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点 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一把微型手枪,手枪上还有消音器——本杰明·奥斯韦尔 沿着月光下寂静的曲曲折折的小巷飞快地走着,不时回头,或是向两边警觉地望一 眼。接头地点马上要到了,他心里的紧张情绪已经消除了许多。但是,“不,我不 能放松警惕!”本杰明在心里不断警告自己,他很明白,在警惕渐渐放松的时候, 正是最危险的时候。 他是一个职业杀手。 本杰明住的这座城市,既是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之一,又是一个充满了凶杀和 暴力的城市。每天都有人杀人,每天都有人被杀。作案手段不断翻新,凶手的行为 越来越残忍,更麻烦的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地作案已经十分罕见,大多数是职业杀 手集团。他们在接受雇主的高额酬金后,就去替雇主行凶。在他们眼中,警察局形 同虚设,而事实上,警察局确实也奈何他们不得。局长频频更换,新上任的一个甚 至说:“我们目前唯一的工作是劝说这些人杀人时不要祸及无辜!” 本杰明常常想到这些,同时他的脑海中还会飞快地回忆一下最近职业杀手集团 新作的案。每当这时,他都会在心中冷笑,说:“只有我还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地作 案,我是世上的天才!” 接头地点到了,是一个很大的公园的一尊石雕像下。本杰明远远地就看见石像 下有一个人,他的紧张重又达到极点。那人也看到了本杰明,马上从上衣口袋中取 出一个米老鼠玩具。本杰明也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个米老鼠玩具。接着,那人声音 十分低沉地问道:“市长被杀了,知道吗?”本杰明应道:“知道,司空见惯。” 实物和暗号都准确无误,本杰明问道:“目标是谁?” 那人——他当然是本杰明新的雇主了——答道:“埃德温·马休。” 本杰明轻轻“噢”了一声,又问道:“什么时候?” 雇主迟疑了一下,说道:“最迟明天晚上。” 本杰明在心中痛骂着这个苛刻的雇主,却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那东西什么 时候转过来?” 雇主很快答道:“接头完毕后,我立刻转。” 本杰明心里一阵畅快,又问道:“数额就是几天前定的了?” 雇主竟然不失幽默:“除非奥斯韦尔先生想要得少点。” 本杰明立刻说:“好,现在散开。记住,你要保持心境平常,否则吃亏是你!” 雇主连连点头。两人会意地互望了一眼,便各自离去,半小时后,本杰明回到 了他在城里的第三个临时居住地——这样的居住地他一共有九个,五个在城里。 本杰明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埃德温·马休的资料,重新研究了一遍,确认方 案正确无误。他打开音响,里面传出的竟然是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他心满意 足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这时,敲门声响了。 迅速坐起,关掉音响,把手枪别在腰间,本杰明走到离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冷冷地问道:“谁呀?” 门外那人的声音不男不女,充满了讨好谄媚的语气:“先生,您要不要……” “滚!”本杰明大声喝道,“快滚!别让我把你脑袋破成八瓣!” 那人叹了几声,接着便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本杰明松了一口气。多年以来养 成的习惯使他从不相信任何人,因此,虽然随着他作案次数的增多,他越来越想找 一个同伙以减轻紧张,但终于没有去找。 这一夜平安无事。第二天一早,本杰明便起来。他先通过互联网查询到雇主的 酬金已经转到自己账户上后,很快把它们转入另一个帐户。然后,他打扮成一位大 学讲师的样子,骑自行车直赴杀人的目的地。他从不信任汽车。一种流行的观点是, 汽车是移动的囚笼。本杰明对此深信不疑。 一小时后,目的地到了,是郊区的一所大学。本杰明并不忙于进去,直到埃德 温·马休的汽车出现,才慢吞吞地走进校园,一直走到一座大楼的门口。看到埃德 温·马休也正向大楼门口走来。本杰明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手伸向公文包,等 埃德温·马休走过他身边时,迅速将一个小而透明的东西向埃德温·马休后背扔去。 那东西有很强的吸附力,当然粘在了埃德温的后背上。本杰明不看也知道这一点, 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很快出了校园。 然后他很快骑车躲入一个隐蔽的地方,从公文包中取出笔记本电脑。他飞快地 操作着,额头上的汗也一滴一滴向下落。笔记本电脑最后发出一阵颤动,本杰明长 舒一口气,知道自己成功了。 也就在同时,准备上课的国际知名心理学家埃德温·马休教授在办公室用一把 小刀割断动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很快,大学校园里一片混乱。不过本杰明早就 离开了这是非之地,没看到这在他预料之中的场景。他回到他的另一个临时居住地, 把存放在笔记本电脑里的关于埃德温·马休和其他几位在那所大学任职的著名教授 的资料全部删去。