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之初七 今天是初七,春节长假的最后一天了。刚刚八点钟,何欢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是博物馆的办公室主任董主任打来的。 “你好,何欢。” “董主任,你好。” “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 “是这样,今天中午,咱们单位有个聚餐,聚餐之后可能还有些活动,我怕你 不知道,通知你一下。” “怎么今天聚餐,不是在放假吗?” “是这样,以前不是咱们每年到春节前,都有一次全体人员的聚餐嘛,今年赵 馆长把聚餐时间做了一下调整,改在今天了。” 董主任简单的几句话,把何欢拉回到了现实之中,何欢这才想起来,原来在自 己的生活中,还有这么一个单位,还有赵毅,孙青这样一大群人。 “董主任,今天的聚餐可以请假吗?” “原则上不可以,赵馆长在放假前特别强调这是一次集体活动,要求全体人员 都要参加。”董主任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你就去吧,不就是吃顿饭嘛,以前你 也一直都参加啊。再说了,明天就上班了,该见面的还得见面,都在一个单位,躲 不开的。”很明显,董主任把何欢的不想参加,理解为不愿意看见孙青,所以好心 的劝解。 何欢若有所思的点头: “您说的对,只要在一个单位上班,就躲不开的。谢谢您,董主任。”何欢真 诚道谢。 “那你中午来吗?” “我不去了。” 董主任无奈: “那好吧,如果馆长问起来……” “您就如实说就行了。” 董主任挂断了电话,反正自己是仁至义尽了,该说的话都说了,到时候如果哪 位领导怪罪下来,也只有如实的汇报了,只要最后的责任不落到自己的头上就好。 萧雪飞听完了何欢简单的复述,问: “你中午真不打算去了?” “真的。” “那你今天还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我今天什么事都没有了。” “那你陪我去逛街吧。” “好啊,你要买什么?” “我得买张床。” “买床?”何欢不解:“你买床干什么?” “放得那间屋啊。” 萧雪飞用手一指那间空着的房子,“我总不能老和你挤一张床啊。”萧雪飞说 得理直气壮的。 何欢这回真有些懵了: “你明天不回北京上班吗?” “不回啊,我有一个长假期。” “多长?” “啊,半年吧,如果不够我还可以要求再续。” “那工资呢?” “带薪,和上班时候一样。” “这是什么假啊?”何欢感觉匪夷所思。 “就是休假,你没在外企打过工吧?”何欢摇了摇头,于是萧雪飞开始胸有成 竹的进一步解释:“外企里都有这种假期。当员工有了特殊贡献,或者工作成绩特 别突出的时候,就给员工一个这样的带薪假期,由员工自由支配,可以用来旅游, 探亲。但因为外企里面竞争特别激烈,所以一般情况下,员工都会选择去学一些东 西,充充电,为以后的工作做准备。” 何欢信服的点头: “外企的管理方法的确是有独到的地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有这么 好一个假期,你不去干点什么,老是窝在我这里干嘛啊?” “哎呀,假期嘛,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舒服就怎么过,我觉得住在你 这特别舒服。好了好了,都快中午,咱们赶紧去买床吧。” 方成钢仍旧躺在床上,厚厚的窗帘隔断了刺眼的阳光,钟表上的指针提醒他, 现在已经是日上三竿。可是方成钢不想起,他觉得空虚,非常的空虚,他从床侧的 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脸,有些苍白,有些邋遢,一点也没有了往日意气风发的神采。 镜子里的他,不过是一个疲惫的带着厌烦的神情的中年男人。方成钢厌恶的别过了 头,不想再看见自己的脸。可他一转过头,就又看见了杜翠茗的脸,头发蓬乱,经 过一夜的揉搓,脸上的残脂剩粉深浅不一的涂在脸上,弄得她的脸深一块浅一块的, 看着让人恶心。方成钢只好重新闭上了眼睛。可是一闭上眼睛,何欢那窈窕的身影, 柔若春水的明眸,动人的笑容就在他的眼前盘旋,让他不能自已。 昨天聚会结束以后,方成钢连家都没有回,就直接来到了这所房子。这座房子, 是方成钢专门租了下来和情人幽会用的。方成钢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每换一个情 人,就会换一处地方。 方成钢打电话叫来了杜翠茗,这次突如其来的宠幸,让杜翠茗受宠若惊——方 成钢从来没有在假期里临幸过她。杜翠茗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信号,方成钢越来越 离不开她的信号,这让她欣喜若狂,看来自己很快就要梦想成真了。 方成钢没有跟她多说话,直接就开始和她做爱。没有语言,没有前戏,就直接 开始了。方成钢疯狂的做着爱,在做爱的过程中不许开灯,甚至不许杜翠茗发出一 点声音。杜翠屏也有她的优点,对于方成钢所有的这一切行为,她都不以为忤,而 且百般迎合迁就。 