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施谷的幽灵常常来纠缠她,他曾经是她思想意识的某一部分,直到现在她仍觉 得自己没有恢复完整,她是靠勤奋练琴来暂时摆脱他的,而在单位里她无法练琴, 她望着组合柜里被锁的看不见的琴。报到第二天中午,当她拿琴出来弹时,全局的 人都被吸引来了。啊,还真有音乐细胞,清理整顿处的处长说:我们这里除了我没 有人懂音乐,她弹了一首举世闻名的曲子:<<爱的罗曼史>>,让处长猜曲名,处长 想了半天说:很耳熟但我听曲子从来不记曲名。以后几天来看新鲜的就没有了,局 长离开办公室到其他办公室去打牌,她正好清清静静地练琴。 她本想借工作忘却过去了的伤心事,但局长.处长.科长似乎都忘了她的存在, 没有给她分派任何工作,她心神不定地看处长拿给她的业务书籍。 坐在对面的局长明显地感到她是在假装看书,因为好长时间都没有听到她翻书 页的声音,他很奇怪这个新来的女大学生,她不太爱动,文文静静的模样,别有一 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但她现在没有时间同她谈心,明天有一个会议要开,要检查一 下材料有没有纰漏。昨天去接一个德国来的教授,还得写一个汇报向外事部门报告 行踪,在哪里吃过饭住的是什么宾馆。这个德国朋友是专门研究精神病患者的教授, 去飞机场接他回来途经新客站时,看到一些破衣烂衫的人广场上呼呼大睡,他说的 第一句话是:瞧,这些人没事躺在这里干什么,肯定是精神病。他无法解释,这些 人在乡下受不了种田的劳苦,到上海来四处流浪,讨饭,打工为生。他说这些人是 收容遣送对象,教授终于明白:噢,这些人不是神经病,是罪犯。 局长习惯于独自一人待在办公室,如今多了一个人总有某种程度的不方便,他 难以集中思想写东西,蚊子也赶来凑热闹在他耳朵旁嗡嗡地飞来飞去,他啪的一声 打死了叮在臂上的蚊子,一个小红点随即粘在了手心,他噗地吹落了蚊子,手臂上 突起了痒痒的一小块,他搁下笔使劲地骚了起来。 李薇噗哧一笑,露出两只诱人的酒窝。局长严肃地说:“这有什么可笑?"她更 是笑出了声,嘻皮笑脸地望着他:“知道蚊子为什么爱喝你的血吗?” “不知道。” “这是因为:第一.雌蚊子喝血,雄蚊子喝露水,在这里你是男,我是女,按照 自然法则异性相吸,蚊子自然选择了你。第二.蚊子不喝胖子的血,因为胖子的脂肪 厚,蚊子的针一扎下去吸了一口都是油水,唉,真油得喝不下肚,而一飞到瘦子的 身上,针一扎下去就喝到了实质性内容,相对我来说你是瘦子,蚊子就盯上了你, 蚊子说:啊,这血真鲜美!喝!尽情地喝。她尖起嘴唇作出吸吮的样子。 局长板起脸严肃地说:“我在局里还没有谁敢跟我油嘴滑舌没大没小呢。” “我看你老绷着脸想逗你笑笑罢了,不说就不说好了。” 局长重新定下心来写汇报材料,李薇甚是无聊拨起电话…… 在闹哄哄的四楼会议室里,局长没有找到李薇的身影,局里的同志在摆会议桌, 桌上放着香蕉.哈蜜瓜.瓜子和茶水,小刘摞着一碟烟灰缸,在长条桌上每隔一段放 一只,天花板上四条彩色宣纸结成彩链, 四端分别挂在四只日光灯上。秘书小薛招 呼大家入座。 等大家陆续入座后,局长正式宣布:“同志们!国庆节就要到了,恰巧我们老 郑七十大寿,恰巧我们老王要退休,明天是星期日,下午我要开一个会,所以庆祝 会就放在今天上午召开,是征得大家一致同意的。现在我宣布庆祝会加祝寿会加祝 退会正式开始!” 哗哗的鼓掌声淹没了他的开始两字,在掌声中李薇悄无声息地挨进了座位,恰 巧坐在了局长对面,局长用目光批评了她一眼。 按会议程序,爱好附庸风雅的处处长说出开场白:“月有阴阳圆缺,人有悲欢 离合,我们的古代老祖宗诗人屈原早就作了这样一首诗。我们就要和我们的老王分 别了。” 对面的李薇咧开嘴刚想笑,发现无人附和就闭合了上下嘴唇。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老郑七十大寿,我们老王要退休了,我很感慨,他们都 是三朝元老了,又到了分手的时候,怎不叫我心碎神伤呢?” 大家又是掌声齐鸣。 “同志们不要拍手,我说的不好,我的话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机不可失,时 不再来,大家可乘机畅谈畅谈,形式不拘,可唱歌.可弹琴.也可表决心。” 李薇站起身来想到厕所去,但是处长误会了她的意思:“噢,我们新来的大学 生大概想为在座诸位弹奏一曲吧!大家热烈鼓掌表示欢迎!” 在众人的掌声中她怀抱处长递给她的早已准备好的吉它,没来得及校弦就匆匆 弹了一首短曲子,是泰雷加的<<泪>>,看来不合时宜,不过据说这泪是喜悦的泪而 不是哭哭啼啼的泪。她一边在琢磨:月有阴阳圆缺,晴天是出太阳的,倒也不错, 处处长就是改不掉这卖弄学识的毛病。 