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 作者:李狗剩 一 认识老麦是从网上,这可能是我这种人生活中唯一和“时髦”拉上点关系的 东西。 网络的好处也正在于此能让生活中永远也碰不上的人发生故事。 老麦在聊天室里属于大侠级的人物,每次一出现就会有一大堆的MM争相和老 麦说话,我就会想象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刚常出胡子的小帅哥,或者是个有 点变态的糟老头子。 一次我正看一堆人在吵架,正看的兴头上,老麦突然给我发了个密谈,问我 为什么喜欢看别人聊天。 我着实吓了一跳。我的名字很普通:豆子,不男不女,我总是老老实实的蹲 在旁边看热闹,这个聊天室人气很旺,即使是半夜也热热闹闹的。没有理由他会 注意到我。 但我还是告诉他,我不聊天是因为我实在无话可说。 我回头看看,房子,家具,桌子上的奔腾3 电脑,窗台上的绿箩,甚至是身 上的睡袍,一切都是那么无懈可击,墙上我和赵誉的结婚照里两个人都那么甜蜜 的笑着。 随便在大马路上拉个人问,都不可能说我不幸福。 “你的生活应该很完美但很寂寞。”老麦说。 然后我们开始聊天。 我告诉他我的生活,他会说些和气的话来嘲笑我;有时他也会说他和其他女 人的事情,而我只是打过去一个个“:)”。 老麦这种男人是我的世界中不可能出现的,我所遵循的规矩和避讳,在他的 眼里,简直如同裹脚布一样古老和臭不可闻,他不停的打击我所有的观点,“把 它象破抹布一样扔得远远的吧!”这就是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他时而让我 觉得亲切体贴,时而又让我觉得遥不可及,所有我认为应该含蓄的,委婉地说的 东西,他都会一下就把它说到头,让我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他应该是喜欢用白 纸写字的人,任何略有束缚的东西他都认为该毫不犹豫的打个稀巴烂。 赵誉和他截然不同。我说不出到底有什么不同,但这种特征应该是显而易见 的,赵誉很优秀,属于金子塔上层,但老麦根本就不属于金子塔,老麦会钻进女 人最柔软的地方挠痒痒。和他通过电话后,决定去见见他。老麦的声音很好听, 不是书上描绘的那种什么“略带磁性的男性声音”,他的声音让我觉得他应该是 那种经常拖着鞋子走路,但路人都会下意识的回头看他的人。 老麦的样子并不好看,黑黑的,个子不高,一笑就会露出长期抽烟的黄渍牙, 穿的也很随便,但我还是从一大群人里一眼就认出了他。 后来他说我向他跑过来的样子象是要咬钩的鱼,犹犹豫豫却不能抵御鱼饵的 诱惑。 老麦接过我手里的包,要带我去他住的地方。我知道我这么做他一定会笑, 但我还是告诉他,我喜欢他,但我决不会和他上床。老麦笑得让我觉得自己丢人 死了,我狠狠地打了他一拳,不许他再笑,老麦一把揽住我的腰,腰条件反射似 的硬了一下,老麦松开手,笑着冲我摇摇头,说:你可真不象个结过婚的人。老 麦住的是平房,屋子很乱,电脑不停的闪啊闪啊的,我小心的在屋子里走,绕开 一堆堆的衣物和书籍。“我已经结婚了。”我说。“知道。”老麦打开冰箱拿水。 “我已经有老公了。”我又说了一遍。 老麦满脸都是不屑一顾的笑,“我已经知道了,早就知道了,你干吗一进门 就说这个?还说了一遍又一遍?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你自己听的?”我说不 出话,网络上的情景落到现实里让我更尴尬。 老麦走到背后,再次抱住我的腰,我紧紧扣住他的手,“不可以?”他问我, 可手丝毫也没有放松的意思。我闻到从耳边过来的男人身上烟草和体味的气息, 老麦的胡子茬粗硬地在我的皮肤上擦来擦去。 “知道么,你简直就是一个孩子。”老麦在我的耳边喃喃低语。 二 我对自己失望极了! 我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女人呢?我从小受的教育呢?我的丈夫呢?我端庄矜持 的气质呢?竟然竟然抵挡不了一个对于我几乎是完全陌生的男人对我的诱惑。 我赤身裸体的坐在老麦的床上,旁边是悠然自得的老麦,脚边是我的衣服。 房间还是很乱,电脑还是闪啊闪的,而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进门时候的好女人了。 想到这,我哭了起来,满心满意都是对自己的愤怒,老麦的手在我光滑的脊背上 抚摩,“你真是一个孩子”。我突然觉得这话很熟悉。是了,和赵誉结婚的时候 好象听他说过。那年我刚毕业,不,刚刚大三,通过人介绍认识了赵誉,他比我 大五岁,但感觉上好象比我大了一辈。一见面,我就知道他是那种可以结婚的男 人,从他的眼睛里,我也看出他对我有同样的看法。