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网络夫妻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从未主动惹过新潮鲁迅,都是他在追求 我,我不过是有点意志薄弱罢了,有点多情罢了,有点好色罢了,我属色而不淫之 流。初恋以后,我再也不想陷入爱的痛苦和迷惑,只想过平静的家庭生活。眼不见 为净,不管他怎样在论坛上出帖,我不理他,不去论坛总可以了吧! 我每天收一次信,我最爱读文友的来信和读者赞美我的信,没有稿费,有赞扬 也不错,终于有一天收到了他的一封电子邮件。 亲爱的钟儿: 我整个的心灵都为你所占据,我天天魂不守舍,不知身在何处,魂在何处,我 想你也是。你不是说过要寄毛发和指甲给我的吗?我把我的地址已妹儿给你了,你 怎么又不寄了?我想我们的感情已达到密不可分的程度,我们在网上结婚吧!我提 议我们结为网络文学夫妻,在各大中文网站蜜月旅行,这对你我的声名炒作有百利 而无一害。事实上,我考虑更多的是你的声誉,你只是亦凡的知名写手,要想横行 于清韵,网易,中华网等中文大站,还需要进行不同凡俗的炒作,我们没有资本进 行商业炒作。爱钟,狂放一些吧!你我的举措一定会让网上君子们大跌眼镜,我们 用我们自己的独特方式进行炒作。堂堂中华,让台湾痞子蔡这种不入流的搞笑的轻 悲剧横行于网络,岂不悲哉!为了弘扬中华文学,我们上网愿为比翼鸟,下网不作 连理枝。你瞧,我用你寄给我的照片,为你我做好了婚纱照片,也联系了一个网络 著名作家人微言轻我们网络联姻的证婚人。爱钟,你去看看,这个秘密网页只有你 我他三个人知道,HTTP://WWW.DOG.NET/KISSME,。 读完这封信,我惊呆了,我现在总算明白,他一再地玩弄爱情技巧,一会儿与 我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一会儿假装怀疑我,一会儿佯作疯狂,都是为了这一不可 告人的目的:在网上成名成家。 我再一次被深深地伤害了,有一种精神崩溃的感觉,男人的爱情都是功利的自 私的,他们除了初恋外,从不会单纯地为爱而爱,为情而情。我可不想结成什么网 络夫妻,我不想成为中文互联网第一大笑话,我不想为了成就文名出此下策,在这 方面我还是比较老派,我愿以自己的实力写作,能够出名再好不过,不能成名,也 是因为才力有限或命运不济,以这种方式出名,徒惹圈内人笑话,也是对不起自己 生活中的丈夫。在网上与我有节制地调调情,叫我一声爱钟,钟儿,大笨钟,也就 罢了,现在竟要求我作出不合网络道德之事,简直是不把我和我丈夫放在眼里。 我想写一封信给他,告诉他我对他的提议丝毫不感兴趣,我对他的人品表示高 度轻蔑。但我想我已写过诀别信给他,再作解释,只会惹出进一步的麻烦来。 他一封接一封地给我来信,骂我自许情场高手,煸情能手,等把人煸来后,又 作缩头乌龟,骂我是叶公好龙,假装喜欢龙,等真的龙来后就昏死过去了,他就是 真龙,现在他马上要来吃了我,问我怕不怕。 我没有回信给他, 但表明我的立场态度和对他的厌恶之心,在亦凡的BBS写下 了“叶公好龙的寓言新解”一帖。 从前有个人叫叶公,他自许非常喜欢龙,在家中的墙壁和梁柱上雕刻了各种各 样的龙,天上的真龙知道了这件事,飞入他家,把他吓个半死。 有个男人,没有什么大钱,会赚几个小钱,凑合着过过日子,就是有个毛病, 风流好色,他的身边需要许多女人,需要一个老婆为他打理家务,需要一个伙伴解 他性饥渴,需要一个红颜知已倾听他的心声,不时地还需要一夜风流的艳遇。有个 女人爱上了他的风流多才,因为爱而目盲要求主动献身给此男人,男人并不喜欢她, 被她吓坏了,要离她远远的,她据此就骂这个男人其实并不风流,只是叶公好龙罢 了。 我把自己比喻作男人,把新潮鲁迅比喻作女人,只是想用晦涩的方式表明我对 他已无爱可言。过了几天我收到了他的严厉的恐吓信。 钟: 我已对你好话说尽,你别给我来这一套,什么新潮叶公,什么真喜欢龙,假喜 欢龙的,我新潮鲁迅想做到的事没有什么办不到的,我上次给你做照片,因你照片 的清晰度不够,让你寄给了我真实的彩照,在信封上你留下了你家的地址。你若再 不同意,我将把你我的婚纱照寄到你家来,让你的丈夫瞧瞧你在网上的德性。钟, 我真的不想这么做,我还是爱你的,全心全意地爱你,你就答应了我吧! 我为他的胡搅蛮缠,死缠烂打,厚颜无耻所震惊。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我可 是个软硬都不吃的烈性女子,可是,如果他真的把照片寄到我家来,岂不麻烦?