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明天我到哪里去找你 带个漂亮女孩去打工,真是件让人欢天喜地的事,走起路来也不觉得累。 我说的这个漂亮女孩子是后邻二婶的小女飞燕。说她漂亮真是一点不虚。她 比我小两岁多,那么现在顶多只有十六周岁多一点或者不够十六周岁,可是她的 身体已经发育得凸凸凹凹,让人一看脸红心跳。她的皮肤呢,又象三两岁的小娃 娃一样白嫩细腻,仿佛用手一弹就弹出水来。她的眉细长浓淡恰到好处,睫毛很 长很长,和你说话时就看到那些睫毛过会儿一扑闪,过会儿一扑闪,弄得你有些 心猿意马。 带着漂亮的飞燕去打工,我脚步如飞丝毫不觉得累,一个多小时蹿了十来里。 飞燕有些受不了,说:咱歇歇吧三哥。我们下了路,到河边去歇脚。飞燕坐 在石头上,入神地以水为镜,拿一方素白的手绢沾着那清洌洌的河水擦她那菲红 的脸蛋和白嫩细腻的脖子。那时她把长袖褂上扣紧的纽扣解开了上边的两颗。其 时我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就看到了她胸前鼓起的白瓷一样的两团。她的胸罩 一定是二婶手工做的,没有弹性,我就看到了雪团上的两粒红樱桃。自打上高中 看到女生鼓起的胸脯我总是情不自禁的向那里瞄,想知道那鼓起的衣服下掩盖的 真面目。今天,当我第一次看到时,感到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不知怎的已经扣 在她的胸脯上,摸到了硬硬的两团。飞燕说三哥三哥你同时用力掰我的手。可是 我的手扣得很死。飞燕就哭了,眼泪叭嗒叭嗒落到我的手上。我就象兜头灌了一 桶凉水,一下松开了手。我们沉默着走了一小段后,她说:三哥,咱还要走多长 时间?语气里没有半点生气,也没有半点惊慌。 县城东北离火车站不远,正在搞一片名叫朝阳区的公寓楼。十几幢楼同时起, 五六个建筑队南腔北调。我和飞燕来到工地上,看到一个个灰头灰脸,湿透的褂 子贴在身上。飞燕说这么累哪三哥,这么累哪三哥。连说好几遍。我硬着头皮说: 咱和人说说,让安排你点轻快的。 我找了邻居四平,就是他鼓动我来这里当小工的。他再找了二头子,可是安 排飞燕的活也并不办轻快,是把水浸的砖装到小铁车里,用一支铁夹子,一次要 夹起五片。12点收工时,飞燕累得不想走路,说:三哥,你问问人家我去开那 升降机行不?去食堂也行。我的手心磨得一动也不敢动。说着伸出她的手让我看。 她的手指蜷着不敢伸直,眼里是泪。我说下午问问四平。 四平说:那门连想也别想。工地上是有几类这种自在活,可是干这类活的不 是和包工头亲戚关系就是那种关系。我问哪种关系?四平眨着眼说那种关系。我 动一下脑,明白是哪种关系了。 那么,飞燕就用她的两手搬砖吧。 食堂里的霞子与包工头打得火热,这是公开的秘密。包工头和另外三个具体 负责的二头头租住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宅院。白天三个二头子都在工地上,大多数 时候就只有包工头一人在那院里,兴致所至就邀霞子去行云布雨。大家掌握了这 一规律,借钱请假等等就抽中午10点左右去。进门时先咳一声,咕咚咕咚弄出 很响的脚步声,然后就在院子里大声说刘经理我借多少钱用用。大多数时候他们 正弄在火候上,巴不得人快走,包工头就很麻利地在借条上签字。那次我借钱给 家里买化肥,不摸情况,以我一个高中生应有的礼貌放轻了脚步径直去了包工头 的院子。当我走到门前,正疑惑大热天关着门窗干什么时,就听到了女人那声情 并茂的呻吟。我一下紧张起来,首先想到的是包工头在作案,掐了什么人的脖子。 但我很快又听出那声音里分明流露着无尽的舒畅。