后来的事就很简单了,大三 实习是在赵誉的公司,毕业后的单位也是他给我联系的,工作两个月的时候,公 司很忙,每天都要加班,赵誉就会每天接我下班,直到有一天,我在车上就睡着 了,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坐在驾驶座上抽烟,他问我是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我答 不出,我学的是国际贸易,我不上班干吗去呢?自己做国际倒爷?赵誉说,你不 要上班了,在家做点你自己喜欢的事情好了。我当时高兴极了,虽然从小父母就 教育我女孩子要自强自立,不能做金丝雀,那样男人会看不起你的。可一想到再 也不用朝九晚五,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的揣测领导的心思,可以想睡多晚就睡多晚, 可以一天24小时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还是欣喜万分,我抱着赵誉的脖子用几千 几万种的肉麻称呼叫他,不停的吻他。赵誉笑着说我“真是个孩子”。我飞快的 穿好衣服,想快快结束这个噩梦。我对老麦说,今天这个女人不是我,咱们俩根 本就不认识,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你会来的。”老麦还是躺在床上,姿势都 没变。 我站在熙熙攘攘的长安大街上,夏天两点钟的太阳很灿烂的照着我。“什么 也没有改变,我还是我。什么也没有改变。”我自己对自己说,然后打了辆车回 家。 三 晚上我做了赵誉爱吃的红酒鸡翅,他象平常那样吻了吻我的脸蛋,说了句 “老婆你可真好。”吃完饭,赵誉依然是去书房工作,我玩电脑。我刚一上线, 老麦就给我发了个MESSAGE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嗨”字,好象下午的噩梦再次 上身,我半天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老麦再次发MESSAGE ,“明天上午没事,过来吧。” “我不会再去了。”我说。 “幡然悔悟了?”我不说话。 “那就不强求了,算了。”接着又发了个:P ,这是他每次要下线的意思。 我忽然想起我没有他的联系方法,没有电话,手机,那是他的家吗?还是他 临时住的地方?我甚至忘了问他的真名,如果,如果他就此消失,我还能找到他 吗?没有什么比在网络上注册名字更简单的了。 “别走!”我说。 “明天上午10点吧。”他的信息和我的信息几乎是同时发出,这让我怀疑他 早已经预料到我的反映,这个念头让我再次对自己感到沮丧,我不想去,但我也 知道我会去。 我站在老麦的门外,用各种我所知道的下流话骂自己。老麦在屋里嚷嚷: “你一个人在外边嘟囔什么呢你?”我推开门,看见老麦穿着条大裤衩坐在电脑 上打字如飞。 “别这么不高兴,来我这你就跟来家一样,随便点。”他回头溜了我一眼, “别老皱着眉成么?”我走到他身后,“干吗呢?” 屏幕上OICQ上一大串的人名,什么“素素”、“小美”的一看就知道是女的 名。老麦把我抱到他的腿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一只手抚摩我的手指,另一 只手仍然不停的给网上的情人们发MESSAGE. 我看着老麦在网上和别人调情,不知道我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真香”老 麦把头埋进我的头发里嗅着。 “老麦。”我叫他,“怎么了?”老麦问我。我转过身,扳起老麦的头,仔 细地看他的眼睛,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柔情,没有爱意,也没有狡诈,也没有 亵渎,单纯得如同孩子的眼睛,是里面太深我看不到,还是它从来就什么也没有, 一切只是我的幻想? “不可以这样啊,你不可以这样做的。”象妈妈的声音,又象是我自己的声 音,宏大而遥远。“你快乐吗?你快乐吗??你快乐吗???”很小很细的声音, 象缝衣针扎我的耳膜。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就这样吧。”我说。 “什么?你说什么?”老麦没听明白。“没什么,”我靠近他,“我非常非 常喜欢你,喜欢的让我自己都讨厌我自己了。”我主动的吻他,紧紧抱着他,呼 吸着他身上陌生的男人味道,我想我是疯了,可我知道现在的我快乐极了。 四 我白天泡在老麦那,快下班的时候再回家给赵誉做饭,做个称职的好太太。 赵誉对我丝毫没有怀疑,我不再去想这件事的对错,我也不知道这样还能过多久。 只是有一次,我无意中抱怨赵誉太拼命工作,对我敷衍了事。 “太简单了。”我说。 好象悉尼歌剧院的舞台上挂满了华丽的流苏布幔,还有皇家乐队,眼花缭乱 的灯光,台下的男人都穿着晚礼服,女人都穿着露肩的长裙子还带着大耳环或者 披着狐狸皮的披肩,结果却出来个小丑在舞台中央挤眉弄眼。