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弃的女婴 东北的冬夜,荒凉中略带笼统,大地一片寂静,斜下的夕阳将整个思维扭曲了, 似乎在它的影子下人在倒立着,树茫然的耸立在路的两旁,已经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包括我,我坐在车上用鞭子抽打在马背上,马不情愿的低下头,喘着粗气,被它呼 出的气,在它鼻子上凝结成一块块冰溜,我裹紧了一下大衣,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鼻子被冻得很痛,也许它的鼻子会更痛吧,我想,所以我甩落下的鞭子并不是很用 力。 “过这个山坡就到家了”我对马说,除了它车上在也没有别人。车轮撵在雪上, 发出“吱呀”的声音,似乎是雪在挣扎。说实话我不是赶车的老手,我也是从城里 回来的,前些年城里的钱很好赚,大家都争着到城里去,我也去了,最近几年城里 人也聪明了,很少能赚到钱,在这北大荒上也不错,就是冷了点,我一边赶着车一 边自言自语的安慰着自己。 上了山坡马放慢了步子,可能是累了,我也没有在用鞭子抽它,只是觉得脚冻 得很痛,我把脚用力的在车辕子上磕着,这样产生的震动会减少痛苦,即便是痛, 可能也是脚被磕木了,已经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痛的。天也暗了下来,路旁的树现在 只能模糊的辨认,时而有风吹过,好象谁扔过来一把飞刀在我脸上削掉了一片肉。 这天气要是谁脱光衣服在外面站上一个小时准被冻死! 村子的灯光依稀可见,我抬头看了看远处,心里瞬间声起一丝暖意。马似乎也 已经知道要到家了,也抬头看了看并加快了脚步。突然一个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同时也传进了马的耳朵,我没有叫住马,只是带了一下缰绳,马停下了。我蹦下车, 在地上猛的跺了一下脚,这才发现脚既麻又痛,我歪着身子差点没倒下,马静立着 看着我,明明是在笑我坐在车上不是好事,看它走的已经满头是汗,我现在有点后 悔为什么不跟在它后面走着。 那声音又微弱的传出了一声,“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我拍了一下马背 和马说,我不知道它听懂没有,但它站在那一直都没动,我顺着声音走了过去,黑 暗中那声音很小,但听得出来是一个孩子发出来的,我又靠近了那声音,在一棵树 下,我看到了一个用棉被包着的物体,声音是从这里发出的,因为天黑,我又没看 清只能说是物体,我走了过去,把它抱了起来才发现这是一个孩子,她的声音已经 有些梗涩,可能是哭了很久,或许不久,久了她早被冻死了。 这女孩还真精神,我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放到这里了。 这不明明是要冻死她吗,她的父母可够恨心的了,我在想,可我不能在多想,在过 一会她可能真的会被冻死或是饿死,我抱着她回到了车上,用我那已经没有体温的 身体想给她一点温暖,那知道她还是哭个不停,我急了,用力的抽了一下马,马似 乎逃命一样的跑了起来。 村子很静,只是比村外多了一些狗叫声,村子的第二排的第二家就是我家,所 以村里人都叫我孙二,我家也没什么人就是老婆和我,最近老婆可能也要生了,两 个孩子怎么能吃一个奶哪,我进到院子里才想起这个问题,检到她时可没细想过, 算了怎么都能把她养活,我把马拴好,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敲了敲窗户。 “谁?”我老婆的声音。 “我,孙二,开门!。”我向屋里喊了一声。等亮了,门开了,老婆站在我面 前,看着她大着肚子我就有一种幸感,我也要做爸爸了。 “你咋这么晚才回来?”我老婆问。 “恩,都去了,好长时间都没看到了,所以不好意思先走。”