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李:“你又爱我些什么呢?” 林:“你心底善良,不慕虚荣不贪财,温柔可爱。” 李:“虽然如此,跟我结婚你会不幸的,跟我认识你就够倒霉了。” 林:“是的,我真不应该认识你这个怪物。” 他们感到所有的话已经说完了,再也无法讨论下去,俩人紧紧拥抱,几乎想用 温柔深沉的拥抱扼杀对方的存在。俩人互相扼杀.溶化,溶成了同一个层次的存在…… 在极度疲惫中林之和带着满足进入了梦乡,李薇却无法安然入睡。 生活就象漩涡一样令人晕弦,又象是站在悬崖边,后边又顶着一股巨大的压力。 人的命运是由偶然遇到的各色人等决定的,如果从来就没有遇见过施谷,如果早点 遇到身心健康的阿林就不会出现如今的尬尴局面。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 云,就算和林结婚也注定得不到幸福,我的理想已不再是建立一个温馨美满的三口 之家,而是无论经历何种艰险都要夺取艺术桂冠上最大的一颗明珠。拖住阿林是不 道德的,离开他又难下决心。长此以往必给他造成心灵的创伤,人的创伤如同生物 界的食物链,环环相扣一链传一链,唯有坚强的人才能弥合这一次又一次的创伤与 痛苦。 我和阿林初次相识是在一次古典吉它沙龙聚会上,这时的阿林对古典很有兴趣, 下决心要练到本市一流吉它演奏水平。那天晚上大家起哄要阿林弹奏一首曲子,阿 林一点也不推托就操起了琴,他抱琴时就象举着一把沉重的斧子,眉头紧皱,咬紧 牙关,脸部的肌肉僵硬得象一块块石头,不象是在演奏美妙的音乐,倒象是在啃一 只咬不动的窝窝头,只有他肩膀上的肌肉散发出孤零零的力度美,于其说他象是一 个音乐艺人,倒不如说更象一个体育健儿。过了五分钟,他疙疙瘩瘩地弹完一曲, 流了一脸的汗,他挥着袖子擦了擦汗,脸红朴朴的象一个纯朴的农民,他嘟嘟哝哝 地说: 唉,弹琴真苦! 别人问他:为什么还要弹?他说他喜欢音乐。我欣赏他弹 琴的刻苦精神,但处于他这样的层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达到怎样高的水平,充其 量只能成为标准的吉它劳动者。象揉面团一样地揉音乐既是在折磨自己又是在折磨 别人。练琴是苦的,但弹曲子时的表情应是轻松的,因为音乐是愉悦人耳朵的艺术。 阿林问旁边的我:你在想什么,怎么不发表意见?我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 你弹得不怎么样,他古里古怪地说:我喜欢吉它,我只是想找个女朋友,在我练曲 子时她不要嫌太吵闹。这就是初次见面时的阿林,但他现在已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另 一种样子。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他没有才华,在音乐上谈 不上天份在经商方面也无赚大钱意识,他总是跟别人谈生意.谈股票,谈起来满口成 章,如鱼得水,似乎只要那么一点顽石就会变成金块。自问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呢? 因为他重感情.很忠很诚如今这样的人是很难找的。 想到这里,李薇情难自抑,吻了吻林之和湿润的嘴唇,林之和半睡半醒伸手搂 住李薇,李薇充满柔情地抚摸林之和光裸的身体,林之和醒了过来。 李:“阿林,告诉你一件事。” 林:“什么?” 李:“我前天下午去医院检查了。” 林:“怎么?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叫我陪你去?” 李:“检查结果是:我怀孕了。” 林:“那不是很好吗?我们干脆结婚算了。” 李:“我想拿掉。” 林:“你不喜欢孩子吗?” 李:“你知道我最喜欢孩子了,但我现在不想要。” 林:“你不同意。” 李:“医生说我的子宫里有一个瘤,会影响孩子的。” 林:“莫不是你骗我吧!” 李:“不相信你去问医生,是医生说的,我做过超声波检查。” 林:“医生怎么说?” 