个字咬得很重:“你金羚姐,希望能和我一起服侍她的丈夫,就是 古代时候,人们常说的那种,二女共事一夫。她为正我为偏,她是妻我是妾,她有 名我无份。你听懂了吗?” 萧雪飞没听懂,虽然何欢所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明白了,可她还是不懂,这究 竟是什么状况。“你金羚姐说了,她丈夫非常优秀,绝对不会辱没我,她说我与其 找个乱七八糟的男人嫁了,还不如跟了她丈夫呢。” 这回萧雪飞听明白了,其实她早就明白了,只是她的思维方式一下子接受不了 这样的事情,现在,她只觉得血往上涌。是,在宋振峰的问题上,何欢是她的情敌、 仇人。可是就算是仇人,她也不能让何欢受这样的侮辱,撇开何欢是她的表姐不谈, 单就从都是女人这个角度上说,她也不允许,有人这么侮辱女人,而且还是来自于 女人的侮辱! 萧雪飞不再说话,她直接走到床边,抓住金羚的胳膊,用力的扯起她: “行了,你别在这嚎了,赶紧走,我们家不欢迎你,你走。”萧雪飞用尽全身 的力气往外推金羚。 金羚已经止住了哭,但还在抽搐,她的嘴里在念叨着什么,听起来像是在反复 喊何欢的名字。何欢已经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宛如石雕,让人看不出她心中的任 何情感。她止住了萧雪飞,冷然对金羚: “金羚,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结婚,我竭尽全力帮忙。我守寡归来,你整夜 陪着我流泪。就在不久之前,我病了,你冒着风雪来照顾我。年三十的晚上,张志 远要和你离婚,我陪着你喝醉,不惜复述我最痛苦的经历,来安慰你。” 金羚无言,垂手站在何欢的面前,两个人就这么枯对着,过了很久,何欢又开 口了: “金羚,今天你来找我,是你的主意,还是张志远的?” “是志远。” 何欢长长得出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你。”她如释重负的用手撑住额头,反 复低喃着:“还好,不是你。” 何欢的背挺直了,她拿起了电话,从里面翻查出了一个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丝毫不理会萧雪飞和金羚的疑问。 “张志远,我是何欢。”何欢的声音咬金断玉,字字清晰。萧雪飞和金羚都愣 住了。 “金羚现在在我这里,她是为什么事来找我,你知道吧。” “好,你知道就好。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从现在起,我不认识你这个人,我希 望你也不认识我!” “你如果再在我面前出现,”何欢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沉,很暗哑,压得人透 不过气来:“我直接废了你。” “你可以试试我的手段。”何欢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 金羚愕然,她认识何欢三十年了,从来没听见过何欢这么说话,她觉得何欢的 声音让她冷到了骨头里。 萧雪飞惊然,她暗暗点头:‘天海画阁的天才画商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何欢静静的坐在沙发上,金羚已经走了很久了,从她走了以后,何欢就一直这 么坐着,连姿势都没有换过,静得就像一块已经存在了亿万年的岩石。萧雪飞不时 地在何欢身边转来转去,想判断出,何欢究竟是被气坏了,还是在伤心,可她什么 也看不出来。也是,谁的肉眼能透过岩石的表面,看见岩石的内心呢? 还好,当萧雪飞第N 次晃过何欢的眼前的时候,何欢叫住了她: “小雪。” “哎。”萧雪飞赶忙应声坐在了何欢的身边。 “今天有事吗?” “没事。” “那陪我去逛街吧。” “逛街?”萧雪飞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外,大年初四的早上去逛街,不管怎么 说,都是一个古怪的建议,“去哪逛呢?” “商场。” “商场?”萧雪飞更觉得古怪了,但转念一想,毕竟何欢刚刚受了刺激,需要 调整,也是可以理解的,“那好吧,我去换衣服。大概去多长时间?”萧雪飞一边 朝屋里走一边随口问。 “我也说不好,看吧,怎么也得一天,要是不行,我明天就得去北京。如果我 明天去北京,你还能跟我去吗?”何欢盯着萧雪飞,问得非常认真。 萧雪飞迷惑不解得看着何欢,何欢的语调悠然平缓,既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 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需要买些衣服,怕这里买不到,如果买不到,我明天就必须得上北京,因 为我初六要穿。”何欢仍旧一脸安详的,耐心的解释。 可她越这样萧雪飞就越不明白,看何欢的样子,听何欢的口气,就好像萧雪飞 很清楚,她初六要去干什么似的,可萧雪飞挖空心思也想不起来,何欢初六有什么 活动,需要跑的北京买衣服去。 “你初六有事吗?” 