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鲜花 作者:罹楠 认识程风的那一年正读大三,同许多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初入大学 时单纯得集体劳动不会迟到一分钟;可到了大三就不一样了,对于校园内外的一切 都已轻车熟路,加上与生俱来的不安分的天性,我常常突发奇想地干一些“发烧” 的事:不惜重金邮购一些报纸上介绍的新型产品;花几十块钱买一本一个下午就用 完了的字帖……而与此形势密切相关的——资金问题就显得日益紧张了。虽说家里 给的每月生活费绰绰有余,可如此一折腾却是去势汹涌的。因此,我那一时期几乎 每天都在忙于赚钱,一方面调节自己的开支,另一方面也颇有一种享受自己劳动果 实的自豪感。 清晰地记得那是大三刚开学,我被一块“佛罗伦斯中国97甲A足球纪念表” 诱惑得坐立难安,邮寄:368元。好个“三路发”,我怎么才能得到啊!说来也 巧,不知同窗谁带来的消息:XX鲜花店招收女店员,其中大学生优先。这也不奇 怪,真正引人注目的在下面:要求身高160CM以上,聪明有见解、文化素质高 ……一时宿舍哗然,这哪是什么招工,简直就是选美!躺在床上的我听着她们每晚 例行的“燕山夜话”并没有停翻手中的小说,直到最后那一句“月薪600”忽地 震了我一下,还真挺诱人呐,查不多两块表了!没办法,我那几天张眼闭眼都是表, 挥都挥不去。 尔后的日子我依然奔波于每周末十块钱一小时的家教,直到那个雨天修改了我 以后平淡的生活。其实我之所以走进“爱神”纯属偶然,若不是因为有雨我也不会 及早地从家教家出来;若不是因为雨下得稀稀沥沥我也不会忽然来了兴致信步逛起 了商店;若不是这样傻傻的东张西望也不至看见那则似曾相识的广告!爱神鲜花店! 原来是它!我早该想到的不是吗?能够如此大造声势于校园之中,如此别出心裁、 最主要能提供如此高薪的花店,除了它还能有谁?顿时一股强烈的好奇心促使我想 进去欣赏一下闻名于本市的“爱神”是何尊容,顺便瞧一瞧新招的小姐都是何等样 人! 正是这种我行我素的性格给我以后的生活带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快乐与悲伤。 就在推开店门那一刹那,我感到一阵晕眩,什么都看不清,甚至连地上带着花纹的 瓷砖都很耀眼。我想我当时怔在那里两三秒钟毫无反映的表情肯定像极了灰姑娘进 皇宫的模样,因为在这几秒钟内我的眼睛或许处于盲目状态,但我的思维却是极度 活跃的,我清晰的感受到有一个小姐在我推门而入时立身而起即而有回到原位。也 正是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极尖锐地刺痛了我,使我在强烈自尊的驱使下立时后悔起 来:怎么就这么冲动地踏进来呢?要知道,书店可是三天两头就跑一次的,管买不 买都悠闲自在,而这鲜花店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实在不能适应这种“高贵、典 雅”的气氛。 “怎么办?是退出还是继续?”我的思绪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之内进行了激烈的 斗争。退出去呢未免太狼狈了些,可是又该怎样继续呢?总不至于打肿脸充胖子真 的买一束鲜花吧!虽说思维混乱,但我还不失理智:跑吧!反正出了这个门谁也不 认识谁! 主意打定我正欲转身,忽然门吱的一开又进来一个人,我的第六感官登时恢复 起来,因为里面聊天的两三个小姐都立身迎了过来。天!可是来了救星了!我也可 以免遭她们的不屑开溜了。 “小姐,要一束花吗?”我私下里正自窃喜,忽觉语气不对,根本弄不清楚谁 在说话,在跟谁说。待我睁大眼睛看清了室内的情形时,才发现进来的这位年轻而 高大的男士居然站到了小姐们的前面,手中拎着一个方便皮包,头发精短,看上去 风尘仆仆的样子。此时正在用那双好看而深炯的眼睛向我发问,或许是我这种奇怪 的表情触动了他,他忽然改口道:“哦!是大学生吧?”