李:“医生说,这很难说,可能对孩子有影响,可能没有影响。这是良性肿瘤, 可能自形消失,也可能生出畸儿。” 林:“你怎么答复医生的?” 李:“我说我再回去商量再决定是否做人流。” 林:“这样吧,明天我们再一起去请教医生好吗?” 李:“我已经约好了后天。” 林:“好吧,先睡觉,后天再做决定。” 李:“阿林,你要我还是要孩子?” 林:“当然首先要你了。” 李薇幸福地靠在林之和的臂弯里,轻声说:“我还想要你,能给我么?” 林:“不给,你有病在身又有孕,我不舍得你,你给我好好睡觉。” 林之和抚摸着李薇,望着她入睡,心里满怀着爱与恨。 由于古秘书下午请了半天假,故而李薇可以做半天的代理秘书,随潘总来到了 玉佛寺。 潘总在玉佛殿里虔诚地烧香叩头,李薇捻香假装朝佛像拜了拜,眼角余光瞥见 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行走,她细细端量着和尚,不禁奔过去在他身后叫出声来: “施谷,"那个被唤做施谷的人并不回头向楼下走去,她追了过去,和尚也加快了步 伐,等她追到时,和尚已进了方丈室,在掩上门前李薇看见了灰衣和尚的面容证实 了自己的确认,她不敢贸然敲方丈室的门,呆呆地立在厚厚的木门前,连潘总叫唤 她的名字都没有听见,潘总把她扔在原地,自己办正事去了。李薇陷入了痛苦的回 忆之中。 李薇打开了施谷的房门,她很诧异,施谷怎么不在?平时他回父母家吃了晚饭 就回浦东的房间,或看宗教书籍,或弹古典吉它,自从他海上遇难回来后就迷上了 佛教。今天,李薇在达而信上班时施谷就跟她约好了来的,写字台上摊着两本书, 她不无兴趣地看了看封面:一本是<<佛教文化与艺术>>,另一本是<<佛.禅宗与历史>>。 自从施谷海上归来后就变得十分古怪,吃饭时把饭碗里的饭吃得一粒不剩,末 了还不嫌够痴痴地盯着饭碗看,汤吃完了要舔好几遍。说话说得好好地,他会默不 作声地陷入了沉思,还对佛教着了迷似的,经常去逛寺庙。最近几天总是对着李薇 粗声粗气,他说她对他是食之无味,弃之不舍,她有时真的已对他失去耐心了,想 到曾为他几欲疯狂又不忍离他而去,如今人在眼前却找不到往日幸福爱情的影子。 她从墙上取下已还给施谷的"红棉",随意拨弄着。 她很清楚,施谷表面给人一种印象,很有棱角很刚强,内心是极为脆弱而不堪 一击的,在他如今的搂抱里增添了一丝贪婪和无奈,她多希望他象往日一样搂抱她, 象往日一样说些甜言蜜语,不仅不如此,就因为有次拒绝了的要求,从此到了晚就 说:你快点回家吧,再晚了要看不清路的,或者你父母要骂你的,以前他总是送她 回家,分手是总很缠绵,现在变得既干脆又冷淡,是他不爱她了?种种迹象表明又 不象。他几乎天天打电话给她诉说他的寂寞和冷清,达而信公司所有的人除了陈经 理外,全都能听得出他的声音。 钥匙孔响了一下,她去开了门,施谷与好朋友胡立互相搀扶着醉醺醺地蹒跚进 门。 施谷口齿不清地说:“谁呀,谁在我房里乱弹琴?噢.原来是李小姐呀!你这个 狠心的人,看我落难就不理我呀。” 李薇很委屈:“你说什么呀?你跟我约好的,我在这里等了你好长时间呢!” 施谷:“你架子好大,找你好难找。” 李薇把吉它挂回墙上,与醉得还不太厉害的胡勃把施谷扶抬到床上,施谷恼怒 地推开李薇。 施谷含混不清地说:“不要你来献假殷勤,没有你我活得更清静.更自在。” 李薇:“不是你打电话叫我来的吗?” 施谷打着嗝:“我?我打电话叫你来?"他强调了你字:“为什么我要叫你来? 世上女子有的是,追求我的女子多的是。” 李薇:“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在你落难的时候离开你的。” 施谷:“滑稽!你不离开我?” 胡勃拖不动施谷:“小薇,你来帮帮我!他的脚还在地上呢!” 李薇费力地和胡勃抬施谷的脚,猝不及防被施谷踹了一脚,她趔趄了一下,在 就要摔倒的时候抓住了床的边沿,施突然从床边站了起来,一把拉住她,她难以保 持平衡跌入他的怀里,施谷就势抱住她一起倒在了床上一边嘻笑着摸她的脸,含混 不清地说:“小妞,你怎么证明你不想离开我?” 李薇着急要从床上起来,又被他有力的手紧紧箍着无法挣脱,低声哀求道: “施谷求求你,当着人家的面千万不要乱来。” 