每次我都以为这次 会不同,可每次小丑都准时登场,草草结束。 赵誉的前奏与实际太不相称了。 “简单?不是一直都这样吗?”赵誉从枕头上转过头问。 我猛然意识到我在拿他和老麦做比较!我没再吭声,赵誉也没有再问。如果 在这件事上做个比较,我只能说如果老麦是黄河壶口,赵誉不过是苏州园林,看 似秀美,实则死水微澜。 我做梦了,很清楚的梦。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找一件东西,我很害怕, 可周围漆黑一片,我好象看到了什么东西一闪,我就奔着它去,可它又在另一个 方向一闪,我又怕又急,我好象几次都可以把它抓在手里,可就是抓不住它,我 忍不住大喊起来,“求求你了,出来吧,出来吧,求求你了。” 我大喊着醒来,眼前出现赵誉关切的脸,我吓得浑身出了一层冷汗。赵誉问 我是不是又做恶梦了,我含糊的点点头,赵誉下床给我倒水喝。我对自己说,不 能再这样下去了,要不然总有一天我会在梦里叫出老麦的名字。我每天都想见到 老麦,想听他的声音,想坐在他的怀里听他在我耳边说乱七八糟的话,我甚至做 梦都会梦到他,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他了。 我对老麦说,我要离婚,我要搬到这里和他在一起,老麦对着电脑说“恩”。 我对妈妈说,我要和赵誉离婚,妈妈说你也不小了,怎么做事还是那么孩子 气呢? 我不知道怎么对赵誉说,他那么善良,对我那么好,我该怎么告诉他,他最 爱的老婆每天在给他做红酒鸡翅的同时满脑子都是和另一个男人作爱的念头呢? 晚上很晚了,我窝在沙发里看一个没头没尾的连续剧,赵誉问我为什么还不睡觉, 我说我不想睡。他突然问我,是不是爱上别的男人了?我说是,我说我要和他分 手,我说我爱那个男人,所以我不想再和你作爱。 赵誉的表情让我知道我这辈子良心都不会安宁。他狠狠地抽了我一记耳光。 当晚,他睡在书房,而我则坐在床上哭了整整一夜。 很早赵誉就出去了,留下的纸条说我让他觉得恶心,他再也不想看到我,让 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以后就滚出去。 我收拾了我自己的衣物,在协议书上签了字,把大铁门的钥匙交给小区的管 理员。我坐在出租车上想,从今天开始,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五 我拖着大皮箱,出现在老麦的面前。我对他说,我来了,我再也不走了,我 已经和赵誉离婚了。老麦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象被人施了定身法,老半天才醒过 蒙来。“你这个愚蠢的女人!”他大吼了一声。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放着好好的阔太太不当,非要跟我这个穷光蛋吗?” 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眼屎,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懊恼。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我战战栗栗的说,我不在乎他有没有钱,有没有房,我可以出去工作,我不会拖 累他,我会自己养活自己。 “你把你自己给毁了”,老麦绝望地看着我,他把我揽入怀中使劲地揉我的 头发,“你实在是太傻了。”我伏在老麦的怀里哭了,几个小时前我为一个男人 流眼泪,几个小时后我又为另一个男人流眼泪,我不清楚我到底是纯情的,忠贞 的,还是下流的,卑贱的。老麦同意我留下来,因为我实在是没有其他地方可以 去。几天之后,我找到一份写字楼会计的工作,白天老麦在家给人编程序,我去 上班,下班之后我会买菜回家做饭。 日子看起来很平静,可老麦和以前不一样了,起码是对我。他不再对我说过 多的话,即使说也是诸如“我的衬衣呢?”,“电话单子在桌子上,你去交一下” 之类的话。开始我以为他是工作太累,可他甚至可以一整天都不拿正眼看我一下。 一次事后,我问他,我对于他到底算什么?问题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老麦的表 情让我象个刚接触爱情的初中女生一样幼稚。老麦的手一下一下的梳理我的长发, 慢慢的说:“你的生活方式太极端了,这样是很不好的。”我说我不明白,我要 他把话说清楚。老麦仰望着天花板,半天才说:“我可能犯了个大错误。”我说 我很爱他,我一点也不后悔,可老麦一句话也不再说。 这种情景让我想起院子里一个叫妞妞的六岁小姑娘,总是问一些希奇古怪的 问题叫你根本无法回答,她会问你冰淇淋化了会怎样?如果你告诉她会流到地上, 她就会接着问,流到地上又怎么样?我对付她的方法就是告诉她冰淇淋会绕着地 球流一圈,再回到她的手上。可老麦连这样打发我的话都没有。 