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网络痴癖 我是个情绪化的人,虽说跟他告别,那只是一时想不开,为什么他就真的不来 信了呢?也不在论坛上出现他的身影,过了好几天才见到他在论坛上写的一首根据 苏轼的词改编的一首词:超级炒盘手-钟钟赞: 新鲁几时涨,把酒问青天。也问亲爱钟钟,今夕是何年。我欲乘兴上网,又恐 七涨八跌,高低不胜寒。起舞付帐单,何似在人间?剪话线,砸电脑,睡无眠,不 应有恨,何事偏是戒网难?人有悲欢离合,新鲁有涨跌停板,炒手价难降。但愿人 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总是喜欢篡改别人的东西,成为自己的东西,改得又幽默风趣,又恰到好处, 令人捧腹不已。笑了以后我的心里充满了荒凉感。 其实我真的希望他来一封信,这样骄傲的我就有台阶可下而向他低头,他究竟 是故意在折磨我呢?还是对我失去了耐性? 我们俩实在是太相似了,我们都是性情中人,情绪变化激烈,昨天刚欢歌笑语, 今天就痛哭流涕;他有强烈的激情,我激情汹涌澎湃;他是一个偏执的富有魅力的 人,我是一个死不悔改的具有独特个性魅力的人;他在一个新的城市感到万分的孤 独,我土生土长在上海也感到永恒的孤独;他从上海飘流到中国的南方珠海,我在 上海的各家公司飘来飘去;他多才多艺精通诗文书画,我多艺多才能持笔能操琴; 他敢爱所爱之人敢骂所恨之人,我在论坛有社交高手美名,亦能尖酸刻薄地骂厌恶 之人;他在论坛上是浪子,在生活中不知他如何,我不但在论坛上滥情,在生活中 也是滥情;他在论坛上与个人主页上全面地暴露了自己的经历与个人资料,我在我 参赛的小说或是专栏的小说里或真或假地暴露了我过去和现在的生活;他是中文互 联网第一情痴,我是网上网下的爱情大师; 我工作空闲时,他工作也不忙;即使在 上网时段这样的细节方面都发生惊人的巧合,我白天上网,他晚上不上网,我周一 至周五在工作日上网,他周末不上网,我俩常被论坛上的笑话家里没电脑,我们也 不辩解。 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我就去我们过去常去的BBS翻以前的帖子看: 有一天晚上下班我挂在线上跟他聊了整整三小时,因为白天我怕工作来不及做, 会影响了我的上网,我就没有去吃午饭,下班后我忍受着晚饭未吃的饥饿与他聊天, 他故意地逗我,试验我的条件反射原理: “钟钟,我把刚出烤箱的面包掰开了,一股浓浓的麦香飘进我的鼻腔!我切了 一片厚厚的纯肉火腿夹到面包中间,然后合起来,一口咬下去,咬下去——奶油从 嘴角冒出,腻腻的滑,好甜,好香! 还有那热乎乎的茶蛋,肥婆一般,蹲立在桌面上,等待我剥光她的衣裳。急什 么?你!我乜斜那茶蛋,等我吃完美味的火腿夹面包,再来收拾你. ..钟钟,口水 出来了么?对了,你好像不渴” 他故意小小地折磨我,又并不下流地把我比作茶叶蛋,我全身的欲望都被他刺 激得火烧火燎。 我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说:“我是吃饱了撑的,你也吃饱了撑的么?” 那个版主是我们共同的好朋友,他说他要删除我们一些无用的帖子,我说你删 吧删吧,最好全都删了,免得破坏了钟钟作家的网络形象,他却叫版主整理成册, 起名为:女作家的私生活写真:收入钟钟自选集. 我说我的钱包和钱包里的钱被偷了,我又重新买了个新的,他说最好再被偷掉, 被偷后,你会伤心,你伤心才会找我安慰你。 我:把你弄丢了我才需要安慰呢! 新:把我弄丢了谁去安慰你呀?谁能安慰得了你呀! 我:可爱的小傻瓜,250,13点,猪,神经病,脑子被枪打过了你。 新:我知道“骂是爱”的道理,你的爱让我快融化掉了!! 我:坏蛋,不要脸厚颜无耻的家伙。去跳黄浦江吧你! 新:我们这里只有珠江!你又拎不清了你! 我:再说让我钱被偷我可跟你不客气了 新:好吧,但愿你的钱不丢,天天坏分。 我:呵我的手累死了帮我揉揉? 新:我揉,我揉,我轻轻地揉...除了手指,还有哪儿累! 以冰天雪地做背景的聊天室充满了我们的打情骂俏的春意。 我到我的讨论区里看他写给我的“我爱钟钟的100个理由” ,看到第六十八条 “我发誓要娶你做网妃;我回答:我发誓要在网上折磨你直到你以数字化方式死去,”, 我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我总是这样,总是喜欢折磨别人,反过来,别人受到折 磨后又折磨我,不知道最终谁受到的伤害更多一些。 我发现我有一天在办公室给人打电话时竟拨了一个IP地址20296163,等电话里 出现没有电话号码的忙音时,才恍然大悟;我在打字的时候有时会不知不觉地打上. COM。 