她胡乱地弹奏完,众人还没来得及鼓掌,处处长就及不可待地问:“你弹的是 什么曲子?有许多曲子我都很耳熟,但不知道叫什么曲名。” “我弹的是古典名曲,"李薇狡黠地回答。 “到底是李薇,不弹时髦的现代曲子,却弹什么过时的古典曲子。你不能边弹 边唱吗?” “她苦笑道:“我不会唱歌。” “怎么不会呢,人家弹吉它都唱歌的,不要扫大家的兴吗!” “我可是真的不会。"说完她冲出会议室,叫道:“我马上就来。” 大家都窃窃地笑了起来,以为她是憋不住了。但直到会议结束她的鬼影子也没 出现一个。 每天下班,李薇都要坐很长的车,13路电车总是姗姗来迟,她好不容易挤上车, 头旁边一个人的手压着,腰眼一个包顶着,她数了一数紧贴着她的身体的人共有6个, 就象是五六个男女女紧紧拥抱一样令人透不过气来,车子转弯时她被人体巨大的压 力压得汗都渗透了出来,售票员励声责问:“穿黑羊毛衫的姑娘,你为什么不出示 月票?"她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女售票员,咕哝着:“这么挤叫我怎么出示?” “这么挤你倒很能干地挤了上来。” 她不想答理,后门售票员又跟前面垸畏上的人吵了起来,她的思绪飘走了。 刚听到施谷海上失事的消息时她整个人都麻木了,连续三天几乎是不吃不喝一 个人坐在公园里发呆,以后每天哭泣追忆初恋的日日月月。现在又不适应区政府的 工作环境,寄出去的应聘信全部都石沉大海,人生还只是刚刚开始,就已经频遭挫 折。高中有一段时间迷上了哲学,高考考取了重点大学的哲学系,毕业时没被分至 研究所却被分在了毫无学术气氛的区政府,每个月拿可怜的200元工资,空闲无聊的 办事员常聚在一起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曾经有一个办事员对她说:我每天来上班 感到最刺激最有趣的事是中午打牌,她不会也不喜欢打牌,局长有次专门为此找她 谈话:你中午也该和大家一起打打牌,不会同志们可以教你,不要老是抱着琴不放。 最令她反感的一件事是星期六的义务劳动,到街道里扫地拔草,以示干部并非娇生 惯养的寄生虫,一区之长乘着小轿车到花坛里做出五分钟的拔草姿态,没过几天照 片就会登在某张报纸上。其实区长就该做好区长该做的正事.大事,用不着操心扫地 拔草等区区小事,可是说到底,这种区区小事又与己何干。 施谷在浦东有间小小的私房,他家在分配到新公房时没有上交。李薇几乎天天 去那儿练琴,晚上很晚才回家睡觉。 摆渡船上,李薇想起他们在渡船上初次相识的情景。那是一个灰雨迷朦的傍晚, 她到浦东的姐姐家去,他到浦西修琴回浦东摆渡时,两人并排站在船头,互相认出 了对方,两人在艺校时常见面只是不说话而已,从此,在共同的爱好中产生了依依 的情丝。 到了施谷的房子时,她发现有点异常,门虽然关着,灯光却从窗户门缝里透出 来,会不会是施的父母到这里来看她?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从坐着的椅子上抬头起 来看她,她害怕得整条脊髓都浸透了冰水,最近常常出现这样的情况,大概是由于 思念过度而产生的幻觉,她站在门口等待幻觉消失再进去,然而幻象却发出了声音: “小薇,我打过电话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她觉得浑身发软,想逃都逃不动,平时这个幻象在一秒钟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天这个幻象怎么说起话来了。 幻象看她发楞,又叫道:“小薇,我是施谷呀,你不认识我了?” 李薇被一股力量逼迫着后退了两步:“施谷已经死了,你是谁?” “我难道已经不象施谷了么?” 她不太理解眼前发生的事,就在她听到他的恶耗时,她怎么也无法相信施谷已 经死去,一个月.二个月.半年过去了,才使她下定决心承认这一现实。她从不相信 死去的人还会复活,她走进了房间,在惊喜之中叫道:“你真的没死?” “我不是很好吗?谁告诉你我死了?象我这样的人是不会这么容易死掉的。” “你回去过了吗?” “我当然已经回去过了。” 她仔仔细细地,一丝不漏地瞧他,他黑瘦了许多。 她曾竭力把他从心里抹去,他却突然从天而降。不知是喜欢还是悲伤,她忍不 住失声痛哭。 他气愤地瞪视她:“我没死,你难道这么伤心么?” “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 “那你反而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喽?” 她止住了哭泣,说:“我正要问你呢。” 