老麦住的是个大杂院,十好几户人家,什么人都有。我注意到有一间小屋的 门总是上着把大铁锁。我很好奇,我想象那扇门背后一定有个故事。我问老麦, 老麦说他也不知道,他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好象是所私房,老两口死后,听说 女儿就出去坐台了。 有天早上我起的很早,看见一个很优雅的中年妇女正在开那扇门。她卸下锁, 发现我正盯着她。她冲我笑笑,我也冲她笑笑。“进来坐坐吧。”屋子里到处都 罩着塑料布,到处都是灰。“这是谁的房子?”我问。“我的。”她在屋子里轻 轻的走动,带起一层层薄灰。“那你为什么不住在这?”她笑笑,“我住在新颐 小区。”“你家在那里啊?”“不,我一个人住。”“哦。”我点点头,新颐小 区,听赵誉说过,据说每月的租金就上万。一个女人单身住在新颐小区。有意思。 “不好意思,我该怎么称呼你?”她问我,我正探身看墙上的照片。“我? 我叫吴君,你就叫我小君好了,我朋友都这么叫我,你呢?”“叫我欣姐吧,我 的朋友也都是这么叫我的。”欣姐用手擦拭镜框上的灰,“那是我的全家福。” 她说。我仔细看了看,照片很旧,只模糊的看出那是夫妇俩和一个扎着羊角辫的 小女孩。我在房间里探头探脑的看个没完,一回头,发现欣姐已经垂手站在门边 等着关门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抱歉的退出来,没留神,头在门框上重重的磕了一 下,注意力一转移,脚底下又绊了一下。欣姐笑着替我揉脑袋说:“你真象我年 轻时候。”我挺不好意思的,刚认识还是这么高贵气质的人就露这么大的怯。 “你是新搬来的?”“不,我是老麦的女朋友。” “哦?”欣姐重新打量我,对面的窗玻璃映出一个穿着粉红圆领短袖,牛仔 短裙的女孩,我仔细照了照,没什么不对劲啊,可欣姐干吗那么看我啊?“你真 的很象以前的我。”欣姐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是嘛?”我看看她,黑色的衣服 使她的皮肤象奶油蛋糕一样甜蜜诱人,那么美,那么神态自若,我象她?我倒挺 希望我象她。 “这是我的名片。”欣姐说,我注意到她的手十分的白皙丰润,还有修剪的 很漂亮的指甲和与衣服搭配完美的指甲油。我的手也很白,但瘦骨嶙峋的,老麦 管它叫“沙滩手”。 “很高兴认识你,如果有事需要,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目送欣姐的车远走。她的名片上只有名字和一个手机号。 “李欣”好奇怪的女人,但也是极有魅力的女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不知 不觉被他吸引。 六 我一手捏着一把油条,另一只手拿着份《北京晨报》,两手的手腕合力捧着 一盆豆腐脑颤颤巍巍地在胡同里走,碰见我的人无不屏气侧身而过。我好容易走 到门口,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我知道我又得自己开门。我转了个180 度,把屁 股使劲一撅,门很不情愿的闪开个小缝,我再次转体180 度,用脚尖把门缝顶大, 大到足够我和豆腐脑油条都安全地进去。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床边。熟睡的老麦显的那么可爱,乖的象个小宝宝。 我忍不住吻了他一下。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老麦的朋友。老麦睡眼惺忪的 对着电话恩恩啊啊了一会。放下电话,告诉我他的三个朋友今天要来这里做客。 我环顾四周,十五平米的房子,八十年代单开门的冰箱,脏兮兮的茶几,几把破 椅子,再有就是一锅豆腐脑和一斤油条了,就凭这招待客人?我咬着大拇指的指 甲犯愁。“你出去买几瓶啤酒吧。”老麦嘴里叼着油条,手里端着碗豆腐脑,两 眼直盯着电脑屏幕说。我从没有招待过客人,以前赵誉的朋友都是他在外面招待, 从不领回家,一方面是他知道我怕见生人,另一方面我的厨艺也很有限,我只会 做赵誉最爱吃的几个菜。这次怎么办呢?我认真的列了一张表,上面详尽的列出 我以前吃过并且我认为拿得上桌面的熟菜,再做几个凉菜,应该可以了。我打车 到以前赵誉经常请我吃饭的馆子,请厨师把单子上的菜一一做好并打包。又去了 附近的菜市场,但凡能生吃的菜我都买了。 当我象个跑单帮似的扛着一大堆菜回来时,屋子里已经坐了三个男人,我含 笑上前打招呼,老麦问我:“啤酒呢?”我茫然的在菜筐里翻了翻,“忘了买, 我这就去。”我转身出门的时候听见老麦和他的朋友说:“整个一猪脑子!” 我把啤酒买回来,把熟菜摆上桌,把生菜该剥的剥,该切的切。老麦和朋友 在屋子里时不时的爆发出兴高采烈的笑声,我在老麦违章盖的小厨房里汗流脊背, 老麦推开厨房门说:“啤酒不够了,再去买点。”