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我参加过的仅有的两个葬礼是姥爷和姥姥的,那时候还小的可以,外加上二老 也是寿终正寝,印象里当时并不感到如何悲痛。 对于生死,有时候,会茫茫然,有时候,又会很敏感。有时候想,再过也许十 几年,爸爸妈妈也会永远离开我了,眼泪就不由掉下来,而有的时候,觉得如果和 校园里那位头也抬不起来步履阑珊的可怜老头一样,倒不如早走些好。 人很矛盾,当看到有人长命百岁,身健如昔会很向往,看到身遭惨景,人老珠 黄又会厌倦了。 只是昨天才知道,好朋友的女友景得了癌症,是晚期,扩散了,眼睛天天流血。 看着对面整天呆在寝室里打电脑浑然不觉的她的男友,我只想冲过去揪住他痛骂他, 然后抽他,不停的抽。 是高中三年延续的故事,一直以来,他俩都很恩爱吧。她常从天津来看他,看 见她来,我还会敲打她的脑袋:不好好学习!她很开朗,她很活泼,她喜欢蹦蹦跳 跳玩玩闹闹,她喜欢看我踢球,然后说我臭大粪,她喜欢和他爬上高高的管楼七楼, 她喜欢坐在空空的教室里细细品位她的莎翁全集;她说他不喜欢戴着厚厚的眼镜, 她说戴久了就会眼睛生疼,她不喜欢学数学,她说看多了烦烦的公式,眼睛的度数 又要深了,她不喜欢,今后也许再也看不见了,她不喜欢,她的眼镜今后再也不用 戴了。不过也许,结果甚至还没这么好。 我和她本并不熟识,我已经记不得何时把她从我的好友栏里删去的了。在网上, 她对我说,替她保密,就算是他。之后,她没打过一个字来,我知道,那时她哭了。 想起了最近给他的来信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字,想起了那鹏字后面括号里以前从 来没有过的“亲爱的”,想起了触手掂来厚实的感觉。我知道了,她多么爱他。而 她才,只有20岁。 天津是个一直让我认为是受了北京福泽才现在模样的半大城市,吃着北京号称 地道天津“狗不理”的包子,我看人也不该去理。听说天津脏乱小,甚至就是坐火 车路过了,也没下去过。可是,那里的南开大学是我一直崇慕着的,莫名的爱戴。 而她,就在这个据说比工大大好几倍的学校里。我不知道,一个这般境遇的女孩儿 怎有心情此刻来到网上,也许她在诺大的校园里只是感到孤独。她碰到了我,她不 吐不快了,她把秘密告诉了我。她还住在学校里,她的爸爸已经在手术通知书上签 了字,就快手术了。她叫我别告诉他 ,他还要为他的狗屁微软认证花上三个月时 间;她说他不容易,而他我足以为可以用打星际的时间立马去天津;她叫我保证保 守我和她的秘密,他过来看我聊天的时候,我急急的关掉了窗口,呵呵的傻乐,死 拖硬踹的叫他一边去。我说,你一定要坚强那么俗,她说猜到我会这么说;我说, 你要做手术,以后别来了,她问,你和谁聊呢,想和我说话。我无法感觉不到,她 只是个软弱的女孩儿,她很害怕。可是,我能做点什么呢?我该做点什么呢?只希 望是梦一场。 后来我哭了,很伤心的那种。我以为在大半年前那次哭过之后,除非生死再也 不能了。 人,也许就是这样的。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