他的脸象上了一层浆,微微推开她,僵硬地说:“现在是我们相聚的时候,我 不想提痛苦的事。” “我们大家都以为你……你……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他忆起那并非遥远的海上遇难和可怕的逃脱灾难,恶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我 说了,那已经过去了,求求你不要再问了好不好?” 她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我说什么了?你怎么了?” 他抚摸着她的脸颊:“这样的事经历一次就足够了,再叙述一遍我今晚就别想 再睡觉了。” “我只是想分担你的痛苦,减轻你的痛苦。” “任何人都分担不了,难道你还不够痛苦么?” “能够和你见面,什么痛苦我都能忍受。” 他又变得恶狠狠了:“别美化你自己了,你没跟别人好上我就很满足了。” 她一时觉得语塞。 施谷望着她低眉垂眼的样子,爱怜地抱起她,在她的脸上乱吻一气 她躲了躲:“你别急,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他俩双双并排躺在床上,互相诉说分离的绝望和伤心。 她提出了一个实质性的问题:“你还出海吗?” “不了,我已辞职了。” “今后打算干什么呢?” “还不知道,先找个工作再说。” “称心的工作不太好找,你有没有把握?” 他嗯了一声,冷淡地说:“那你的意思我还是当海员喽?” “不,不是的。” “你变了。” “变得怎样?” “过去你对前途充满了美好的憧憬,现在老爱说丧气话。” 她定定地望着这张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的脸,内心愤愤不平地想,你自己才风 雨突变,阴晴难定呢。 他看她不说话,推了推她:“好了好了,我愿意你还是那个浪漫.多情.理想的 小女孩。” “我不是小孩了。"她说完别过身去。 他从后面抱住了她,轻声低语:“薇,我真想你。"他的双手颤抖着伸进她的衣 服里面,在寻找一种久远的温暖.光滑.滋润的感觉,她屏住呼吸,听凭他的触摸, 享受他的触摸,他轻轻呼唤着:“薇。"她全身酥软但还未失去理智,她痛苦地呻吟: “不!"他更温柔更深沉地呼唤:“薇。"她觉得她的整个肉体都在溶化.瓦解,就在 他的手触摸到某一核心时,她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冷静地说:“不行,太晚了, 我该回家了。” 他不快地说:“好吧,我不留你。” 她起了床,对懒洋洋躺着的施谷说:“不送送我么?” 他怨恨地说:“很累,我想睡了。” 她的嘴里象含了片苦涩的叶子,苦得说不出话来,她默默地离开了施谷和他的 房间。 这是她第一次中断练琴。 李薇似乎在和一样看不见的东西搏斗,累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也不知道这东西 是什么,可她相信这东西是存在的,象抓不到.摸不着的信念一样的东西,又象是不 可理喻的执着,她坐在空落落的办公室里苦思冥想,她越是不愿别人来侵犯她的自 尊,别人越是来侵犯,施谷以前待人体贴和气,现在怎么会如此粗鲁无礼,一而再. 再而三地侵犯她的人格,如果他好言好语地请求,她是不会拒绝他的。他究竟在海 上遭遇了什么,他又不肯说。 电话铃声打碎了她的沉思.她接了电话,原来是处处长找她。 大忙人副处长不在办公室,只有处长一人,李薇站在处长边上等候他的吩咐。 “小薇,逝者如斯夫,你来多久了,大概一年有余了吧?工作进展如何?环境 适应如何?” “刚开始不习惯,时间长了就习惯了,习惯成自然就不觉什么。” “知识分子吗,应该是适应能力很强的。不过你好象不太遵守规章制度呦?” “我不迟到,不早退,有病请病假,也不无故离开办公室,怎么不遵守规章制 度?” “不要急着辩解,要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吗,有过则改,无过不咎,别人说错 就当他没说好了。中午不要老是躲在办公室里弹琴,音乐爱好吗是业余的东西,回 家去弹好了。听说你跟群众的关系不太好,有空没空要多窜窜门,不然,你在办公 室里整理文件人家还当你是在享乐呢,我的享乐的意思是指三结合:屁股与凳子相 结合, 眼睛与报纸相结合,嘴巴与茶杯相结合。你的集体主义观念很薄弱,老是独 来独往的别人看不惯。还有,青年人应该是朝气蓬勃.充满活力的,可有些人总是墓 气沉沉,象欠多还少一样,你的人生观.世界观看样子很有问题,但没人知道你脑子 里究竟想些什么,所以大家要我代表他们找你聊聊。你该明白这里是工作的地方, 不是你家里可以任性随意而为。我们这里其实不乏人才,你是我们这里第一个大学 生,这是因为我们局长要改变一下我们局里的知识结构,我看他这一着棋是走错了, 并不是我要贬低知识分子什么,知识分子就是有些心高气傲,以为自己多读了两本 书就了不起了,兔子尾巴翘上了天,别人的话不管好话坏话都听不进去,只知道一 个劲地自行其是,这样下去是要跌跤的。