何欢嗤笑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初六得去参见大学同学的聚会啊。” 萧雪飞这才想起来,其实不是她忘了,而是何欢的态度转变的太大了,让她适 应不过来, “你是说方成钢邀请你参加的那个聚会?” “对。” “那你还用专门上北京去买衣服吗?你那身灰色的就很好啊。” “不行。”何欢还是一副非常悠然的样子,耐心的给萧雪飞解释:“那身太普 通了,我需要一身漂亮的衣服,要非常非常的漂亮。” “可你昨天不是说,你连穿那身灰衣服的心境都没有吗?”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需要认真打扮打扮。”看萧雪飞还不明白,何欢更加 耐心,更加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的解释:“我得让人们明白,不能随便什么男人都 觉得我能给他们当小老婆。” 萧雪飞心中一凛,她清楚地看见,何欢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虽然挂着嗤笑, 可是眼中却全无笑意,不仅没有笑意,还蕴着浓浓的厉色。 何欢没有换衣服,只穿了件大衣,然后拉开那个装钱抽屉,把里面的钞票都拿 了出来,一张不剩,用皮筋一扎,塞进了皮包里。 “你带这么多钱?”萧雪飞惊问。 何欢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我带着卡呢,通兑的,在北京也能取。” 萧雪飞决定不说话了,她明白了一件事,‘个性一定是有家族遗传性的,自己 肯定是个有个性的人,而眼前这个表姐,无疑也是个非常有个性的人。’ 很快,萧雪飞就发现,陪着何欢逛街,其实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因为何欢是 一个对服装相当有审美的人,她停下来看的衣服,都能让人赏心悦目。 她们转了很久很久,久的萧雪飞都认为,明天是一定要去北京了,何欢终于在 一件长裙前面站住了: “小雪,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 “不好看,样子太简单了,这种质地做长裙也不显档次。”萧雪飞说的没错, 何欢看的是一件黑色的羊绒长裙,基本谈不上什么样式。 “它适合我。”何欢看了良久,肯定的说。她转向售货员:“麻烦你,帮我拿 一件,我想试一下。” 售货员不清不愿的嘟囔了一句什么,好像是在说这件衣服太高档一般不让试什 么的,但还是拿出了一件递给了何欢。 当何欢从试衣间里出来,萧雪飞就愣住了,何欢说的没错,这件衣服太适合她 了。裙子完全是用黑色羊绒织成的,一袭黑色,没有任何点缀和装饰,前面是鸡心 领,黑色的带着特有的光泽的羊绒,从何欢笔直的肩膀一下子倾泻了下来,一直拖 到何欢的脚裸,把何欢包裹的严严实实,袖子盖到手腕,裙摆拖到脚面,穿上它, 何欢只有一个头一双手和脖子露在了外面。可是,单薄柔软的羊绒却毫不犹豫的勾 勒出了何欢高耸的胸,纤细的腰,丰满的臀,甚至何欢一走路,都能透过羊绒看见 她大腿的轮廓。总之,何欢身上所有完美的曲线都暴露无遗。萧雪飞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人们总是说,掩盖比赤裸更加诱人。 萧雪飞有点晕:‘何欢就用这种方式,去拒绝那些虎视眈眈的男人吗?这办法 可够奇怪的。’ “你这里还有配套的披肩吗?” “有。”看何欢是诚心想买,小售货员麻利多了。“这种披肩和这裙子是一个 牌子的,您看这条红披肩,配这条黑裙子,最漂亮了。”她一边说,一边殷勤的帮 何欢把披肩披在身上。 何欢双手握住披肩,轻轻一抖,把披肩松松的搭在了两个臂弯,对着镜子照了 照,转身对售货员:“还有别的颜色吗?我不想要红的。” “我看你披这红的挺好的啊。”萧雪飞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确实不错,但我服丧还不满三周年呢,不适合穿这么艳的颜色。” “都什么时代了,哪还有这么多讲究。” “讲究这种东西,就是在你没有犯其他错误的时候,别人攻击你的最好的武器。 所以,不管你心里面是不是真的讲究,表面上一定要滴水不漏,因为不能受人以柄。 再者,我确实不想在这三年里穿太鲜艳的衣服,不是为了守什么,是我自己心性的 需要吧。” 萧雪飞暗暗叹服:‘社交场里皆学问啊。’她翻动着售货员拿出来的一叠披肩, “可是这除了红色,别的和黑色都不配啊,你看,栗色,棕色,耦合色,深蓝,杏 黄,还有这些带花纹的……” 何欢打断了她:“有黑色的吗?” “黑色?这么大的黑裙子,再加个黑披肩,好看吗?”萧雪飞怀疑。 可事实证明,何欢又对了,黑色的羊绒披肩披在何欢的肩上,更为这条黑裙添 了七分风情,七分韵致,庄重典雅。 “是挺好看的,就是这种羊绒的衣服太不好保养了,很快就不好看了。” 何欢淡然一笑:“像这种专门为某种场合买的衣服,很多时候也就只能穿一次, 就再没有适合的机会穿了。” “穿一次?这俩加起来五千多呢!” 何欢耸了耸肩,像是无奈,但又不知道她在为什么无奈。 “表姐,现在咱们干什么?” “去买鞋和皮包。” 何欢挑了一双名牌的高腰皮靴,也是黑色的,上面泛着一层金属的光泽。又买 了一个银色的名牌皮包,还选了一个和皮包同一品牌的银色钱包。 萧雪飞又有些心疼钱了,这些品牌的皮具太贵了: “姐,你买这些也是为了初六的聚会吗?” “对啊。” “那你光买一个皮包不就得了,又不是真要用。反正也没人看你皮包里面装什 么。” 何欢笑了笑,没有答话,径直拉着萧雪飞向楼梯走: “我还需要一件大衣,你说我买的这条裙子配什么样的大衣好看?” 萧雪飞认真地想了想: “买一件皮衣吧,我觉得穿一件裘皮大衣肯定好看。” “应该会很好看。”何欢点头赞同:“不过我不能穿皮衣。” “为什么?” 何欢又像刚才那样,无奈的一笑: “因为我是去参见大学同学的聚会,我的那些女同学,每一个都自命受过高等 教育,都是曾经的女才子,现在的知识型白领。她们的特点,就是习惯于时刻展示 自己的学识和能力,还有自己对人类社会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同时把别人当成什么 都不懂的暴发户,不仅没有知识,没有素养,也不具备高尚的情操。所以,如果, 我在他们面前穿昂贵的裘皮,那一定会成为她们嘲讽的对象。”停了一下,何欢认 真的补充道:“尽管她们心中也很渴望一件华丽的裘皮大衣。” “有病啊,现在就算是裘皮也是人工饲养的,人们都不穿,不诚心让人家破产 吗。再说了,表姐,咱们自己高兴不就得了,你干嘛要再乎别人说什么?” “你错了。”何欢转过身,极其认真地看着萧雪飞,一字一字的说:“我一点 都不在乎她们会怎么评论我,只是,我不想给她们任何批评我的机会。因为,我参 见聚会的目的,是为自己找回失去的尊严。” 萧雪飞凛然,她似乎又看到了向张志远发出最后通牒的那个何欢。 选大衣花费了两人很多心思,因为实在找不出一件符合何欢要求的外衣。终于, 在萧雪飞几乎都放弃了,准备明天去北京的时候,她们在一件精品店里,发现了一 件白色的驼绒大衣。 大衣的质地很好,手掌在大衣表面滑过,光滑细腻。样式和那件黑色长裙非常 匹配,也是简单修长,穿上它,黑裙只能露出一圈窄窄的下摆。 何欢穿着大衣在镜子前反复照着。 “这件大衣的领子,显得有点古色古香的,不像是现在流行的样子。”萧雪飞 评论。 “很有眼光。”何欢赞许:“这种领子是旧上海二三十年代流行的,最适合穿 在旗袍的外面了。这也就是我选择它的原因,不是现在流行的那种张扬的华丽,而 是在含蓄中华丽。就像珠宝盒中的钻石,它不想沾染尘嚣,只想依偎在天鹅绒中静 静的释放光芒。” 萧雪飞站在何欢的身后,凝望何欢的背影,奶白色的大衣柔软的垂着,上面荡 漾着一道道淡淡的灰白色纹路,纹路很稀疏,随着光线的变化,若有若无。 “大衣,裙子,披肩,靴子,皮包,钱夹,”萧雪飞数着车上的袋子,“都买 全了,咱们可以回家了。” “不行,我还得买些东西。” “还买什么?” “文胸,内衣,连裤袜……” “等等,等等,”萧雪飞打断了何欢:“表姐,你的裙子长到脚腕,你的靴子 都快高到膝盖了,你买连裤袜干什么?而且,你的内衣也都用重买吗?” 何欢认真地听着,听完后,开始逐一的认真回答:“刚才你也问我为什么还要 买了钱包,其实我买钱包和买内衣袜子是一样的,我相信没人会翻我的皮包,也肯 定不会有人掀起我的裙子来,看看我的内衣。但是我还是要从外到内都准备得一丝 不苟。因为,虽然我的裙子能够遮住别人的目光,却瞒不住我自己的心,我会知道, 在自己美丽的裙子里面穿着的是破旧的内衣,那样在我举手投足间,在我打开皮包 掏东西的时候,我会唯恐露出马脚,会有顾忌。这样我就会不自信。只有我把一切 都打理好了,我才会真正的挥洒自如。” 萧雪飞无语,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人终于回到了家,都已经被累得筋疲力尽了。 “累死我了,明天我得好好休息一天。”萧雪飞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 何欢正在挂衣服,听见萧雪飞的话,转过头来: “你明天要休息吗?我还想让你跟我出去呢。” “你还要出去?!还买什么呀?咱们今天不是都买全了吗?” “还有很多该买的啊,而且我还有很多事要干。跟我去吧,我保证明天不会这 么累了。” 萧雪飞休息了一会,打开了电脑,给宋振峰写信,在信的最后,她写到: “振峰,我越来越觉得,何欢不是我们之间的障碍了。我坚信,即使你们结了 婚,你也会和她离婚的,因为她已经养成了奢侈的生活习惯,你根本养不起她。而 其,我相信,她也不会嫁给你的,因为你的钱太少了,即使你真的有机会向她表示 感情,她也会因为考虑到你的经济基础而退缩的。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决 定感情的时候,意识到了门当户对的重要性。如果没有相匹配的出身和环境,那就 等于没有基础,等于婚姻的楼阁建立在了流沙上……” 这一次,萧雪飞写信的时候是坦然地,因为,她觉得自己今天写的都是最真实 的。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