当我一下明白过来那是什 么声音时,立刻浑身燥热。我听到了木床在快乐地歌唱。那声音对我有着巨大的 诱惑,我傻了一样被钉在那里。当我听到唏哩哗啦的腰带响时,才逃似的出了院 子。 飞燕引起包工头的注意,是那身不伦不类的衣裳。 那天一直下雨,没法干活,飞燕喊我去县城里逛逛,在服装城,就买了那身 米黄的衣服。往回走时一辆摩托车冲出一段后吱一声来个急刹,后轮在湿淋淋的 路面上划出一个大S。开摩托车的掀起头盔来,露出一张瘦长脸,是我们的包工 头。他冲飞燕说:嚯,这么气派,我都不敢认了。你们回去吧?要不要我带着你? 飞燕欢天喜地说那我就省劲了。说罢紧跑几步坐到那轮子很大屁股翘着的摩 托车上。摩托车箭一般地射出去,飞燕很潇洒地向我挥挥手。 不久后的一天晚饭后,睫毛长长双唇红红一身米黄的飞燕说明天就去食堂。 我神经质地把那种声情并茂的呻吟和她联系在一起。我说:不行,飞燕,你 别去。 飞燕说:为什么不行三哥?我实在干不了工地上的活,在太阳下一晒就恶心, 想吐。 我说:飞燕听我的话,我比你大两岁,我读过高中,听我的话没错。 飞燕说:三哥哎,别说什么读高中初中的,咱和人家不是一样在太阳地里晒? 我们二十几个女的,顶数人家连小学也没上完就出来干建筑的存钱多。我都 有些后悔上初中了。反正考不上学,多上一天浪费一天。 第二天飞燕就蹬着三轮脚踏车去城南菜市场买豆芽、芹菜还有菠菜等等。飞 燕三轮车骑得很不熟,在那么宽的路上逛过来逛过去的。大家说:咦,买菜的换 了。另一个说:胸脯上一串葡萄的那个。一个说咱又换换口味了。另一个说:是 有人换口味了,可轮不到你。七七八八说着一些双关语。 每天飞燕八点过去,十点左右回来。每个来回,都吸引无数内容丰富无比的 目光。 大概六七天后,飞燕和霞子打了一架。我们回去时战斗已经结束。飞燕那米 黄的衣服被当胸撕开一条大口子,她双手抱在胸前哭着说:你还我衣裳,你还我 衣裳。霞子一边叮叮当当很响地卖菜,一边一字一顿地说:你等着我还你,你等 着我还你这身X衣裳。 第二天中午飞燕买菜比平时晚回来近个把小时。大家到了十点左右时就此起 彼伏的说那串葡萄怎么还没回。11点左右,一个忽然说:咦,你看一个少数民族 姑娘给咱买菜来了。大家纷纷抬头往路上看。飞燕果然穿了一身少数民族风格的 衣裙。 午饭时她找到我说三哥你说好看不好看? 这身套装的上衣象是清代贵妃穿的那种纽扣在腋下的大襟褂子,裙子盖到膝 盖下,鹅黄底子褐碎花,有半扎宽的镶边,腰间束一条很宽的金黄镶边绿腰带。 我说比那一身米黄好多了。 飞燕脸一红说刘经理也说好呢。是真丝的,一百五十块钱,我从大楼上买的, 不讲价。顿了顿又说公司已经全部给报销了。 我心里象鸟一样飞起的快乐重重地挨了一枪,呱叽一声落到地上。 我说你真是个孩子,他报销你就要吗?你也不想想。 飞燕说我是为摘菜和霞子吵起来的,刘经理说我的衣裳是为公事损坏的,我 随便买一身,花多少钱公司给报。 我说你也不想想,一分钱看得比月亮大的人为什么这么大方了? 飞燕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百思不得其解的说:管他呢,一百五十块钱不省白不 省。 第二天中午飞燕和霞子又吵了一架。这回飞燕稳坐钓鱼台,任敌人跳脚骂阵, 高挂免战牌,面带胜利的微笑对霞子的挑衅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这是霞子的" 告 别骂" ,她已收拾好了东西,要进县城一家酒店干服务员。 三天后家里捎口信让我回家忙秋,说玉米已经干透。我回家后不久,就发生 了一件和飞燕有关的故事。故事很简单,包工头的女人来找包工头,推门进去看 到飞燕正和包工头做一件让她十分吃醋的事情。