前一段时间你就当作不小心喝了几口脏水, 吐掉重来,不要受到一点挫折就打退堂鼓。还有,你应该主动向集体靠拢,集体的 力量总是大于个人的吗,你个人再聪明再有才干成得了什么大事呢?个人是成不了 大气候的,要把自身溶进集体的大火炉里。我这一番话对你实在是好意,没有什么 恶心的,希望你听进去,回去琢磨琢磨思量思量。处处长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啜了 一小口茶。 李薇茫然无措地望着茶杯里荡漾的水波,水波复归平静。她不太明白处长在说 什么,她发现处长象一个外星人一样嚅动着嘴,一个劲地说她听不懂的语言。 “好,现在轮到你辩解了。"处长发话。 她仍然没有回过神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你认为我该说些什么呢?” “真虚伪,真可怕,不知道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她无可奈何地望着处长,不知道怎么才好。 “刚才我说的话你难道没有听懂?” “大概是懂的。” “我说的是中国话,又不是外国话,你怎么会半懂不懂呢?” “如果你说英语我倒还全听得懂。” “唉!现在的年青人啊!连外国人放的屁都是香的。” 李薇站起欠身道:“我可以走了么?” “随你便!"处长气哼哼地吼道:“我先仁至义尽,到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不要怪 我!” “处长!"李薇提醒他:“你实在无必要发这么大的火,如果谁惹你了,你找他 去算帐好了。你对我发这么大的火是丝毫不能解决问题的,你不可能把火气转嫁到 我的头上来的,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做到这一点,或许你对别人去发火还要好一些。” 处长的一肚子火气升到了脸上,燃起一片红云:“这样吧,暂时不给你转正, 再延长半年考察期。” 李薇皮笑肉不笑地离开了处长办公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没有料到处长会对自己如此反感,她虽然心绪不佳,也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 天天都装成很快乐的样子。施谷也变了,象一个对生活充满怨恨的陌生人。她真想 哭一场,又怕不知何时回来的局长看见。 她轻轻地掩上门,离开了火柴盒一般闭塞的办公室,穿过与她心情同样灰暗的 走廊。迎面而来的依旧是许多办事员,她看到的仿佛不是人而是无以计数的烦恼。 她不知道到哪里去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条科长迎面而来:“小李,你到哪里去? 我正找你呢,你现在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吧!” 她随着科长到了他拥挤的办公室,科长想了想,说:“我们还是到小花园去谈 谈吧!” 她不声不响地跟着科长来到小花园。俩人面对面坐在阴凉的石凳上。 科长艰难地说:“是这样的,怎么说呢?还是从头开始说吧,这有助于你了解 事情的本来面目。让我想想,怎样说才有助于你理解这一消息” “科长,你直说好了,不要紧的。” “好的,事情是这样的,真讨厌,我不想说的,他们硬让我说。” “你快说吧,最坏的消息我已经听到过了。” “是这样的,"科长一字一句说:“局里决定,暂不给你转正。” 她淡淡一笑:“我已经知道了。"说完,没跟科长打招呼就离开了花园。 李薇回到了曾经工作了一年零八个月的机关大院。门房间的"黑猫"看她挺眼熟 没有盘问她就放她进去了。在人事局她并没有费多少周折,就得到了补开的调离证 明单,她细心地把调离单折好放入皮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区政府。在她的身后, 区政府还是原来的区政府,有忙有闲,忙的人忙不完的工作,闲的人闲不完的无聊。 机关是一个加工人性的工厂,大多数人在这里逐渐学会了重复领导的每句话,机械 地执行领导的命令,既不与人为善,也不与人为恶,他们活着就象已经死了。他们 早就被生活磨成了滴溜滚贺的圆球,看到领导微笑点头,看到同志点头微笑,久而 久之成为具有封闭.内向.压制心理结构的工作动物。 李薇乘上了去达而咨询公司的汽车,她要把这张曾经塞进她档案的调离单重新 塞进档案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