施谷半真不假地笑道:“这里没有人家呀,大家都是自己人吗!” 李薇胀红了脸,愈发羞急。 望着穿白色套裙,风情万种的李薇,施谷心中欲念陡起不能自持。乘着一股酒 兴就要解她的衣和,李薇浑身扭动着反搞他使他无法下手。 施谷叫道:“胡勃,你看白戏呀,还不来帮帮我。她的手劲还真不小呢! 胡勃呆望着李薇露出些许的美丽雪白的胸脯,酒已完全吓醒,不知所措地拉施 谷的手。 施谷又叫了起来:“你在干什么呀,帮什么倒忙?” 在胡勃的帮助下,李薇挣脱了施谷的怀抱也不及扣已解开的一粒衣扣就逃向门 边,施谷立即翻身跃床,扑倒在地上抱住她的双脚,胡勃极为尴尬,在一边不知干 什么好.想了想知趣地说:“你们闹吧,我不妨碍你们了。"说完飞跑了出去,临关 门时又朝里瞧了瞧。 李薇在施谷的拖曳下倒在了他的身上,施谷就在灰扑扑的地上解她的衣裙的其 余纽扣。” 李薇大叫:“不可以,不可以!” 施谷怒道:“不可以,不可以,老是不可以,上次也说不可以,这次又说不可 以,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呢?” 李薇几乎哭道:“现在不行的。” 施谷:“够了,别给我装什么正经,我要你的时候你就得给我,否则那就证明 你不象我爱你一样爱我。” 李薇:“那也不能在地上呀!” 施谷又笑了:“原来你是嫌地上脏!那好,我们还是到床上去。” 施谷刚松开手,李薇就又全力往门边冲去。施谷早已防备,出脚钩了她一下, 在她将要倒下之时被他抱在了怀里,他紧紧抱着她温热气喘的身体放在了床上,然 后用两手把她的双手钉在床上,使她无法动一动,她的整个身体也充分展露开来, 她疲惫地睁着失神的眼盯着他,他也直视她的眼睛,足足看了五分钟,想读出此时 此刻她的心电图,她的目光逐渐由憎恨转向了爱怜。 施谷:“你现在已成了我的手中猎物,你有什么好说的。” 李薇:“如果你想干违背我意志的事情,你就成了动物。” 施谷:“那么,在你愿意的时候,我就不是动物了喽?” 李薇把头歪向一边,不理睬他。 施谷温柔地抚摸她僵硬的身体,但她把自己绷得更紧。她的意识在呼喊:不, 不,不,这是不可以的,这是违背某种不成文的习俗的,但她已不想再做出口头的 反抗,因为她意识到在现在这种境况下,这已是不可避免的事了,她仍然感到前所 未有的恐惧。 施谷慢慢地把她的衣服脱去,并对她的不再反抗表示满意,他柔声地说:薇, 放松一点好吗?我会尽量小心的,你不会出什么事的,我会给你快乐的。 她紧紧地闭上双眼,似乎这样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一丝暖洋洋的惬意的东西从 心中荡漾开去,她想拒绝却是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一种珍贵的物质从此就要变得 不足珍惜,她觉得极度悲伤,一滴眼泪挂在了眼角,施谷轻轻擦去了她的泪滴: “如果你真不想要,那就算了。”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施谷:“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她又是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 施谷扑到了她的身上,他象在撕薄纸片似地撕她的下身,她并没感受到如他所 说的快乐。她轻声地咕哝了一句:“疼死我了。” 这时,门响了起来,不知谁在慢条斯理地敲门,施谷停止了动作,俩人抱在一 起屏声静息地听着,敲门声愈加急迫,施谷贴着她的耳朵说:“大概是胡勃,你不 要出声,我去开门,把他打发掉。” 李薇又贴着施谷的耳朵:“不会是他,不要去开门。” 施谷迅速地穿好衣服,李薇紧紧地抓住他:“你不要去开门,我害怕。” 施谷向她摆了摆手:“有我在,没事儿。” 李薇又说:“那也要等我衣服穿好。” 施谷:“肯定是胡勃,不要紧的。” 李薇赶紧穿连衫裙,她稍稍一动全身都疼,她已顾不得这一切,她本能地感到 要大祸临头了。找了半天才找到连衫裙,门催命似地敲得又响又急,施谷问了一声: “谁?"没有人答理,只是更加没命似地敲门,间杂还用脚踢门。 