她扑上去扇了飞燕一个耳光或几 个耳光。然后是破口大骂,其中有一句广为流传:" 没做啥事?你们胡弄鬼呢! 这小X妮子裤裆湿漉漉的拧出骚水来,还说没做啥事?" 这话经辗转加工,就出 了好几个生动的版本。 飞燕回家满怀信心等包工头和他老婆离婚,结果包工头给她两千块钱了事。 飞燕扎扎实实哭了几天,而后老老实实呆了些日子。 有一天二婶到我家里来,拍着大腿说你说这个燕子想起来咋就咋,咱的话是 一句不听。原来飞燕在集上见了她的一个初中同学,听说人家在开发区合资陶瓷 厂干临时工,一个月四百多块钱,就坚决跟着去了。二婶上了神经病似的,一天 来我们家好几趟,反来复去的说那么个闺女孩子跑那么远去干活,叫人咋放心? 她今年连虚岁才十七。 飞燕个把月后回家一趟,说三哥那里比干建筑强,起码钱能到月底就给你。 飞燕换了一身新衣裳,身材更加凸凸凹凹,越发让人心跳。我就跟飞燕去了 那家名叫万达的中台合资陶瓷公司当了一名起料工。 可是干了没有多久,有一天飞燕对我说不想在厂里干了,要去酒店干服务员。 我说这里活不是很累,工资能按时发,不是很好吗?她说死下力挣钱没意思。 飞燕说去就去了,去干了五六天后来找过我一次,看得出她对现在的活儿很满意。 她说就是端端盘子唱唱歌的,每月管吃管住三百块钱。她说现在她正向人学 着跳舞,能陪客人跳舞一月能拿到六百多。 我去看过飞燕一次。她们的那个悦园酒店在开发区南面的" 香港街" 上,一 进入那条街便是满耳朵走调的歌声。飞燕在二楼" 牡丹" 厅里,走上楼梯我就听 到了飞燕咯咯的笑声。飞燕出来和我说了几句话,就有一个大胖子摇摇晃晃地站 起来喊飞燕小姐我们是冲着你来的,不搞好服务我找你老板了。飞燕嘴里喊着来 了来了。飞燕开始和客人唱歌,我不知道名字,很伤感很缠绵的一首。我记住了 两句词:想你想你想,最后一次想你,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那个男的 唱得很糟,但他自我感觉良好。再唱的一首名字我知道,叫《无言的结局》。我 在门口等一会,再到走廊上走走,那些小姐都用好奇的目光看我,弄得我很不好 意思,飞燕房间里却没有结束的意思。我只好向飞燕告辞。我推开门时飞燕正陪 人跳舞,那满面赤红的男人把飞燕抱得很紧,见我叫飞燕,很不情愿地放开她, 而且用一种伤我自尊的目光扫我一眼。这使我很反感,我说这些人真他娘的无聊。 飞燕淡淡一笑说这是有钱人的游戏,就象老头下棋一样,玩法不同而矣。 我果断决定不在厂里干了。此前我到香港街附近转了一圈,看到工商银行和 兰天大酒店之间有一个一米多宽的狭长空间,我想做上一个顶,就可以开一家小 书店。在这件事上我表现出了少有的果断。我高中语文老师的父亲是前任行长, 但现任行长是他的老部下,一句话就成了,银行打好顶,租给我,月租六十。我 提出存的两千来块钱,马上去临沂图书批发市场购进了第一批书。 飞燕到我这里看过一次,我说暂时不大行。飞燕说行不行总比下死力气强, 说明你已经有经商意识了。 又过了些日子,她骑了一辆轮子很小体形很豪华的女式摩托车到我书店里来 了。她说那车叫新大洲,一万多。她说三哥你知道这车是谁的?我想不起这里还 有什么人我能认识。飞燕说是霞子的。飞燕又作了补充,我才知道是当初在县城 建筑工地上和飞燕打过一架的霞子。我说她蛮有闲钱。飞燕说她没花钱。你知道 是谁给她买的?她表大爷——咱地区检察院的副院长。我说他怎么肯送这么值钱 的东西给她?飞燕说他们两个" 那个".又说你知道霞子有多少钱?最少五万。语 气万分嫉妒和羡慕。 飞燕是要带我去看个地方,我问哪里她说去了就知道。她用摩托车把我带到 开发区北边一幢住宅楼前,领着我爬上五楼。她竟然有门上的钥匙。