我撂下手里的活去买啤酒,老 麦的酒量很大,我本想再买十瓶,可钱不够了,这个月替老麦交了三个月的电话 费,刚才又买了好多菜。我数了数剩下的钱,买了八瓶。我回家的时候,发现老 麦和其中一个人已经醉了,老麦醉的尤其厉害,脸色酡红,坐着直往下出溜,说 话都不利索了。我说老麦你怎么喝成这样啊,不能喝就别喝这么多,你看你都成 什么样子了。老麦突然站起来,抬手就甩了我一嘴巴子。一个月以前为了这个男 人我和我的丈夫离婚,四个小时以前我为了招待他的朋友买菜做饭,一个小时以 前他当着外人说我是“猪脑子”可我还为他出去买啤酒。难道我就是为了要这个 而做这些吗?? 我站在那用全身的力气克制住我的眼泪,我不想显得象个受气的小媳妇,我 希望别人认为我们还是很相爱的。 屋子里一下子就静了,包括其中一个已经喝的有点醉的人都不笑了。屋子里 只有老麦还在嘟嘟囔囔的,说着说着就哭了。我强笑着说,瞧瞧,真是喝醉了。 我再次把他扶好,老麦抽出胳膊指着我说:“谁让你来的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告诉你,你丫狗屁都不是!”屋子里几个男人都看着我,如果我不爱他,我不 会在意他的话;如果我是他老婆,我也不会在意,可惜,我两者都不是。 我夺门而逃。 已经是下午了,大街上依旧是车水马龙,只是这行人和天色都有点电影要散 场的感觉电影还没结束,已经有人走了。 漫无目的的顺着马路走,天色渐暗,街上行人神色显的模糊诡异。我想我也 比他们好不了多少,也许更糟。不知道老麦会不会出来找我,这个想法一出来自 己都觉得好笑,他怎么会出来找我呢? 我好象身外化身打量着这个叫吴君的女人,头发枯涩,面容苍白,穿着身旧 的棉布短衣裤,眼角有细细的皱纹,她到底在做什么?在追求无怨无悔此生唯一 的爱情?还是在发神经?我不知道,我想她也不知道。我从下午一直走到天黑, 大概有11点了,街上空空荡荡,夜风可以畅通无阻吹过整条街,我抱着双肩站在 路灯下,双腿酸痛的几乎已经站不住了。我开始想老麦,觉得自己很贱,却不能 不想他。 七 屋子里满是酒气和令人作呕的味道,老麦象个雕像一动不动的坐在黑暗里。 我靠近他,发现他的眼睛很亮的看着我,脸像岩石一样毫无表情。 “你走吧。”老麦说。 我以为我听错了。 “你走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老麦又说,“再呆下去你就彻底完了。” 我从没见过老麦这个样子。我宁愿他骂我,挖苦我,损我,也不要他这个样子, 好象一切已成定局。“你要我去哪?”我问他。 “随便去哪,回你父母那,回赵誉那,或者再嫁人,都成。回去好好认个错, 他们都会原谅你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反复的问他。 老麦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从墙角拎出我带来的皮箱。“你明明不能接受我 的生活方式,你也知道我根本不会娶你,干吗还要强迫自己楞来呢?”老麦的眼 睛一如当初一样的单纯,没有欺骗,没有感情,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我苦 苦地求一个男人来爱我,求了又求,却是这样的结果。 老麦塞给我一卷钞票,我使劲地甩手不想要,老麦也同样使劲地强塞到我的 手里,我知道骄傲的女人应该把钞票信手撒开,象雪片似的纷纷落下,可老麦紧 紧的握着我捏钞票的手,把我拉进他的怀里,在我的耳边说:“拿着!” 八 从老麦家出来,我找了家很小的旅馆,门口有浓妆艳抹的女人和形迹可疑的 男人,我不想用老麦的钱,可除此以外,我身上没有一分钱。我问登记的小姐可 不可以用手表做押金,小姐带着警惕的神情拿着我的表进了经理室,过了一会出 来个黑胖子,他问我表是那来的。“有什么问题吗?”我问,他的眼睛在我的身 上来来回回的打量,好象要用眼睛把我衣服剥下来。“到底行不行?不行就算了!” 我的语气很不客气。他收回眼睛,吩咐小姐给我开间房。 一连两天我足不出户,这里虽然是地下室,生意还很兴隆,白天黑夜外面的 走廊上都有猥亵的调笑声。这种可耻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很羡慕,我觉得他 们很快乐,无论是卖的还是买的,虽然是商业化的作爱,虽然是皮肉生意,可是 彼此都是各取所需,相比之下,我好象是装在一只欧洲中世纪的全套铁盔甲里, 看似铜墙铁壁,威风凛凛,可里面的人并不舒服,因为你的身体不再是你自己的, 你必须学会摆一个姿势好和盔甲保持一致。我觉得很累。 我一直躺在床上,偶尔下床喝水或者上厕所。脑子象个永动机,不停的转, 每一个片段都有老麦,常常是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满脸,然后就会睡过去。 几天我都是这种生活状态,直到有天有人使劲敲我的门,我恍惚着定了定神, 确信敲的是我的门。 