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听母亲说,七月一提出离婚,可了不得了。我那嫂子跑到七月家破口大骂,说: “你这个七月七扫帚星,你把我娃害得死活不知,把我孙子害死咧。我娃这才不在 了半年,你就守不住咧,想男人哩,你这个不要脸的。”七月啥也说不出来,只能 听着这些不讲理的话,默默地流泪。村上人都看不过眼去,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 开我那嫂子的不是了。最后也不知谁给法庭的人打了电话,来了两个法官,把我那 嫂子狠狠地批评教育了一顿,她才收敛了。后来她来找我母亲,说七月离婚行,但 房子不能给七月,三娃以后再回来了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咧。她好象根本不知道她的 三娃犯的是杀头的罪,还要给他留着房子哩。但是我母亲却不这样看,母亲说,她 这是给她占财哩。她和几个媳妇都闹不到一块去,老四的媳妇历害着哩,眼看着就 在老屋子住不下去,这是要赶七月,她老两口好搬到七月的屋里去。 最后法院判决三娃与七月离婚,所有的财产和孩子都归七月。过了几个月,七 月经人说合,从山里招了一个光棍结婚,两人就住在七月家里。然而没多长时间, 七月却跟那人到山里去了。三娃他大和他妈就把七月家门上的锁给撬了,搬进七月 家住了。听母亲说,是三娃回来咧,把那人赶走的。 一开始,母亲说是三娃回来了,我真有点不相信。他明知自已身上有条人命案, 派出所一直在想方设法抓他,他咋敢回来哩。但母亲说是真的,他是在冬至那天晚 上回来的,半夜偷偷地跑回他妈家,听她妈说法院判他和七月离婚了,七月又招了 个男人,他就要去杀了七月和那男人,他大和他妈死活不让他去,他才没有去,当 天晚上天不亮又走了。这是我那嫂子亲口给我母亲说的。可是我仍然不相信,觉得 这是我那嫂子故意这样说的,目的还是想把七月赶出我们村。但是我的这种固持已 见很快就被亲眼所见的事情给说服了。 母亲在我这儿住了一年多,我的女儿会走以后,母亲说她要回老家去。我就请 了探亲假,带上老婆孩子一块回老家去了。大年三十晚上一点多钟,我和父母坐在 火炕上说话,就听见有人敲门,我去开开门,一个陌生的男人看见我就叫叔,我一 时半会想不起这人是谁,等领着他进了房子,他对着我父母叫声: “爷、婆。” 就跪到地上,给我父母磕头。等他站起身,我母亲说: “是三娃咧,啥时候回来 的。”他说: “刚回来没几个钟头,在我妈那吃过饭就来给爷和婆拜年,一会就 走。”我这才想起来,这人就是三娃。我没见他也就六七年时间,他变得这么地老 了,牙掉了不少,整个的脸型变得没法认了。他在我家坐了有二十来分钟就走咧。 后来我想,三娃这几年负案在逃,日子也不好过,要不然不会这么老的。咳,与其 这样子提心吊胆地过着逃亡的日子,还不如去投案自首,也给其他人一个交待。 这个春节,我在村上见到了七月。她也老了许多,腰有点弯了,脸上布满了皱 纹,头发也花白了,岁月在她的身上留下难以抹去的痕迹。我想我所看到的只是七 月的外表,而岁月留在她心里的痛苦与折磨,只有她自已知道,其他人是无法体会 和感受的。这时的她已经与那个山里人分手了,听说那人对她很好,但不知为什么, 她就是在山里住不惯,非要回来,那人却不敢跟她回来,只好分手了。 回到村里后,七月也没有找我那嫂子要房子,而是另外买了一户搬到城里的人 家的房子住下。法庭的同志还专门来找过七月,问她想不想要回自己的房子。七月 说算咧,是三娃他大他妈住着哩,又不是别人住。村上人都说七月心里淡了,心善 了,将来会有好报的。这时候七月的三个孩子都在上学,老大已经上了两年大学了。 那一年我走后,到现在已经有三四年了 .前一阵二哥打电话,我顺便问到了七 月。二哥说七月的大儿子大学毕业后分到了省城,七月一年前被她大儿子接到城里 去了,去享福喽。我本来还想问三娃的事,但最终没有问。 -------- 黄金书屋