打开门,那 是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厅很大,足有四十多平方。我说这是谁的房子?她说是他 的。说时她的脸微微红了。她说他是个交警,个子很高,人很英俊的。我心乱如 麻。她兴致勃勃领着我看过每一个房间,说三哥你看多方便啊,解手(方言,大 小便的意思)有解手的地方,做饭有做饭的地方,睡觉有专门睡觉的房间。咱去 年干建筑时我就想,要自己有这么一套房子该有多好,没想到现在真有了。她向 我介绍每样东西的用途以及每个房间将来的布局。我没有心思欣赏她的精巧布局, 飞燕也觉察了,就说别误了你的买卖。就骑着摩托车送我回来。 回到书店我垂头丧气,浑身没一点力气。 第二天中午,一辆警用摩托车急驰而过,我看到摩托车后座上坐着的那个米 黄裙子很象飞燕。越看越象,我就再也无心照应买卖,哗啦一声拉下卷帘门,情 不自禁地向飞燕带我去过的那片住宅区走去。 走到那幢楼下,我看到了那辆警用摩托。我爬上了五楼,在西户门前站住。 上次飞燕带我来时,就是这个门,我出门时在门边的白墙上用指甲划了一道, 那一道弧线还在。我的耳朵已经贴到门上,听到屋里有些异样的声音,还有轻轻 的嘻笑。我的脸贴到玻璃上去。玻璃从里面用杂志彩页糊了。一张是题为《春》 的油画,一位丰满白晰的少女裸着身子趴在一棵树上。树刚发芽,是自然的春天 也暗示这女孩子的春天到来了。另一张是什么牌纹胸广告,那个艳丽的女人把手 臂蜷到头后面,高高地挺着她的胸,那两只半裸的丰乳喷薄欲出。那张彩页稍小 一点,玻璃上就有一条半指宽的缝隙。我把一只眼睛镶上去,看到那个大个子交 警坐在沙发上,而那个黄裙子,正象家庭主妇一样抹着沙发。交警的一只手不安 份地搭上黄裙子的腰,然后滑下去,在那翘起的臀上盘旋。黄裙子一边抹着沙发, 一边一次次推开那只手。那只手生了气,不再从外面抚摸,探进裙子里动作着。 黄裙子不再抹沙发,身子扭麻花似的扭动着,然后回过身来坐到交警的腿上。 这时,我看清了,黄裙子就是飞燕。我的心被什么利器狠狠扎了一下。交警飞快 地解开飞燕的纽扣,把一张脸伏到她的胸上,象在找奶吃的孩子。飞燕抱紧了他 的头,更加不安地扭动。交警弯腰抱起飞燕,象母亲把婴儿尿似的,端着飞燕走 出客厅。飞燕满脸飞红,半推半就地挣扎。飞燕的身子正冲着我,我就看到了那 神秘区域的一片桃红。那里已经水亮亮的一片,如同涂了一层薄薄的酥油。我仿 佛被那水亮亮的一片淹没了,有了片刻的晕眩。而后我不知是怎样下的楼,只记 得在楼下恶狠狠踢了那辆警用摩托车三脚。走了一会儿我感到脚有些疼,越来越 疼,坐到路牙石上脱下袜子一看,大拇指一片青乌。 我发誓彻底忘记飞燕,再也没去看过她。 然而一个多月后的某天晚上十点后,飞燕却哗哗地拍起我的门来三哥,三哥, 你开门,我和你说话。 听出是飞燕的声音,我一跃而起,飞快地套着衣裳。 我弯下腰打开那把大锁,卷帘门哗啦一声缩上去。飞燕弯腰进了屋。她看看 我手里的大锁说三哥你发了大财了,也怕抢劫啊?这恐怕是天下最结实的防盗锁。 说话时嘴里有股子酒味。 飞燕说三哥你把门拉上。 听了这话我心跳得厉害,我说一拉上门这屋里就热死人。 飞燕说热不死你就热不死我。 我挂上锁直起腰来时,见飞燕已是淌了一脸泪。我吓了一跳说飞燕你怎么了, 有谁欺负你吗?飞燕捂着脸哭得双肩直抖。 那天是那个交警的生日,飞燕记得很清,买了许多菜,还有个大蛋糕,专门 请假下午早点回去,想给那个交警一个意外的惊喜。走到楼前,她看到他的摩托 车停在那里,给他个意外惊喜的计划就要落空,飞燕多少有些失望。上楼的时候 她觉得有些奇怪,觉得要出一件什么事。 到了门前,她愣了一会儿后才她轻轻地打开门。打开门后飞燕就僵在了那里。 