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虚拟现实 我生活在网络与文字的双重虚幻之中,狭隘痛苦的现实世界让我到文学中虚构 梦的家园,让我到网上寻求无尽的知识和无尽的网友,登天难,求人更难;黄莲苦, 贫穷更苦;春冰薄,人情更薄;江湖险,人心更险;网络美,文字更美;知其难, 刻其苦,耐其薄,防其险,历其美,是为处世。现实世界是如此的难苦薄险,网络 虽然不能解脱人的灵魂,却能寄存人的灵魂,从这一点来说,它的功用与文学一致。 一篇篇的网络美文,就是一个个数字化的精灵,在网上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在 网上也没有人知道你是一尊神,在现实中遭受不平时,你可以在网上躲在一个身份 或是网名下骂骂咧咧,若是你失恋了,也可以恶意攻击异性网友,问题是你骂了别 人,别人也会回击你,只会惹来更多的是非,或者你也可以在某个社区骂完即逃, 或者骂不过别人换一个网名接着干, 在文学BBS的俗地,常常可以见到这些莫名的 怒火冲天的人物,你也可以装扮成正义与道德的化身,义正辞严地驳斥下流无耻的 无聊客,但是如果你本来就没有很多的空闲时间,最好还是不要在网上迷失你的本 性。起一个符合你身份或梦想的名字,在网上与有共同爱好的人在某个社区里聊一 聊大家都感兴趣的东西, 消除一天工作的紧张与疲劳。BBS里泛滥成灾的语言是网 络文学的原初萌芽状态,是未经整理的生理呕吐物,自然也有百分之五的精妙网文, 这些精妙的短篇文字称不上小说或散文的东东,只要有一定的思想性或审美性就会 不胫而走被好事者争相转载。 自从参加了亦凡第三期征文大赛,藉着推销自己的小说,迷上了以文会友论坛, 与参赛者非参赛者交流着文学小说心得和思想感情。以文会友,借酒销愁,以文会 友,拔剑寻仇,以文会友,无奇不有,有自称中文互联网第一才子的,诗文书画综 合才力第一,此人象祥林嫂似的: 因为我是第一才子,所以我是第一才子。有骂遍 参赛网文要求大赛从此停办,让网络文学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的;有杀气腾腾,恶毒 咀咒不同文见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 因为公司生意不好,我整日价无事可做,白天大半天泡在网上,晚上倒是不上 网,丈夫炒股票要用乾隆胜家分析股票走势,他说他是利用电脑赚钱,我是利用电 脑往无边的网海里扔钱,我说你赚钱我花钱,促进货币流通吗!再说我花的又不是 你的钱,我花的是自个儿挣的钱。 在论坛上发帖子有一种在舞台上演戏的感觉,在耀眼炫目的灯光下,我的另一 个我,也许是更为真实,也许是更为虚假的我,扮演着戏剧故事中的主角。因为我 文思敏捷,语带机锋,扮相可爱,接受着观众们,尤其是男性观众们的赞美与喝彩。 我无力做生活中的强者,初恋的情人弃我而去,现实生活中的丈夫懦弱无能,工作 的单位象泰坦尼克号船已倾斜了大半个庞大的身躯,我要在网络的舞台上扮演主角。 时间的浪潮迅速地淹过BBS上沙子般众多的帖子, 零零碎碎的情感片段,喃喃 恕语,讽刺咒骂,文学讨论,诗歌交流聚集,消散,最后带给我的是一片虚无的感 觉,亦真亦幻似梦非梦的感觉,曾经在论坛上与人锱铢必较,把自己的小说看得比 亲生女儿还宝贝,谁对她吐了一口唾沫,必扇他耳光,谁对她吐一口痰,必用砖瓦 扔他。 我魂牵梦萦的亦凡以文会友论坛啊!有时做家事时想起论坛上的人物会呆呆地 傻笑,有时下班回家坐公共汽车时因为想着如何跟论坛上的人对话而坐过了站,有 时跟丈夫说着话,想起论坛上的一句妙言而答非所问,有时绞尽脑汁寻找抨击对手 最有力的词汇。 晚上被丈夫霸占了电脑也就死了这份上网的心,白天在单位里无所事事的时候, 十分钟不上网就浑身痒痒,总想着下一刻会发生怎样新鲜有趣的事,其实什么也不 会发生,却有一种惴惴不安的喜悦和期待,我到底是被赞赏了还是被唾骂了?不管 是赞赏还是辱骂,我都要作出相应的回答。这个地方是对人生的模拟,不是真刀实 枪的战场。 对某个地方, 抑或是网上的BBS产生密不可分的依恋情绪,大体是因为那儿有 一两个你特别喜欢的人。在亦凡的以文会友论坛,有两个人使我产生莫名其妙的幻 象与无穷无尽的联想,那就是对应于初恋情人的口香糖和对应于丈夫的倚剑。 在现实生活中,大学时代的初恋情人早已离我而去,他的家离我上班的公司很 近,我现在的家离他的工作单位也很近,咫尺天涯,有缘无份;我的丈夫爱我关心 我体贴我,却从不试图了解我心里想些什么,需求什么,追求什么,从来不读我写 的小说,他只喜欢赚钱,股票和体育,同床异梦,有份无缘。 