那 么,我是跟他拖一段时间,虚以委蛇好呢?还是干脆义正辞言地拒绝?我拿不定主 意,天天心烦意乱的,每天早上一起床就下楼看信箱,下班也不在单位拖延时间了, 早早地回家查探信箱。 过了一星期,我果然收到了他威胁我的照片,照片上的他不胖不瘦,不英俊也 不高大, 却有一种我说不出来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与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他用 PHOTOSHOP把我的头从照片上抠下来, 再用婚纱软件为我披上婚纱,把我的头斜倚 在他的肩膀上,还为我的额头添上几绺流海,变形后我的脸象一个小魔女,虽然在 网上已见过此照片,还是忍不住恶心,我没有仔细看, 我一边撕这张用彩喷打印出 来的照片,一边在楼下的草地一遍又一遍地呕吐把早上吃的稀饭全呕吐了出来。 我脸色灰败地去上了班, 我实在想不通此人的丧心病狂,我从未在BBS上主动 惹过他,如果我惹过谁的话,决没有惹过他,他为什么就象一头狼追逐一个无助的 小羊羔一样玩弄束手无策的我呢? 我喜欢的亦凡以文会友论坛也不敢去了, 其他的中文BBS也不敢去了,仿佛到 处都有他的魔影。中文互联网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知名的站点就这么十来个,我 怕见到他在那些我常去玩的BBS上留言威胁我。 如果他失去了理智,竟然在我缺席 的情况下与我在网上成婚呢?他有照片有证婚人,只要在论坛上注册上我的名字即 可。一念至此,我马上行动,在我所能想到的著名中文站点都注册上我的名字和密 码,榕树下,橄榄树,清韵,网易,中华网,天涯,黄金书屋,书路,西陆,一边 注册一边想起我与他在一些文学站点留下的万种风情和错综杂乱的脚印,想起他说 的“国不可一日无君,新鲁不可一日无钟”,我的心都碎了。 肖邦曾说:没有什么比一把吉它更美妙了,而两把吉它合在一起最棒。我和他 是两把相似的吉它,原本可以在网上谐奏一曲动人的爱的罗曼史,为什么他要把功 利性的因素牵扯进来?我的心有了一丝一毫的动摇,为什么我就不能抛弃我的偏执, 和他结成网络文学夫妻呢?我给他写了封妹儿: 迅哥: 我知道你现在非常恨我,因为我一直都不给你回信。人的一生只能爱一次,我 攀登过世上最奇险的山峰,以后的山都如履平地。你说我对你不是真心,隔着网络, 你要我如何证明给你看我的真心?你告诉我,请你教我,我该如何做?我们都是有 家庭的人了,应该多为家庭考虑考虑,你有妻子我有丈夫你有儿子我有女儿你有工 作我也有工作,不愁吃不愁穿不愁性不愁亲情,再孤独又能孤独到哪里去? 如果你为我着想,你就不该破坏我的网络形象,我不想成为中文互联网第一大 笑话,我比较相信靠自己的实力赢取名声。请你理智一点,聪明一点好不好?我倒 想到一个非常美妙的主意,你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值此互联网多媒体 时代即将到来之际,你我合作一部多媒体小说如何?我负责文字部分,你负责配乐 配画,你看这个主意如何?是不是比你的网络文学夫妻的主意更高尚更高妙?请认 真地考虑一下吧!如果你觉得痛苦绝望,就请你放弃情执以笔为器写下你我的这一 段经历,共同放在网上,也不枉认识一场。你说呢?盼你的回信。 仁至义尽的钟 我天天盼着他的回信和回心转意,盼来的是退信,不是他把信退还给我,是我 的信被163邮件服务器退回,我试着用他的另一个免费信箱给他发信,信仍被退回, 可能他设置了163邮箱的转信功能,所有寄给他的信都要转到16 3信箱他才能收到, 只要163邮件服务器坏了, 他所有的信都收不到了,为什么要这样蠢笨地设置信箱 呢? 我忧心如焚,当初不曾问他要过他家和他公司的电话号码,我怎么才能跟他联 系上呢? 果然,我在一星期中连续五天收到他威胁我的照片,信封里只有照片,只字全 无,我天天小心翼翼地查信箱撕照片,幸好没有给丈夫发现。 我天天坚持不懈, 给他发重复的这一封信,过了一星期,163服务器总算恢复 了正常,我收到了他的一封长长的回信。 我最亲爱的钟儿,爱钟: 你是世上最笨的大笨钟。我不是什么新潮鲁迅,确切地说,那是我的网名,我 的前网名是口香糖。我没有妻子儿子,那是为了跟你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我也不会 弹奏吉它,我仅有的一点古典吉它知识也是从你这儿批发过来的,在个人主页上放 的介绍,也是为了跟你巧合,我没想到你是宁波人,你以前没有告诉过我,那是真 正的巧合。