沙发上一个红裙子坐在交警的怀里,痴迷地一上一下地运动着身子。交警双 手搭在她的腰上,托举着她的身体去配合那节奏。红裙子看到了飞燕,没有丝毫 的惊讶,她甚至向飞燕微微一笑打个招呼,一如既往地动作着,直到疼痛似地缩 起身子,并发出满足的呻吟。那个交警因为一直被红裙子的脊背挡了视线,直到 红裙子瘫软在他的怀里,才看到一手提蛋糕一手提一兜菜的飞燕。 飞燕心里一阵巨痛,一千个念头在心里闪过,而又仿佛什么也不曾想。然后 她的心一下静了下来,平静得让她连话也懒得说。她把蛋糕和菜放到荼几上,说 今天我是来给你过生日的,看来不该来。 红裙子说你就是飞燕妹妹吧?我是宋云云,大宋服装城就是我爸弄的。飞燕 轻轻一笑说原来是宋小姐啊。宋云云说我和他的事你也看见了。我们不用多说, 我明白告诉你,你不用和我争,你争不过我。他这房子集资三万多,全是借的, 我能马上给他还上,你做不到;我和他到了这种程度,他不敢和我耍什么花样。 飞燕说如果我什么也不顾呢? 宋云云说你不会那样做的,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现代人做事应该对人对已 都有好处,破上我过不好让别人也过不好的想法是土包子的思维。 飞燕说那我忍气吞声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宋云云说我早就想到了。说着从茶几上的小坤包里拿出一摞票子,说这是两 千块钱,你可以做点小本买卖。 飞燕接过钱去,手指上沾着唾沫很认真地数着。数完了抬头说你这是补尝我 的感情损失吗?现在是很时髦的。可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和他的感情是一文 不值的。她把那一摞钱撕成两半,然后撕成四半,再摞起来撕。她随手把花花绿 绿的纸屑洒到茶几上,说今天什么也没发生,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是谁?我一 个也不认识。 飞燕轻轻叹口气出了门,走了一会她感到嘴角咸咸的,一摸才知道自己淌了 一脸泪。 泪光盈盈的飞燕又成了一个让人怜爱的女孩子。我想把她抱到怀里,可是明 亮的灯光照熄了我的勇气。我伸出的手只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头发。 飞燕嘿嘿笑着说三哥你说我缺什么?我最缺钱。财富只有一样,分什么精神 财富和物质财富,那不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人胡扯,就是没钱人的自我安慰。我说 飞燕你醉了。飞燕说酒后吐真言,我说的话你更要好好听听。飞燕说我喜欢钱, 你知道吗?我要买房子,我要自己开个酒店,办个服装行,我要让他们看看。 我说飞燕你醉了。我无话找话说你出来你们经理知道吗? 飞燕立起眼说三哥你是撵我走吗?我偏不走。你胆子只有豆粒大,我偏不走 吓死你。 我说真是笑话,我胆子再小也比你一个女孩子大。 飞燕说可是真的?那么今晚我不回去,就在你这儿睡。她躺在我的小床上装 了会样子,爬起来说:真是热死我了。三哥你这里有没有凉水? 我把脸盆从床下拖出来。 飞燕用毛巾擦擦脸又擦脖子,胸前的纽扣解开了,露出粉红的胸罩。飞燕说 你把灯熄了我脱下褂子擦擦身上。 灭了灯屋里伸手不见五指。近在咫尺的飞燕弄得水哗哗啦啦的响。过一会儿 眼睛适应了黑暗,借着卷帘门与地板相接处透进的一丝光线,我看到眼前若有若 无的两团。我的呼吸因此变得粗重。黑暗里飞燕说我困了,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 飞燕发出均匀的呼吸。 