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周星驰 周星驰的影片我大概看过近四十部,应该说周星驰是我最喜欢看到的一名演员, 个人感觉他在电影界中的地位至少在香港是与周润发、成龙、李连杰平行的。刘德 华、梁朝伟等人虽今年得了影帝,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尚不能与他相较。也许对于大 多观众来说,演员的风格比演技更加重要,更何况是讨巧的喜剧风格。如果你是个 全能型演员、能胜任任何角色可能未必是件好事,因为这可能导致你的影评口碑虽 佳、观众却记不清你是谁的结果(当然这也非绝对)。 拿吴孟达来说,他几乎没演过什么主角,可配角戏众多,且大都雷同,但由于 他总是那套一惊一咋的表演方式,反而让人不易忘记,便像成奎安的大傻、曾志伟 的卑微小人物形象一样。不夸张地说,周星驰是个天才,尽管他的电影有这样的不 足或那样的缺陷。但因为他有自己独树一帜的喜剧表演风格,如周氏特有的怪笑和 “有没有搞错”等口头禅,正像周润发的墨镜与双枪、成龙幽默的武打及李连杰的 黄飞鸿造型一般,可起到深入观众脑海的效果,而这点却不是一般演员乃至导演甚 至大多能得奖的人所能做到的——或许是根本想不到甚至压根不愿去想。 电影对演员来说其实也是挺残酷的东西,是要票房还是要奖有时确难权衡,票 房决定生存,得奖代表成功。王家卫大概是香港更看重奖的代表,他的作品是让人 嚼的,是苦是甜可由各人自身性格、爱好、阅历、学养、悟性、心情等随而见之。 王晶则是另一个极端——为了票房可以牺牲道德。但既然物质是精神的基础, 以票房为主也没什么说不过去。观众是上帝,他们爱看什么,就给他们拍什么,其 实也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只要不犯法就行。若能在纯商业娱乐片中还能夹杂、渗透 乃至融合一些艺术性无疑就更好,能在大捞票房之余满足多方人士口味,说不准还 能捞个什么奖。从很多人世间相关事宜我们可以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口口声声 宣扬为大众的反而远离大众,主动表明我这玩意没什么价值的倒是有口皆碑,这也 许是人世间的一种规律吧,我们且不去管它。而周星驰的影片首先作为娱乐片,肯 定要侧重娱乐效果。这从他早期作品可以看出来,无聊的搞笑随处可见,即使庸俗 的也不是没有。而当初的我们也的确笑着,以为这才是喜剧本来应该呈现的面目, 然而当初的我们错了。在多年成名有了物质基础之后,星爷明显不再想无聊地笑下 去,他开始在他的影片夹杂艺术、渗透艺术、最终与艺术融合,还他本来面目。尽 管还远未至天衣无缝的境界,但他在证明着,他在证明:我不光是个演员,还是个 优秀的演员,比优秀演员更优秀的演员,因为我有思想、有灵魂!我不是只会被大 家笑的小丑!!!我们这时才发现搞笑不是他从事搞笑的本来目的,他的笑从某种 意义上说是在嘲笑正在笑他的世人。若说从前无聊的笑只是为了生存不得已去讨好 大家,那么现在他则是在揶揄大家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就像那些传奇故事里一 个被富人用钱羞辱过的穷人在不择手段向上爬终于也成为亿万富翁扬眉吐气后,开 始反省、还自己本性善良面目一样。当然这种说法太有点“抬举”他和“贬低”我 们自己的意思,但确实不能否定他的早期影片即使不佳、也曾有过实实在在精短的 深邃不经意地流露着,就看你是否能敏锐地察觉。随便举两个例子,他与吴君如在 《风雨同路》中扮演一对平凡夫妻,起初星很卑微,得到妻子多方援手方才有了发 展机会,但当星奋斗有了成果却得到一位相貌、地位、文化更好的女子青睐,然后 星却没有抛弃糟糠之妻,毅然打破婚外情等诸多干扰、放弃前程,最终重回妻子身 边。