不错,我是你的镜像,世上再也没有你我这样相似的人了,我们同样的 年龄,同样的星座,同样的性情,共同爱好文学,我们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是男性你 是女性,我们是雌雄不同体的能够发生感应的人,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会在十年后 在亦凡再次与你相遇?让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叫石磊,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会猜得 出来吗?我的照片你都认不出来了吗?十年的变化有这么大么?还是你心中气愤根 本就没有看就把它撕了?我在亦凡读了你所有参赛未参赛,获奖未获奖的作品,你 用各种各样变幻了的手法写我,尽管你现在有了家庭有了女儿,你仍无时无刻地不 在思念着我。我没有忘记当初对你许下的诺言,我们要结成终生伴侣,不结婚但不 禁欲。 在那一个什么也没有发生却发生了许多事的晚上,你走了以后,我母亲就把我 带回了家,她向校方请假,说我乡下的外婆死了要回去料理丧事,她把我整整软禁 了一个月,寸步不离我的左右,等我再回到学校时,你已经不见了,你从没有给过 我你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我向你的同座和唯一的一个你的要好朋友打听,她们也 没有你的地址电话,你从小就是一个孤僻自卑的人儿,不喜欢把同学同伴带回你的 破烂贫穷的家。 十年了,你没有忘记我,我也没有忘记你,我用各种各样的网名试探你,你喜 欢口香糖,你爱上了新潮鲁迅,我的心里真不是滋味,是的,那就是我,但你不知 道那是我,你的直觉能力来自于你不沾尘俗的心灵,否则你怎会不爱别人就喜欢这 俩个人? 我的母亲得了严重的支气管炎,从秋天开始我就带她来珠海看病养病,我的姐 姐在珠海有很大的家业,我在我姐夫开的公司里做事,做网站方面的全面的顾问。 我没有忘记我对你许下的誓言,33岁我要在这个世界成名,不,决不是为了出名。 我现在什么都有,房子车子情人,就是没有出名的希望,我早就对功名心失去了兴 趣。 爱钟,我一直想着你送我的这四句话: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生幸福;对 的时间, 遇见错的人,是一场伤心;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段荒唐;错的时间, 遇见对的人, 是一声叹息。我不想破坏你的不美满也不苦恼的婚姻生活,我们今生 无缘在世俗结为夫妻,让我们在网上比翼双飞成为文学夫妻好吗?我现在通过伊妹 儿的网络方式,正式向你求婚:爱钟,你愿意嫁给我吗?你愿意吗?期待你的回答。 想你的磊。 我一遍又一遍地读着这封信,我的眼泪象河一样地流,浸湿了键盘。那在亦凡 的四海纵谈上空与我神交的人儿,不是别人,正是十年来,我一时一刻也没有忘怀 过的初恋情人,他改变了我的人生航向,把我送上了写作之路。在对的时间遇见错 的人,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他在论坛上骂所有人的疯狂行为,多么象他在大学时发酒疯时推倒桌椅的样子。 当初我在大学时就没有主动惹过他,是他告诉了我他的初恋故事;现在我在论坛上 也没有主动惹过他,是他对我软磨硬缠,死缠烂打,把我一步一步地诱入他设置的 陷井中去。难道这就是命运?难道命运女神喜欢捉弄浪漫多情的人? 在他遭受痛失恋人的性创伤后,他已失了对女性的爱心,他只想征服女人,他 找不到妻子,他只能拥有情人。在这一场征服与反征服的爱情战争中,我再一次一 败涂地,再一次臣服在石磊加新潮鲁迅的脚下。 我不需要结成什么网络文学夫妻,写作是一件独自一人的事,不是著述与翻译 的关系,也不是两把吉它在一起演奏的配合关系。 我的意识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思考,我醉倒在纯粹的绝对的虚无的爱情之中。 我给他回了一封很简单的信,没有内容只有标题里的三个字: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