声音沙哑、低沉,虽然没 有一丝笑意,但我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肯定是鼻子上这副眼镜起了作用,他还以 为我的奇怪的表情是因为他的称呼不当呢?也好,就这样将错就错吧! 我尽量大方地笑了笑,却仍旧无话可说。不过我心里已经知道他是谁了:爱神 之所以在本市家喻户晓,除了它生意红火之外,还在于它的传奇的老板——据说是 一个年轻有为的经营奇才,幼时迫于家境而放弃考学,当过钳工……后来3000 元起家开起了鲜花店,如今生意已经扩展到周遍等许多城市,而他也成了这个我谓 之曰“土城”中的一个传奇人物!——程风!一定是他!从一开始接触到他那种深 炯略带忧郁,似乎饱经风霜的眼神我就断定一定是他,这个外表看来年轻挺拔却有 着中年人的成熟和稳重的男人。 一定是我这种直率的带着些许研究和琢磨的打量引起了他的好奇,在短时间的 沉默后,他略有些尴尬的调节气氛:“还真有和我一样喜欢在大雨天挨淋的……” 我相信他是毫无恶意的调侃,因为我注意到他眼中的真诚。但我听到了他身后 小姐们的窃笑声,而当我自视自身时,我更加不能不介意:一条随便的牛仔裤,宽 大的套头毛衫连同额前几根稀疏的头发一样湿漉漉的,最糟糕的是一双半就的运动 鞋赫然地在人家洁白的地板上印了一圈“李宁”印儿。我的血液迅速地涌上了脸庞, 刚刚隐去的自尊随即返了回来,我不确定当时抬起头来的目光中是愤怒多一些,还 是怨毒多一些,亦或是委屈……总之他们都化做了三个字从我的喉咙里沙哑地传出: 对不起!旋即转身就走——我想我是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了! “等一等,我、我们是不能让顾客说‘对不起’的。”我听到他急促的不流利 的解释。但这对我丝毫不起作用,我只需立即走出去,逃离这里。 “我不是顾客。”我生硬的答道,依然作退后状。 “太好了,你既然不承认自己是顾客,那么你就从评判的角度给本店提点建议! 我相信大学生的眼力!”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看着他自信而坦诚的目光,我收回了拉门的手。更何况如 此众目睽睽之下一走了之,毕竟是有失脸面的事。索性横下心来,坦然地迎接他投 来的期待的表情,同时也才真正得以认真地审视室内的装修和设计,我不得不承认 这里是个美丽的花园,装修并非豪华但纯洁而高雅,最主要显得大气,我最讨厌一 般小店的拥挤和杂乱。哈!既然如此,所惧何来?我定了定神,带着些许轻视和报 复的说:“贵店看上去别致而不失高雅,大体上应该是比较成功了,只是——在某 些细节上——尚欠完美!” 我察觉到他的目光一亮,旋即带着某种研究的意味看着我。我的心不由得一缩, 不过逼到这当儿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才行。 “其一,花店的占地面积虽然比较大。但却给人一种上空下拥的感觉,如果能 够设法把一些茎短的鲜花安置在上一层,既调节了下面的拥挤,又引人注目!其二 呢?”我不待他插口接着说:“现在室内的背景是纯白色,如果试着添加些乳黄或 淡兰,既暖又清,相信效果会更好!” “其三嘛!”我已经口若悬河,刹不住了:“本店人手如此之多,生意又这么 红火,为何还在这里守株待兔呢?飞速发展的时代早已要求做上门生意了!” 似乎这最后一点才是我的初衷,说完之后我飞快地扫了她们一眼,竟有一丝心 虚。还好,她们都微张着嘴,一副面面相觑的样子。再看她们的老板,同样有一丝 惊讶,但转瞬即浮现出一种得意的表情,其实这些变化只是一瞬间而且又是那样的 不易被人察觉,我都怀疑是否是我的想象,否则这个人可是太难懂了。今天我算是 彻底栽到这儿了! “说得很好,我们就等着你来实施!”他一把扯下了玻璃门上的广告,“正好 还缺一个‘军师’,怎么样?” 我登时愣住了,天哪!怎么回事?我居然被招聘了!待我反应过来时,室内一 片笑声。 就这样我成了“爱神”中的一员。当我再次走进爱神中时,已是按我的“大胆 建议”焕然一新了,迎接我的是小姐们无恶意的调侃,弄的我不好意思的四下里观 望,却接触到风意味深长的目光。真的,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他太深奥,但直觉告诉 我他是值得信赖的。 