“那位雇主八成也是教授了!”本杰明在心里冷笑着。 然后,他打开一个内容只是49两个数字的文件,把这个数字改成50。“五十个 了,我该去夏威夷见我的老婆了。”本杰明想,“那个愚蠢放荡的女人!谁知道现 在又在哪个壮汉怀里!千万别是日本人!” 接着,他关掉电脑,打开一个保险柜的一个抽屉。里面有一个小皮包,皮包里 全是那种小而透明的东西。他将皮包、电脑、机票、现金和其他一些东西放进一个 特制的大旅行包里,出了门直赴机场。 两小时后,他已经坐在飞机上了。他旁边的位子在起飞前一分钟时还是空的, 但这位乘客最后还是上来了。他坐在本杰明旁边的位子上,向本杰明微笑示意。刹 那间,本杰明惊得一阵发呆。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低声问道:“理查德·怀特先 生,你想干什么?” 理查德·怀特笑着,同样低声道:“我们改用电脑交谈,好不好?本杰明·奥 斯韦尔先生?” 本杰明在心里骂着,从旅行包里取出电脑。理查德也取出自己的电脑和一根连 线,把两人的电脑连在一起。接着,理查德打出一行字:“比尔,我想加入你。” 本杰明不动声色:“凭什么?” 理查德显得胸有成竹:“我可不比你差!否则我怎么知道你现在会坐在这架飞 机的这个座位上?” 本杰明背后一阵凉:“狄克,我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你何苦呢!” 理查德满不在乎:“我只要钱!你知道,钱可以做一切事情!” 本杰明暗暗冷笑着:“钱有什么用?每次我挣的钱,还不都被那小妖精花得一 干二净!” 理查德也冷笑着:“英雄难过美人关!” 本杰明正色:“你不是一直不相信变化的电磁波影响人脑吗?” 理查德一点不慌:“可是现在我相信了。” 本杰明逼问:“你也相信变化的电磁波可以放大人的弱点,使他们因此而自杀?” 理查德毫不犹豫:“相信。” 本杰明故作严肃:“我那发射机是研究了三年多时间制成的,这伟大的成果岂 能让你窃取?” 理查德信心十足:“可是我会把他改造得更好!” 本杰明沉默了。两人是从小的朋友。两人一同大学毕业后,本杰明在研究可以 杀人的电磁波发射机,理查德则进了硅谷,成为一名高级工程师。理查德一直不相 信本杰明的理论,但事实使他不得不信。最终,钱的诱惑使他辞去了高级工程师的 职务,来投奔本杰明。 理查德见本杰明一直不吭声,有些沉不住气了:“你还没想好吗?这对你对我 都有好处!” 本杰明的心里十分混乱。信任他?不信他?他迟迟下不了决定。在理查德的一 再催促下,他终于打出一行字:“狄克,我还得再考虑考虑!” 理查德猛然向本杰明望来,目光中充满了愤怒。本杰明低声说道:“冷静一些, 在飞机上可不能瞎闹!” 理查德伸头拔掉电脑连线,向空中小姐要了一杯啤酒,悻悻地喝着。 本杰明心里有些动摇了,对理查德说:“到了夏威夷,我先去见我的老婆和女 儿,然后咱们再一块儿研究,怎样?” 理查德望了本杰明一眼,只好点了点头。 飞机下降了,然后,降落在檀香山机场。本杰明在机场和理查德互道再见后, 买了一辆自行车,一直骑到海边一栋豪华别墅门口。大门自动开了,本杰明走进屋 内,里面一片狼藉。他上了二楼,听见一间房里传来一阵呻吟。本杰明用手指轻轻 在房门上扣了几下,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本杰明刚在沙发上坐定,那房门突然被 拉开,一个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大汉冲出来,向本杰明大吼道:“你是什么王八蛋!” 本杰明冷冷地道:“我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话才出口,那大汉立刻泄了气,讪讪地下了楼走了。接着,本杰明的妻子在房 里叫道:“比尔,还不进来!” 这种事情已经是第七次了。本杰明当然还像前几次一样,并不进去,转身进了 他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十分整洁,本杰明曾经警告过妻子:“你要是带人进这里胡 闹,小心我也杀了你!”他感到有些疲惫,重重地倒在床上僵卧着。他的妻子也像 前几次一样,并不进来,只在房外喊道:“比尔,我给你煮咖啡去。” “这就是我的生活?”本杰明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时间,寂寞、无助、痛苦、 孤立,都充溢在他的心头。但他转而想起理查德要入伙,可以减轻他的紧张,心里 又是一阵轻松。特别是自己五岁的女儿凯茜,天真,活泼,可爱,常常令他这个冷 血杀手感到一种纯洁的快乐。“为了她,我也要干!”本杰明在心里发誓道。 他没注意到,房门在这时开了,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等到他发现时 已经晚了。一只手突然捂住了他的鼻子,本杰明触电似地跳起来,他看见一个戴假 面具的人从腰间拔出手枪来准备向自己发射。本杰明没有多想,以更快的速度拔出 枪来,冲那人连射三枪。 非常准确,子弹都击中了要害。那人应声倒下。 本杰明快活地笑着,伸手去揭那人的面具。面具一揭下,本杰明呆了。 凯茜。 她的手枪当然是假的。她知道父亲回来了,只想逗父亲玩。 这时妻子焦急的声音传来:“比尔,发生了什么事?凯茜?在吗?” 本杰明不愧是职业杀手,他很快回过神来。妻子的声音渐渐近了,他毫不犹豫 地把枪口瞄准自己的太阳穴,又是三枪。 “我死在自己的弱点上。”本杰明最后想道。 ------------------ 失落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