李薇刚套了一半连衫裙施谷就跑去开门。 只听得一声怒斥:“你昏死头了,怎么到现在才来开门?” 施谷大叫:“你不能进来。” 施母吼道:“你倒说说看我自己的家,为什么不能进来?” 施谷小了点声:“妈,求求你了,反正你现在不能进来。” 施母打了儿子一个耳光:“你整天不务正业,我要看看你又干出什么好事来了。” 施谷阻着门不让母亲进来。母亲推了儿子一把,施谷没有料到闪了闪身,就此 给母亲让出了道。 李薇拿被子蒙上了头,施母毫无顾忌地掀开了被子:“原来是小薇,我真没有 想到会是你。我原以为你不会这样的。” 李薇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脸,脸烧得几乎要晕死过去。 施谷赶紧跑来阻在了李薇和母亲之间,李薇尽量把身体缩小躲在施谷背后。 施母把所有的脏话都倒在了儿子身上:“你这个不要脸的,成天只知道快活, 你这个不求上进的东西,不学点东西,只知道弹琴,弹琴有什么用,弹琴又不能当 饭吃,你有什么技能就辞去了职务?也不跟谁商量商量,现在可好又干出这等伤风 败俗的事来,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邻居们要是知道了,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过来? 我真的白养活你了,你为什么不去好好地找找工作?谁跟你生活在一起谁都会倒霉, 你自己不学好还带累人家女孩子,你自己不好好做人,你叫人家以后怎么做人,你 这个天下第一的自私鬼,我每个月供你养你到底到什么时候?” 施谷垂着头一声不吭地听母亲责骂,李薇又羞又愤只是无法辩解,任凭一盆又 一盆的脏水倒在自己的身上。她象一头带伤的野兽竭力挣扎,无奈挣脱不了重重绳 索,她已丧失思考如何摆脱困境的能力。 施母骂完后对施谷说:“你叫她把衣服穿好,送好回家。"说完背过脸去。 施谷没有说什么,李薇拖过被子,在被子的掩盖下穿好了连衣裙。象一支箭一 样冲出了屋子,施谷没有出来送她,她独自一人在清冷的夜空下飞奔,太晚了,末 班车也早就开走了,她飞跑了一段似乎离开了某种险境,才又放匀了脚步,街上已 无行人,只有偶而飞驰而过的小轿车,她倾听着足上皮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在夜空 里无尽地缭绕缭绕…… 李薇忧虑地望着窗外,暴风雨止不住地喷泄,这时施谷在干什么呢?看佛教书, 还是弹琴?他为什么不来找我?我怎么办?相距只有四站路却不能见面。自尊.屈辱. 防卫这些人类的面具阻隔了人们心灵的交流,为什么大家都不敢不愿跨出这一步? 她在黑暗中坐着,等父母都入睡后悄悄地溜出了屋子。 雨已经停了,天空无星无月,既清明又灰暗,微风拂过,积洼处水波荡漾。她 坐了四站路,下车后还要穿一些小弄堂才能到施谷的屋子。当她下车时,雨又淅淅 沥沥地下了起来,她开始飞跑,虽虽然没有路灯,她已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一 不小心,她踢翻了一家人家放在门口的水桶,水哗哗地在地上流淌,她的内心在呼 喊:“快,快再快一点,我要立刻见到你,我要告诉你我已经原谅你了,你做过对 不起我的事,那是因为你喝醉了,你受过旁人没有受过的创伤,我不来抚慰你,谁 还能够?” 在陋着三条弄堂的时候她听见了隐约的吉它声,是施谷在弹阿尔罕布拉宫的回 忆,他弹得激情昂扬,不对,弹这首曲子应该充满柔情与对昔日繁华的追忆和感慨, 琴声断断续续,有时被风声雨声雷声吞没。在陋着一条弄堂时,曲子还有四小节尚 未结束,琴声嘎然而止,李薇被突然中断的琴声一惊,顿了顿,加速飞跑。 风刮开了施谷家的木门,一道闪电划过,施谷抱着琴随椅子倒下,手腕处的鲜 血不断向外喷涌,溅红了红棉吉它,写字台上放着封了口的遗书。李薇站在门口想 叫,张大嘴叫不出来,沿着门框无力地昏倒在门坎上,雨水打湿在她的脸上,她悠 悠醒来,大声呼喊:“救命!救命!” 邻居中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另外的人手脚乱地把施谷抬至车内。 