我在许多网站申请了多个电子邮箱,用得上的没有几个,白天在单位时我会 一遍又一遍地上网收信,报告总是: 对不起,你没有新的邮件,可我还是一遍又一 遍地象得了强迫症似的核查,半夜去卫生间后我也要打开电脑检查一遍伊妹儿; 当 新客户问我叫什么名字时,我竟会说出我的网名来:我叫钟钟; 当我在办公室看着 窗外的黄浦江的景色,我想到的是NETSCAPE;当我在电视上或电车身见到一个WWW网 址时,我的心跳便加速,而我的心脏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毛病,我也几乎不看电视了。 因为丈夫阻止我与网友见面,我又不愿与现实中的朋友见面,现实中的朋友只有一 个在日本打工, 我所有的朋友都带上了@,也就是在网上只要成为了我的好朋友, 我就把他们加入我的EMAIL的地址簿, 有些朋友我甚至不知他们的性别,新认识的 一个谈吐极佳的网友仅仅因为我的网络速度不够快,竟跟我BYEBYE了; 有一次为了 在BBS跟人聊天我把尿都快憋出来了, 我突发奇想,如果我的椅子带着抽水马桶该 多好; 我觉得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就是MODEM发出的叫春声,象个S扭动着美丽的腰 肢, 我甚至想跟丈夫都通过EMAIL联系,省得他整天大叫大嚷你这个月又用了这么 多的电话费。公司每天下午5:00下班,我都要在单位磨蹭一个小时上会儿网再回家。 当我在新村的小区里骑着自行车快要撞上别人时,我首先想到的是按BACK键,我仿 照新潮鲁迅为他的儿子做的个人主页,也为我的女儿小狗狗也做了一个个人主页; 我晚上做梦时也会梦见HTML。上次休假,丈夫单位组织去旅游,可以带家属,因为 旅游的地方没有上网服务,我就放弃了这次旅行,上次自己公司组织外出旅游,因 为我打听到旅游地方无网可上也作罢,不参加旅游的人必须天天上班,我情愿在办 公室上网也不出去玩。再这样上网上下去,恐怕我连人们是怎样走路的都要感到疑 惑了。 我的生活开始变得乱七八糟, 一天的生活可以从凌晨0点开始,也可以在0点 结束,有时很累早早地上床睡觉,半夜醒来失眠,就跑到客厅里上网,来到新潮鲁 迅的个人主页,亲了一下他的图文并茂的烘焙鸡,我想好了如果被丈夫发现就说是 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要向人请教。下网时,回到自己的被窝,我向丈夫的被窝伸过手 去,一种深深的孤单感向我袭来,没有婚外精神网恋我就活不下去了。 我在一张报纸上见到以下十条: 1. 下网后念念不忘网事 2. 总嫌上网的时间太少 3. 无法控制用网 4. 减少用网的时间就会焦躁不安 5. 一上网就能消散种种不愉快 6. 上网比正常工作功课学业更重要 7. 为上网宁愿失去重要的人际关系 8. 不惜支付巨额上网费 9. 对亲友掩盖频频上网的作为 10. 下网后有疏离,失落感 以上十条只要符合五条即为网络痴癖症。 对照上面所说,我十条竟全部符合,我成了一个十足的超级网虫,我已分不清 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的区别,对我来说,上网已成了我生命的头等大事,什么也不 比这个重要,我曾劝过新鲁,玩网没有关系,只要别丢了工作,玩网恋也没有关系, 只要别丢了老婆,现在我发现这还不如劝劝我自己,再这样下去,我不但会丢了工 作,还会丢了丈夫与女儿。我象是一个吸毒吸上了瘾的家伙,离开网络比要我死还 难受。 我在论坛上又见到他的身影了,他抄了一个故事给我看: 有一个不是漂亮的女孩子喜欢上一个帅帅的男孩子,女孩子鼓起勇气和他表明 自己的心意, 那个男孩子是这样回答的:"其实我对你一点意思也没有,可是不应 付你一下的话大家都以为我是个很残忍的人,你喜欢我的这件事让我觉得很困扰, 所以如果你为好的话,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个女孩子很难过..... 她回家的时候走到一座桥,她在桥上祷告,希望神能让她变的更漂亮,让他喜 欢她,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结果没想要这座桥是有精灵的,精灵出现在她面前, 实现了她的愿望。 第二天,那个男孩子就向她表白了,他说他从出生起就爱上她了,求求她和他 交往,他也己经和之前的女朋友分手了,只要她一点头,他保证他这辈子只爱她一 个人,这本来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可是她却犹豫了....