从此我们五人合力开始在本市“炒鲜花”,最高记录中秋节那天我们竟送出千 余束,战绩颇佳。而我,也在一个月之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佛罗伦斯表,当时神采 飞扬的表情自然逃不过风的眼睛。不过在了解事情的全部后,他还是以一种全新的 眼光看了看我,仿佛才认识我,当我是个野心家一样。记得我当时调侃道:“这表 是你付的薪水讨来的,你是不是觉得挺眼熟的?”谁料他竟若有所思的回答:“我 觉得它本来就是我的!”我笑着作势抢过表,大家哄笑起来。不过他那种一本正经 的神情确是让我感觉怪怪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大四。虽然距离真正离校的日子还很遥远,但以毕 业生的身份再次行走在校园中时,心中总有一种异样的情愫。因为要进行这最后学 年的冲刺和处理毕业等一系列事情,我去“爱神”的次数明显少了。但我仍尽力每 周都去一次,成了名副其实的“军师”。由于其他三位小姐不是职校就是待业,虽 然平时时间较为宽松,但对于周末的约会之类却是忙得厉害,而对校园中约束了一 周的我却未尝不是一次很好的放松机会。这样日子久了,虽没有言明,但每个周末 已是没有人来了,只有我一个人镇守花都,而我也非常享受这种静静的漫步于花丛 中的感觉。不过没多久风也来了,我最初还以为他是偶尔闲聊,后来才发现其实他 每周末都来。这样我也很高兴,毕竟整个下午连一个晚上十来个小时一个人还是有 些寂寞的,有人聊天总是过得快点,更何况是这样一个难得的畅谈对象。一年多的 相处已经使我们有了太多的默契。我也终于渐渐地揣摩出风只所以这样沉稳甚至严 肃实在是缘于他艰苦的、曲折的、不为人知的创业史。虽然他从未正面告诉过我, 但我总能从他的语气中琢磨出一些东西。我们的话题很广泛,小至对一种花的评价, 大到对国家大事的探讨;我们从鲜花谈到文学,又从文学谈到历史,从历史又谈到 社会,又从社会谈到生活。渐渐地我发现,虽然我一向自恃十几年来饱读诗书,但 在风面前实在是渺若尘埃。在某些话题上我们常常不谋而合,而在许多关于社会及 生活的讨论中他经常令我目瞪口呆。他的话不多,却蕴涵一定的深意,总是让我回 味很久才略微体会到其中的含义。我常想:他真是一位难得的良师兼兄长。记得那 时我常常把学校里的琐事和牢骚一并向他发泄,这其中有对为人师表的评价和对学 校管理体制的驳斥,讲到义愤填膺处竟然挥袖而起,就差没砸东西了。每每这时风 总是停下手中的事,安闲地靠在椅背上,神情专注的看着我,而我呢在肆无忌惮地 发泄一通后,接触到他柔和的目光时,心里总是一震。我总觉得这目光中包含太多 的复杂的东西,这与他平时的深炯和严厉有着天壤之别,我常常就在这种不容拒绝 的目光中收敛了语气,但同时也觉轻松了不少。我知道了,我始终是生活在伊甸园 中的,而风却是真切的生活在现实中! 那是一个飘雨的下午,带着宿舍温馨的气息我毫不犹豫地冲向雨中。远远地就 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玻璃窗前,那是风!因为雨天,又没开灯,“爱神”里 一片灰暗,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 “我就知道你会来!”他依然不动声色,只是在转过身来看到我点点欲滴的模 样时有点意外“你好象从来都不带伞的。!这话听起来生硬却有一种责备的味道。 我暗笑:原来你也关心人呐!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杯热茶,我往沙发上一靠,轻松笑 道:”我就料准今天没人,特地来补漏让你加薪的!你不是常说做生意要讲求技巧 的吗?“ 他迅速地转头看了看我又调过去:“哦!你还真记得我说的话!” 这语气我竟分辨不出是问还是自言自语,半响他又说道:“今天还真有一份要 送花的,一个、一个不知道答案的男士送给他暗恋的女孩的,特别嘱咐雨天也不例 外! ” 他似乎是在陈述着一个故事,和着室内飘渺的气氛,我不禁有一丝感动: “那是一个幸福的女孩。” 