随着颠颇的救护车,李薇展开了施谷留下的短短的遗笺: 小薇: 当你见信时我已不在人世。我无论如何都不想伤害你,如果我曾经伤害过你的 话,那不是发自我内心的故意。自从我海上归来后你一定发觉我完全变了 一个 人,如果你也曾经历过我所遭遇过的,你就会理解我,但是我所经历的是从 没有 人经历过的将来也不会有人经历的。我一向与父亲格格不合,现在母亲也 嫌弃 我,你更是对我恨之入骨。我不想再活着给别人和我自己添麻烦。生命有崳縗 什 么值得留恋?死亡是永恒的安宁和归宿。 施谷自杀并没有成功,他被医生救活了,他既不对医生表示感谢,也不向李薇 要求忏悔。没过两天他就完完整整地出了医院。 李薇天天去他家看护他,防止他再生轻生之念,俩人又象刚谈恋爱时一样保持 一段距离。 施谷每天都擦洗吉它上的血迹,无论怎样擦,吉它面板上最终留下了一大块红 斑,每天擦完就对着李薇弹奏李叔同谱词的<<送别>>,李薇跟着轻哼歌词。俩人最 后见面的那次,施谷弹至原曲知交半零落处量流下了眼泪,再也弹不下去。 李:“弹一首欢快点的。” 施:“这是我这辈子弹的最后一曲。” 李:“你不要再胡思乱想。” 施:“我想把琴送给你。” 李:“为什么?” 施:“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李:'过去的应该结束,未来的有待开掘。” 施:“不,从来都没有过,将来也不会有。” 李:“你又想干什么?” 施:“不干什么,我想永远地离开你。” 李:“你难道又想胡来?我不答应你。” 施:“不,用另一种方式。” 李:“什么意思?” 施:“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已堪破生死,顿悟人生。” 李:“什么意思?你不妨说清楚点儿。” 施:“人生苦短,我不想再把人生耗费在无意义的虚假繁华的尘世,我打算入 僧道。”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在施谷的眼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将来也不会发生什么, 他心意已决,没有人能够阻拦得了他出家当和尚。临别时他送了李薇一句话:“你 是世上最为不幸的女子,因为你除了才气与美貌,一无所有。"又送了李薇他的日记, 李薇从来都没有打开过,把它锁进了抽屉。 过了半小时的光景,灰衣和尚重又打开门,出了方丈室,看见李薇还在原地很 是诧异,空陌地望了她一眼,向另一殿堂走去。李薇忍不住上前拽住了他的灰色袈 衣的袖子,他不以为然地摆脱了她的拉扯。 李薇:“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但你总不能装成不认识我的样子啊!” 和尚:“施主,我的确不认识你。” 李薇:“出家人都是无情无义的么?” 和尚:“情是痴迷,义乃魔障。” 李薇:“那么你承认你认识我了?” 和尚默默无语嗒然而行。 李薇:“难道曾经发生过的都是子虚乌有么?” 和尚露出禅一般的微笑,默默前行。 李薇:“施谷,你太绝情太狠心了。” 和尚:“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边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 成。” 李薇:“你叽咕些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而出家?难道出家就能摆脱尘 世了吗?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 和尚:“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边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 成。” 李薇:“懦夫!懦夫!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