我浑身躁热,黑暗里摸索着捞起脸盆里的湿毛巾。毛巾上有股特殊的气息, 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那种气息。这种气息让我头晕脑胀。我终于放下毛巾,向床 上的飞燕摸去。 我的手摸到的是飞燕的鼻子,那轻柔如羽的鼻息吹在我手上,象是有许多条 小虫子在手指上蠢蠢欲动。我的手指向下滑,终于落在结实而富有弹性的一团上。 我一直不知道飞燕是睡得太死还是一直在装睡,她只是梦呓般地嗯一声,我 的手做贼心虚地缩回来。 等飞燕的呼吸平稳了,我的手又颤颤地爬上另一团。我轻轻地捏着那一粒樱 桃,感受着它美好的形体。我感到全身在膨胀,接着我的身子象不胜严寒,连连 颤抖。颤抖过后,我头脑清醒了,听到全身的血在哗哗地回流。疲倦在我全身弥 漫开来,我蜷在墙角里睡着。 闹钟急促地响起来时,我习惯地拉开灯。正盘腿坐在小床上系纽扣的飞燕吓 了我一跳,我才记起昨晚的事来,有些不敢正眼看飞燕。飞燕说三哥快开门,热 死我了。 我打开那把大锁,卷帘门哗啦一声缩上去,飞燕如一条鱼敏捷地滑了出去, 说外面真是凉快死了。一边在大街上系着纽扣,没有丝毫羞涩的影子。 飞燕说三哥你昨晚上动我了? 我没说话,脸一红。 飞燕说昨晚上是危险期,我赶快回去吃药。 开书店后我什么书也读过了,当然知道女人的危险期是什么。我一下明白飞 燕说的" 动" 的意思,立刻为飞燕对这事的平淡感到惊讶,而她对这事的不惑同 时刺痛了我的心。我说飞燕我只是我没那么动你。 飞燕象有些惊奇,说那是我做了个梦呢。 我说飞燕你昨天说想家的,今天我送你回去吧。 飞燕说不用的三哥。现在我不想了。我该回去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我说三 哥现在你这样的老实人真是罕见。她是用重音来突出" 老实" 二字,使她的语气 听上去有些嘲笑的滋味。 看她穿着高跟鞋那么一扭一扭地向前走,我突然发觉飞燕走路的姿势有了些 微妙的变化,那种变化让我直后悔昨晚没有那样" 动" 她。 一个炎热的正午,我被一个年轻警察叫到派出所。犯事的是飞燕。 我说所长飞燕做了什么事? 所长说了两个字:卖淫。 我的头轰的一声。所长给我上了半个钟头的政治课,才说出叫我来的原因。 所长说考虑到你妹妹不是成人,也考虑到给她重新做人的机会,所里决定不 追究她的刑事责任,只罚三千块钱。她只有两千多,还差千把块,限你24小时内 交齐,否则每过24小时加罚一千。 我正要到临沂图书批发市场进书,手里有千把块钱,没有多想,就送到了派 出所。那个年轻警察到西边的房间里带着飞燕过来了。飞燕象是对外面的阳光有 些不适应,眯着眼呆了好一会儿。所长对飞燕说了许多话,飞燕有心无肝地听着。 所长说够了挥挥手说你们走吧。出了门飞燕说你不该把钱交来的,过几天就 放出来了。我说所长是照顾你年轻才不追究刑事责任。飞燕说屁,他的目的只有 一个,就是钱。谁不知道他那派出所的房子全是靠这么罚款盖起来的。 吃过饭飞燕就在店里和我卖书。她靠在门边,落落寡欢的样子很惹人怜爱。 她的那件米黄上衣很薄,很瘦,使她的胸脯显得更加饱满动人。天气很热, 她解开了上面的一个纽扣,雪样的乳根若隐若现,让人禁不住心跳加快。 十点多人走光了。飞燕坐在我的小床上,我站在她身边,把手搭上她的肩头。 她轻轻一笑说你终于敢抱抱我了。伏到我胸脯上不说话。她的两只乳贴在我 的身上,使我感到那里仿佛有两团火,不一会儿就被汗湿透了。飞燕说多热啊。 我说你洗洗吧。 我从小床下面拖出我的脸盆来,飞燕脱去了她的米黄上衣,她戴的是个淡绿 胸罩,显得有些小。那两只乳象两只小兔子,一跳一跳的。