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小时21分 车站熙熙攘攘。我拎着大包小包,踏上驶往福州的列车。临行前,小妹深情地 对我说:“哥,一路顺风!”我笑了笑,答道:“一路顺风,那我还不得感冒。” 当然在上车前,我先说明一下我去福州的用意。二十几年前,我爸爸来到我妈 妈出生的地方,我妈妈两年后就嫁到我爸爸出生的地方,接着我爸爸和我妈妈又回 到我出生的地方,我就得每年又回到我爸爸出生的地方。简而言之,我很倒霉地被 家人指定为2000年暑假唯一的探亲形象大使。因为这个大使得忍受5 小时21分钟的 路程行先。 我的车票是14号,阿门,真令人兴奋,座位在车厢一头,上下车都很方便。可 惜,我对上帝不够虔诚,冲着车厢门误叫了“阿门”,上帝罚我上错了车门。原来 14号在车厢的另一头,从车厢另一头挤到另另一头,我算是领教了寸步难行的真谛。 但我这个人向来不悲观,相信天将降旅途快乐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但至于这旅途快乐为何物?依我愚见,最好邻座是一位漂亮的……(此处省略21个 字)。 该让她出场了,13号座位上的那位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当然这是我附庸风 雅索性增加的描写,因为我觉得这样才够健康。但她的那张自信得酷似深田恭子的 脸,确实真有其事,可惜她是盗版的深田恭子。此刻她正在翻阅一本《现代舞蹈》 杂志。她是如此地着迷,我也是如此地着迷,以致于我不经意打翻了放在桌子上的 矿泉水,水洒到她身上了。 “还不赶快替我擦下桌子?”13号位一边发话,一边擦拭她的衣服。 “桌子”是她的原话,我却隐约听成了“身子”,我喜形于色而不知所措。 “赶快呀!”她生气地催促着我,但不是咆哮。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赶紧手忙 脚乱地掏出纸巾,擦拭桌子。那刻我偷偷地扫了她一眼,她生气时的模样好看得很, 不!我漏说了一个字,应该是好难看得很。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连说了N 个不是。 “还算有点风度,饶了你了!”13号位隐晦地一笑,我不知道是嘲笑、苦笑或 是傻笑,但我心里明白这绝对不是无来由的奸笑。 “14号位靠窗,夜间休息比较方便,让你坐在里边吧!”为了赢得她对我的一 盎司的好感,我决定完美地当一回好人。 “心领了,谢谢!”13号们抬起头淡淡地瞄了我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看她那 本《现代舞蹈》杂志。 “是吗?”我也淡淡地应了一声,看来这下没搞头了,好男人注定是难有出头 之日的啊! 但我决定和她开始另一段感情,不过是感之以理,动之以情之意,以改变她对 以往事物的看法,尤其是我。 “你应该是舞蹈演员吧!?”其实我一眼就看出她是一个学生,因为我看见她 有本学生证。 从她那本爱不释手的杂志推测,顶多就是一个学舞蹈的学生,不过这种先引起 误会之辞,再不断反复修正,没话找话的男人们惯用的伎俩我还是掌握得上一定火 候的。于是结果如我所料,“我看起来像舞蹈演员吗?”13号位开始有了兴趣,但 她那要求我作出肯定回答的眼神,看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当然,有明星气质!” “是吗?不过我只是个学舞蹈的学生。”这下在我的温暖下,冰山开始解冻, 而且就要升温了。 “大有前途吗!”我借势夸了她一下,其实我也顺便庆幸自己的努力有了结果, 这下她冲我一笑,我想应该是妩媚之笑吧。 “你学什么舞的?” “Ballet!” “What?” “我说得是芭蕾舞。” “哦,原来是洋文!” 然后我们俩会心一笑。 “你喜欢芭蕾舞吗?”女生喜欢认同感,总是希望别人与她有一致的兴趣爱好。 看来根据演绎法,她也不例外。 “当然,我在学校有空时常去看芭蕾演出。”其实有空时我都忙着睡大觉去了, 鬼才知道我什么时候看过一场芭蕾舞剧。我是个俗人,芭蕾舞这样高雅的舞蹈或许 只有在潜意识中会喜欢,如果此刻她问的是草裙舞、肚皮舞或脱衣舞什么的,我会 毫不犹豫,脱口而出“Of course ,I like”,干脆得像小浣熊面。但我为了不让 她失望,不得不采取这样的回答,既不说yes ,又不说no,当然吗,答案你自己想 去。这样模棱两可也不失为一种明智的回答。 “我正在排练一部《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芭蕾舞剧。” “是吗?你一定是扮演白雪公主!”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总不会去扮演小矮人吧!”其实我习惯于使用排除法,何况二选一, 正确率百分之五十。但我担心她会觉得我不够浪漫,话题会就此中断,所以更改说 了另一句话。 “我觉得你像白雪公主!” 13号这下乐了,甜甜地冲我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你嘴真甜!” 我也笑了笑:“你笑也很甜!” 她话匣子放开了,她告诉我说芭蕾舞应当怎样的“开、绷、直、立”,又说练 芭蕾舞是多么的辛苦,脚尖立得老高,脚趾头磨出血了还得练。 我当时就安慰她,为艺术而奋斗吗,吃点苦在所难免,我大一时也练过,深知 其苦。 “怎么,你也练过芭蕾舞?”她很吃惊地望着我,好像我就是上帝。 我明白她的意思,很明显,我的体形就不够专业。我细细一想,好像我是没有 练过。 但我得撒一个善意的谎言。我赶紧告诉她,大一时学生会组织扫舞盲,练伦巴、 探戈、慢三慢四、芭蕾什么的,我没有认真学,而且心不在焉地忘了当时联谊寝室 的舞伴叫什么名字,以致于两年来在路上与她打招呼都以“你好”来代替对方的称 谓云云。 13号位经我这么一解释,也就将信将疑地不再追问了。 她后来跟我讲了一些学校里的事,我也跟她扯了一些学校里的事。再后来那天 夜里她静静地睡了,我也静静地睡了…… 凌晨时我醒了,我觉得肩上正受压迫,13号位安详地靠在我肩上酣睡着,我不 忍心摇醒她,我就静静地看着她,直到这位白雪公主从巫婆的魔法中苏醒过来,她 显然无法掩饰少女的矜持,赶紧为她的失态道歉:“不好意思!” 我答道:“没关系的。” 车子在天亮后到达福州站了。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或许有些故事还没讲完, 那就算了吧,因为那些心情在岁月中早已难辨真假。 后记: Darling darling : 昨夜我想你想得安然入睡,你给我讲的芭蕾舞剧在我梦中出现。 我看见白雪公主与白马王子依偎在一起。 王子对公主说:“小雪,你在我眼中是最美。” 公主对王子说:“小马,你是我今生的依靠。” 我又看见,公主与王子坐在飞驰的白色的BMW 跑车内,离我越来越远。 我努力地想看清那王子的模样,可是我不能。在万般痛苦的追寻中,我醒了, 醒来时内心是多么地失落。 原来天下的每一位女孩都可以成为男孩心目中的白雪公主,而并不是每一位男 孩都可以成为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的呀! 在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有一位我想见到的白雪公主正依靠在我肩 上,我静静地聆听她的均匀的呼吸,我却心里明白,我还有未完的抱负,而暂时无 法成为那个白马王子。 可爱的你是不会轻易了解倔强的我心里想说的话的。在下车的时候,无言的结 局,其实是我假装的潇洒。 Yours zhgpg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