当然,杜翠茗心里也暗暗称奇,自从他们两个人认识起,方成钢就从来没有像 今晚这么疯狂过。方成钢是一个在任何时候都讲究自我控制的人,这种自我控制甚 至让杜翠茗隐隐的有些不满足。而今天,方成钢毫无节制的疯狂,终于让杜翠茗满 足了,到后来,杜翠茗都有些恐惧了。比起来,她还是比较喜欢平时的方成钢。 方成钢完全就是在宣泄自己的欲望。他在心底狂喊着何欢的名字,他把杜翠茗 想象成何欢,在他肆意的蹂躏着杜翠茗的身子的时候,同何欢的一幕幕过往在他脑 海中闪过。开学第一天,那个胆怯、忧伤的女孩;校园中,那个如烟如尘、独来独 往的何欢;当自己开始和范影交往后,何欢那双如泣如诉的眼睛;竹林里,月色中, 被他轻轻握住的那双纤细的小手。想象着把何欢搂进怀里的情景,方成钢一阵冲动, 又裹着杜翠茗到了一次新的巅峰。 “何欢,何欢,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有过很多个女人,可我真心爱的,只 有你一个,你怎么能这么不珍惜我的感情,你怎么能对我熟视无睹,你怎么可以这 么无情无义,忘掉我们曾经的感情。是,我放弃了你,可我那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 想啊,我不甘于平庸,渴望成功,难道也有错吗?我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不惜牺 牲了自己的婚姻、感情,不惜让一个不爱的女人为我生儿育女。何欢,你讲点道理, 你不能这么自私,我为了成功都已经牺牲了这么多了,你为了我的成功稍微受一点 委屈算什么?你怎么能这么无情?” 就这样,方成钢反复蹂躏着杜翠茗,反复指责着何欢,整整折腾了大半夜,才 昏昏睡去。现在天亮了,方成钢睡醒了,明媚的阳光虽然能照亮世界每一个角落, 却驱不走人心中的阴暗。不过照亮了世界也就足够了,至于每个人的心灵是否光明 磊落,就随他去吧。 博物馆的年度聚餐,正在热热闹闹的举行着,只有何欢一人缺席。董主任发现 赵馆长听了这个消息以后,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于是决定明哲保身: “我给何欢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反复申明了博物馆的制度和这次聚餐的意义, 但她就说了一句,‘谢谢你,我知道了,我不去了’,说完就挂了。” 赵毅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已经听明白了,不用再说下去了。董主任转身朝自己 的座位走去。 赵毅握着酒杯,嘴角挂着一丝狞笑,他需要这丝狞笑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 他不能让人看出来,此时在他心中,无边的失望正在肆虐的蔓延开来,把他的心团 团围住,然后不依不饶的冲撞着他的眼眶,他的脸颊,赵毅在强撑着,他真怕自己 一不小心,这浓浓的失望就会把他整个人包裹住。 他费尽心机,把聚会的时间挪到年后,规定全体人员都得参加,不许请假,这 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何欢来参加聚会,他特别想在这样一个与民同乐的非正场合里, 跟何欢把关系拉近一些。 除夕夜何欢没有回复他的短信,从那时起,找毅就在期待着这次聚餐。可没想 到,何欢仍旧没有来。 聚餐结束后,人们来到了酒店自设的夜总会,这也是每年的惯例,吃完饭,再 让年轻人们狂欢一番。 爱唱爱跳的人早就拥下了舞池了,其他的人则坐在四周的座位上凑兴、观赏。 赵毅在几个副馆长的簇拥下,坐在最中心的位置上。往年聚餐的时候,赵毅都是最 活跃的一员,因为他歌唱的很好,舞跳得也不错,所以一直都大受欢迎。可今年, 赵毅做了正馆长了,肯定要自恃身份,不能再去和那些年轻人一起玩了。这就是赵 毅,一切都是为了面子和形象,往年的活泼是为了形象,今年的稳重仍旧是为了形 象。 渐渐的,赵毅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有好几个女职工,在跳舞的时候,总 是要旋转到他面前来,而且一旦到了他面前,总是要故意伸展腰肢,要么就跳个花 样,实在没什么可做的了,就故意高声笑几声,反正就是千方百计地想引起他的注 意。赵毅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些女人,这几个女人很有共同之处,她们穿着今年市面 上最流行的衣服,烫着最流行的发式,化着浓妆,根本不管这一切是否适合自己, 反正流行的就是美的,就不顾一切的堆到自己身上来。她们的举手投足间透出来的 全是寒酸与小气。赵毅由衷的感叹,原来寒酸与小气不是用来形容经济基础的,而 是用来形容一个人的底蕴和内涵的。 赵毅很明白这些人的良苦用心。这几个女人都是平时在博物馆里就比较招摇的, 她们都是自认为有几分姿色、能力,所以不甘于和别人一样,平平常常的过日子, 遇事总想出个头、拔个尖,好显出自己来。今天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当然更要出出 风头了。更何况,一位人才出众的男领导,总是能引起那些不甘寂寞的女职工的遐 思的。 