飞燕让我灭了灯,悉 悉索索的,我知道她正在变得一丝不挂。飞燕向身上撩着水,哗哗地响。我说飞 燕我给你搓背吧。飞燕答非所问地说你要买个大塑料盆,能坐在里面洗就好了。 我伸过手去摸到了飞燕的背。她的背那样细腻,曲线那样的流畅动人。我的 手开始悄悄地向飞燕的胸前探,触到那高起的一团。飞燕转过身,手搭上我的肩, 然后慢慢地滑下来,最后停在我的腰际。在那里做了片刻的停留后,一直滑下去, 紧紧地抓住了我。我嘴里喊着飞燕飞燕,指甲陷进飞燕的肩膀里我似乎睡了一小 觉,是被飞燕的热吻弄醒的。她说三哥你真的喜欢吗?我说飞燕我真的喜欢你。 飞燕说三哥你真不嫌我吗?我说飞燕我不嫌你,我一直喜欢着你。飞燕说三哥你 亲亲我。然后把我的头按在她的胸脯上。她说让我给你吧三哥,我最该给的是你。 她轻轻地坐到我的身上,一片湿热润滑把我裹紧飞燕咬痛了我的肩膀,她说三哥 我要给你生个孩子,三哥我要给你生个孩子。 早上我们拉开卷帘门时太阳已经很高了,吃完饭飞燕说三哥我要去逛逛百货 大楼。听人家说装饰了可好了。我捏出二十块钱,想了想觉得太少,就把一张老 人头给了她。她欢天喜地掏出小镜子画起妆来,原来她那个棕红小坤包里全是些 画妆工具,有口红,粉饼,眉笔,还有一个小镊子。我一边看飞燕画妆,一边回 味昨夜的疯狂,那是实实在在的和一个女孩子的结合,飞燕,我渴望无数次的飞 燕,从此货真价实的属于我了。 傍晚时飞燕才坐了一辆银灰铁壳吉普车。飞燕进门就说三哥你知道今天我见 到谁了?我因为怀疑飞燕坐的车与她有什么不三不四,没有心思那么一惊一乍, 我淡淡地说是谁,叫你这么高兴。她说是华子。她说的这个华子是当初干建筑时 那个养哈狸鼠的小子。我说我当是谁呢,是他。飞燕还在兴头上,说你猜他现在 干什么?他在东方大世界搞传销,卖摇摆健身器呢。卖一个就赚到一百多呢。我 不以为然说他这是非法传销,报纸上刚登了,上海那些搞非法传销的,好多被罚 的倾家荡产。飞燕说非法人家怎么没查的,非法东方大世界怎么让他在那里发展 呢?东方大世界可是国营的。我说那是还没来得及,早晚要查的。飞燕说是啊, 早晚,晚到什么时候?等查时人家早就赚满了腰包了。人家钱多的就是这么挣的。 前看看后瞧瞧,左思量右盘算的人什么时候也发不了。中央还讲抓住机遇呢。 这就是抓住机遇。我见飞燕有些不高兴,就说飞燕了不起了,与党中央保持高度 一致。我说飞燕怎么啥也没买?飞燕说你给我的钱我没拿上当然就没买。我说你 忘了?她说没,我故意放在书架上了。说着她从书架角里抽出那二十块钱来。我 说你可真够大胆的,人家翻书看到了拿了去白拿。飞燕说拿去了不就二十块钱吗? 再说我放的这个地方绝对安全,这是套历代散文选,翻这种书的人不多不说, 翻这种书的人也绝对不会拿你这二十块钱的。我说飞燕真了不起了,连心理学也 研究了。 吃过晚饭飞燕和我卖书。其实她主要是和人说话,她和谁也能啦得上。这使 我心里那种隐隐的疼泛上来,想今晚要和飞燕露露离开这座城的意思。灯光使飞 燕的曲线比白天更加显明,一看到她那耸动着的胸脯我就心慌目乱,只盼快些关 门收摊。九点多时人少了些,我抓住时机拉下了卷帘门。开始飞燕很淡的,可是 经不住我的纠缠,十几分钟后就热情如火了。我抚摸她噬咬她撞击她,把她弯成 一张韧弓,蜷如一个雪团,扭作一团麻花。她慢慢醒来了,象开了春的虫子,蠕 动着,扭动着,摇动着,她全身的生机复活了,象长青藤攀住我,象饥饿的虎豹 撕扯我,喘息着,呢喃着,甚至叫喊着。我们从床的这一头挪动到那一头,从床 边辗转到书架前,从书架前纠缠到卷帘门下。我们数次从狂乱到疲倦,从疲倦再 到狂乱,一直缠绵到十一点多。 飞燕也很满足,她说三哥你从前有过吗?我说没有,绝对没有。她说你看你 那副神情,象是入党宣誓,没有就是没有嘛,我又没兴趣找侦探暗查——三哥你 可真厉害,才这么短的时间就比飞燕咬住了舌头没说下去。