打开门,是服务台管登记的小姐。“你该交房钱了。”“我没有钱。”我慢 吞吞的说话,身子依着门框,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小姐的表情在我开门的一瞬 间已由盛气凌人变的欲言又止,她看看我,转身走进经理室。看杂志上说,女人 过了25岁再熬夜,或者生活不规律都是极容易显老的,常常是一天没休息好,脸 色就会变的很可怕。我从没见过,不过看来那个小姐比我幸运,她已经见过了。 又是那个黑胖子。“我没有钱。”我还是那副腔调。“没钱?”黑胖子的眼 睛围着我绕来绕去,笑了笑,“也可以。” 我知道他的意思,我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 黑胖子把我抱回到床上,脚使劲往后踹了一脚关上门,开始动手解我的衣服。 我平躺着不反抗也没有什么反应,我努力把身上的这个男人想象成老麦,他的身 上也有浓郁的烟味,他的头发也是粗硬而蓬乱,他下巴上的胡子岔在我光滑的腹 部擦来擦去,他的手也会轻捻我的乳头,他甚至也会吻我的脖子。我成功的和我 的梦中情人,和我的旅馆老板,和我心心念念的老麦,和令人厌恶的黑胖子一起 做了一次爱。 九 床头柜上放了五张一百的钞票。在这住了几天,从门外明目张胆的讨价还价 中我知道,一次的价格是三百左右,不包括嫖客支付的房钱。 “看来你的价钱很不错。”我说。开化妆盒的镜子,里面那个苍白的女人长 着和我完全一样的脸,“你终于把自己给彻底卖了。不过价钱很不错。”我对她 说,“我真是对你失望透了,你就像头发情的母狗一样让我感到恶心,我永远都 不想再看到你!”我顺手拿起把水果刀。我很怕见到血,以前看到小动物流血我 都会头晕,可今非昔比了,我已不是那个挂在男人脖子上撒娇的小女人了。我想 看看自己的血,想看着它从我的身体里一滴一滴的流出来,想感受刀锋切过皮肉 的痛楚,也许只有这样,我的心才不会这么难受。 外面又有人在敲门,我说门没锁,你进来吧。前台小姐说她来收房钱,钥匙 的押金和这几天的房钱一共是二百左右。 我看看床头柜上的钞票,注意到小姐也发现了它们。500-200=300 ?幻想- 老麦= 黑胖子?或者是吴君- 自以为是= 普通一鸡? 类似的等式何其多,我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越想越觉得好笑,禁不住嘿嘿乐 出了声,我看到小姐倒退着往门口蹭,想告诉她别害怕,还想说你拿了房钱再走, 可不能控制的笑让我说不出话来,我想把钱递给她,可手不停的抖,化妆镜被碰 到地上摔成碎片,每一个碎片里都有一个女人在咧着大嘴疯狂的笑。 我的灵魂渴望蒸馏水一样的爱情,我的肉体却不肯随之高尚起来,而只愿意 在地上爬行,一个想飞入九天云霄,另一个却只想极度堕落,两者明明是背道而 驰,却又不得不共存与一体。 所有的事情都叫我如此的憎恶,我憎恶我自从认识老麦以来的每一件事,憎 恶这个世界,更憎恶我自己。 我举起水果刀,在我自己的笑声中飞快的划过我的手腕。 粘稠的血从翻开的手腕里细细流出,暖暖的注满我的手心,刀口很深,我甚 至看见里面一层黄色的薄膜。 前台小姐走调的哭喊在走廊里回荡,我听着我的血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真 是太有意思了。 十 我没有死成。旅馆的人把我送到医院,又从我的手提包里找到欣姐的名片。 从医院出来后欣姐把我接到她家里照顾我,每天给我做不同的饭,但几乎不 和我说话,或者说我们彼此都不和对方说话。每天欣姐只和我说一句话:“今天 想吃点什么?”我照例是不吭声,欣姐也不再问。 初秋的下午天气很好,黄色的阳光斜照到屋里光洁的地板上,屋子里静悄悄 的,细小的微尘在光束里起伏飘荡,这种情景下如果再放上一盘老唱片,故事里 的女主角就要开始叙述她悲惨坎坷的遭遇了。 我不想想以前的事情,象是走背字的人不愿意碰到熟人。 我爬下床整理我的东西。抖衣服的时候抖出一条挂链,是老麦送给我的,那 时我还没有离婚,每次和他分手我都会强烈地感觉我再也看不到他了,尽管老麦 对这种想法嗤之以鼻。有次缠绵过后,我突然很想要一件他的东西,什么都好, 只要是随身的就好,当时他正带着这条链子,我问他能不能送给我,他二话没说 就摘下来了,我想老麦也记不清这条链子是他哪个妹妹送的了,不过这对我无关 紧要,重要的是它挂在老麦的脖子上。 我小心地挑着链子,举到阳光下细看,红色近似于紫色的细绳,一块与其说 是玉石还不如说是红色半透明塑料更贴切的挂件。记得当时我几乎每天都带着它, 无论是洗澡还是睡觉,我甚至骗赵誉说这是我从天坛求来的。 它对于我来说,在那些日子里,是老麦的象征。 老麦把它送给我时的情景,以及每天我把它挂在脖子上就心满意足的快乐心 情,如午后的太阳一般温暖,让人陷入其中,昏昏欲睡,不能自拔。 “难道你永远都要这个样子吗?”欣姐的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 “值得吗?”