这样听来当然是个非常普通的故事,可有些事你一定要看到、听到、感到,只 要你还是个人,你就不能不为其表现的情操所动。再如《武状元苏乞儿》中星本是 个不学无术一字不识的花花公子,可突遭巨变全家被抄之后,在师爷苦心劝他认真 读书时仍在装听不进师爷的话装疯卖傻,但当师爷要黯然离开时,星却突然以从所 未见的正经态度诚恳地对师爷说我会认真读书的。这看来好像也没什么,仅是一个 小片段,但若是你有心的话,他一刹那的那种心酸的清醒确然也会把你感染得一样 心酸。类似的、比这高明的还有很多,不再例举。当然若把周星驰抬高到什么开创 流派宗师、艺术先河的地步,那的确太夸张。我们必须先清醒地认识到:娱乐既是 他的表现形式,也是他的本。然而他的可贵之处在于他对生活有他人不具备的洞察 入微、举一反三超然领悟力,他把这些融在他的作品中时,能产生比某些纯艺术还 要奇好的深度效果。道理正同写诗功夫在诗外一样,为艺术而艺术未必就要比不经 意地在嘻笑怒骂中流露对某种社会人生独有的感触更深刻。 参禅悟道不一定非要出家,俗世修练也未必不能修成正果。这正是隐藏在周氏 笑声背后的东西,也是大多人需要学习与领悟的。不能理解也没有关系,他的笑本 就是给不能理解的人看,笑声背后的东西才是留给他的同道中人。 另外对于那些反感周氏装疯卖傻风格的人,我觉得有必要先指出一点,看周星 驰的影片首先要有颗童心。正所谓人要天真,但不能幼稚。当然萝卜青菜也是各有 所爱,爱好不能勉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与拥周者彼此双方,没 必要强求一致。但如果不满其行,要评其不是,当实事求是。周星驰的糟粕的确是 不少的,即使是他现在的作品,像些低级言辞笑话仍随处可见,对于青少年的影响 绝对是不好的,要批评这些本无可厚非,但若要骂别人表演风格之类,只能说有些 教条主义、把严肃艺术的评判标准强加于人了,毕竟娱乐本身绝对无罪。我们在这 赞扬他,是专指他影片中积极的东西。 还没在今天《大话西游》重新红火时,我对这部片子某些精彩片段就已颇为喜 爱,可惜当时却没有人与我产生共鸣,却不知此片再见天日,是谁在网络率先发起 的呢?这人可着实功不可没。(不过该感谢这人的应是周星驰。)都说这部片子前 卫,但其实所谓什么前卫、什么后现代,又有几人道得清说得明?说白了都是在玩 弄概念。只要你的底蕴够深,心胸不窄,即使没有流行的影响,你也迟早会懂某些 道理。有关《大话西游》的话,大家早说得多了,我没必要再说什么。我只想说除 了好笑之外,周氏喜剧对我最大的吸引力在于能给人一刹的感动与美丽!我不知喜 欢周星驰的人是否与我有同样感觉,还是觉得这句话可笑。像以下这些场面:《国 产零零柒》中袁咏仪要杀周、周却在不顾危险为她摘取一朵她喜欢的花……《喜剧 之王》中的“我是个演员”、“你还是走吧”……《食神》中周为“死去”的莫文 蔚唱伤心的悼歌……《苏乞儿》中周被打成残废后行讨、被官兵围住吃狗食、却苦 中作乐大叫狗食好吃……等等,这些场面都是我曾被感动过的“刹那”。尽管总的 来说,周的影片大多时是让你在笑,但在荒诞的影片中能予人片刻真诚的感动、使 人的思想暂时脱离荒诞喜剧概念的范畴桎梏,只怕还真没几人能做到,也许我们内 地的冯小刚算一个同类型,只不过他是走生活写实化路线,周是走浪漫主义。寓庄 于谐——这种见山仍是山、见水仍是水的境界本非常人能及,尽管这还不是最高境 界。 最后说句大胆的话,周星驰若有一天真要再次突破自己,他将会演一部悲剧。 我至少相信,周是一个好的喜剧演员,更是一个难得的悲剧天才。说不准哪天, 周的作品能出现一部像金庸先生笔下的大悲剧作品——《鹿鼎记》一般惊才绝艳之 作。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