她说她考虑一下。 于是她又回去问那个精灵,"这个魔法什么时候会消失?"她问。 "不会消失"精灵回答。 "他会爱我一辈子吗?"她问, "他会爱你一辈子"精灵回答。 "他会爱我一辈子……那……我会爱他一辈子吗?"她问, "我也不知道"精灵回答。 于是女孩子拒绝了男孩子…… 唉....连自己的心都掌握不住,又怎么希望能够掌握住别人的心呢?拥有的东 西掌握不住,而未曾拥有的东西,感觉起来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他说的故事里的女孩自然就是我,我曾经把我初恋的故事全部告诉过他,他也 读了我的全部的小说,我全部的小说都是在变幻了方式写我的初恋情人。他告诉我 我的初恋情人并不爱我,我从未在实质意义上拥有过那个虚幻的情人。事实上我是 爱他的,却不肯承认自己的心并且拒绝他,而他就此也要拒绝我。 他究竟在向我表达什么意思?我不曾拥有过现实中的情人和丈夫,反而拥有虚 拟世界的真实情感?那么就算这虚拟的爱情是完完全全真实的,我们又如何把握呢? 我们互相离婚?在电子邮件里或在聊天室的包房里做爱?要知道我们都不是小孩子 了呀!不会为了那份不切实际的爱恋,抛家弃子离开工作,是我离开上海去他那儿 呢?还是他离开珠海来我这儿呢? 不想清楚这些问题,我是不会轻易作出答复的,我是一个双鱼座的人,一方面 拥有最浪漫的感受,另一方面是最现实的,有时我可以一面充满激情,另一面在边 上嘲笑这种激情的滑稽和荒诞。可是,在我坐车回家的路上,我从我的心跳里明明 感觉出了他的心跳,这时候他也一定在想着我,我真的再也难以承受这样的精神重 负了,我要向我的丈夫坦白,但年初的无事生非显然已造成了他的心理阴影,这时 候我再去告诉他这件事,岂不是太惨忍了?这难道不是对他的又一轮的新的伤害么? 我整天胡思乱想焦躁不安,不知何去何从。我想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戒网,星期 六星期天我用读书和陪女儿玩,成功地戒了两天,到了单位,星期一,星期二又戒 了两天,星期三我再也忍不住,偷偷地联上了线。我见到论坛上已闹成了一锅乱粥, 以文会友论坛变成了以文会情论坛,以文会骂论坛。星期六和星期天他本来也是不 上网的,可是我这一次竟见到他在论坛发疯,整个以文会友版面被他一个人的名字 占据,大有盖版嫌疑。 他抄了并自己写了许多爱情诗给我: 梦 融入荧屏 我化作一股电波 万里之遥 只变成一闪脉冲 键盘滴答 便奏成你我的伴乐 光标闪烁 是我们欢乐的彩灯 寂寞亦凡 是我们相约的公园 我们用字符代替爱的音符 睁开眼睛 才发现 键盘上的口水 和黑胖的眼袋 爱的随想 有的人说 可以爱到地老天荒 有的人说 可以爱到海枯石烂 我却看到 没说什么的人 头发一起白了 你再也听不到 我说的我爱你 我再也听不到 你说的我愿意 也许我只有缘看到 残缺的月 和我不认识的你的伴侣 他认得我 我不认得他 看到心就烦 看到头就疼 看到眼就红 很想对你说三个字 “我爱你” 换你三个字 “我愿意” 然后我们戴上 缘定今生的戒子 曾经 我设想 我们的爱稳定如NT 哪知只要安装PACK5 就失去了稳定的架子 难道, 难道爱情一升级, 一升级就要面临, 就要面临崩溃? 热烈一转眼就走到了冬季 急急的风 像无形但冰冷的刀 就这样 开了一道 不能祢补的裂痕 I:我爱你 o:我不爱你 v:我爱你 e:我不爱你 …… 悲唉 分开就是普通的字母 写在一起 听说是 爱 ! 我想说的是 I Iove you 不是孤零零的love 更不是 I Iove…… 我的爱怎么能没有你? 爱,不是 一件容意的事 却不会 淡淡的来 淡淡的去 他写了十多首爱情诗,标题全都是献给钟钟,献给钟儿,献给爱钟,献给大笨 钟,献给亲爱钟钟,献给可爱钟钟。 这都是星期六和星期天贴的帖子,那两天我平时就不上网,自从认识他后因为 忍受不了见不到他的欲望才在周末也上网,见到我没有反应,他在论坛大开骂戒, 他刚来论坛时曾为了在论坛出名骂过我和亦凡其他的著名写手,已经有两个月未曾 骂人了,如今见一个骂一个,从正副版主骂到论坛常客骂到新来的;言辞锋利,尖 酸,刻薄;比喻,讽刺,调侃,转贴,讲笑话,无所不用其极,这不由使人想到他 曾说过的一句话:只有偏执者才能生存。 我虽不出帖,望着他的盖世疯狂,我也随之一起疯狂,但我是网上小有名气的 写手,绝不可说出尔反尔的话,做出尔反尔的事,我已经写过与他永别的信了,我 不能再主动找上他去。 我的疯狂的心被虚拟世界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