他忽地注视我,小心而犹疑地问道:“你真的认为那个女孩很幸福?”我觉得 他的神情很不对劲,却又不知是什么原因。 “是的,她是幸福的,无论他们的结局怎样,能够有一个人在这样平凡的生活 中这样平凡的一天如此牵挂于她,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满足的呢?”我动情的说。 同时看到风眼中骤然而起的一丝亮光和如负重释般的畅快。又有好一阵沉默。他突 然冒出一句:“找到工作了吗?”我一惊,允自沉浸在朦胧之中,看来他今天还真 的有点不大对头“还没有。” “工作很多,合适的却不容易找,是吗?”末了,他又加一句:“你一向都是 很有主见的。” 是的,他是了解我的——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一年多的共处已使他把我看的 清澈透明。一时之间我竟不知如何作答。就在这时,他迅速地抓起我的一只手,声 音极低又极沙哑地:“有没有想过留在你谓之曰的‘土城’?” 我抬起头来,旋即平稳了语气:“留下来?还在你这里打工吗?你要付给我多 少薪水呀?”我略带轻松地说。 “不,我不再付给你一分薪水,我希望你永远做这里的主人!如果——你愿意! 你、愿意吗?”他声音急促而紧张,一口气说了出来。这回我不只吃惊了,简直如 坠迷谷“留下来做主人?这是什么意思……”“我……我……”一向口齿伶俐的我 登时相当的迟钝,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我的心经历了太多的大起大落。这样的阴雨 弥朦的日子,美丽的故事,还有这一席强烈的告白……我的大脑一片混乱。看不清 周围的东西了,我的眼睛里迅速充满了液体,朦胧中我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却再 也看不清他的表情,甚至忘了被他抓痛的手,我极力地抑制着眼泪的滑落…… 他突然把手缩了回去,茫然不知所措:“我说错了,是吗?我……你不要这样, 我并不希望你这样……哎!” 一时间室内异常的寂静,只听见外面唰刷的雨声。我终于拼命地抹去了眼泪, 定定的望着他,就这样我们默默地望着对方,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良久, 他低下头来用手轻轻的拭去我眼角的余痕,声调一下子振奋起来:“来,看看我送 你的礼物,别介意,只因为今天是你来‘爱神’一周年。”他站在那从再繁盛不过 的鲜花旁微笑着望着我,刹时我的不争气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天!竟然有这样巧合 的事,一年前的我就是在这样的雨天睬脏了这里的地板,一年后的今天依然是个雨 天,而风,竟能如此清晰的记住这一天! “千万别再掉眼泪,我这一年的风度全让这会儿的眼泪给化为乌有了。”我被 他这一调侃一下子破涕为笑了,他走过来,拉着我的手不无深情地说:“好了,现 在全部都过去了,我们不还是和从前一样?或许这对你不重要,但它们却是唯一一 束生长在雨中的鲜花!”是的,雨中的鲜花!你可知道在以后的许多年中,无论生 活多么匆忙,我的心灵深处一直留有一个空间给你? 自从那个雨天之后,我们之间拥有了更多的默契,推心置腹的交流……但心有 契约的,我们谁都不去碰触那一道危墙——我的工作问题。风的变化是显著的,他 保持着原有的风度,却少了些严肃和深沉,取而代之的是神采奕奕。他甚至开始在 其他几个小姐面前也毫不掩饰对我的关心和信任。不过,那眼底的一丝忧郁仍是时 隐时现,当然也只有我才注意到。 这样的日子又过去半年,即将而来的寒假作为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假期是择业的 大好时机。我决定实施酝酿已久的南下计划。风是了解我的,他本也有一些生意上 的需要到南方城市走走,但我们却没有相约,在莞尔一笑中各自奔走了。 一个寒假回来我们都似老成了许多。风的生意在南方也打开了市场,几乎发展 到园林艺术了。我一路倾囊而出,领略了南国秀美的风光,也体验到了飞速发展的 市场经济需要人才的迫切和苛刻性,终于圆了我一个渴望已久的一个梦想,同时我 也深深意识到:此行或许已使我做出了某种决定,只是心理上逃避不承认罢了。