赵毅也觉得她们的行为轻薄可笑,但赵毅从她们不住飞过来的眼风中,清楚地 看出了她们对自己的崇拜甚至还有几分迷恋,这些女人在渴望着自己。这让赵毅满 足,让他刚刚因为何欢受挫的心,又恢复了骄傲和自信。在社会的准则中,他仍旧 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很有魅力的男人。 这是孙青凑到了赵毅的身旁,问: “赵馆长,您看何欢今天无故缺席的问题该怎么解决?”孙青早就想问这句话 了,明天就上班了,新的一年就算是开始了,她想在上班第一天就再立一次威,好 把人们继续震慑住。但是自从上次她当众刁难何欢以后,博物馆里就再也没有人敢 冒犯她了,想杀鸡儆猴都找不到鸡了,只好再拿何欢开刀了。 赵毅一愣,他马上就明白了孙青的心思。‘怎么办?’赵毅的心中飞快的盘算 着,‘再像上次那样折腾一回,何欢经受得住吗?可如果阻止了孙青,那么孙青会 不会有什么想法,万一让她看出来,自己在维护何欢……不行,绝对不行,自己的 仕途才刚刚起步,太多得人在盯着自己,这个时候决不能传出任何流言蜚语。’没 有时间多想了,孙青还在直勾勾的盯着他,等待回复: “这种事你看着办就行了,我不是说过吗,我把纪律交给你了,你就有权处理 纪律方面的任何问题。”赵毅语气淡然。 舞会就要结束了,按照惯例,最后一支歌,要由馆长来唱,赵毅当然也知道这 个惯例,而且也准备好了一只比较得体的歌,但不知道怎的,当他一步步走向舞台 中央的时候,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久违的冲动,结果他没有唱准备好的歌,而是唱 起了另外一首: “你说我像云捉摸不定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你说我像梦忽远又忽近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你说我像迷总是看不清 其实我永不在乎掩藏真心 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 所以不敢靠你太近 ……”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赵毅的深情演唱吸引住了,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赵毅 在心中低语: “何欢,我在向你道歉,你听见了吗?” 钻石庄园。 何欢正在伏案疾书。 “表姐,你写什么呢?”萧雪飞百无聊赖的围着何欢转圈子。 “日记。” “日记!你还有写日记的习惯吗?我怎么从来没见你写过。” “因为我不是每天写。” “那怎么能叫日记呢?”萧雪飞好奇得趴在何欢的肩膀上探头探脑。何欢无奈 的合上了日记本: “小雪,你去看电视,给我点私人空间好不好。” 萧雪飞吐了吐舌头,去了客厅,何欢又趴在餐桌上继续写了起来: “结果,我昨天亲眼看见了方成钢,我才相信了金羚的话,原来我真的没有爱 过方成钢,一点也没有……” 何欢终于写完了,萧雪飞问: “表姐,你明天得去单位吧?” “对。” “那你是不是得去一整天啊?” “应该不会吧,我就去辞个职,应该很快就完了。”何欢一边洗衣服,一边轻 快的说。 “你去干嘛?”萧雪飞跳了起来。 “去辞职啊。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吓我一跳。” “你怎么突然决定辞职了?” “因为我有别的事情干了,或者说,我现在有心情干别的事情了,所以就辞职 了。”何欢点了点头“对,有心情干别的事情了,这么说比较准确。” 萧雪飞眼睛瞪得溜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紧紧擒住了何欢的胳膊: “你是说你已经找好下一个工作了,是哪家公司,干什么的?” 何欢莫名其妙的看着萧雪飞: “小雪,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先松手,你弄疼了我了。” 萧雪飞的手指松了松,但仍然抓着何欢的胳膊: “你先告诉我,你辞了职准备去哪家公司?” “我哪家公司都不去。” “你准备自己投资公司?那应该还是艺术品方面的吧,那你肯定是跟人合股了, 投资方是谁啊?” 何欢的眼神凝重了起来: “小雪,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做金融行业的吧?” 面对着何欢的狐疑,萧雪飞心中一凛,赶紧收拾心神: “对,我是做金融的啊,风险投资。”萧雪飞背转了身,语调放松了下来: “主要是在外企里面吧,跳槽就意味着一次新的突破,所以人们对于敢于跳槽的人, 总是比较羡慕比较好奇。”萧雪飞嘿嘿一笑:“时间长了,就成惯性思维了,不管 听说谁要跳槽,都会问个水落石出。” 何欢释然了。 “说半天了,你到底准备去干什么啊?” “我确实是有个想法,不过得跟人家商量一下,这样,我估计成不成的,明天 上午就有结果了,到时候,我保证第一个通知你。”何欢浅笑。 萧雪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