我木呆呆的坐在地毯上,对欣姐的问题毫无反应。 欣姐跪在我的旁边,湿润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我趴在欣姐的怀里,很舒 服,欣姐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摩挲我的头发,象妈妈那样。“真是个傻孩子。” 欣姐很轻柔的把我完全地抱在怀里,象男人抱女人那样,我的肌肉僵硬了一 下,随即放松。 “又紧张了?我又不是同性恋。”欣姐的两只手从我的肋下穿过,把我横抱 在怀里,一只手抚摸我的脸颊,另一只绕在我的腰上。 “现在的人很讨厌,男人和女人抱抱就说他们有一腿,女人和女人抱抱就说 她们是同性恋,我看是说话的人没人让他们抱。”我忍不住笑了。欣姐和老麦, 赵誉身上都有同一种东西,我没有,虽然我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那是 他们为什么叫我“孩子”,也是老麦离开我的原因。 “对自己很失望,是么?”欣姐慢悠悠的说,“以为是爱情,原来是欲望, 以为想的是老麦,其实是男人,是这样吗?” 我不想哭,一点也不想,自从出院我的眼泪好象已经干了,有时想起老麦, 即使想到心都开始抽搐似的疼,眼眶里也没有泪。可是现在,眼泪竟然可以很从 容的流出来,原来它们一直等在眼眶里,等到一声召唤,就迫不及待的登场亮相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对于一个照顾了我这么长时间和我非亲非故的人, 我觉得我似乎不应该拿这副半死不活的腔调对她,而且欣姐有种特殊的能力,能 让陌生人对她也消除戒心,有点象日本小酒馆里的妈妈桑。 “因为你太象以前的我了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哪怕只是自己的幻想。” 欣姐的脸保养的很好,咖啡色的眼影,还有酒红色的口红,丝毫看不出往事 的痕迹。 “欣姐讲讲你的故事好吗?”我躺在她的怀里,选了个很舒服的姿势。 “我和我丈夫是别人介绍的,比我大六岁,我一毕业就结婚了,他一直对我 很好,直到有天他说他要和我离婚,和他的学生结婚,只有这样才能办出国。我 当时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听他这么说,觉得简直天都要塌下来了,整天哭,他 安慰我说到那边一站住脚就把我也接出去,还说他不在我身边让我一个人生孩子 他不放心,再说也许还没到日子就要出去,那就麻烦了,我听了他的话去医院做 了手术。” 欣姐的语气没有一点的起伏,好象在说别人的事。 “他再也没有回来,开始还有信,后来连信也没有了,我这才相信他是真的 不要我了,我当时也是有种万劫不复的感觉,就和你现在一样。”欣姐拍拍我的 脸,我转过脸看着她,她冲我笑笑。“后来呢?” “后来我就把工作辞了,开始做舞小姐,当时想的很简单,就想多赚钱,也 去美国,问个清楚,也有点自暴自弃的想法。起初只坐台不出台,在店里陪男人 喝酒跳舞,一回家就想他,想到只有抱着他以前的衣服才能睡着。有次圣诞夜, 我和几个小姐陪客人玩的很疯,我也喝醉了,就做了第一笔买卖,醒过来很懊悔, 把客人留给我的小费全都撕成碎纸,也就是那一次,我突然发现我可以不再想他 了,也不失眠了,我才明白,只要换个男人我一样可以很快乐。” “小姐一般都是过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拨,只有我在那家夜总会呆了很久,老 板很器重我,把很多生意上的事都慢慢教给我,我和老板开始同居后,他连很多 生意上的秘密都不瞒我,我也很努力,再后来嘛,经济大萧条,生意不好做,他 也正好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做老婆,不想再做这一行了,就在移民前把店面转 给我。所以现在我是”金香蕉“酒吧的老板娘。” “欣姐你好厉害,不,应该说是聪明。” “没有什么聪明人,”聪明“只是相对而言,我不过是看清楚了自己,明白 我到底需要什么,找到了让自己快乐的生活方式,仅此而已。” “欣姐,老麦为什么不爱我?”我支起上身,脸对脸的问,希望能从那张精 美的脸上找到我要的答案。 “你的”爱“太重了,你的感情和很多东西都分不开,婚姻啊,家庭啊,永 远啊,忠诚啊,可象老麦那种人需要的是简单而纯粹的”爱“,你们之间不能沟 通,这是致命伤,你们只能作爱,不能相爱,而你把这种一时的快乐当成了承诺。” 欣姐的表情高深莫测,如同她的话。 “我不懂。”欣姐不是老麦,我无需在她的面前胆怯或者装模做样。 欣姐把下巴放在我肩头想了一会,问我:“小君,你最爱吃什么?” “糖醋排骨。” “最不爱吃呢?” “白饭。” “那如果你饿了三天,给你一碗白饭你吃不吃?” “当然吃。” “你当时会不会觉得这碗白饭比以前的糖醋排骨好吃多了?” “会。” “那你会不会从此就吃白饭不吃排骨了?” “当然不会。” “为什么呢?” “白饭就是白饭,我是饿急了才吃的,怎么能和排骨相比呢?” 