因 为在与风重逢的那一刹那,看见他消瘦的脸庞,我的心一阵悸动! 剩下的日子我去“爱神”的次数是少之又少,与其说没有时间,倒不如说我越 来越不能承受风的沉重的关心和厚爱了。每填一份表格,都浮现出风深情而忧郁的 眼神。每次从“爱神”回来,我都不经意地对周围的景物停上一两秒钟。我忽然发 现,原来我对“土城”是怀有一定感情的,毕竟这里融入了我四年的锐意进取和真 挚如斯的情意! 时间呐,真是测量感情最好的尺度!离校前夕,我几乎整天呆在“爱神”里, 同时也为了逃避校园中哄乱而痛心的离别场面。风的表情一天比一天难看,黑瘦的 脸上长满了胡须,这是从未有过的。我也不知该和和他说什么,或者我已经没有了 说话的气力。这时,风总是从我的手中拿掉剪刀,拥着我回到座位上,用他那布满 血丝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那痛惜、凄楚的表情如烙印般深刻于我的脑海中,在以 后的日子里总能清晰地浮现! “心中有爱,人生如歌,来去从容,情深似海。”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是不是真 的有上苍、有神灵,总之所有的一切都好象是命中注定的:我把当初那块促成我和 风认识的手表送给了风——这是我赚风的钱买的,如今送给他正是天经地义——也 应了他当初的那句戏言! 临别的前一天晚上,我们手挽着手握着这块表静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只身 背起行囊奔向车站。列车开始呜咽的时候,风赶来了。他拨开人群径直走到我面前, 声音短促而沉稳:“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土城’又开了一家新店,取名‘离难’, 本来是准备让你起的……” “哦!离难!离楠!”风,你这是何苦?那一刻,我再也抑制不住感情的洪水, 多少天来积聚心中的苦闷如打开闸门倾泄而出。我顾不及送行的人群,扑在风的怀 里嚎啕大哭。风拥着我,用手不停的拭去我的泪水,凄然一笑:“我一直苦寻的问 题终于有了答案——你是深爱‘土城’的,‘爱神’还有——我!”! 是的!我是爱风的,为什么到这一刻我才真切地感觉呢?这一刻我真想留下来, 和风一起在土城中过一生一世! 我已经不记得是怎样被风拥着踏上了站台,直到坐在即将始发的列车上我依然 目光凝滞,神情恍惚,只记得风欲抽出被紧紧抓住的手时我死活不放。风用另一只 手扳起我的脸,在我的额头上印下冰冷的一吻!哦!那有生以来唯一的一吻! 幸亏有人接站,在我到达现今的这个城市后我大病了一场,事实上在与风分别 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经过十几天病榻之上的孤独和痛苦的挣扎, 我终于走出房门。风是理智的,他没有说半句挽留的话而硬将我推上了火车,他是 希望我能坚定的、毫无牵挂地走下去。然而事实上就算我不考虑他的良苦用心,却 也不能不为自己着想了:随身带来的积蓄几乎所剩无几,我必须面对现实的生活寻 求最起码的生存方式了。 就这样,怀着一种难以诉说的心情我走进一家又一家公司、企业……当过打字 员,推销过商品……如今可以安安稳稳的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设计一些自己喜 欢的东西了……但我的生活圈子基本上是可数的几个朋友,三年了,这期间我和风 没有正式地通过一封信或是一个电话,只是间接的从一些旧人那里了解到一些有关 他的情况。 巧的事,我办公室对面的楼下就是一家鲜花店。这样在每个飘雨的日子,我常 常望着雨中的鲜花出神,一看就是几个小时……记得风曾经说过:爱情是美丽的, 自由却是宝贵的!我不知道我是否已经实现了我自由的选择?只是在每个飘雨的日 子,我总会想起北方那个“土城”! 风!你还好吗? 还有——离难! --------- TOM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