我的心一阵颤栗,她 是在拿我和谁比,和多少男人比?沉默了一会飞燕说三哥我想了一下,咱这里上 一套卡拉OK,晚上露天让人唱歌准行。百货大楼那里有许多弄的,听说一年就 赚回投资。咱这里离开发区近,那么多打工的姑娘小伙的,这事准行。我说可是 咱没那么多钱。飞燕说咱可以先借借。借钱的事你不用管,你同意的话明天我就 能借到。这使我的心一阵不舒服。我心里说我宁愿什么也不干也不让你去借钱。 我说干事情要一步一步的来,一本《经商孙子兵法》上说个人投资最忌举债 经营。 飞燕说书上的话都不可信。人家南方人认为敢于善于借钱经营才是真正的商 人。 我说飞燕我当然也想干点事儿的,可是不想在这座城里发展。飞燕瞪着眼问 我为啥?我支吾说这里离家太远,家里不放心不说,咱也不能照应一下家里。飞 燕说咱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哭了要让大人哄。你直接说在这城里怕人笑话就是了, 我又不是不明白。我强辩说我没那意思。飞燕说有没那意思你心里明白,我也明 白。 三哥我实话对你说,我不觉得那些事多么丢人现眼。你如果觉得你喜欢我, 打算娶我就是对我的恩赐,那你就错了。我们好聚好散,我绝对不会因为你和我 有过这事就纠缠你。我从来不想勉强谁,谁也不必勉强地应付我。飞燕的这番理 论让我惊得闭不上嘴巴,可是我强笑说我可没那意思,我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 就是不喜欢,也从不勉强的。飞燕说还有啊三哥,我花钱太大手,你看这两天我 花了多少钱。我今天不拿钱,就是怕看到东西就想买。我说飞燕你又何必呢。咱 挣钱就是花的。飞燕说可是我这种花法让你太心疼——你不用解释,我感觉得出。 还有,咱两个有点儿地方不对头,我说不清,许多时候它会冒上来,让我一次次 觉得咱俩不是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人。到底是什么呢?飞燕自问着也问着我。不管 怎么说,我真的喜欢飞燕,我不愿失去她,特别在我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我说, 飞燕,没有一个人会象我一样心疼你的,我能力有限,可是为了你我会尽上所有 的能力的。飞燕说三哥这话我信,所以我心里难受时总是想起你。飞燕说话时眼 角亮亮的。我抚摸着她的肩膀说飞燕不说了,睡觉吧。都快十二点了。 第二天一早飞燕说我今天再去市里逛逛。临走时说你书架上那本炒股指南你 看了吗?很有意思呢。我说我没看。她说很有意思的,你要对这种书多留心才是。 她指指说就是那本,红皮蓝字的那本。我没抬头说知道了。 飞燕去了个把小时没回来,两个小时了还没回来。桔黄的路灯亮起来了她还 没回来。我突然想起她三番五次提到的那本书。我立刻悔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迟钝, 一下午了不早想起来。 我踩着床搬下那本书,叠得方方正正的一个纸包落了下来。我打开,里面是 一摞崭新的票子,还有一封短信—— 三哥:我走了,我跟华子到江苏去了,干什么我们还没想好。三哥你是我的 好哥哥,我离开你心里很难受,我真的不忍,我知道三哥你是真的喜欢我。三哥 这三千块钱留给你,不用你还,算是我助你做点小本买卖。这不是对你的补偿, 我明白有些东西用钱去补偿是一种污辱。我不是补偿,真的不是。三哥,回家告 诉我娘,不用挂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