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红了清川江边 作者:渚清沙白 画面在我眼前一幅一幅过去,漫山遍野的枫叶,红透了寂静的清川江——那曾 经蜿蜒在战火纷飞中的河流,那流淌着远去了的炮火和硝烟的朝鲜的河流,50年之 后,依然蜿蜒着,河水的底层,或许还在呜咽着战争的创伤。 与画面默默相对的我,此刻忽然发现自己眼中已经充满了悲伤的泪水。隔着寂 静的清川江,我的眼泪落在50年之后某一个无人知晓的夜里,落在那叫做记忆或者 历史的页面上,洇成一幅枫叶的图案。叶的边缘,锁定了那段几乎流失了痕迹的岁 月——仿佛清川江的河水,仅仅还流着曾经的呜咽,在那深深的河流的底部。 但我似乎没有找到一条可以流泪的理由,因为我没有亲人或者朋友,消失在那 场堪称惨烈的战争当中。我最亲爱的父亲,那时还站在南方的某一个掩体或者哨位 上,注视着我们新生的国家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朝阳——他的对面,还有叫做战 争阴影的敌人,随时可能点燃又一轮烽烟。 但我还是没能忍住眼泪落在这样无意的一个时刻,在我心里烙下很疼很痛的一 块疤痕。 因为,在我眼前倒下的那些年轻的生命,唤醒了我心底里对于战争的憎恶,以 及对于比邻那块美丽土地累累痛楚的体味。沿着一种历史的脉络,我们的血液像河 流一样,经过回忆的波动,或许贯通了这个普通的夜晚,贯通了咸涩的眼泪,为过 去,为曾经洒落鲜血的清川江,和江边那一年又一年寒秋中火红的枫叶。 究竟,什么叫做生命?什么叫做幸福?什么叫美丽?惟有面对这样的画面,看 着一个一个年轻的生命在你面前,化作泥土或者沙砾,成为某一座山峰的一部分; 或者化作轻烟,飘散到天边的某一朵云里,你才能真实地体会出,那给予了你生命 和自由的上天,曾经多么珍贵地眷顾了你的上空,你因此而有了在今天随意哭泣的 自由。你甚至还有随意放弃这种自由的权利。 我不知道,那些掩埋在异国土地下的那些年轻的灵魂,有否感知到他的祖国今 日的安宁与和平。我只记得一位到过朝鲜的同事,曾经用很伤痛的语调,和我说起 那异国土地上烈士陵园里的荒草给予他的打击。他说他的悲哀在于,他在尝试性地 迈过了一下三八线之后,终于理解了和平的代价,这个代价,就是看着自己的同胞, 永远的沉睡在了异国他乡的冷土之下,很多人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这样的 人里面,我听到了最熟悉的邱少云的名字。 因为曾经的这个记忆,我今天特别留意了一下镜头中志愿军烈士陵园的草地, 发现尽管没有很茂盛的绿,倒也没有了同事说的那种荒凉。我在感到少许慰藉的同 时,真想拿起电话,告诉他:看到了吗,那已经不那么荒凉的草地?还有,你注意 到了那条寂静流淌的清川江了吗?你看到江边山坡上,那些仿佛火焰一样燃烧着的 枫叶了吗? 但我终究还是没有打这个电话。我只是站在历史走过的今天,和今天这样一个 夜晚与黎明即将交叉而过的时刻,独自一人,守着我的计算机,敲击着以上这些不 知道是否可以叫做感想的文字,忽然感觉时光已经倏忽而过,我成为以后某一段岁 月中的一个回忆镜头。那镜头的里的我,在一个夜里,曾经为一条经历过战争的河 流落了泪。那泪水的历史,可以从一片枫叶的形状开始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