在网上,口香糖多么象我的初恋情人,智慧有才能言善辩,孤傲而不可一世, 淡淡然卓而不群,我喜欢跟他文不对题地斗嘴,我们没有什么意见不同却发生惨痛 的战争,吵得轰轰烈烈天翻地覆,却不知所为何来。倚剑更象我的丈夫,不管我对 不对,总是象个绅士般让着本小姐三分,丈夫常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就饶 了我这回吧,倚剑把我当小妹妹般百般忍让,SORRY,SORRY,是我不好,我有责任。 我把对初恋情人和丈夫的感情投射到这两个人身上,最妙的是,在现实生活中, 这两个人是依照时间顺序先后分别错开来到我的身边,而在网上,这两个人同时跟 我说话,拍砖。我顺势随缘,象一株柔弱无骨的杨柳树,一会儿倾向口香糖,一会 儿倾向倚剑。口香糖看不起网络文学,他说网络文学就象口香糖,嚼不了几下就失 去了香味成为残渣,他妙语如珠将砖瓦粪土无情地撒向参赛作品,而我两度在亦凡 征文赛中获奖,自视为亦凡的网络文学的代表,在各种各样的帖子里讽刺调侃他, 一向以孤标高洁自傲的我,不惜与其他参赛网友结成同盟,共同讨伐他,而他自始 自终,一人独战群雄,也不显弱势,倒是倚剑颇具侠义之心,时常助他一臂之力, 让我偶尔感到气愤。 口香糖与众不同的固执,总让我想起初恋情人石磊,一样的强硬,一样的不屈 不挠,一样的喜欢喝酒,一样的喜欢跟我赛酷赛智,赛酸赛痴。我曾给石磊发过电 子邮件问他是不是口香糖,他什么也不回答,我也曾给口香糖发过一封电子邮件, 向他解释我时时处处向他挑战的原因, 也许他在注册档案里留下的是假EMAIL通讯 地址,也许是由于服务器故障等其他原因,总之,我的妹儿被邮件服务器退回,我 只得听从上苍的安排,不再试图发出邮件,这就是所谓的有缘无份啊。! 我曾经如何地违背上苍的旨意,愤然地与命运作对,不屈不挠地追求我的初恋 情人,我只得到了他给我的初吻,得不到他的肉身,我甚至不敢想象他进入我的身 体时,天地会怎样地崩塌,江海会如何地翻腾,我没有和他结合在一起是我终生的 遗憾。我将把这一终生的遗憾带入我的棺材,如果将来有棺材的话。我曾经深爱的 人啊!当这一段感情破灭之时,我的整个精神世界为之坍塌,几欲疯狂,几欲生死, 几欲出世。那时,我天天去玉佛寺,跪在蒲团上扪心自问,用和尚咿咿呀呀的念经 声音浇灭全身的欲念渴求。与他分手时我刚刚大学毕业,刚踏上工作岗位,我整天 痴痴傻傻的,出工不出力,与领导面和心不和,对同事爱理不理,我头疼欲裂,疼 了三天三夜,在暗夜中大声嗷叫,吓坏了我的父母,在精神几乎疯狂崩溃的边缘, 我写下了半自传体小说《爱情与虚无》,我玩弄了好几个男性的感情,并与其中的 两个处男发生了发生了肉体关系,我并不喜欢他们,在性交过程中也没有得到什么 快感,我藉此平息了精神世界的狂风暴雨,把受到伤害的感情危机转嫁到别人头上, 我的丈夫这时在我身边出现,他把我渐渐领回到常规的人生道路,教我学会过正常 人的生活,学会拥有正常人的思维与情感。 石磊有才情,网上的口香糖有才情,才情是什么?才情是折磨自己和周围亲近 的人的一把锋利无比的刀;丈夫有道德,网上的倚剑有道德,道德是什么?道德是 责任,义务和爱心的奉献。跟丈夫在一起,享受着他的全心全意的照顾而不用担心 他的背叛。跟倚剑在一起聊天,我全身放松自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得过份了, 大不了说一句“让倚大侠战战兢兢,是小女子的罪过,罪过,罪过,我在心中默念 一百遍”,或者说一句“咱自己人,讽刺调侃你几句,不会往心里去吧?”,倚剑 则说: “只要你愿意,我们是永远的自己人。”或者说:“怎么啦 ?突然之间又 伤感起来了?” 网上的人让我想起现实中的人,网上的虚拟情感不如现实中的真实情感强烈, 对于原生肠腔般敏感的我而言,若有若无,亦真亦幻的电子感情才是我所能忍受的 程度。 口香糖很快从论坛消失,倚剑也因为公私两忙从论坛渐渐消失,我也想随他们 一起从亦凡的BBS消失,新来了许多人我都不是很喜欢,只是亦凡的BBS是我上网去 的第一个社区,毕竟是我的娘家,娘家再不好再丑陋,我也常回去看看,时不时地 说上几句。必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参赛而加入文学论坛,我们只是过路的,网 络才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