欣姐笑眯眯的看着我什么也不说。 十一 欣姐是开酒吧的,我一直不知道开酒吧竟然这么赚钱,每天晚上欣姐去店里, 一般上午才回家,月底忙的时候我也帮她做做帐,但大多数时间,我只是在欣姐 的家里做家务。 这种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我很想去欣姐的酒吧看看,我在欣姐要出门 的时候提了出来,她退后一步看着我,我立刻变得局促不安。“不可以嘛?”我 问。 欣姐含笑摇摇头,“你知道我开的是什么店?”“酒吧。”欣姐从手提包里 拿出一沓照片递给我,“我开的是牛郎酒吧,也叫鸭子店,我给他起名叫”金香 蕉“,你要去看吗?” 照片上都是些精致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们的风格各异,有粗犷的, 有文雅的,有强壮的,也有如高中男生一般英俊腼腆的,可我看照片时就是想用 “精致”来形容。 手里握着一把照片,离它们不远是手腕处歪曲的缝合线。“我想去。”我说。 一路上,车里放着同一首英文歌,“你以为是爱情,不,那只是亲吻,你以 为是拥抱,不,那只是臂膀” 来来回回的唱,我想我明白欣姐的意思。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场所,到处是香水,酒精,还有种甜腻的糜烂气味。欣 姐带着我径直穿过酒吧,碰到的人都会和她打招呼,有几个男人也友好的和我点 头示意。 欣姐穿了件紧身的黑裙子,绣满彩蝶,妖艳却不媚俗,走过酒吧时真真是摇 曳生姿。 欣姐每走过女人的身边都会很亲热的微笑颔首,有些会有点夸张的轻轻拥抱 一下,然后在耳边说点什么;对于酒吧里的男人她的职员,她则会亲昵的抬手拍 拍对方的脸,或者捏一下他的下巴。 欣姐冲一个长得有点象brosnan 的男人招招手,对我说:“他叫Roman ,人 很好的。”又把头侧一点,嘴离我的耳朵近了些“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 “怎么称呼?”Roman 问我,“小君。”欣姐替我回答。“好好替我招呼啊。” 欣姐又转身对我小声说“玩的开心点。” Roman 轻揽着我的腰往包间走,人一多他会很自然地替我挡一下,拉开包间 的门顺手替我脱下外套,侍者上啤酒的时候很及时地送上杯垫。 这种感觉真好,虽然我并不喜欢他,他的身上没有我喜欢的那种肥皂和烟草 混合的味道,只有男士香水的味,虽然他是只鸭子,他的所有动作都不过是他的 职业习惯。 “抱抱我,好吗?”我也不知道怎么蹦出这么一句。 Roman 捻灭手里的烟,把我抱在怀里。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完全投入他的怀里,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身体。真好。 可以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什么也不用想。Roman 开始很温柔的吻我的脊背一直到脖 子,把我的耳垂含在嘴里,舌头在我的耳廓里游弋;手慢慢从腰滑到大腿,又从 裙子里延伸上去,手象只熨斗抚平每一个褶皱。空气里若隐若现的暧昧气味如水 一样包裹着我,我的思维开始退化,我的情绪慢慢高涨,是非对错都不再重要, 爱与不爱变的很可笑,老麦不过是远处的一个小黑点。 这感觉可真美妙,我似乎被一分为二,又似乎达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的统一, 我的灵魂飘在高处,却能同身体一起感受每一次细微的爱抚;我的身体在Roman 的怀里,却能体会到灵魂在上方的自由。 十二 “谢谢你。”我对他说,也许他并不明白我的意思,可我还是想说这句话。 他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张名片给我,上面只有“Roman” 的字样和一个手机号码和欣姐的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他的眼睛和老麦很象,不,也许更象那个小旅 馆里的黑胖子。 “Roman.” “我是说你的真名。” Roman 翻身整理衣服,背对着我。“问这干吗?”他一边系皮带一边说。再 转过来已经是个标准的白领形象了。 “我叫赵宇。”他俯下身吻了吻我,“这很重要吗?” 黑暗中似曾相识的眼睛很温柔的对着我。 “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我微笑着说,“这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