我一边说着一边 闪进屋里。 “你抱着个啥?!”我老婆惊讶的问。 “孩子。” “孩子?你把孩子也抱回来了?” “不是,是我在路上检到的。”我说着把她放到了炕头上,用给我儿子准备的 新被子给她盖上了。 “你捡个孩子?” “恩。”我应着脱下了大衣,觉得肩膀也很痛,可能是这大衣太重了,把手放 进老婆的被卧里。 “你咋想的,检啥不好检个孩子回来,等咱家孩子出生咋办?”老婆费力的上 了炕看着她说。 “一起养着贝。”我有点烦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听她问的。 “真是的,这是谁家的,父母就这么恨心,看这孩子还挺可爱的。”显然老婆 已经看出了我的不快。听她说完我也过来看看,检到时还真就没看清, “确实挺可爱的,是个女孩吧?”我问。 “是呀!你咋知道?”老婆看了看孩子没有小几几说。 “我一猜就是,谁能把男孩扔了?” “也真是的,现在这年头想男孩都想疯了,女孩咋了?我看挺好。”老婆说。 “女孩好都要男孩干啥?你可别不争气,说啥也要生个男孩,正好我检个女孩, 你喜欢不都有吗?”我看着老婆说。 “那万一不是女孩哪?” “没有万一,要是女孩叫我怎么在村里混那。”说实话这几年村里的重男轻女 越来越严重,谁家要是生男孩以后就被想在村里抬起头,我这几年在外面也没赚到 几个钱,要是老在生个女孩出来,我非被村里人骂死,我想。 “你乃乃她,她可能是饿了。”我说。 老婆没说话把孩子抱起来,把奶子送到孩子嘴边,孩子顿时用小嘴用力的吸着, 老婆看看我笑了,我也笑了笑,灯被我关上了。 “说说二姐生的是男孩还是女还,你回来还没说那。”黑暗中老婆问我。她把 孩子哄睡了,女人这本事我可真没有,在我怀里半天她也不睡。到老婆怀里就睡了。 “和我检的一样。”我说。 “咋?也是女的?” “恩,我忘了和你说件事,我明天可能要走,在二姐家二姐夫和我说明天还要 我去,他说在村里呆不下去了,让我和他一起到城里打工,他说他认识人,能赚到 钱。” “你就不能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在走?” “看来是不能了,生孩子时让妈来不就行了吗?”我说。 “阿。” “但生那天一定要告诉我,不管是男是女。”我说。 “知道。” 这回我没有说话,看着黑暗中那个女婴已经睡熟,我到时候就有一个儿子一个 女儿,两个孩子在一起玩那该多好,梦中仿佛已经看到我儿子的模样。 一阵电话铃声把我叫醒,一看号码是老婆打来的,我急忙接了起来。“老婆, 生了吗?” “生了。”老婆的声音很小。 “男的女的?”我急忙问。 “孩???孩子生下来就????死了。”老婆吞吞吐吐的说。 “啊!”我的头嗡的一声。眼前满是金星,“那是男的还是女的应该知道吧?” 我冲电话里喊着。 “怎么了二?”二姐夫被我喊醒了,柔着眼睛问。 “没怎么?”我说。 “是女的,”电话里老婆说。 “你老婆生了?”二姐夫问。 “恩,”我没在说什么,把电话挂了。 “男的女的?” “女的,” “你和我也是一样啊。”二姐夫说,说话时他没有看我的表情,也许有很多事 情他不知道,我也没说。 “我明天回家。” “回家?生男孩你还回家,你就不怕被老少爷们们骂死啊?”二姐夫说。 “管他门干啥。”我说。 坐了几天的火车我从吉林回到了黑龙江,还是那个小村,还是那片土地,似乎 一切都是老样子,什么都没有改变,即使是改变也是在夜里,因为白天你看不到什 么不同的,和我一样,唯一改变的是我那一团心事,村里没人会说我老婆生了个女 孩,但村里的人总是在背后说我老婆把生下来的女孩扔了,我不会信他们的,女孩 不也很好吗?我看着已经会叫爸爸的女儿心里的那团雾便立刻散了,我高兴的抱起 她,老婆看着我也很高兴,虽然是检来的但和我们亲生的一样。 但我一直在想也许我的女儿正在谁家叫着爸爸。那只是想象,是真是假无从证 实。也许她真的死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