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琴别恋 我一直珍藏着一把极为普通的国光口琴,不管岁月流转,萍踪何处,这把口琴 从未稍离。 而我,唯一会吹奏的只有一曲《送别》。只要是在有海的黄昏,我总习惯地掏 出口琴,轻轻的拭擦一下,对着海,无限宠爱地将那首《送别》一遍又一遍地吹着。 有朋友说,这曲子听多了是会断肠的。而我只是微笑不语。每当这时,我总会 看到海上升腾起一个人影,那么遥远却又无比清晰,脸上的笑容是明亮而永恒的。 那年夏天,我去了北海。一个人住在面海的酒店里看海,听海。那时候的我, 非常年轻,也自以为非常寂寞。每个黄昏,坐在阳台的栏杆上,望着西沉的残阳如 血。面对一种极致的美,人往往是不能思想的。 陪伴我的,似乎只有阵阵传来的口琴声,一首接一首,永无休止。吹口琴的男 孩叫泯,就住在我隔壁的房间。当我们偶然的几次相遇后,我和泯成了相熟的朋友。 年轻的他是热诚而富有朝气的,刚念完大学回到北海。泯几乎懂得并喜欢所有 的水上运动,总笑说自己前世必是海的儿子,不但给了他一副健美的体魄,更给了 他在海浪中搏击的勇气和信心。 在朝夕相处的十天里,每一次结伴出游,都充满了快乐,而泯愉悦的心情和爽 朗的笑声,竟使我心里产生了一丝的依恋。 我们的假期越来越短,开始弥漫着离别的忧伤。泯几次看着我想许下诺言,都 被我微笑着阻止了。关于未来,我们谁都无法把握,而我宿命地相信自己此生漂泊, 既如此,又能彼此承诺些什么呢? 我们不再出海。我开始固执地要他教我吹口琴。一遍又一遍地吹着那首他挚爱 的《送别》。由最初的音不成调到和谐的琴声在温柔如水的夜色中一次又一次把我 们包围。 泯总说,这曲子太过伤感了,有种承受不住的悲凉。可是我们太爱它了,以至 任凭它的曲调浸润着每个黄昏的海边。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原来青春的曲调是不太适宜感伤的。可惜明白之后, 青春却已走过。 那个黄昏,彩霞满天,炫丽得令人有种莫名的惊悸。泯坚持说明天就要走了, 要再玩一次水上摩托,他要我永远记住他在海浪中的身影。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恐 慌,想阻止他,却终于没有。 在美丽的夕阳下,我握着口琴坐在海边。望着远处他的身影在海浪中穿梭往返。 海中的泯象一条鲛鱼般越冲越快。突然,我意识到涨潮了,海边的潮水也越来越大。 我挥手大喊着泯的名字,可越玩越投入的他已完全融入了对海浪的搏击中,摩托的 倾斜度也越来越危险。一种可怕的预想紧紧地抓住了我,手脚随着心的下沉而变得 冰冷。 我呆呆地站在如血的夕阳下,怔怔地看着泯在夕阳的光圈中隐没。 当我醒来后,手中仍紧握着泯的口琴。周围的人们在叹息,隐隐约约传来救护 人员的声音。 彩霞散后天空平和而沉静,海滩上的人们也逐渐散去,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第二天一早,我离开了北海。也远离了所有属于夏天的青春,欢乐和热情。而 我行囊中那把平常的口琴,却开始使我的生命之旅不堪承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